亡国公主登基了—— by无忧盟主
无忧盟主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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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准正?唤:“公主——”
“曲刺史?。”李素节率先开口。
曲准待李素节没有那?样?客气,慢慢挺直腰身,慢条斯理道:“李司籍有什么指教?”
“素节曾听闻邢州兵的大名,以为曲刺史?必然治兵严谨。然而亲自?来见,方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李素节盯着曲准不善的目光,坦然道:“官兵倘若时常思虑如?何?私逃出营,又如?何?能够令行禁止、平定?叛逆?”
曲准看着她,笑起来:“李司籍所言不错。不敢欺瞒公主,这些时日,准已?经查阅军营簿册,将所有私逃出营的官兵斩首。只是,并?非所有官兵均为私逃,他们既然登记出营,就不应受李司籍如?此指责。”
李素节不甘示弱:“如?此,那?么素节所言,曲刺史?治兵不严,总该不错了。”
“是。”曲准洒脱点头?:“未能发现官兵私逃,是准失察。但我们如?今谈论的,并?非此事?。”
“当然不是此事?!”李素节突然高声道:“如?今所谈,是官兵如?何?欺凌百姓!”
曲准冷笑一下:“你情我愿之事?,何?来欺凌。”
“大胆!”李素节喝道:“依你所言,公主便是情愿的了!”
“公主并?非情愿,但总有情愿之人。”曲准与李素节针锋相对,道:“城外?如?何?,李司籍一路走来,不会不知。生死之外?无大事?,为得一口吃食,总有人心甘情愿。倘若这些官兵有错,那?么……”他轻笑嘲讽:“任她们去死便是对的了。”
“但你们又何?曾!”李素节紧闭着唇,咬着牙关,才强压下情绪,举重若轻地问:“给她们另一条路?”
曲准扬眉:“何?路?”
李素节直视着他。她为曲准这无知的一问感到可笑,一时分不清他是当真不知还是明知故问。
曲准又问:“李司籍如?何?不说??”
李素节抽离了情绪,平淡地说?:“做工。”
曲准愣了下,表情古怪,忍俊不禁道:“李司籍是说?,让那?些女子做工?”
李素节说?:“是。”
曲准笑出来:“她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偏偏能做那?等事?吗?”李素节目光如?隼。

多少女子靠纺织承担半数税额, 余下的售卖又能够补贴家中嚼用。
她们是不能做工吗?她们只是不被考虑而已。
李素节无情抢白,曲准收了笑容,黑沉沉的目光看她。
“这有什么可?争论的。”昭昧似对这窒闷毫无所觉, 顺理成章道:“不过是做工而已,曲刺史?就?让她们去?做,能做的自?然就?做了, 不能做的就随便她们等死好了。”
李素节微微皱眉,似有异议, 但没有说。
再没有更合适的办法。
只是离开后,她忍不住道:“怎么能那么说话?呢。”
“我说得有错?”昭昧理直气壮地?顶回去?:“给了她们机会,她们不珍惜,那就?只好等死。”
李素节道:“你这就?好比询问一个没有被教导着如何走路的孩子,为什么不去?跑。又因为她不会跑,就?说她该死。”
“不然呢。”昭昧说:“我铺了路还不够, 还要教她去?跑?”
李素节沉默片刻, 嘴唇翕动着, 叹息一声:“是了,我们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昭昧想要反驳,目光一转,面露惊讶。
蜿蜒小路上,十几个女子正在隶臣带领下往院外走,似要出门。无论在李府还是曲府, 这都是件稀罕事。
她几步赶上, 横在路中,问:“这是做什么?”
隶臣忙低头道:“郎君的吩咐, 遣散众位伎妾。小的正带她们离开。”
“伎妾。”昭昧重复着,尚不能理解这含义, 目光不经意瞥过这些人,发?现大多毫无印象,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唯独当前一人,这些时日见得多,昭昧眼熟,便问:“她也是?”
她指的是秋叶。
隶臣面色有些尴尬,似乎在斟酌言辞,未及开口,秋叶一声冷哼。
“自?然是了。”她讽刺地?笑:“只是和她们的去?处不一样罢了。”
昭昧想问,李素节按住她。秋叶的目光射过来,不躲不避,把昭昧和李素节都打量一番,笑意更浓:“你们可?要小心府中这位娘主——哦是了,以?你们的身份,也用不着怕她。”
声音颇为阴阳怪气,说完便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旁擦过,走出几步又回头,向隶臣道:“还不带路?”
