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
周家的人不清楚真相,自然会觉得也可能是噬魂教魔修拿走的,毕竟周子恒死前应该见过那个人。
不过,既然周子恒能约到人,那周家或许也能再与那魔修联系,再与他对质询问此事。
苏蓁点点头,“前辈知不知道那个复活球是什么东西?”
萧郁笑了一声。
苏蓁:“……哪里好笑?”
“抱歉,只是听你说这个词觉得有点好玩,咳,他们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萧郁一五一十地解释道:“他们家主和天都那边做了个交易,故此得到了几块甘木,还有一些法宝制造图谱,是神工阁的某个长老亲手绘制的。”
“那图谱是制造复活球的?”
“他们不知道,家主把甘木带回去时,已经是复活球的模样了。”
“所以复活球到底是不是神工阁做的,还是未知之数?”
“嗯。”
在中域的天都仙城,道府荟萃,名流云集,其中有一门名为神工阁。
神工阁是修真界器修之首,其门下弟子精通冶炼锻造,打造了无数极品法宝,传闻中的圣剑灭世,据说也有他们的人参与炼造。
他们编写了《天兵宝鉴》,上面汇聚了九界所有知名的法宝。
那宝鉴里对法宝的分级,铜器,银器,金器,灵器,仙器,神器,皆分为上中下三品,唯圣器分类中,仅有圣剑灭世一把法宝,而且还是不知踪迹的。
在那神器的名录里,就有玉尘仙尊的神剑流霜。
而在上品仙器的名录里,仙剑冷香也赫然在列。
天都三千仙门,皆臣服于那两位仙城之主,故彼此间同气连枝,门派多了,耳目自然也多,消息渠道也多。
寻常修士炼制的法宝,但凡在门派内比试中拿出来,过不了几日就传出去,被编入宝鉴里,来年出新版时就能见到了。
若是不愿意,倒也可以给神工阁去信,让他们将自己的法宝从书中删掉。
仙尊们或是上七境强者的秘宝,他们自然也有途径知道。
复活球显然是不在书中的,因为那书册只收录武器。
但从效果而言,这甘木所制的秘宝,也完全能纳入神器范围。
不过,放眼整个九界,已知神器的主人几乎都是准圣境以上的实力,无论是哪种类型的神器。
——当然,若是那实力不够的,像是周家这般,大概也不会愿意将其暴露出来,省得招来祸患。
而且既然是几块甘木,那复活球可能不止一个。
周子恒手中有一个,他的兄姐手中可能也有。
苏蓁:“……前辈的意思是,今次周家来的人,都只知道‘某个交易’,但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萧郁微微颔首,“是他们家主做的,他们确实不清楚,唔,你若是好奇的话,咱可以去问问他们的家主。”
苏蓁抬头看他,“哪种‘问’?”
萧郁给了她一个眼神,“你说呢。”
苏蓁啼笑皆非,“天都那些人的性子,若是真有见不得光的事,必然会对相关记忆设下禁制……”
萧郁不置可否,“把人弄出来再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苏蓁:“我确实有点子好奇,但前辈真的想知道吗?”
萧郁:“说实话我无所谓,但你想知道,那我……”
苏蓁眼神一动,脑海里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
萧郁也停了下来。
苏蓁眨了眨眼,“不是,方才我师父又催我过去。”
萧郁低低骂了一声,“就那小子事多。”
苏蓁笑出声来,“我先去了,我早去早回,待会儿还得给你——”
萧郁很是惊讶地看着她,“给我?”
苏蓁轻咳一声,一时说不出那边还在给你冰着甜点,只胡扯道:“给你说一件事。”
“真的?”
萧郁看上去十分期待,“那你直接说吧,别去了,那些人若是有意见,直接来找我吧。”
苏蓁:“……前辈想多了,他们哪有这胆子。”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
“也不会很久。”
苏蓁微笑道,“毕竟周家那些人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也就去看看戏,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前辈总不会如此心急?”
