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少女缩着脖子,将衣衫拢得紧紧的,眨着眼睛笑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苏枳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关了窗子后心头隐隐有些失落,转身开了门,皎皎像只小兔子般跳了进来,三两下钻进了苏枳温热的被窝里。
她挤了挤眼睛,揶揄道:“你和魏将军不是夫妻吗,为何你们从不住在一起?”
不管是住在客栈,还是如今这处民宅,二人一直未曾同房。如今的魏枞便是住在主屋的耳房内,若不然皎皎也不敢大半夜来寻人。
皎皎心思单纯,说这话也仅仅是出于好奇,完全没有当面戳别人隐痛的意思。
苏枳有些无奈,抱着大红底鲤鱼菊花锦枕,垂下眸子怅然道:“夫君军务繁忙,时常半夜方归,我又浅眠……”
皎皎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眼中的怀疑毫不掩饰。
苏枳咬了咬唇,继续道:“你有所不知,我身子娇弱前不久又生了场大病,夫君怜惜我这才分房睡。”
皎皎蹙着眉想了想自己父亲的那些姬妾,再看看娇弱纤细的苏枳,自言自语道:“你这身子确实弱了些,你这样可不行,我父汗的那些姬妾平日里总是使尽了法子勾搭他,我告诉你应该这样……”
话越说越偏,到后来便有些不堪入耳。
苏枳涨红了脸,嗔怪道:“你小小年纪,这些都从哪儿学来的?”
“我们突厥女子哪儿像你们大梁女子这般忸怩,让我看看你的身材如何?”皎皎说着便对她上下其手,苏枳被吓了一跳,像只受了惊的猫儿般从床上跳下来。
衣衫被她扯落大半,露出胭脂海棠色抱腹,圆润雪白的肩头在摇曳烛火映衬下异常香艳。
不知是谁重重喘息了一声,苏枳吓得连忙拉紧了衣衫,目光在屋子内一阵寻索,复又不确定地看向皎皎,见她望着自己一副痴迷的模样不由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被捏痛了的皎皎,盯着苏枳捂紧的前胸,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瞪着苏枳酸酸地凶道:“你……你太过分了!”
听着屋内打闹的声音,黑暗中窥探的那双眼睛微微眯了眯,脑海中想起方才窥探的那抹春色不由喉头发紧,身上窜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这样玲珑有致的尤物若不尝一尝味道,怕是死也不甘心。
皎皎太能闹腾,二人直至三更方才睡去。
夜半方才从折冲府出来的魏枞脸色并不太好,他刚刚接到命令深入突厥腹地营救朝华公主,这样的军令原本无甚出奇,可陈都尉只给了他一百人,要他暗中行事不可与突厥军正面冲突。
一百人便想深入突厥王庭救走突厥可敦,简直是痴人说梦。偏偏这是军t z令,魏枞既不能抗令又不能空手而归,他知道眼下暗中盯着他想要他出错的人太多,只要稍有偏差这条命便要留在凉州了。
正走着忽然看到匆匆赶来的卫延,心头微觉诧异,料想是苏枳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谁知卫延开口道:“夜里秦孟元悄悄爬上苏娘子屋顶,在那儿趴了半宿,您说他会是苏娘子背后接头的人吗?”
魏枞脚步忽然顿住,他转过头一脸煞气地盯着卫延,“看了半宿?”
卫延忽然觉得后脊发凉,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魏枞又道:“你没出手?”
卫延感觉自己的小腿有些软,止不住地想打哆嗦。
“没……没有。”他很想说不是您交代的只要暗中盯着,不到危及性命不许出手的么!