昭昧亲眼见着她们离去?,思索着那位娘主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想出个所?以?然,偶一转眼,见李素节神色凝重,再一看,她又恢复从容。
昭昧若有所?思,又向秋叶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和曲准争论的核心最终因为话?题偏离而不了了之,然而次日,当昭昧和李素节跟着他来到军营,面前站着一排排披坚执锐的士兵,个个抖擞精神地?看向她们的方向,曲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宣读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一个又一个士兵出列,在昭昧面前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有着年?轻的脸,炯炯的目光时而看向曲准,更多看向昭昧,眼神蕴含着激动和敬仰。
曲准从未明?言她的身份,只放出风声,多少人就?已经知道。
他们大概今生都没想到能亲自?见公主一眼。
那样的情绪,直白而纯粹,透着黑色的眼睛落在昭昧身上,显得清澈明?亮。
就?好像他们被兵锋磨砺出的朝气与锋芒那样。
这名单不短,曲准读得不快,每个人出列时,都足够昭昧从容见他一眼。
昭昧的视线瞥过前头几人,再后来便兴致缺缺。
那些眸光因了她的漫不经心而黯淡下去?。
名单终于见底。曲准看看昭昧,又看向面前这几十人,唤了一个名字,说:“出列。”
那人甲胄在身,与别人不同,应当身具官职,不过看昭昧的目光也别无二致。
头盔下,是一张年?轻的脸,脸上有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眼中闪过短暂的茫然,又很快为激动取代,甚至勾起?嘴角,向昭昧笑了一笑。
曲准走到他面前,重复着他的名字,问:“是你吗?”
士兵仍在无知的兴奋当中,声音嘹亮:“是!”
话?音刚落!
所?有人听得一声刀鞘鸣响。全场寂寂无声,唯有旗帜猎猎,而那轻响,便如雷鸣。
声起?,声落。
“是”字的余韵犹在空气中回荡,说话?人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亮。
昭昧亲眼见他倒下去?。
李素节已抱紧她,避开那迸溅的血液。
昭昧缓缓眨眼,视线从那死去?的士兵上拉近,看到李素节后背溅上大片的血。血仍在泵涌,喷泉一样,将尾端淋在李素节的身上。
昭昧像是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凝视李素节肩头晕染得越来越大的血点?,又眨了下眼。
刷的,目光射向曲准!
下一刻,李素节捂住她的眼。
“曲刺史?。”李素节回头,怒道:“你这是何意?”
曲准轻弹刀身,振去?些许血迹,收刀入鞘,伴着刀与鞘的擦响,笑了下,说:“如公主所?愿,杀鸡儆猴。”
杀的什么鸡,儆的什么猴?
质问几乎冲口而出。可?温热的掌心下,昭昧只垂下眼睫,遮住怒意肆虐的视线。
李素节拦在曲准和昭昧之间,将她护在怀里。
曲准笑道:“这些正是公主指明?的罪人,准现在便将他们一一处置,以?请公主恕罪。”
这些拥有着纯澈目光、年?轻面庞的人,在昭昧面前一一死去?。
昭昧没多看一眼。
她在听李素节剧烈的心跳,感受到她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她抓住李素节的手,握了握。
死人而已,没什么可?惜。纵使那些人有着再无辜的脸,看起?来人模人样,曲准也绝不会拿自?己的兵力开冤枉的玩笑。
都只是罪人而已。死去?只令人心畅。
但是——她们不该是这般狼狈模样。
曲准遂了她的心意,又不愿遂她心意。如此而已。
按照曲准公布的名单,参与“交易”的士兵全部死去?。李素节始终没有松开手臂,昭昧也再没有露出脸。
她不露脸,所?有人都想象到了她的表情。
回来后,曲大便春风满面地?跟着曲准进房间。
他和昭昧的梁子越结越大,只要见到昭昧倒霉,他就?觉得畅快,另外,驼驼山那边终于来了消息。这段时间,为了瞒住陆凌空和江流水,他时刻紧盯她们的动向,用各种手段将她们彻底隔离在驼驼山外,帮助二当家实现了火并。
驼驼山如今已经由二当家控制。
曲大总算扬眉吐气,将这好消息告诉曲准。
曲准闻言,冷笑:“废物。”
曲大觉得这话?应该不是说自?己。果然,曲准接着说:“当年?驼驼山声势如何浩大,我与陆老?当家多年?交情,不想驼驼山如今败在陆凌空手里。她实在逊其父远矣。”
曲大心道:所?谓的多年?交情,便是多年?敌手吧。
这话?不能出口,恰好听到陆凌空,他说:“那陆凌空,简直不男不女。做了大当家,便学得跟男人似的。做事大手大脚就?算了,毕竟是匪窝里长大的,可?说话?声音都要装成男人。上次我约她去?倡肆,她竟面不改色去?了。啧。”
曲准睨他:“你何时去?了那种地?方?”
