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春枝—— by伴君独幽
伴君独幽  发于:2024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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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魏紫冷着脸道:“哼!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魏紫那样子活像一个赌气的孩子,比之前更加坚定了要赴约的决心,她趾高气扬地上了马车,进去前还朝苏枳撇了t z撇嘴,十足的孩子气。
说不清楚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思,苏枳回过神时自己已拦住了马车,在魏紫目光瞪视之下跳上了马车。
魏紫瞪着她,“出尔反尔的骗子!”
苏枳心中无奈,只得好言相劝,末了又问道:“不知你们约在何处见面?”
魏紫还在生着气,不愿搭理她,扭过身子与自个儿的婢子絮絮碎语。
“张嫣姐姐在灵州闺秀中是出了名的善解人意,不像某些人小肚鸡肠,总是拿恶意揣测别人……”
她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苏枳又不聋自然知晓她在说自己,心里只觉无奈又可笑。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隆庆戏楼门口停下。
二人刚下了马车,就有伶俐的小厮上前道:“敢问二位可是魏家娘子?”
魏紫的丫头上前交谈了几句,那小厮便殷勤地领着她们到了二楼的牡丹阁。
“嫣姐姐,让你久等了。”魏紫见到张嫣很是高兴,将身后的苏枳完全忽视,二人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张嫣似乎才看到苏枳。
她用一双漂亮的凤眼将苏枳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掩着唇笑道:“那日我便瞧着你生得好,如今愈是瞧愈发觉得漂亮,也难怪他能看上你。”
张嫣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拿起其中一盏递给苏枳,道:“那日是我太过吃惊一时言语不妥还望苏娘子勿怪,今日我诚心道歉,倘若苏娘子接受我的歉意便满饮此杯,你我二人冰释前嫌。”
说罢她一口饮尽杯中酒,复又看向苏枳。
苏枳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酒盏,料想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敢将她怎么着,遂仰首一饮而尽。
一旁等候的魏紫不由露出笑颜,她拉了拉张嫣的袖子道:“我就知道嫣姐姐最是大度,哥哥没有娶你是他的损失。”
张嫣面上的笑容微凝,转身拍了拍魏紫的手背道:“今日园子里排了新戏,我们一起看吧。”
今日的曲目是《踏谣娘》,说的是不成器的丈夫酗酒殴妻,妇人衔悲,诉于邻里。
伴着曲乐,着妇人衣裳的丈夫徐步入场行歌,踏地为节、联袂而舞、且步且歌。
在洛阳时,她经常看到这样的舞蹈,是以兴趣并不大,反而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一楼大堂的客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因父兄都在边关,魏紫打小便与母亲一道儿生活在灵州城,她已有许多年不曾回京,对于这些京城司空见惯的舞乐却是鲜少见的,她看得很是兴起,不知怎么就打翻了张嫣递过来的茶水,衣裙上立时污了一片。
“呀,对不起……”张嫣忙拿了帕子擦,但茶渍泅出一团污迹,非常明显。
魏紫见擦不干净便让自己的贴身婢子柳芽去马车里拿衣裳。
半炷香工夫后,柳芽拿了干净的衣裳到了牡丹阁,还未进去门从里面开了,两个戴着幂篱的姑娘相扶着走了出来,后面的张嫣也正好将幂篱戴在头上,笑着走近她们,对其中一人道:“紫妹妹有些醉了,劳烦苏娘子路上照顾着些。”
左边个头稍高的小娘子便道:“她吃了醒酒汤,在马车上小憩片刻,到家这酒也醒了。”
柳芽听出是苏娘子的声音,便又对自己娘子道:“娘子,衣裳已经拿来了,可要换上。”
张娘子轻轻唤了几声,却只听得几声呓语,便道:“有幂篱挡着倒是无事。”
柳芽上前打算搀扶魏紫,苏娘子却先一步将人揽住,道:“你先去叫马车,我与张娘子扶着便是。”
三人在戏园子前作别,柳芽与苏娘子一道儿把魏紫扶上马车,正要帮自家主子取下幂篱,却听苏娘子道:“这里不够宽敞,她醉了酒须得躺下休息,你去外头坐着吧。”
