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男主向我表白了—— by叶猗
叶猗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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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许多年过去,残骸酥解,融入土壤,又化为枝叶,再凋零飘落——
在炽热焚烧、烈烈作响的真火间,熔铸成锋刃的一部分。
她又看到无数闪烁变换的面孔。
他们从师长前辈手里接过剑,或虔诚真挚,虚伪敷衍,或恐慌紧张,喜悦欢欣,然后发誓必将不负所托,振兴门派。
这就是留春的历任剑主们,也是扶云剑派历任掌门。
这些人的性格来历各异,偏偏唯有一点相同。
——他们要么陨落于天仙境、要么试图晋准圣境时折戟沉沙,亦或是大限来临也没能突破,弥留时皆怀着强烈的不甘。
最后一张脸短暂定格。
从青涩朝气的少年人,再到眉目忧愁、眼含沧桑的仙君,苦于境界不前而寿数将至。
在困窘绝望中,等来了魔神的感召。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他欣喜若狂地出门,无视了徒弟们的呼喊,直奔魔界,在恶瘴中仰天长啸。
他的身体在紫黑雾瘴里扭曲膨胀,光裸的胸口浮现出魔神垂怜的印记。
但他眼中看到的,却是白亮辉煌的万丈光芒——
苏蓁猛地颤抖起来。
她的灵压瞬间紊乱,周身的灵力狂乱流动。
那一刻,她自己的身体元神,仿佛与剑灵内的记忆,全然同步——
在接受魔神力量的那一刻,崔兴的肉身不断碎裂重组,元神反复震动聚散,他沉浸在狂热的喜悦中,每一寸血脉都在光芒中沸腾。
苏蓁也感应到了同样的热度。
流明之魔神的残力,就贮存在这把剑内,是前任剑主死时无意留下的。
如今必须将其清理干净,否则,日后指不定哪一瞬间,她也会受到影响。
苏蓁强行将自身从记忆里抽离,不去体会崔兴的经历。
这件事她上辈子已经做过,如今也并不陌生,只是修为差了,就得多花些时间罢了。
除此之外——
扶云剑派也有手段追踪这把剑的位置,他们门派里高手很少,不敢随意来魔界,但日后若是自己带着回人界,就免不了被他们感应。
上辈子留春被魔修们缴获多时,里面的咒印也被祛除,如今却还没有。
苏蓁还得再费一番功夫。
等到两件事都做完,她的灵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中间还被反噬了几下,元神也有点轻微损伤,累得靠在墙上不愿动弹。
“睡一觉吧。”
萧郁在她旁边坐下,轻声开口道,“我在这看着。”
苏蓁轻轻应了一声,“我还以为前辈会看不下去,主动开口揽活。”
他笑了笑,“我很愿意,但你更想自己来,而我最希望你高兴。”
说完伸出手,指尖泛起点点浅绿的柔光,“从岐黄宫偷师来的地寐之术,能让你好受些,要试试么?”
苏蓁缓缓颔首。
萧郁伸手停在她脸前,宽大的手掌展开,全然笼罩了她的面庞,也遮蔽了密室的灯辉。
那些细碎荧光在指尖跃动着,倒映在深邃碧绿的眼眸中,像是春风里摇曳的万点新芽。
苏蓁微微眨了眨眼,蝶须般的睫帘颤了颤,终究阖起双目,沉入了深眠中。
萧郁垂眸看着她,那只手始终悬停在她额上,不曾再下落半分。
“……”
苏蓁罕见地做梦了。
她不太确定这是不是梦境,亦或只是某段记忆,只因为眼前的画面过于奇特,让人无法分辨。
周围人来人往,前方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道,商铺林立,霓虹闪耀,五彩斑斓的灯光灼烂,入目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长街上车辆往来,周遭的路段渐渐狭窄,路口堵得水泄不通,鸣笛声起此彼伏。
“自己”也坐在车里,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放在车窗上,盯着红灯倒计时的数字出神。
苏蓁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当她沉浸在这段记忆里时,她能叫得出每一个物品的名字,尽管她并不认识它们。
许多新奇怪异的词汇涌入脑中,她处在一种理解又不理解的状态里。
而她的意识也越发混沌,逐渐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忘记自己的存在,忘记自己熟悉的一切,所有的记忆和感觉都变得模糊。
她抬眼看向旁边的后视镜。
锃亮的镜面里倒映出年轻的面庞,是二十来岁模样的青年人。