曲大一愣,转移话?题道:“驼驼山既然成了事,是不是可?以?直接对陆凌空动手了?”
曲准看他一眼,没有拆穿他的意图,说:“抓了吧。至于陆凌空……”他嘲弄道:“装得再像,也做不成男人。”
曲大今日做成了事,胆子也大些,摸到曲准心情,道:“是啊,装得像又怎样,只有武皇后那样的人,才能让您高看一眼。”
“武缉熙?”曲准沉默片刻,说:“她不算个女子,却还是个女子。否则,如何能困在那方寸之地?,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烧死……岂不可?笑。”
曲大小心问:“您曾与武皇后见过?”
“倒是不曾见过。但是……”曲准顿了顿,说:“二十年?前,谁不知道武缉熙?当初她与崔玄师,一榜双宰相,并称‘上京双璧’,崔玄师年?长,又只是探花,不如她风头正盛。那时候,哪个男子不想成为武缉熙,可?谁知,那竟是个女子……女子。”
曲准讽刺地?笑,又突然神色尽收,乜斜道:“你对武皇后很感兴趣?”
曲大还没开口,他又道:“是为了公主?”
曲大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这是从何——”
“你们倒是过节不小。”曲准道:“她纵然是公主,却也只是个公主。你何必与她计较。”
如何不能计较。曲大弯了下嘴角,问:“那您今日所?作又是为何?”
“我为的不是她。”曲准目光微深:“公主虽然聪慧,但年?纪尚小,又长在深宫,见识短浅,脾气总在脸上,还不成气候。我在意的是另一个。”
“您说的是……”曲大讶异:“李素节?”
“公主若是控制不得,杀了便是。”曲准字字令人心惊胆战:“李素节却杀不得。”
曲大若有所?思:“天下要杀公主者不知凡几,杀李素节,却找不到理由。”
“况且,她的老?师可?是宋含熹,曾和武缉熙一同请立李益为帝,堪称三朝元老?。”曲准笑了下,说:“至少在审时度势上,没人胜得过她。”
曲大道:“那李素节可?半分?没有继承她的天分?。”
“不可?掉以?轻心。”曲准提点?一句,吩咐:“驼驼山那边,尽快收尾,不要留下后患。”
曲大低头:“是。”
“还有,”曲准沉吟片刻,道:“今日杀鸡儆猴,巴掌打出去?了,也该给他们些甜枣。”
曲大等着听令,曲准却语气一转:“这甜枣,你就?不要掺和了。”
曲大欲言。
“不是你该做的事。”曲准面色肃然。
“……是。”曲大应声。
退出后,他回眸向房中一瞥,捞起?腰间玉佩攥在掌心,无声地?笑了下,复又沉下面色,路线一绕,往曲二住处走去?,到院外停下脚步。
院子里不见曲二的身影,但公主却在,两只手一同握着刀,没吃饱饭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挥上几刀,拄着刀鞘歇一会儿,擦擦汗,再继续挥刀。
明?明?人没什么力气,握刀的手随时都可?能松脱,可?断断续续的,竟坚持了很久。
曲大也看了很久,直到那动作停下。
昭昧见到了他,对上他的视线。
曲大开口:“这样练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听而不闻,昭昧的视线重回木靶,又摆出起?手式,稳住呼吸,积蓄新的一刀。
余光中,曲大忽然走近。
昭昧登时收刀入鞘,转身便走。
见她要走,曲大脚下一动,人就?扑到面前。
昭昧立刻捉刀,刀将出鞘,刚刚一截,“铿”的一声,曲大一按,刀再入鞘。
曲大笑容未展,昭昧抬手一巴掌抡去?。曲大飞快抓向她的手,刚刚碰到指尖,忽觉空气中一阵气旋流动。
昭昧抬腿。
她们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出刀时,他能按住她刀鞘,她出手时,他能扯住她衣袖。
也近到,当她出腿,从屈膝到伸展,顷刻间便将所?有力量从腰腹运到脚尖,再狠狠擂到曲大身上!