魏枞冷冷道:“回去刷半个月的恭桶。”
说罢,他丢下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卫延,快步赶回了宅子。
苏枳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叩门,以为是婢女潇潇,她揉了揉眼睛,趿拉着鞋子去开门。
日光透过门缝倾泻而来,在青砖地面投下一汪斑驳的碎金。
苏枳连忙用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望向来人。
微风起,日光清莹,院内的柿子树晃动着枝叶,她看到了逆光中魏枞冷峻的眉眼,他一身甲胄,身上还带着昨夜的霜色。
“欸……”苏枳愣了愣,倏忽脸颊发烫,思及此刻自己邋遢的模样,身子不由往门口缩了缩,羞赧道:“请郎君稍候……”
话未说完,门内传出一声嘤咛。
魏枞的脸色微变,眸中的一丝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是,你不要误会,里面的人是皎皎……”她语无伦次地着急解释,末了才想起来皎皎平日里一直着男装,他会不会不知道皎皎是女子。
果然就听魏枞冷冰冰道:“你不用解释,我已经误会了。”
苏枳当真是慌了,顾不得形象,急忙伸手拉住他的手,下一刻手腕被反扣住,力道之大让苏枳微微发愣。
“郎君……”
魏枞没有说话,扣着她的手腕便朝耳房大步而去,门“枝呀”一声打开,她的心里慌慌的,难不成魏枞要揍她?
苏枳害怕的缩着脖子,却被一股大力扯进了屋子,光线陡然暗了下来,耳边是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心中盘算着待会儿挨打要向谁呼救。
耳畔一声轻笑,魏枞按住她的双手,俯下身凶狠地吻了下来,幽幽的冷香直扑口鼻,带着狠狠的侵略意味。
她被他抵在门上,身不由己地承受着他的力道。
他咬着她的唇珠,勾着她的舌尖,不断地加深这个吻,苏枳有些喘不过气,想要推开他,却被他靠得更近,吻得更深。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皎皎边走边打着哈欠,“苏苏,你在哪儿,刚刚谁来了?”
苏枳瞬间紧绷,眼睛瞪得溜圆,唇舌被他牵制无法发出声音,下意识抬起腿踢他。
钳制在自己腰间的手骤然用力,双腿被他死死压住,唇上骤然一痛,他松开她的唇,指尖勾起她鬓边的一绺碎发,挑唇笑得漫不经心,“枳枳,见过熬鹰吗?”
苏枳的双眸闪过一抹异色,她是见过熬鹰的。
熬鹰,熬的是意志,鹰的意志,人的意志。
幼时爹爹专门请了驯鹰人,她亲眼看着三只小鹰被绑在一条横木之上,一灯如豆,人望着鹰,鹰望着人,一次次想要展翅腾空,却又一次次跌落横木。
将新鲜的肉放在笼外,让它眼睁睁看着,不断地啄脚上的锁链。
不眠不休地熬着,对峙着,在经历了洗胃、煎熬、绑绳、叼肉这几个痛苦的过程之后,一个桀骜自由的灵魂从此消失。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苏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魏枞却从她微恙的眸子中窥得了她的心思。
他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俯身在额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枳枳,不要试图背叛我。”
苏枳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还炽热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
这时门外响起了卫延的说话声:“苏娘子似乎是去了后厨。”
皎皎冷哼一声道:“你家主子回来了?”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内魏枞已经放开了她,苏枳的脸色依旧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捋顺衣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魏枞在旁虎视眈眈地将她瞧着,神态散漫地开口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十日,长则月余。”
苏枳捏着衣角的手顿住,抿了抿唇,小声道:“去哪里”
他看了她一眼却未曾回答,苏枳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敛了眉目,黯然道:“我知道了。”
魏枞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她不语,只沉默着捋顺了鬓发,往后退了退,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他总是不信她,防着她,便是情动之时也不忘敲打她。
熬鹰?呵!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信任,又何来的背叛。左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与试探,便是对她有那么几分情动也被他精准地控制在理智之内。
门被关上的刹那,苏枳终究是没忍住,眼底有了几分潮热的湿气。
魏枞离开的时候苏枳没有去送,她透过雕花窗子远远瞧见他牵马离去的身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院子里柿子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胡风中传来鸟雀的叫声,呱呱啁,呱呱啁——
听上去倒像是凉州的方言,快快走——快快走——