萧郁微微低头,用那双深邃漂亮的眸子凝视着她,微卷的长睫轻颤着,在眼下投了一片细碎的阴影。
他一本正经地道:“会。”
苏蓁:“……”
苏蓁不太确定地道:“等周家的人走了,若是我还没出来,前辈可以去找我?”
萧郁:“我真会去的。”
苏蓁:“……随你。”
她没再放慢速度,眨眼间就到了南侧殿。
大殿里站着一群人,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抽泣,混合着絮絮低语,在空旷华丽的殿堂里,带出怪异的回音。
忽然间,众人纷纷回头。
一身水绿华服的少女,正从大殿门口方向不紧不慢走来。
她生得冰肌玉骨,美貌异常,面上神情冷淡,看不出半点哀戚之意。
当然他们都知道她和周子恒关系不好,也都知道她的脾气,她这般表现倒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周家来人总共三位,一女两男,皆是上七境修为。
三人此时都瞧着她。
其中一个眼里精光一闪,“化神境二重,苏道友好大的本事,我那幼弟却是完全不及你。”
“几位周仙君想见我?”
苏蓁状似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周家那几人对视一眼。
“不过是听闻道友与我家幼弟先前有过口角……”
“哦?去拜见朝华仙尊那天?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咋不追溯到你弟弟几十年前拜入天元宗的时候呢?”
那人一噎,接着看向旁边,“那日舍弟一路隐藏灵压,直至进入血枫山,故此我们也无法追溯他此前去了何处……”
另一人接口道,“仙尊倒是去得很快。”
玉尘仙尊抬眼看她,“他们身上皆有法印,乃是我亲手留下的。”
“既然如此,仙尊如何不在舍弟死前将人救出?区区几千只魔物,以仙尊的本事,一招足以荡平整个血枫山。”
“我素来没有时刻监察弟子行踪的习惯。”
玉尘仙尊打断了她,“令弟受魔门惑心秘法之控,胸存死志,毫无逃生之意。”
那人脸色一变,“仙尊若是能早去片刻,在他重伤之际出手相助——”
“周仙君难道不知,贵家族的符咒厉害,令弟自打离了天元山,就以秘咒掩匿灵压踪迹。”
玉尘仙尊再次开口道:“我虽然能追踪他,但既然他不欲让人知晓去处,我又何必多事?届时你们又要说我有心窥伺贵家族隐秘。”
那周家的人被堵得说不出话,“你,你!”
周子恒去见魔修,可不得好好准备着?
若是当师父的一刻不停地盯着,那周子恒或许不会死在血枫山,但回来就得因为私联魔修被问罪了。
至于那魔修和周子恒之间的事,他们还真就猜不到了。
噬魂教徒对杀戮有着狂热喜好,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寻找喜欢的目标,不同人自然有不同的嗜好。
其中也有一部分彻底疯狂的,几乎是见谁杀谁,寻常修士真没本事和他们做生意。
但也有相对清醒一点,能控制自己的,既愿意杀人,也愿意同时赚钱。
他们与修士做交易便是一举两得。
周子恒死在血枫山后,那魔修也不再回应周家的联系。
魔门与正道玄门不同,同宗魔门弟子公然相杀的比比皆是,更何况是以杀为乐的噬魂教,他们大部分人都四散在各处,而非是聚集在大本营里。
周家想要寻找到那人,还需要稍微花点时间。
“……至于方才几位仙君所说,戒指里的木雕之物,我从未见过。”
玉尘仙尊淡淡道,“除了玉简,其他物件,我也不曾动过。”
周家几人悉数沉默了。
他们其实不太确定危云峰首座会藏匿宝物,那东西对准圣境强者的意义不大。
但若是为他的徒弟,却也不好说。
尤其是——
他们的视线从苏蓁身上划过,落在了正在啜泣的柳云遥脸上。
前者也就罢了,今日没到场的姜望也一样,皆是一等一的天赋。
至于这小徒弟,至今都没法洗练灵根,所以入门十数年才勉强混了个练气境,还不如他们周家的仆役。
“柳道友哭得如此伤心,舍弟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能瞑目了。”
其中一人冷笑道,“毕竟舍弟早些日子曾与父亲透露过,有与你结成道侣之意,为你做的这诸多……”
柳云遥目瞪口呆,只觉得天降一口大锅,赶忙解释道,“我,我蒙受师兄照拂甚多,素来敬爱师兄,仙君何出此言?”