略短的黑色鬈发,肤色很白,眉骨耸立而眼窝深陷,鼻梁极高,那双钴蓝色眸子显得十分冷淡。
耳畔的钻石映着阳光折射出彩芒。
……长得非常面熟。
但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短暂的一瞬间。
苏蓁无法再去解析它。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与记忆的主人并无区别。
或许这就是她自己。
“自己”穿着水洗黑的无袖背心,胸口堆叠印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字符,身材极为精壮,裸露着肌肉鼓胀的手臂,虎头肌如同山梁般凸起。
腕上挂着精钢表带、表盘的水晶玻璃镜面透着蓝调,里面的指针一点一点晃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了。
“自己”从车里出来,迎面遇到两个金发年轻人,皆是高鼻深目的长相。
双方打招呼。
他们说着一种陌生的语言。
然而陌生这个概念也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秒,她很快辨析出其中每句话的含义,熟悉得仿佛那就是自己的母语。
那两人问“自己”的问卷设计完了吗,教授看了什么反应,教授今天心情好不好。
“自己”回答说还行,又说没空闲聊,赶着去参加发布会,门票花了好大一笔钱。
画面开始破碎。
“自己”穿过一条铺着红毯的走廊,周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这回大多是黑发黑眼的面孔,中间也混着几个不同发色。
“……兄弟你真高,打篮球的吧。”
有人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你是……国人吗?你是书粉还是动漫粉?这次游戏内测……”
也是熟悉的语言了,就是口音有点奇怪。
“自己”并不想和对方过多攀谈,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多说话,这种感觉令“自己”有些不舒服。
画面再次破碎。
“自己”坐在一间巨大的礼堂内,高处灯火辉煌闪耀,前方舞台的屏幕上播放着眼花缭乱的宣传动画。
前后左右皆是一排排延伸的座位,乍看有成千上万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一大半,外面还不断有人进来。
远处近处时不时响起呼喊,有的高亢有的低沉,有的甜美有的嘶哑,然后带起一片哗然和友善的笑声。
“我永远喜欢……”
“我爱……”
“祝我强化必成功、武器永不碎……”
“我要和……结婚!”
苏蓁听到了许多熟悉或者陌生的人名。
忽然间。
“自己”扶着座位站了起来,肌肉健硕的胳膊绷紧,骨节遒劲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非常兴奋。
“……我是苏蓁的狗!”
“自己”这样高声呼喊道。
全场哗然。
无数人大笑起来,还有很多人竖起大拇指。
“兄弟牛逼!”
“百年好合!”
“……”
苏蓁猛地醒了过来。

城内仙府云集, 各有重宇别院,远望廊道错绕,楼阁参差, 在缥缈云雾间若隐若现。
空中流霞飞逝,修士们或来去匆匆,或慢览闲游, 地面街巷间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亦极为热闹。
忽然间,一道青光划过天际,气势汹汹直奔南方。
那人显然情绪激动,灵压都略有些失控,仿佛卷起了无形骇浪,近处的修士们纷纷闪躲, 境界低的许多都没站稳, 甚至还有从法宝上摔下去的。
虽说摔也摔不出事, 终究丢人,一时间有破口大骂的,也有暗自腹诽的。
方圆数十里内,许多修士纷纷侧目,外来的游人一头雾水,当地人却是若有所思。
“……刚刚过去那人恐怕是金仙境。”
“往南边去了?”
“这灵压陌生, 估计不是咱们这的人。”
“我倒是觉得在哪里遇到过, 大约也是外面过来的?”
“废话,常居城内的金仙境就那几位!其他哪个不是外面来的?”
“我说的是此人大约并非中域修士……”
有那好事的, 见状不由议论起来。
这巍峨仙城本就悬浮于九霄,城中建筑亦是层级错叠, 无数法阵托起一座座殿宇高楼,从地面延伸至天上。
上极宗作为中域第一仙门,天都的三千仙府,皆对其马首是瞻。
各派中的顶尖高手,或是那天赋异禀的年轻弟子,大多也都被纳入了上极宗。
故此上极宗修士数量众多,宗门虽然坐落在昆墟仙山,但在天都城内,也有极大的一片地盘。
便是在刚刚那人前往的方向。
“……方才那家伙不会是去作死的吧?”