柳芽顿了下,只得点头称是,悄然退了出去。
因着魏紫睡着了,苏娘子便嘱托车把式挑拣幽静的街道回去,路过一处小巷拐角时不知怎地与迎面而来的货郎撞了个正着,一车的瓜果滚落满地。
货郎虽未受伤,但架子车上的瓜果滚了满地,货郎死活不肯让她们走,柳芽见车夫与他吵得不可开交便上前劝说,货郎要求二人将瓜果装好,并赔偿坏掉的果子。
柳芽见货郎纠缠不休,便打算回去请示两位娘子,谁知在车厢外唤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便跳上马车一把掀开车帘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枳枳不愿做我魏家的少夫人了吗?◎
魏枞来得很快,看了一眼一旁哭哭啼啼的柳芽,冷然道:“将小娘子出门到失踪的所有过程都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
柳芽说了几句便抽噎起来,魏枞冷着脸,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能吃人,柳芽吓得更是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魏枞道:“给你一盏茶时间,待会儿若是还这样说话就不必再回魏府了。”
他将柳芽晾在一边儿,开始审问车夫,不多会儿卫延回来了,说是那货郎也找到了。
卫延道:“人审过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每日这个点都会拉货,行走的路线也是固定的,兴许只是凑巧。”
魏枞目光阴寒地扫了他一眼,“不是要你加强防卫吗?怎么还会出事儿?”
“马车出了魏府暗中就一直有府上的侍卫跟着,出事儿那会儿巷子里混乱,加上光线晦暗、巷道窄小,侍卫也不知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卫延自知理亏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说完又补充道:“这条巷子附近的人家我也安排人询问过了,并未见到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是否安排人手沿着巷子挨家挨户搜寻。”
见自家主子沉默不语,卫延跪地道:“请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将两位娘子安全带回来,否则便以命相抵。”
魏枞此刻心急如焚,没空跟他算账,再次走到柳芽身旁时,她已收敛了情绪,一五一十地将事发的经过说予主子听。
“也就是说自出了戏园子三娘子就未曾开口说过话,你也未曾见过她的脸。”魏枞敏锐地察觉出事情的不同寻常。
柳芽回忆道:“是的,奴婢拿了衣裳回来,二位主子已经戴好了幂篱。奴婢一直是按照苏娘子的吩咐行事,在上了马车后苏娘子不让奴婢解下三娘子幂篱,甚至将奴婢遣出了车厢。”
一旁的卫延目光微动,惊诧道:“难不成是苏娘子掳走了三娘子。”
“茶水是怎么洒的?”魏枞脑海中浮现出苏枳那张泪眼盈盈的姣美脸庞,心中却是冷笑一声,终是按捺不住了么。
柳芽道:“当时三娘子忙着看戏,未曾注意到张娘子递来的茶水,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这才洒了满襟。”
魏枞的目光在马车上流连片刻,忽然对身后的侍从道:“何四你留下继续调查这周遭的住户,卫延跟我去戏园子。”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苏娘子反其道而行之,将三娘子又带回了戏园子。”卫延跟在后面自言自语,不停地回想着柳芽描述的事情经过,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魏枞带着亲卫直接围了戏园子,让人押着戏园子的掌柜,将整个园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儿却什么也没搜到。
戏园子掌柜上前赔着小心道:“少将军何事大动干戈,若有小人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魏枞冷冷道:“将今日在牡丹阁伺候的人都叫来。”
话音甫落,大堂被困的宾客中走出一中年人,冷哼道:“少将军好生威风,这般大张旗鼓,不知办的是何差事?”
来人是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儒衫,站在人群中丝毫不打眼,但魏枞见到此人却是眉头蹙了起来,叉手行礼道:“不知洛长史在此,失敬失敬。”
洛长史却丝毫不给魏枞面子,继续道:“据某所知少将军此刻应是戴罪之身,你不在家好生悔过,来此处兴风作浪又是为何?”