“啊——”曲大口中溢出痛呼,又颤抖地?咽回喉咙:“呃……”
整个人痉挛着退后,几次呼吸,他又绷紧了全身力气,猛地?上前,挥舞的拳头咆哮而来。
风声凌厉,昭昧肃目扬眉:“你敢!”
四目相对,曲大的动作滞在半空,似有无形的丝线将他狠狠拉住,他与那力量抗争着,挣扎着,悬在空中的手掌一点?点?落下。
昭昧眨了下眼。
那落下的手掌蜷曲握拳,卸掉所?有力道。曲大轻笑一声,杀意烟消云散,玩笑般道:“我哪里敢。”
他盯着昭昧笑,将燎燎怒火一点?一点?塞回心底,笑过了,面上便干干净净,仿佛疼痛只是幻觉。刚转过身——
“站住。”昭昧声音平平。
曲大停下脚步,顿了顿,回头:“公主有何吩咐?”
“既然是公主,”昭昧目光轻触地?面,问:“你就?这样走?”
曲大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地?面,眉毛动了动,转过身来。
昭昧站在那里。
曲大又是一笑,屈膝跪在她面前,低头道:“名洲,告退。”
昭昧亲眼见他离去?,沉着的表情转瞬消失,扬着眉毛,打开掌心,露出里面一块玉佩。

从见?到曲大起, 这块玉佩就垂在他腰间。
方才呼吸间的几番拉扯,玉佩晃进她眼中?,她在抬腿时勾住这块玉佩, 袭来的疼痛使得曲大对腰间这一点力道无所察觉,玉佩轻轻松松落到她手里,呈现出不规则的圆环形状。
该拿它做什么好呢。
昭昧正想?着, 脚步声响起,曲二从夏花那里回来, 走近时目光落在玉佩上。
昭昧掂了掂,说:“这玉佩看着很贵重。”
“那不是主要的。”曲二说。
“什么是主要的?”
“他……”曲二意味不明地停顿片刻:“是父亲亲自打磨出来的。”
昭昧又看了看:“手艺不错。”
曲二说:“大兄生辰时,父亲许诺他一个要求,他张口要了这块玉佩,从此就?一直悬在腰间。”
“我以为曲准该很宝贝这种东西?。”
“是很宝贝。”
“曲大居然敢要,还挂在腰上。这不是挑衅?”
“谁也?没有想?到。”曲二说:“但父亲答应了。”
昭昧抬头:“曲准很喜欢他啊。”
曲二垂眸不言。
昭昧又说:“我见?他从曲准房间里出来, 一副嚣张模样。他们在说什么?”
曲二将袖口一叠叠挽起, 向昭昧伸手:“或许是驼驼山的事情。”
“驼驼山?”昭昧把刀递在他手心:“很重要?”
“无非要得到驼驼山的人?力。”曲二摆出起手式。
昭昧再问, 他举刀将落,不再回答。
昭昧扣住他的手:“驼驼山这样厉害?”
曲二避开她的动作,耐心道:“我父亲成为邢州刺史?,正是因为前任刺史?剿灭驼驼山匪徒不利。”
昭昧问:“他剿灭了?”
曲二微微一笑:“他与山匪合作了。”
“哈。”昭昧忍俊不禁:“现?在没理由合作,又打起旁的主意了。陆凌空恐怕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看大兄的手段了。”曲二再次举刀,见?昭昧仍直直站在旁边, 又落刀, 叹息一声,说:“公主, 虽然你只在这里装装样子,可我却是当真要练刀的。”
昭昧沉思着, 回神问道:“练刀为了什么?”
“强身健体。”曲二答。
“曲大目标明确,你却什么也?不做。”昭昧若有所思:“藏拙?”