“倒也不像,而且区区一个金仙境,哪来的胆子挑衅上极宗?”
“哎哟,你这话说的,敢问你什么境界?还‘区区一个’?”
“这和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我说区区自然是指的对于上极宗而言,人家五位仙尊,两位圣境,三位准圣境,放眼整个五域十四州,谁人比得上?”
“我们东域也有两位圣境,如何就比不上了?”
“剑神威名谁人不知,你们那天元宗宗主自然也有大能,但准圣境不是只有危云峰峰主一个?仅凭人数不还是输了?”
“哼,天下圣境强者加起来,也抵不过朝华仙尊一人的战绩……”
他们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也不再关心方才路过的金仙境了。
此时此刻,那人也抵达了目的地。
她降落在城南的一座露台之上,两侧松篁清幽,桂柏葱茏,几个身着法衣的修士守在前方,此时纷纷打招呼,口称周仙君。
那人脸色极为难看,却还是点了点头。
方圆数十里内,尽是蕊宫珍阙,朱栏玉砌,道道云廊环如玉带,来往的修士也满身宝物,从头到脚无不金贵。
那人却是半点不曾多瞧,身形一晃便闪出百丈之外,便是经过栽满奇花瑞草的庭院,也仍是目不斜视。
“……周仙君。”
院外站了两个人,一眼瞧见她,脸上也并无异色。
“……柳长老,文长老。”
她脚步稍顿。
这两人皆是回春峰长老,还都是金仙境,自身修为不凡,又是仙尊的弟子,在上极宗也是颇有地位的人物。
“你来见师尊?”
柳长老轻声提醒道,“他这会子正和甄师叔说话呢。”
周仙君闻言一愣,“兰蕙仙尊也在?”
文长老微微颔首,“你先头里走得急,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
以他们的修为都能隐隐感觉出异常。
柳长老皱眉,“你遇到了噬魂教魔修?你身上血神之力尚有残留。”
那周仙君脸色一沉,眼中愤怒恐惧怨恨一并迸出,却硬是忍住不曾爆发,“……我且去见瑶芳仙尊。”
那两个长老互视一眼,也不曾拦她,心道反正师尊若是不愿意见,她必然是连门都进不去的。
周仙君就匆匆掠过他们身边。
万幸的是,接下来不曾受到阻拦。
她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一条白玉虹桥,水畔晓风吹拂,杨柳依依,一座六角凉亭矗在湖心,周围石阶环绕。
周仙君过了桥就驻足,不曾踏入凉亭,直接俯身拜伏在台阶前。
“见过两位仙尊。”
她沉声道:“请恕属下冒昧拜会。”
“嗯。”
亭子里一个人轻声应道。
“年前我尚在天都,与王仙君和楚仙君一道,为仙尊炼制三相镇灵敕咒符……”
周仙君深吸一口气,目眦欲裂道:“我们在秘境内闭关,不曾踏出一步,全然绝了外界联系,却不知那噬魂教魔修先杀我幼子,又杀我丈夫子女,屠我全族献祭……”
一时间灵压翻腾,身上溢出杀气。
这番话似乎并无问题,然而在座的皆是人精,焉能不懂其言下之意?
不过是在说,若非是在为你办事,也不至于让那魔修有可乘之机。
亭子里颇为安静。
周仙君跪了片刻,也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师兄瞧我作甚,我却是许多年没和血神的人打过交道了。”
亭子里一个人笑道。
说着又翻了一页。
“不过是想起你有一个徒弟的亲家,先前也是被他们的人宰了?”