苏蓁乐得站在一边看戏。
她早就猜到没自己什么事了,周家的人执意要见她,也是因为周子恒想请人杀她,所以她有一点嫌疑。
如今见了她,确定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化神境二重。
他们笃定她做不到瞬间击败周子恒,再悄无声息控制周子恒去死。
他们觉得以她的实力,若是真与周子恒交手,周子恒必然有机会逃脱或者求援。
所以她如今是暂时没有嫌疑了。
玉尘仙尊却是微微蹙眉,“周仙君慎言。”
“我哪句话说错了?”
那人厉声道,“仙尊难道不清楚,他约那人究竟是想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好徒弟!”
“我幼弟没有草木灵根,自然不需要那劳什子冷香!”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柳云遥,“都怪这贱人哄骗我弟弟去见那魔修,只为了给她抢那——”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中倏然亮起一弯璀璨剑光,冷意四泻而起,卷出滚滚寒流。
一团血雾如花般盛开,飞溅在光洁锃亮的玉石地砖上,泼洒出一串串诡谲的鲜红痕迹。
那周家修士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身躯砰然炸开,四散成血肉碎块。
剥落出其中金光黯淡的元神,显然也已经损伤严重,再不及时修养就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了。
玉尘仙尊面无表情。
他袖手而立,指尖闪过一抹寒芒,很快消隐无形。
白衣青年眼神淡漠,“周仙君的脑子怕是糊涂了,本座就帮你毁去这肉身,回家再修一副新的出来吧。”
周家的两人骇然抬头。
那个伤得只剩元神的,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兄姐连忙过来稳住他的魂魄。
“徐淩!”
另一个周家修士咬牙道,“你如此作派,当真以为你们宗主护得住你?!我们家如今已经和——”
她口中也爆开一团血花,不由捂住了嘴巴。
虽然伤得不重,对于地仙境修士而言,这很快就能恢复,但是眼下其实警告意味更多。
显然她若是再多说什么,那毁掉的就不止舌头了。
“贵家族背后有谁,本座不感兴趣。”
玉尘仙尊看也不看他们,“要么让那人来危云峰说话,要么就快滚。”
灵压一起,殿内温度骤降,漫空皆是砭骨森寒。
周家几人不敢再说话。
若是危云峰首座不管不顾起来,他们仨肯定先死,以后会发生什么,那也和他们无关了。
三人迅速离开了。
苏蓁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直至他们完全走远,才慢吞吞地开口:“所以,五师弟想要冷香?还是为了别人?”
她一边说一边对上柳云遥惊惶的视线。
“师姐!”
柳云遥双目含泪,“我从来没哄骗过五师兄!我也不知道师兄会做什么!”
“云遥。”
玉尘仙尊轻声开口,“此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
柳云遥张了张嘴,“我真的没有让他——”
话未说完,玉尘仙尊猛地一挥手,空中灵力暗涌,柳云遥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苏蓁冷眼瞧着这一幕,“首座好大的威风,我都吓到了。”
前方的白衣男人微微蹙眉,“如今你还有何不满?”
苏蓁不想去琢磨他的言下之意,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明白几分。
“我哪里敢不满?仙尊对你那小徒弟关爱备至、无不维护,发怒砍人是为了她,说脏话是为了她……”
他闭了闭眼,“那也叫脏话?”
“那不是?对你来说就是!”
苏蓁不假思索地道:“你以前何时说过‘滚’字?”
“你。”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为了她,你怎么不……”
苏蓁感到十分滑稽,“不是?师尊还怕我会难为她,忙不迭把人送走了。”
侧殿里静悄悄的,立柱上明灯高悬,铜炉里丝雾萦熏,镜面般的玉石地砖上,倒映出他们遥遥对峙的身影。
玉尘仙尊又叹一次,“你师弟究竟为了什么,你心中清楚。”
“嗯,他原本就看我不顺眼甚至恨我,自打我晋境后,他更是时时刻刻受刺激。”
苏蓁抱起手臂,“他害我与旁人无关,尤其与姓柳的没关系,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玉尘仙尊眉头紧锁,“你何来那么大的火气?”