“公主不也?是。”曲二看着刀锋,索性收刀入鞘,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为了你的秘密?”昭昧仍固执地探寻:“你娘可不想?你藏拙。”
“我娘,”曲二说:“她什么都敢想?。”
昭昧笑了下:“无怪乎你耶喜欢曲大。”
“怎么说?”
“你这样死水一潭,扔下石头都砸不出水花。而曲大,他可是扔块石子就?想?翻出滔天巨浪的人?。”
“你不是知道原因吗,”曲二浅笑:“我为何如此。”
昭昧盯着他的脸看,忽然问:“甘心吗?”
曲二避而不答:“你何必缠着我追问。既然知道我是死水一潭,就?该明白我帮不到你。”
昭昧突兀地走?近一步。
曲二退开一步。
昭昧又走?近一步。
曲二静静地看着她。
她们离得很近,昭昧看进他眼底,问:“如果机会到你手中?呢?”
曲二笑而不答,从容退开,说:“那块玉佩,还是不要留在手中?。我父亲能忍痛割爱,却不会任它消失。”
言罢,他颔首:“告辞。”
昭昧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一眼手中?玉佩,离了庭院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昭昧在忙自己的事情,李素节也?没有闲着。昔日闺中?好友如今多数已经成婚,有的远嫁,再难相?见?,有的近婚,同在一城,也?不如往昔行?走?方便?——无论哪一种,她们的夫家总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李素节回来,阔别五年?,便?试着联系故交。
昭昧回房时,李素节赴宴尚未回来,她托着脸颊陷入沉思。听到“吱呀”一声,猛一抬头。
李素节吓了一跳:“怎么了?”
昭昧摇头。
李素节坐下,停了片刻,说:“何贼昭告天下要登基了。”
“哦。”昭昧不咸不淡应了句。
这是彼此都早有预料的事情,并不值得惊讶。
“青州刺史?已经兵临城下,这时候却只想?着登基。”李素节微微皱眉。
“他那样的人?,做梦都想?做皇帝吧,皇位近在眼前,怎么忍得住。”昭昧仍有些心不在焉。
这心不在焉李素节曾见?过,开口时便?有些犹豫:“在想?什么?”
昭昧霍地起身,取下自己的刀,放在桌上,沉甸甸的一声响。
刀横在她和李素节的面前。
李素节不解:“这是?”
昭昧斟酌着将开口,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曲准派人?来见?。
两个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昭昧起身:“我去看看。”
她走?出房间,已经有人?将曲准手下迎进来,捧着玉盘站在她面前,赔笑道:“公主,郎君为军营发生的事情惊扰公主感到歉疚,特?命小的送来这盘点心,向公主谢罪。”
昭昧揭开盖子,见?到盘中?盛放的白玉般的点心。
她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对方立刻又道:“郎君说,公主见?多金银珠宝、吃惯山珍海味,纵然备下再多厚礼,也?入不得公主的眼,便?亲自下厨,做了这几味点心,以表心意。”
昭昧接过盘子,退开几步,那隶臣以为任务完成,躬身想?要告退,昭昧嘴角一弯,托着玉盘的手忽的扬起、一抛。
玉盘自她手中?飞出,直冲隶臣。隶臣一个激灵,那玉盘已从他头顶擦过,砸向身后。
“啪嚓。”
撞向石柱,粉身碎骨。
什么白玉般的点心,沾了泥土,也?是灰扑扑的。
昭昧沾了灰尘似的拍拍手心,说:“我收下了。”
隶臣灰溜溜地走?了。
李素节笑道:“砸得好。”
昭昧翻个白眼:“他当自己是什么。晦气!”
回到房中?,又见?到那把刀,李素节岔开话题,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昭昧抓住那把刀,说:“虽然有很多人?在身边保护我,但始终不如握在手里的刀。”
李素节道:“自然,旁人?并不可靠。”
“是。”昭昧说:“今日,他能把血溅在我身上,日后,他就?能让我溅出血来。”
李素节直接问:“你要做什么?”
“一把刀能杀一人?两人?,那太少了。”昭昧说:“我想?要更多的刀。”
李素节问:“何处去取?”
昭昧迟疑片刻:“驼驼山。”
李素节紧追不舍:“如何去取?”
昭昧说不出来。
李素节缓一口气,说:“刀是你的刀,才能杀你要杀的人?。你要如何让她们做你的刀?”