另一个人温声说道。
“倒是有这事,便是那家主来求的,来了两回,带了好些东西,只希望将界门予他一用,谁想在灵界里面还能撞上血神的大祭司?偏他还带着家人一道。”
前面那人轻叹一声,“我那徒儿就少了一个道侣,她还伤心了好几日呢,故此师兄说得不对,只是前亲家罢了,如今的亲家已是另一家。”
那周仙君跪在下面,心中已是一片寒意。
为瑶芳仙尊炼制符咒那事,原是她求来的,不是人家逼她的。
虽然时间不算很久,但是极耗心神,寻常符修撑不住,可即使如此,以上极宗的威望名声,想寻到合适的人也不难。
周仙君直起身,抬头向上望去。
亭子里总共两人。
一人头戴银冠,面如冠玉,身上华裾鹤氅,气度清雅沉稳,在坐正中的石桌旁,提笔悬腕,认真地写字。
另一人高髻横钗,杏脸桃腮,一席霞衣云佩,在外围的坐凳上,靠着鹅颈栏杆,腿上摊着一本极厚的书册。
里面执笔那位是回春峰峰主瑶芳仙尊,外面看书这位是余香峰峰主兰蕙仙尊。
周仙君苦笑一声,“叨扰二位仙尊了,只是如今寻不到那人下落,若是仙尊可指点一二,纵然要豁出性命,属下也要寻得那人。”
当然说是这么说。
找人是要找,但她可不会孤身一人冲过去报仇,那和给血神送祭品没什么区别。
虽然没亲眼见到那一幕,但从府邸的惨状,以及灵力残秽来看,她已经能推断凶手身份了。
先前丈夫发来消息,说抓了那姓李的,便是那人杀了他们的幼子——她当时还在秘境里炼符,自然没能立刻查看这讯息。
但如今想想,族中有数位上七境修士,偏偏地牢里却几乎没有打斗痕迹,显然是被一招毙命。
一来众人没机会还手,二来他们也不曾率先出手。
她回家查探时,也使了数种溯回过往的法术,因为过去时间略久,也因为涉及魔神,故此只看到了一点破碎的画面。
——他们和那魔修是说了几句话的。
周停很了解自己的家人,她心里清楚,若是那魔修本事稍差些,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人宰了。
之所以站在一旁说话,不过是知道打不了。
虽然说也可能是那人放了灵压,压得诸人动弹不得,但从那些闪现的画面来看,并不像是如此。
他们家认识的噬魂教修士不止一个两个,但实力能强到这份上的,也只有一位罢了。
噬魂教的大祭司只有两位,祭司数量却多些,能混到这个位置的,都是天仙境乃至金仙境实力,甚至接近准圣境。
在这些祭司当中,凶手绝对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姚晚。”
周停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必是此人,他屠我全族,又将我家宅席卷一空——”
瑶芳仙尊轻叹一声,“无论你家与血神信徒间有什么交易,也是你招惹他们在先。”
周停无法反驳。
若非他们家与噬魂教魔修做交易,周子恒也不可能认识那姓李的,纵然他要找人杀他师姐,旁的门派也不是没有杀手刺客之流,却都没有噬魂教的人那么危险,就不会引出后面这些事。
兰蕙仙尊若有所思地瞧过来,“所以甘木灵球都落到姚晚手里了?”
周停微微低头,“他手中至少有四个。”
她原本要自己提起这件事,想看看能否引得他们的重视,如今既然他们主动问了,那倒是更好。
亭子里的师兄妹对视一眼。
“周仙君先回去吧。”
瑶芳仙尊淡淡道,“若有了那位血神祭司的下落,我定然知会你。”
周停仍然心有不甘。
她是族中最强的,姚晚要杀她肯定困难些,兴许要打上几个时辰,但若是一对一较量,终究敌不过那家伙。
别说她是符修,就算是剑修法修,去打同境界的噬魂教魔修,大多也会吃亏。
毕竟他们最擅长的莫过于杀人。
“血神信徒杀孽满身,为祸四方。”
周停低声道:“若是宗主副宗主能出手——”
“区区一个祭司罢了,如何能劳烦他们?”
兰蕙仙尊轻笑一声,“等找到那姓姚的再说吧。”
周停又磕了一次头,随即离开。
转身后,她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只是很快又变成了怨毒与愤恨。
“她倒是精明。”
兰蕙仙尊合起膝上的书册,视线在桥上的背影一扫而过,“只是我们师兄妹拿来练手的东西,难道还值得再跑一趟?”