他言语刻薄,大庭广众之下丝毫未顾忌魏府的脸面,魏枞心中虽有不悦,但心中忧虑自家妹子安危,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得好言将洛长史请入牡丹阁中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洛长史依旧冷着脸,“依你所言,令妹是在巷子里失踪,你却在这牡丹阁搅扰百姓,岂非仗势欺人。”
“长史所言甚是,魏某即刻将人撤去。”魏枞说罢便吩咐卫延将人都撤走,卫延却是有些不服气,以自家主子的身份何曾向一个长史低过头。
魏枞厉声道:“还不快去!”
卫延这才瞪了洛长史一眼,匆匆跑去扯掉围在戏院周围的兵士。
洛长史见状这才作罢,临走时对魏枞道:“某奉劝少将军谨言慎行,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他走后,卫延来报人都撤走了,忍不住又说道:“主子真打算就此罢休吗?三娘子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魏枞坐在牡丹阁内,手摩t z挲着桌上的茶盏,沉吟道:“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也是我关心则乱,此刻你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须在此等着便是。”
卫延愣愣地问:“等什么?”
魏枞盯着渐渐走近的女子,沉声道:“来了!”
卫延回过身就见到一个戴着幂篱的女子缓缓朝着二人的方向行来,他立时警觉起来,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
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郎君是在等我吗?”
她一开口,卫延便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苏……苏娘子。”
苏娘子轻笑一声,缓步行至卫延的对面坐下。
魏枞捏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一双幽深的眸子默然盯着她。
苏娘子见他一直不曾开口,便道:“郎君既然在此处应是知晓了我的意图,如此咱们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我要什么,郎君应是知晓的。”
魏枞冷笑一声:“不清楚。”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鼓乐之声,戏台上又恢复了热闹。
苏娘子偏过头瞧了一会儿外面的热闹,复又看向魏枞,半晌才道:“只要见到那份遗诏,魏三娘子立时便能回去。”
闻言,魏枞的眼神立时冷了几分,透着冰霜般的寒意,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苏娘子的手腕,慵懒地笑道:“枳枳不愿做我魏家的少夫人了吗?”
苏娘子吃痛痛呼出声,将包着纱布的手缩了回来,退开几步嗔怪道:“郎君怎地这般粗鲁,此间事了郎君若是不嫌弃,奴家自是愿意的。”
说罢她腰肢摆动,款步行至门口,回身冲他笑道:“明日午时,若是见不着诏书,这世上便再没有魏三娘子了。”
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卫延,飞身就朝着苏娘子的方向扑去,却在即将接近她身侧时被一道儿身影挡住,二人很快扭打到一处。
但不过十招,卫延便败下阵来。
“奴家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即便你抓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苏娘子瞧了二人一眼,在两名大汉的护卫下离开了牡丹阁。
卫延跪地道:“是属下没用。”
魏枞的手指轻轻瞧着桌子,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走,跟我回府。”魏枞不仅没有恼怒,反而一路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是把卫延看的抓心挠肺。
主子有多喜欢那个苏娘子前些日子他是看得一清二楚,如今三娘子人都失踪了,主子还在护着苏娘子,整个人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竟连三娘子的命也不顾了。
卫延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回了魏府也没有纾解半分。
魏枞道:“这段时间我让你盯着刺史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卫延一愣,不知主子缘何又提及刺史府,只得一五一十地将刺史府的动静说予卫延听。
魏枞继续道:“你上次说的那几个羯族人在哪里落脚?”