苏蓁冷笑,“险些给人杀了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
对方还想说话,她又抢先道,“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原本就没什么同门情谊,说到底大家各为其利,凭本事行事,着实没必要太过真情实感。
在魔界混迹那些年,苏蓁已经十分习惯这种法则。
料想老家同为魔界的小师妹大约也是如此。
只是小师妹现在没多少本事,自然要谨慎行事,也怕惹火烧身,冷香于她而言很重要,但也并不那么着急。
“蓁儿,那事当真并非是她的主意,那夜……”
“那夜他们的对话你听见了?”
苏蓁立刻道,“平日里你不关心徒弟如何,但柳云遥离了你身边,你就时刻盯着?”
玉尘仙尊微微摇头,“那夜有人向她邀战,有一瞬她妄动了灵力,激起旧伤,我才有所感应,关注了一番,听见了后面的话。”
苏蓁望天,“好好好,那就当是这样吧,你说得都对,但师尊真的不用说了,你觉得我很在意,但我没那么在意。”
主要是见多了。
如果她真的一百岁,她可能会怒火中烧,但她都在魔界见过那么多畜生了,对周子恒这种人,也只琢磨如何下手能将自己摘干净了。
并不会有太多怨气。
但这句话可能是语气过于敷衍,听者的反应很是不好。
玉尘仙尊面沉如水地道:“他做出那种事,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但是……”
他忽然停住了。
苏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正看见有人从殿门外走进来。
那人姿态很是随意,一身玄黑的广袖外衣,玉带华服,越发显出完美强健的体格,龙行虎步,压迫感十足。
来者踏进殿内方才停了下来。
他身上连灵压波动都没有,若非看见了人,怕是近在咫尺也无法感应。
玉尘仙尊显然也是如此,乍一瞧见这位前辈,神情也是一顿,“……萧师叔。”
萧郁敷衍地颔首,眼神都没落在他脸上,只是看向苏蓁,“没打扰你们吧?还是我再等一阵子?”
苏蓁摇了摇头。
若是她说打扰了,他大概会真的退出去。
苏蓁这么想着,却是半分都没觉得被打扰,因为她原本就想走了。
他们俩旁若无人地说话,在场的另一人面色微沉,“萧师叔,我师徒二人还有些话要说。”
萧郁正要开口,苏蓁已经抢先道:“没什么话说了,师尊,弟子先告退了。”
玉尘仙尊皱眉看向她,“你先随我回危云峰。”
从上辈子第一次争吵开始,苏蓁逆着他的时候就多了去了,此时丝毫不想给面子,“不用了。”
她斩钉截铁地道:“我还有事要出去,而且那把剑也没得说,我赢来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玉尘仙尊大感头痛,“你又要去见那个人?”
苏蓁:“?”
他也顾不得朝华仙尊就在那站着,直接冷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我的哪位师叔,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
大约也正是因为萧郁在旁边,苏蓁还说着要出去,再加上先入为主觉得是危云峰的前辈——
玉尘仙尊分毫没往这位萧师叔身上联想。
他摇头道,“冷香确实是你的,与你亲自采的萃玉晶草并无两样,你都给了他,我也无从置喙,但你要知道,若是他为了仙器而接近你……”
他的师叔们都是上七境,但修为实力也是参差不齐,有些人手中只有属相不合的下品仙器,有些人甚至连仙器都没有,仍在用灵器。
玉尘仙尊垂眸道:“你并非孩童,心中有数便罢。”
苏蓁:“???”
她是真没想到师父能在这里说这件事。
苏蓁下意识扭头看向萧郁。
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怔怔站在原地,面上神情看似没什么变化,然而眼中却浮现出震惊和茫然。
他好像从听到萃玉晶草时就傻了。
片刻,萧郁回神了。
他挑眉看过来,那双灰蓝的眸子里泛起笑意,眼神也变得耐人寻味。
“是吗?徐师侄。”
萧郁似乎是和旁边的危云峰首座说话。
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萧郁看着她,有些揶揄地笑道:“有人收了你徒儿的萃玉晶草,还为了仙器而接近她?把她的剑骗走了?”