魏枞到底是走了,不过他留下了卫延。
一连半个月没有一丝消息传来,苏枳在一日日的等待中变的焦灼,手中捏着的香囊绣了一半,粗糙的针脚砥砺着掌心,传来细碎的疼痛。
她终究是妥协了,旁敲侧击地向卫延询问魏枞的行踪,然而卫延却是一问三不知,她观摩卫延的神色实在不像是说谎,心中便打起了旁的主意。
这半月来皎皎的心思也愈发重,时不时便央着苏枳陪她一起逛街,她的目光也不再留恋在各色小食之上,总是在往来的各色商侣身上流转。
马车辚辚,坐在车厢内的二人皆是心事重重。
路过烤蔓菁的摊子,苏枳觉得有些饿了,便吩咐卫延去买。
掀开车帘,见到戴着卷檐羊皮帽的商贩搓着手正与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说着话,态度谦卑至极,一旁屋檐下炭火烧得正旺,烤熟的蔓菁埋在灰烬里,热烘烘的捂着。
有路人缩着脖子驻足观望,苏枳察觉出几人面色不善,便想叫回卫延,哪知变故在此时发生,正与商贩说话的大汉忽得抬起一脚将炉子踢倒在地。
火红的炭火飞溅出去,伴随着一声嘶鸣,马儿前蹄高扬,发了疯一般狂奔起来。
回过神的卫延拔足狂奔,奈何马儿受惊之后速度极快,而马车所在的街巷虽非闹市,但小商小贩极多,若不及时逼停马儿势必会伤到旁人。
车厢内的两人被撞得东倒西歪,苏枳辨不清方向,剧烈的颠簸中她只听得耳畔一阵接一阵的尖叫声,苏枳努力抓住皎皎的手,急声道:“找机会跳车。”
皎皎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她很快便寻着了机会抓住苏枳的手道:“我们一起跳。”
风呼啦啦地吹,苏枳看向路旁惊恐的人群,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苏姐姐,跳啊!”皎皎拉着她的手从车辕上跳下,却在落地的刹那感觉到手上一松,回头却见苏枳以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朝着马身扑去。
皎皎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后方才站起身,她顾不得脚腕处钻心的疼痛,朝着马车的方向踉跄奔去,大声呼喊道:“跳啊!苏枳,你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皎皎:我怀疑这房间有隐藏摄像头。
秦孟元:你在点我?感谢在2023-11-23 16:07:05~2023-11-24 16: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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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魏枞必须死!◎
马车在街道上狂奔,已冲撞了不少行人,再往前就是闹市,人只会更多。苏枳双腿死死夹着马腹,闭了闭眼,高高扬起银簪朝着马屁股狠狠扎去。
一声尖锐的嘶鸣,马儿吃痛吃痛后更加疯癫,高高扬起前蹄,将马背上的女子抛向高空。
皎皎下意识闭上双眼不敢再看,她几乎必死无疑。
伴随着一声惊呼——“苏娘子!”
苏枳死死拖着缰绳,身子几乎悬空,被癫狂的黑马一路拖行,令人惊诧的是这惊心动魄的一路上马儿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直到一声巨响,马儿踉跄着轰然倒地。
皎皎目瞪口呆的同时,惊惶失措地朝着人群中挤去。
街道上那个一身狼狈的女子正被人扶起,她慢慢地抬起头,凌乱的黑发更衬得她肤白胜雪t z,她满身的血污,仿佛从泥水深处挣扎出来的一朵妖灼白莲。
看到皎皎眼中的泪水,她扬唇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中,写意传神之美活色生香。
皎皎的眼泪落得更凶了,上前将苏枳紧紧搂在怀中,呜咽道:“你吓死我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惊诧,这般纤细秀美的小娘子竟有这般大的气力将一匹疯癫的马儿降服。
秦孟元慢慢退回到人群中,他深深凝视着这个女子,只觉得她如春水朝云般见了便忘不了,初时他只觉她貌美,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模样,原本便想着将人弄到手玩弄一番,以报魏枞当日之仇。
可他忽然发现这女人虽然外表柔弱,骨子里却有一股不属于男子的狠辣,让人欢喜得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疯狂地叫喧着想要得到她。
连续半月来她总在自己的梦中出现,每日夜里都是销魂蚀骨的折磨,他想的都要疯了。
但今日之后他改了主意,他要得到她,不管是身还是心。
所以,魏枞必须死。
原本今日设计她惊马,便存了心思将人带走,可结果总是让人意料不及。
秦孟元又看了一眼苏枳,这才离开了拥挤的人群,他盘算着日子魏枞怕是要回来了,如今正是个杀他的好机会。
卫延快速疏散了人群,命人将苏枳安置在附近的茶楼里稍作休息,他蹲下身来检查地上的马儿,黑马并未死去,只躺在地上喷着响鼻,身子却不能动弹。
他绕至马儿的臀部看到那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银簪,在确保安全之后用力拔下了簪子,马儿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嘶鸣。
取下鲜血淋漓的簪子,卫延观察了片刻将其凑至鼻端轻嗅,竟然嗅到了一股奇特的药香。
他眉尖微蹙,果然如他所料,这簪子里必然含有浓郁的迷药。
坐在茶楼雅间内,皎皎依旧惊魂未定,指着苏枳骂道:“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难道不怕死吗?”