“在城西的尤家村,属下一直派人盯着。”卫延心中琢磨,这几个羯族人在灵州城已有月余,为了他们的首领石筚之事与刺史府多次周旋,可这事儿与三娘子失踪又有什么干系。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魏夫人哭喊着来到了院子,见到魏枞便问:“紫儿呢?我听说她被苏枳掳走了!我早便跟你说那丫头靠不住,要是早打发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紫儿的命好苦啊……”
站在角落的卫延满脸冒汗,魏夫人每每出事儿最爱甩锅,明明苏娘子是魏夫人留下的,怎么这会儿全都怪在了郎君身上。
魏枞却是置若罔闻,冷着一张脸任由魏夫人打骂。
他看了卫延一眼,卫延会意,当即便退了出去。
待她闹得够了,魏枞对她身后的刘嬷嬷道:“母亲累了,嬷嬷送母亲回去休息。”
魏夫人抬眸触及儿子紧皱的眉头,她抿了抿唇不敢再说了,此时方觉得自己将将一通埋怨实在有些过分了,只得在刘嬷嬷的搀扶下出了书房。
魏枞快步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对何四道:“去刺史府。”

◎我将我的命托付于你◎
苏枳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说话声,但很快脚步声又走远了,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眼睛上被蒙上了纱布,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她昏昏沉沉中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她再次听到了说话声。
只不过那些人说的似乎是羯族语言,她曾经在洛阳城听到过这种语言。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向她所在的方向靠近,她能感觉到投注在自己面前的一片阴影,知晓黑暗中有人在打量自己。
片刻后,那人脚步一转走到了她身边不远处蹲了下来,二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很快又离去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苏枳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她听到身旁不远处有清浅的呼吸声,确信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随即轻声唤道:“阿紫……”。
她努力挣了挣手上的麻绳,但绳子绑得很紧,没有丝毫活动的空隙,反倒是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肤,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苏枳将脑袋蹭在膝头上,试了几次方才蹭掉眼睛上的纱布,乍见光明她有些不适应,眼睛闭了闭再睁开,便瞧见了躺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魏紫。
“阿紫……”苏枳挣扎着滚到了魏紫的身旁,用手艰难扯下魏紫的蒙眼布,推了她许久魏紫才渐渐恢复意识,见到苏枳先是一愣,待看清楚周遭的一切,方才吓得直掉眼泪。
“我们这是在哪里?”
魏紫一直被父兄护得很好,何曾遇到过这般处境,一时不知所措,人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苏枳怕她的哭声引来外面看守的人,小声劝解了许久,魏紫方才稳定下来情绪。
“阿紫,你背过身去我试着解开你后面的绳索。”苏枳先是观察了魏紫背后绳子的绑法,随即挪到魏紫的身后帮她解开绳子。
但也许是绳子绑得太久的缘故,她每动几下便感觉到肘关节传来的酸麻疼痛,似是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她咬了咬唇,强忍着酸痛慢慢摸索着解开了魏紫手上的绳索。
魏紫惊喜地叫了声,便转过身帮苏枳解绳索,但这绳子的绑缚的方式很奇怪,魏紫试了许久都解不开,苏枳只好耐着性子一步步指导她。
突然魏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瞪大死死望着前面不远处的角落。
苏枳察觉到她的异常也转过头去,却看到一条手腕粗细的鳞片灰黑发亮的蛇正用黄色的眼睛盯着二人,蛇的头部呈三角形,显然是毒蛇。
此刻,它正高昂着头,望着她们二人,鲜红的信子从口中吐了出来。
苏枳呼吸凝滞,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吓得是大气不敢出。
冷汗自爬上后脊,苏枳再不敢动弹,压低了嗓音轻轻道:“阿紫……解绳子。”
魏紫紧张得手足无措,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手上一点点轻微的声音都被无限地放大,她悄然垂下眸子不敢再看那条毒蛇。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苏枳的额上已布满了冷汗。
她不敢再催促阿紫,只能将目光挪向他处。
魏紫终是崩溃了,声音带了哭腔:“我解不开……呜呜……”
话音未落,那条灰蛇突然朝着二人的方向飞扑而来。
苏枳只觉天昏地暗,下意识地用力一挣,竟挣脱开了绳索,电光石火之间她快速推开魏紫,自己则迎着那条蛇抓去。
“苏枳!”被推倒的魏紫惊恐地叫着苏枳的名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苏枳抓着那蛇的七寸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阿紫,我有办法出去了,等会儿你一定要跑得快些……”
魏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苏枳总不会害她的,她胡乱地点着头听从苏枳的安排。
看守的两名大汉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子的惊叫声本不予理会,但声音实在太过凄惨,未免出了岔子,两人还是打开了门。
门打开了,一名大汉见到躺在地上的苏枳问道:“怎么了?”