苏蓁:“……”
殿堂里一时静默。
玉尘仙尊微微垂眸, “劣徒年少无知,让师叔见笑,况且此事也只是我揣——”
苏蓁深吸一口气, “——揣测,是的,因为都是假的。”
迟了一刻, 她才想到另一件事。
按照书中记叙,那段时间柳云遥夜间虽出来散步, 但不曾遇到过那位邀战的姚师妹,所以也不曾妄动灵力,师父应当就没有关注她。
苏蓁倒是知道缘故。
最近这段时间峰内弟子修炼颇为勤快,自己晋境一事鼓舞了不少人,故此夜里往来的低境界修士也多了。
也算是她重生的影响了。
上辈子柳云遥没遇到姚师妹,周子恒没来救场, 就没与柳云遥“商量”暗杀师姐的事。
后来他做出这决定时, 大概也没过问师妹的意见, 就如同这次他好像问了,但也并不在乎柳云遥如何作想。
上辈子玉尘仙尊大约也不知道周子恒的想法。
但是——
这辈子他既然知道了,而且那夜恐怕也知道自己在旁边。
那么后面的事,他大约也能猜出来?
他是真信了周子恒敷衍柳云遥说不会动手,还是觉得自己听见了会先下手为强,亦或是根本无所谓这俩徒弟的死活, 只让他们俩自己去斗, 谁赢了算谁的?
苏蓁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在乎这答案了。
若是上辈子遇到这种事, 她定然要质问他,向他求证。
如今——
无所谓了。
反正他自始至终都没真正在意过自己。
“前辈这么聪明, 应该也听得出来,我师父在和我开玩笑。”
苏蓁一边说一边看向萧郁,“怎么会有人把我的剑骗走呢?我肯定是心甘情愿给的。”
“原来如此。”
萧郁却是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是我理解错了,你和你的这位师叔祖,应当关系很好吧?”
好你个大头鬼。
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能不知道?
纵然不清楚仙剑原委,但这家伙一点都不傻,话说到这份上,必然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苏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就要开口。
玉尘仙尊眉头紧锁,“蓁儿,不得对萧师叔无礼。”
苏蓁尚未回应,萧郁就先行开口道,“原是我的不对,师侄何故说她?”
他似乎在忍笑,说话时只是看着苏蓁,也没再将注意力分给另外一个人,“抱歉,我不该乱开玩笑,嗯,我们出去说?”
苏蓁无奈颔首,“走吧。”
这地方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
她还没走两步,又被师父喊住了。
苏蓁转身回望。
萧郁恰巧站在她身侧,见状也停住脚步,一动不动,却是没有回头。
殿内的白衣青年蹙眉望着他们,眼神晦涩难明,“萧师叔,若是劣徒哪里得罪了你……”
“停。”
萧郁仍然不曾回头,只是望着殿外的满园碧树,淡淡地开口道,“首先,她没得罪我,也永远不会得罪我。”
他顿了一下又道:“然后,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劣’,师侄的众多门生中,她难道不是最优秀的一个?”