苏枳将颤抖的手指笼在袖内,怎会不怕死呢,她很怕很怕。
但是比死更可怕的是愧疚地活着,就像当年母亲的死一般,年少时她便是因着心中的那一点恶意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后悔至今,即便今时今日她依旧在泥沼中挣扎不得解脱。
刚刚如果她不采取措施控制马儿,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葬送在马蹄之下。
说话间,门口传来了茶博士的叩门声。
“进来。”苏枳没想到进来的茶博士竟是个女子,在她放下茶盅,抬起头的刹那,苏枳瞳孔紧缩,险些撞倒了杯子。
皎皎发现了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苏枳道:“没什么,我的衣服沾了血污有些脏,你能帮我寻一身干净的衣裳吗?”
“这有什么,你在这里等我。”皎皎拍了拍苏枳的手背,转身便出去了。
门口的声音消失后,苏枳回过头看向茶博士,冷然道:“谁让你来的?”
女子双肩微颤,跪伏在地,“雪衣见过主子,是奴婢求陈大人带奴婢来的,方才在街上奴婢都看见了,您这般金贵的身子怎么能……”
“住口!”苏枳冷哼:“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置喙,陈闲在哪儿,让他滚出来见我。”
片刻后,苏枳被引到另一处雅间,推开门就见到陈闲那张惹人嫌的脸。
“你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作赌,万一你有个好歹……”陈闲也很生气,方才有多惊险,他在楼上看到时吓得魂都快没了。
苏枳蹙了蹙眉,“我没事。”
陈闲还想再劝她回京,苏枳自是不愿,她当初为了替兄长解决难题,偷偷来到灵州,如今大事未竟岂能半途而废,她对陈闲的话置若罔闻,只压低了声音道:“魏枞去哪儿了?”
他早料到劝说无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沉默着不肯说。
苏枳同样不说话,只拿那双黑眸死死盯着他。
陈闲到底沉不住气,被她目光盯视得浑身不自在,黑着脸道:“他接了密旨,深入突厥王庭迎回朝华公主。”
“密旨,谁的旨意?”苏枳有些不敢置信,以她的认知,皇室的两位掌权人未曾有一人与朝华亲厚,谁又敢不顾大局妄自嫁入突厥内乱之中。
陈闲四下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了,“长宁大长公主。”
苏枳胸口一窒,很快便洞悉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看向陈闲道:“这是个死局,暂且不说此前危险重重,九死难回,便是人救回来了又如何,一旦突厥以此为借口开战,他必然会被带上风口浪尖。”
陈闲又何尝不知,是以他并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苏枳。
冬日的黄昏天空是灰蒙蒙的,苏枳只觉四周压抑地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带了多少人?”
陈闲抿了抿唇道:“一个斥候营。”
他才来凉州不久,便是带了再多人也是无用,这些人并不能真正地为他舍生忘死,这趟任务的艰难可想而知。
她此刻却是有些后悔,当初他离开之时她为何不能好好与他道别,到如今却是隔了千山万水,千难万险,连见上一面都是妄想。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办法救他,临走之时她忽然想起方才街市上的一幕,沉吟道:“今日之事你去查查,究竟是谁动的手?”
到底动手的人是针对的她,还是皎皎?