他们两人并无动作,交谈的语声却是仅在凉亭内响起,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将其隔绝。
故此外面的周家家主全然听不见。
“周停既然觉得值得……”
瑶芳仙尊轻声道,“大约是发现了些什么。”
兰蕙仙尊微微扬眉,“是吗?”
“噬魂教祭司并不好杀,尤其是那姓姚的,他们袭承魔神之力,一不小心就能被他献祭,若是被丢到血神面前——”
瑶芳仙尊平静地道:“死在血神手上的准圣境何止一个两个。”
“师兄觉得他也能从那灵球上瞧出端倪?”
“瞧出又如何?他难道是什么喜欢惩奸除恶的大善人?”
兰蕙仙尊笑了起来,“还是杀了吧,不过且等那姓周的去报仇之后。”
“嗯?”
瑶芳仙尊看了她一眼,“师妹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兰蕙仙尊也歪头瞧着他,“师兄在想什么,我也一清二楚,她自己找了噬魂教的人,又是她自己求着来给我们做事,到头来还要你为她出头,本事没多少,算盘倒是打得好。”
瑶芳仙尊放下手中的毫笔,“她忍不了多久,等姚晚宰了她,我们就去将姚晚杀了,这事便算了结。”
“若是姓姚的将东西给了旁人?”
兰蕙仙尊这样问到,不待师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罢了,给了就给了,不过都是噬魂教魔修,他们能怎样?若是有胆子管我们的事,杀干净便是。”
瑶芳仙尊轻轻一笑,“师妹所言极是。”
话虽如此,他还是运起灵力稍作感受,片刻后方才慢慢道:“确实都在魔界,只是不在同一处。”
那甘木灵球有他们的手笔,他想感受其位置并不难。
不过,所有的灵球都在魔界,若是想进一步探寻,就稍微麻烦些。
与此同时。
拜月教分殿的密室内。
苏蓁还在回味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说实话,梦境里的一大半内容,对她来说都是一团浆糊,许多事物和概念在当时都是一清二楚的状态,清醒之后却变得无法理解。
如今只剩下几个破碎闪回还算清晰。
大部分人做梦皆是如此,论理说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修士,尤其是她这种境界的修士,就不该如此了。
苏蓁试图去重现那些怪异的场景和陌生的信息。
想来想去,也只有最后那句话在耳边回荡,还有轰然作响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欢呼。
她扭过脸盯着萧郁,陷入了沉思。
“怎么?”
黑发蓝眼的青年歪头瞧着她,看上去略有些紧张,“我有什么不对么?”
苏蓁眨眨眼,“多谢前辈的法术,我完全恢复了,而且一点都不难受。”
萧郁丝毫不居功,“锦上添花都不算,纵然我不在这里……”
苏蓁慢慢抬起手,遮住了他的下半脸,仅露出一截挺立如塑的鼻梁,还有那双轮廓分明的深邃蓝眸。
萧郁似乎有些不解,长睫轻轻颤了颤,话语也慢慢停住了,“嗯?”
苏蓁也歪头瞧着他,“前辈能不能说一句……”
梦里那人的面孔变得一团模糊,然而她依稀记得也是黑发蓝眼,声线似乎也颇为熟悉。
萧郁疑惑地看着她:“说什么?”
苏蓁:“……”
看这样子,他似乎对那场梦一无所知。
或许不是他有意为之?
她知道很多种情况,能将不同人的梦境和记忆联结,只是不知道刚刚是哪一种。
苏蓁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到不太对劲。
一股细微却特殊的灵力波动。
若是对魔界不熟悉的人,或许不以为奇,毕竟魔界灵网混乱,魔族魔物种类众多,保不齐是什么东西放了灵力。
然而,她却很清楚地意识到,那股灵力和魔界没关系。
苏蓁直接将甘木灵球掏了出来,“有人在追踪这个东西。”
灵球触手温暖,光泽莹润、色若翡翠碧玉,乳白底上蔓延着深深浅浅的绿纹。
她再次放开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内里,果不其然,感应到许多繁复的法阵,彼此兼容嵌套藏在灵球里。
乃粗略感知一番。
“这里面的法阵……”
比起冷香的扶摇树、留春的长春树,那昆墟神树的生机蕴化之力更强。
这所谓的强,便是指的假如被真火焚尽,其残骸苏生复原的速度。
甘木的复生速度,应当也是一众仙树神树里最快的,只不能完全和草木真身的大妖们相比,毕竟人家的灵智健全,会想各种办法去自救。
如今这个复活球里的阵法,大多是用于催化激发这种力量,使其运作于法宝的契约主人身上。
不过她只是大致查看,若是要仔细辨别,需得花时间。
“里面有些咒文我还不认识。”
苏蓁抬起头,“或许前辈知道?”