苏枳惊恐道:“有蛇……”
两名大汉一前一后进了门,在大汉即将靠近时,苏枳猛然起身将藏在身后死死捏着的毒蛇扔向其中一名大汉,而藏在门口的魏紫也将一个陶罐重重砸在后面那看守的头上。
二人做完这些,转身便往外跑。
许是未曾料到两个弱女子能跑出去,外面除了两个看守的竟也没有旁人,但这里是棚户区,到处都乱糟糟的,二人一路疯狂的奔逃。
但因着先前中了迷药,身上的气力并未完全恢复,很快便有人追了上来。
苏枳拉着她藏在一处堆满了杂物的破屋后面,眼见着那伙羯族人追了过来,魏紫颤抖着哭道:“怎么办啊,苏姐姐?”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知二人此刻是跑不出去了,她的t z脑袋更是一阵阵眩晕,回过头抓住魏紫的手,苍白着脸道:“我去引开他们,阿紫你一定要逃出去。”
“不,我不行的……”魏紫此时已浑身没了力气,她根本就跑不动,更别说逃开这些人。
苏枳冲她笑了笑,拉开自己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之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伤口已然发紫。
“你被毒蛇咬了!”魏紫惊恐地瞪大眼睛,胸腔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悲鸣,热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苏枳抬手抹了下她的眼泪,冲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阿紫,我将我的命托付于你,蛇毒在一两个时辰内得不到救治很快就会死。阿紫,我等着你!”
她的笑轻轻巧巧,一闪即逝,魏紫却觉得难过得无法呼吸,她拼命地摇着头,呢喃着:“不要死!”
苏枳推开她,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
“她在那里!”羯族人很快发现了她,并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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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见到你……真好◎
察觉到四周没有追兵之后,魏紫从杂物堆里钻出来,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朝着反方向跑去。
张遂父子听闻魏枞来访皆是一愣,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未曾料到他来得这般快。
听闻消息的张嫣亦是惴惴不安,偷偷躲在屏风后听几人谈话。
“不知少将军星夜来此,所为何事?”张行舟到底有些沉不住气,率先问出了口。
魏枞道:“今日贵府小娘子邀我妻子与三妹一同出游至今未归,不知人可在刺史大人的府上?”
张遂道:“哦,有这种事儿,我家嫣儿晌午便归来了,似乎未曾见到贵府女眷。”
魏枞眉目冷了几分道:“张大人不妨再想想,或是将嫣娘子请出来问问也可。”
他的态度令一旁陪坐的张行舟甚是不爽,当即便要反驳,却被张遂拦住,他对自家儿子道:“你去将你妹妹唤来问问便是。”
张行舟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待他走后,魏枞冲张遂道:“行云公子才华横溢得公主赏识,想必此次回京复命必得公主举荐,新科魁首必然是令公子。不过,我听说大长公主乾纲独断,最忌手下之人揣测上意,日后行云公子在公主身边办差须得谨言慎行才是。”
原不过随意客套的一句话,却令张遂忽得背脊生凉,挂在脸上的笑意也凝滞了几分,他讪讪道:“少将军此话难免有些危言耸听,大长公主为人和善,赏罚分明,岂会由手下人的尽心竭力而怪罪。”
魏枞摇了摇头,笑道:“大人此言差矣,你可知道千牛卫将军钟白是怎么死的?”