“对了,还有那个秦孟元,你帮我查查他的底细。”这个人看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有种被毒蛇窥伺的错觉。
见她提及秦孟元,陈闲脸色微变,沉声道:“此人大有来头,自那日你丢了钱袋我便派人去查了,你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究竟什么来头?”以陈闲的出身竟然会对一个边关折冲府的果毅都尉生出忌惮,她倒是好奇这秦孟元究竟有何本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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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闲正要开口,门口忽然响起了雪衣的声音,皎皎回来了。
匆忙之下陈闲只得快速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说完人就推门出去了,他前脚刚走,后脚皎皎就拿着衣裳进来了。
回去的路上苏枳一直在琢磨着魏枞营救朝华公主之事,以她对大长公主的了解她断断不会指名道姓地将营救之事交给魏枞手上,之前将魏枞连番贬谪已是惩罚过了,大长公主没有刻薄到这个程度,要将魏家人赶尽杀绝。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凉州的将领中有人想要魏枞的命。
她在脑海中将凉州的高官一一过滤,却依旧没有线索。
冬至之后天气越来越冷,朔风伴着霜雪席卷了凉州,天空的铅色来得愈加浓烈,苏枳整日里握在窗前盼着门能在下一刻被人推开。
雪下了三日,第三天早上苏枳推开了皎皎的房门,屋内没有人,只有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信。
皎皎离开了凉州,跟随自己的族人回了突厥。
苏枳捏着信封在屋中枯坐了许久,天将黑时她做了一个决定。
山上的雪足有三尺厚,一行人走得异常吃力。寒风凛冽,满目滚滚风雪,她的手脚生了冻疮,每迈出一步便似千钧之重。
陈闲压了压帽檐以抵挡扑面而来的风雪,他望了望远方山路,回头对苏枳道:“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突厥境内,到了前面的木里小镇你就留下来等我的消息。”
原本还想逞强的苏枳,下一刻跌倒在积雪中。
雪衣连忙将人扶起,将人拢在怀中,不停地揉搓她的脸颊和双手,好一会儿苏枳才艰难地睁开迷蒙的双眼,风雪太大,她几乎看不见前路,勉力撑起身子对陈闲虚弱地笑了笑:“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陈闲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小性子便倔,他早已是见惯了的。
纷飞大雪掩了山路,昏黄的天幕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声,一个灰色的黑点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不去。
陈闲面露喜色,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呼哨,高空中盘旋的鹰隼俯冲下来,朝着几人的方向飞来,却在即将落地之时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转,滑行至陈闲的肩头。
取下鹰爪上的竹筒信,陈闲快速阅过,回首道:“已经找到魏枞的行踪了,但是除了咱们之外还有一行人在找他,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苏枳面色同样沉重,喘着粗气道,“我们必须先一步找到他。”
“你还能走吗?”陈闲俯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上来吧,我背你。”
她嗫嚅着干裂的嘴唇,虚弱地喘着气:“闲哥哥,将他带回来。”
陈闲微微一怔,嘴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总是知道他的软肋,每每她这般哀求地t z叫他‘闲哥哥’他便忍不住出手帮她。
她惯会掌控人心,如她那高高在上的兄长一般,将他们这群纨绔子弟收拢在掌心,一个个物尽其用。
苏枳被安置在一所宽敞的木屋里,这是当地牧民的庇护所,里面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屋外堆放着一些柴禾。
雪衣隆起火堆,甚至在屋内找到了做饭用的炊具,她将瓦罐里装满了积雪清洗干净之后为苏枳煮了姜汤。
“您喝点姜汤,发一发汗,大约会好一些。”雪衣将柴火烧得旺,她身上的寒意渐渐散去,捧着姜汤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口喝了下去,目光却时不时地向外望去。
窗子被厚厚的毡布遮挡着根本就看不见外面,但苏枳的心早已飞往外面的冰天雪地。
朔硬的寒风在这荒凉的便道呼啸来去,冷得令人心悸。
魏枞握着马缰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他猛地抬起头,忽有营哨来报,“将军,前面积雪有被树枝挂扫过的痕迹,属下怀疑前头有埋伏。”