饶是知道这人在胡搅蛮缠,苏蓁仍觉得这话听着顺耳。
虽然说,想想其他的同门都是些什么货色,这似乎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而且几乎是与此同时,甚至比她心里的想法还早一刻——
萧郁又道:“不过那些歪瓜裂枣也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苏蓁有点意外地抬起头。
她很少听见仙尊之间这么说话的。
他们即使要冷嘲热讽,那也是冲着彼此去的,通常不会贬低对方的徒弟。
这种境界的强者,未必是在意有失身份,而是他们眼里通常只有同实力的人,所以很少用小辈说事。
当然,她也没见过很多仙尊。
修到那种境界的人,原本就不能以常理论之,何况萧郁这家伙更是处处奇怪。
玉尘仙尊面上毫无波动,“师叔说笑了。”
仿佛也完全没有动怒。
大约是因为有个混血魔族的徒弟,他还真不好在这方面与旁人争辩什么,尤其是面对比他强的人。
否则但凡人家一句将你徒弟们都拉出来溜溜,他也无法应对。
但倘若没有柳云遥,倘若柳云遥的血脉并非魔族而是其他种族,那以他的性格,或许也会表现得更强硬些。
哪怕若是真动起手来,他落败乃至身亡也只是瞬间。
但他大约也不会因此畏惧。
就如同当年在魔界,面对着数位魔神神侍,强敌环伺,九死一生时,也不曾向那些人低头。
苏蓁在旁边冷眼瞧着,就有些想笑。
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瞧见他为柳云遥忍气吞声的样子,定然会十分不舒服。
但是,上辈子他们一次次吵得不可开交,这辈子相处的也谈不上愉快,她如今倒是更乐意看热闹了。
那些嫉妒、迷惑、不甘和愤怒,都消散了大半。
当然还有一些,但也不多了。
她又想到方才师父匆匆忙忙将柳云遥送走,多半还有怕有旁人来掺和的缘故在。
“……我倒是真没说笑,全是真心话。”
萧郁丢下这么一句,“师侄不是有事急着回你的危云峰么,就不用送我们了。”
说完看向苏蓁。
苏蓁见他们好像不准备吵起来,更不会打起来,也干脆地低头辞别,“弟子告退。”
明心殿这一片有多重结界,寻常修士不得随意腾飞传送,她也只得闪身出殿,穿过回廊,踏入外间的庭院里。
院内栽着许多珍稀灵植,碧树葱茏,矮石嶙峋,环绕着一汪温泉,水面泛着湛湛清波,蒸起袅袅白雾。
雾气徐徐弥散开来,为这山巅院落,增添了几分空濛仙气。
苏蓁一抬头,看到庭院另一边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衣而气质冷峻的青年,正寒着脸走近过来,“苏蓁——”
苏蓁哂笑一声,“大师兄,这么气势汹汹的,是来找我问罪了?”
她原本和萧郁并肩站着,此时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直接跨到后者的身前。
这显然是不欲让他人插手的姿态。
萧郁乖觉地后退两步。
姜望倒是注意到师妹身后有人。
但他上回在正殿时,心里也记挂小师妹,不曾好好打量朝华仙尊的长相。
这会子心里有火,也只一眼扫过,没当回事。
他多数时间都在潜修闭关,在凌霄峰这边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这回感觉不到那男人的灵压,也只当是个寻常的上七境修士。
这里又是明心殿,出现这种级数的修士很正常。
姜望并未多想,见那人后退,也就重新盯住了苏蓁,“你要去往何处?”
苏蓁嗤笑一声,“让路。”
说完直接绕开他向前走去。
姜望横移一步,伸手就要按她的肩膀,“站住!”
苏蓁猛地后退一步,“你找事是吧?“”
“你该去向小师妹道歉。”
姜望眼神森冷,“那事与她并无干系,她方才甚至咳血——”
苏蓁根本懒得听完,“我不管她向你如何哭诉的,我原本也没说是她哄骗了周子恒,那是周家人说的,你大可以去找那几个姓周的,逼他们去道歉,哦,我忘了,人家都是上七境强者,你姜望如何有本事逼迫他们呢?不过是自忖修为高于我,所以想拿我开刀逞英雄罢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姜望面色微变。
他去师尊的院落,见到小师妹在院中啜泣,甚至引动了旧伤开始咳血,一时间心疼不已,就冲动地过来了。
但柳云遥其实一直在哭,只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
如今听了苏蓁的话,若是真的,那他理解得或许就不太对了。
然而——
苏蓁:“从我面前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停顿了片刻,见前面的白衣青年一动不动,她手边倏地泛起绿光。
姜望神色一冷。
他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从前也有人因为不服他,认为他不配当首座首徒而挑衅他,那些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苏蓁比他小了将近一百岁,低了一个大境界,如何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原本因为这缘故,他没想过与师妹动手,但是看她率先出招,便生出想要给她个教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