张遂手心起了一层薄汗,他对钟白之死倒是听过一些说法,但钟白的罪名却是玩忽职守,他拱了拱手道:“还请少将军明言。”
“钟家与我魏家算是旧相识,同为武将出身,其中内情我倒是知道一二。”他凑近了张遂压低声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予张遂,末了总结道:“钟白之罪盖因自作聪明,窥伺上意,独断独行,不相关白。”
“啪——”张遂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脸色顿时煞白。
魏枞忙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遂冷汗直冒,魂不守舍地吩咐婢女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这时小厮来报说是魏府的人有事寻少将军,魏枞出了花厅到了门房处,果然就见到了卫延,他身后还跟着个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见到魏枞便整个人扑了上来,哭泣道:“哥哥,快救救苏姐姐,她快死了……”
魏枞见到自己的妹妹心里的大石终是落下了,但魏紫情绪有些紧张,说话语无伦次,半晌也没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好歹自家妹妹回来了。
既然妹妹已经回来了,魏枞并不打算与张家关系闹得太僵,这便打算离开。
魏紫却拉着他不停哭泣道:“那些人抓了苏姐姐,她是为了救我才……哥哥,求求你一定要救她……”
在他看来苏枳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对他来说远没有与张家的关系重要。
“哥哥她被毒蛇咬了,再不救马上就会死,哥哥……”
魏枞脑海中浮现出苏枳趴在窗前数石榴的画面,夕阳的金光洒在窗前,姣美的小姑娘撑着脑袋,伸出白嫩的手指一个个数着树上果皮浓红色,光滑洁亮的石榴,黑葡萄般的狐狸眼中满满的笑意。
那张笑脸在脑海中浮浮沉沉,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魏枞脚步一转,再次跨入厅堂内,他盯着张刺史道:“不知大人可想好了?我妻子是否在您府上?”
闻讯而来的张行舟与张嫣皆听到此言,二人皆是一怔,张嫣犹不服气道:“今日我亲眼看着二位娘子离开的,你怎能血口喷人。”
魏枞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你确定那两个戴着幂篱的姑娘是我魏府之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听闻戏子中有善口技者,擅长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鸟雀百兽之声,甚至是不同人发出的声音。模仿苏娘子说话的那名伶人应是隆庆戏园的人,只要查一查想必知道的人不少,今日我见她时发现她身边的一名护卫用的是羯族人惯用的弯刀,这样的漏洞我还能找出来许多,再比如说那伶人身上的香粉味道,她手上作伪的伤……”
张嫣的脸色越来越看,在她看来完美无缺的移花接木,在他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张行舟怒道:“够了,刺史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魏枞却不恼,转过头看向张刺史,缓缓道:“大人想好了吗?”
张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上前道:“请少将军少安毋躁,我这就让人去叫苏娘子来,今日我家嫣儿邀请两位娘子在府中游玩一时忘了时辰,照顾不周还望少将军见谅。”
半个时辰后,府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苏枳被人背着出现在刺史府内,魏紫急忙奔过去喊道:“苏姐姐!”
魏枞三两步走至跟前,从那羯族人背上抱过苏枳,将人打横抱起。
一阵阵倏忽而过的风,吹起了少女凌乱的发丝,她睁开迷蒙的眼,眼中的星光仿佛随时都要碎了,她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呢喃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痛钻入心肺,让他有些莫名的心疼。
临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遂,这一眼却让对方如坠冰窟。
张行舟几次欲言都被张遂制止,直到一行人离开之后,张行舟才怒道:“父亲,怎能这般轻易地放他们离去?”
张嫣亦是不解,大声道:“父亲,便是魏枞知道是我魏家做的又如何,咱们又何曾怕过魏家,您为何……”
她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何不趁此机会探探魏家的虚实,何至于这般灰溜溜的认输。
张遂此时仍是后怕不已,他瞪了张嫣一眼,道:“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还不快回去。”
“父亲!”张嫣气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忤逆自家父亲,只得跟随母亲回了内宅。
张遂父子二人去了书房,张遂这才说起方才魏枞与他交谈之事。
张行舟原以为多大的事儿,没想到父亲竟是被吓破了胆,不觉又气又恼,只觉魏枞这厮奸诈非常。
见自家儿子不以为意,张遂急声道:“糊涂啊!你不事朝政,不知大长公主之手段,以女子之身行摄政之事岂是温良贤德之辈?”
张行舟并不相信父亲的话,想当初自己在京都之时,公主对她推崇备至,礼贤下士,颇有仁德之风。
“唉!你素有才名在外,公主为了招贤纳士,将你奉为座上宾,那是做给天下文人看的,若是你当真触怒了公主,这份恩宠就会变成催命符。”张遂投入公主门下已有数年,虽远在边城,但对公主之雷霆手段却是多有耳闻,此番实属他大意,因儿子之得宠而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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