马背上裹着大氅的女子惊恐地望向魏枞,纵使一路行来她已数次见过这个年轻人的手段,但依旧感到心惊胆战。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们必须赶在天黑之下找好落脚点,不然所有人都会被淹没在这场浩大的风雪之中。
魏枞却并没有着急赶路,他吩咐所有人就近寻找落脚点,用厚厚的积雪搭建出一个个简易的庇护所。
夜色来临之时,黑暗中一队兵马在暗处缓缓绕行。远处的士兵仍旧在忙碌着埋锅造饭,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在空中。
朝华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忙碌的身影,朝夕相处了近半个月,她记得每个人的面孔,此刻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这些为了营救她而来的大梁士兵一个个倒下,如今又为了掩护她的离开不得已再次暴露在危险中。
魏枞没有回头,却死死握紧了拳头,悲怆充满了胸腔。
火光与骤起的马嘶之声传出了很远,惊动了早已隐蔽在山林中的魏枞,他甚至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儿。
厮杀仅仅持续了一刻钟,四周便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时辰后,早已被积雪掩盖的魏枞躲在黑暗中,看着山道上那支队伍渐渐逼近,积雪掩映之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穿着突厥服饰的士兵队伍中领头之人的脸也隐约可见。
乍然见到秦孟元的面孔,魏枞瞳孔微缩,眼睛里载满了不可置信,秦孟元竟然伪装成突厥人埋伏在回凉州的必经之地伏击他们。
这时,秦孟元身旁的亲卫道:“主子,附近十里都搜遍了不见那姓魏的小子,朝华公主也没找到。”
秦孟元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低沉,“你们继续搜务必要找到他,凡是在突厥境内见过你我之人全部杀了灭口。”
亲卫领命而去,秦孟元则留下一队人马朝着山上行去,在与魏枞不足三丈之距,他听到秦孟元对自己的亲卫笑道:“苏娘子可还在山上的木屋中?”
“是的,只有她和一名女子在。”
秦孟元喉头滚动,眸中火光闪烁,一声短促而暧昧的喘息声,魏枞瞬间洞悉了他的心思。
怒意窜上心头,盛怒之下魏枞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从潜伏的积雪之下一跃而起,一刀宰了秦孟元,只是思及不远处躲藏的朝华公主,他咬了咬牙终是忍了下去。
木屋内火光渐渐弱了下去,雪衣看了眼卧在大氅上休憩的女子轻轻唤了几声,女子轻轻呓语了几句,依旧睡得香甜。
雪衣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出了木屋,这里实在太冷了,如果没有足够的柴火,主子夜里必然会冻醒的,她决定在木屋附近捡拾一些树枝和干草。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苏枳感觉有些冷,身子缩成了一团。
半梦半醒间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响,风雪破门而入,苏枳狠狠打了个冷颤,迷蒙的双眼望了一眼门扉,隐约看到一道身影,她以为是雪衣回来了,口中咕哝了一句,便转过头继续睡了过去。
娇小羸弱的少女卧在红色披风之上,一头长发散乱地伏在身则。跳跃的火光笼罩在女子身上,将她精致却又憔悴的眉眼笼上一层薄纱。
来人悄然走至近前,目光蓦然触及暗绿裙衫下未着寸缕的玉、足呼吸不由重了几分,他蹲下身子,用炙热的目光贪婪地在身上流连,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在紧绷的肌肤下凸显出来,他压抑着浑身的燥热,用了平生从未有过的耐心一点点将她描摹。
他缓缓俯下身,靠近她的后颈,吮吸着她沁人心脾的发香。
双唇抑制不住得到颤抖,他闭上眼睛,剧烈的喘息着。
这声音惊动了睡梦的苏枳,她身子动了动,轻轻唤了声:“雪衣……”
她依旧未曾醒来,只慵懒的翻了个身,原本在裙裾下若隐若现的雪白双足彻底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那是一双可以催动情、欲的玉足,脚掌白皙饱满,脚背丧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脚趾圆润剔透,指甲如粉色的珠贝,闪烁着莹然的光芒。
他的喉结滚动,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黑暗中,抑制不住的渴望促使缓缓朝着那双白皙软润的嫩足袭去。
欲望犹如虫蚀让他浑身难受,他颤抖着俯下身来,舌尖在唇齿间来回搅动,恨不得将它含在口中,看着它在喘息声中由白皙染上绯红。
睡梦中的苏枳感觉到一股寒意朝自己袭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下一瞬脚趾被什么刮了一下痒痒的,她轻轻呓语了一声,声音娇媚慵懒直冲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