驼驼山和曲准不对付,但和她们同样有仇。当初逃离驼驼山时,她们火烧山寨,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那场火中?,何况,昭昧不清楚,李素节却知道她对二当家做了什么样的事。
那样的事情,足够二当家视作奇耻大辱,这梁子结下,就?绝不可能解开。而陆凌空对这位二叔又尊重有加,但凡二当家耿耿于?怀,陆凌空就?不会松口。
除非……
陆凌空和二当家反目成仇。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
“曲大负责驼驼山的事情。”昭昧说:“似乎有了进展。”
李素节凝眉:“可陆凌空还在城中?。”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意味。
昭昧道:“他打算越过陆凌空对驼驼山下手。”
李素节说:“如今不能打草惊蛇,所以陆凌空暂时安全,可一旦驼驼山那边尘埃落定,她就?是第一个要死的人?。”
昭昧抄刀起身,往外走?。
李素节叫住她:“你去哪儿?”
“找她们。”昭昧说:“我不喜欢陆凌空,但更不想?曲大好过。”
可她怎么知道陆凌空在哪里?
怀着渺茫的希望,昭昧去曾经偶遇的那家客栈看了一眼,陆凌空不在。站在客栈门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昭昧想?了想?,往明医堂走?去。
不巧,钟凭栏和赵称玄都不在。丹参说,赵称玄是又去给钟凭栏的那位朋友看病去了,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昭昧就?坐在这里等,看堂里几名医者又换了那身奇怪的蒙面打扮,问:“你们又要去义诊了?”
“嗯。”丹参说:“曲刺史?不知从何处调来粮食,已经发下去了,最?近城外的人?总算少些,加上天冷,可能再过些天就?没什么人?了,所以这段时间就?去得频繁些。”说着,“扑哧”一笑:“守门的小吏都知道我们啦,每次去时,都要招呼说‘白娘子们来了’。我们可不姓白。”
正说着,她抬眼,目光一亮,笑道:“赵娘子,钟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昭昧刷的起身,几步蹿过去,去抓钟凭栏的衣袖。
钟凭栏身体一旋躲了过去,道:“急什么,我又跑不掉。”
她躲开,昭昧就?跟上,非要抓住她衣袖,握在手里,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陆凌空在哪里吗?”
钟凭栏一愣:“哎哟,陆凌空不是驼驼山的匪首吗?这怎么问我?”
昭昧问:“她在哪里?”
钟凭栏无奈地笑,拉开昭昧的手:“我哪里知道。”
昭昧狐疑地看她。
“你以为她无所不能呐。”赵称玄插话进来,说:“她生了病还是要来找我。”
昭昧刺道:“那你无所不能咯。”
“不好说。”赵称玄从柜台后取出一包药,递给丹参说:“这是夏花的药,你给她送去。”
夏花是明医堂的常客,昭昧不奇怪她抓药,这会儿却突然问:“她总吃什么药?”
赵称玄白她一眼:“病人?的事情,能乱说吗?”
昭昧抢先一步取走?夏花的药,说:“那我去给她送药。”
“这孩子。”钟凭栏笑道:“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昭昧才不管她们怎么说,抓了药就?走?。
既然找不到陆凌空,那就?去找夏花。邢州城的倡肆聚集在各个地块,夏花的住处正属于?其中?一块,附近几条街都是倡肆,林林总总几十家,昭昧却只来过这一家。她从不走?正门,这回也?轻车熟路地翻上二楼,感叹这段时间的锻炼有些效果,总算能一口气落地。
这一口气刚刚结束,昭昧抬头,迎面撞见?一位伎子,对方的目光正看向这个方向,按时间推论,该是清清楚楚见?到她是如何翻上来的。
昭昧的手按住刀柄,没来得及想?如何处理,就?看到那伎子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又转个弯,往别的路上去了。
昭昧反而愣住。
那女子不是装作没有见?到,而是真的没有见?到。她虽然眼睛在看,可心没有,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
她好奇发生了什么,悄悄跟上去。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那女子只是推开一扇房门,走?进去。仅此而已。
昭昧有点失望地转身,走?出一步又停下,回过头想?了想?,又跟上,靠近那个女子的房间。
她当初就?是这样见?到夏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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