萧郁不置可否,“但我瞧你也挺有兴趣的?”
“确实。”
苏蓁拍了拍手里的木球,“回去我得拿书查一查,我倒是很乐意解析陌生的法阵,权当长个见识……”
如果是制作者的追踪,那就能反推身份了。
萧郁一言不发,只瞧着她微笑,眼中全是早知如此。
苏蓁瞧他的样子,莫名就很想敲他两下,只得转移注意力,“前辈能辨识刚刚的灵压么?”
“那还算不得灵压,那人也并非在追踪,至多是感受一下,大约也是不想暴露身份。”
萧郁随口道,“故此方才那只是灵力共振,是这个复活球里的法阵在发出回应罢了,但我大概知道是谁。”
苏蓁若有所思地眨眼。
萧郁低头,“怎么?”
苏蓁仰起脸盯住他,“前辈其实早知道我把我师弟杀了吧?”
“也不能说早知道?我也没亲眼看见。”
萧郁很实诚地道:“只是早有这种猜测。”
苏蓁将甘木灵球装了回去,“好吧,那我们回东域吧,劳烦前辈再带我一次。”
萧郁才伸出手,动作忽然一停,“我以为你会再问一句。”
苏蓁挑眉,“问什么?问你有猜测为何不向我求证?不问我是不是宰了我师弟?你问那个作甚,你又不在乎他的死活,也不在乎我杀人。”
她随口一说,讲的也是真心话。
萧郁似乎很喜欢这个回答,一把搂住她肩膀,磅礴灵力涌动着凿穿位面。
他们瞬息间进入了人界。
这次发动速度快了数倍,灵力波动仍然平稳,甚至直接穿过护山结界,进入了危云峰里面。
苏蓁无限震惊,“好家伙,前辈真是——”
虽说她见过各种离谱的虚位异术,却真没有哪位比得上这家伙,直接从魔界进到山里头了。
天元宗的护山结界,也是多少代仙尊的心血,绝大部分人只得从指定地点出入,修为极高的或许能强行出去。
但强行进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往日里还有人说连魔神都做不到呢。
虽然哪家魔神都不会做这种事。
萧郁的手微微动了动,指腹压住丝质衣料,握住掌下看似单薄的精瘦肩膀。
“一时有点子激动,因为……”
东域正值初春,风和景明,晴空上旭日初升,万丈金辉洒落在千崖万壑间。
两人站在蜿蜒山道上,两侧林间一片乱翠浓阴。
他含笑看了过来,那双幽蓝的眼眸盛着曦光,仿佛夜海雾散,云开月明。
“……你说得极是。”
萧郁毫不掩饰眼中喜悦之色,“你真了解我,想想这个我就特别开心。”
苏蓁轻叹一声。
她对这反应已经丝毫不意外了。
“对了。”
萧郁忽然想起之前的对话,“你方才说,让我说一句什么?”
苏蓁犹豫起来。
你能不能说一句我是苏蓁的狗?
这种话听上去又诡异又冒犯。
虽说他俩已经算是熟悉,但这话还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又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分辨一下语调。
因为梦里的嗓音状似熟悉,但和萧郁的声线也还不完全一样。
“为何如此纠结?”
萧郁迷惑地看着她,“你想听什么?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可以说,就算你让我自己咒自己都可以。”
苏蓁无语地瞧着他,一时嘴快没过脑子,竟说了出来:“……当我的狗呢?”
她说了什么?
萧郁似乎有些错愕,先是迷茫,接着一愣,又展露出一种微妙的尴尬。
很快他仿佛想通了一般,神情越发坦然。
苏蓁:“……”
很难想象这短短时间里他究竟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
萧郁忽然笑了,“你说真的?你还真喜欢这个?”
苏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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