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暮衣却心生不祥,方才,她和风颂大概是彻底解决了这凶相,所以此地恢复平静。但当时,那似垂死挣扎的凄鸣和攻击,是幻象,还带着地妖死气。
按照她的经验,这种声音和攻击,来自死去的大妖。
地阶以上大妖,若死,由于魂魄强大,也会t z残留意念在死去之地,攻击入侵者。
此时,他们破了凶相,沙地废墟一派平静,全不似大妖还留在此处的样子。
“昏惑”……还在吗?罗暮衣心底发凉,虽然心中已提前下了定论,却还是放出了毒蝎。
但再回头,她脸色却变了。
只见风颂嘴角溢出血,他抬手,似想快些擦去。
罗暮衣走过去。
风颂扭头。
“……”记忆方才风颂环住自己的姿势,罗暮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他,手缩紧,有些困惑,却低声道:“你受伤了。”
风颂却冷冷扫她一眼,道:“关你何事。”
罗暮衣:“……”
这才像他。
罗暮衣本想说“的确不关我的事随便问问”,但见风颂咳嗽,方才也有他帮她挡了一部分冲撞,只过去,用力地拉住他。
风颂紧抿嘴唇,罗暮衣则把一道灵力打入他的体内:“你如今经脉乱了,不可动灵力,我为你传功治伤。”
“不要任性。”
风颂望她一眼,罗暮衣紧扣他的手,把灵力渡进去。
风颂看了她会儿,垂头,沉默了,也没抽开手。
半晌,罗暮衣撤手,风颂不知怎地,缓缓开口,语气平和许多:“此地平静,似不再有大妖。既已破凶相,我们肃清一二,便可以出去让旁人进来了。”
罗暮衣的蝎子也回来了。
她捡起来。
风颂的判断没错,此地没有危险。她的心也一沉。
她这毒的线索,到底去何处找?
罗暮衣“唔”了声:“当小心四周,以防还藏有凶阵。咦,那处……有石碑。”
远方沙地,骸骨累累,竟全是妖族尸骨。再远方,立着许多石碑。
石碑光芒,明明灭灭,所画图腾,为万鬼食人,诡异无端。
罗暮衣负手,已先风颂进入石碑之林。
风颂沉默地提剑,跟着她。
罗暮衣却突然驻足,蹙起眉头:“这里,竟有些打斗的痕迹……是人修来过此处,有一些时日了,但……”
她倏然抬手,困惑地看向手中的“殃见”。
只见石碑上,刀痕累累,混着妖血,痕迹似时日久远,但是……这上面的刀法,竟和她所用相似!
罗暮衣瞪眼。她来自南魔宗,所习刀法,只有两个人会。
便是她和她死去的师兄岑浮!
但此处,怎么会……
罗暮衣震惊地胸口起伏,手握紧刀,背对风颂。
风颂却突然道:“此处也有字迹。”
“你的。”
罗暮衣蓦地回头,再次震惊。
石碑上,有狂乱的字。
她只觉一阵熟悉。
风颂:“是你的字迹。你来过此处?”
罗暮衣再次瞪眼。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那石碑之上,仔细看去,竟真的满是她的手迹。只不过极为狂乱,写的是一些她字迹不认识的字符。
她却不记得什么时候留下过。
是熟悉的人……模仿的么?怎会如此之像?
风颂也似发现了不对。他抬头看罗暮衣,蹙起眉头。
罗暮衣摇头,实话实说:“我不曾记得来过这里。”
风颂把一道灵力送入石碑上的字迹,又寒声道:“乱心之迹。”
他抬眸,目光凛凛生寒。
“当是你入魔狂乱时留下的,你自然不记得。但你也说过,你的确来过这里。”
“……是。”罗暮衣点头。
乱心……这狂乱的样子,似真的是她“乱心”时留下的。
魔修功法,和仙修不同,仙修吸收天地灵气,魔修则是食鬼气,比仙修易产生心魔,也易走火入魔,此也被称为“乱心”。
风颂的话也让罗暮衣哑口无言。
她是来过这儿,还是和岑浮师兄一起来的,不止一次。
但她对这些石碑毫无印象。
她直觉认为自己哪怕“乱心”,也不该对此毫无印象。
不知怎么回事,盯着这些字,罗暮衣只觉后背发寒,眼底也散出戾气。
联系最近的烈毒入心,事态的发展实在超乎了她的想象,脱离了控制。
但罗暮衣已不打算和风颂交心,自然也无法倾吐心中担忧。
如今和他对视,她也突然再次想起了那日在通幽殿所见,后背又一阵发寒:
通幽殿,通天道时,罗暮衣见到她身陷囹圄时,风颂剑尖月光,命星所在,也是围绕着那些围困她的凶相喝彩。
她的手指突然发僵,垂眸。
罗暮衣蓦地扭开头:“行吧。既然没危险,你走吧,我自己查查。”
“你也该放心,这里没留什么危险之事。我也害不了其他人。我想单独待会儿。”
丢了线索,又发觉这诡异之事,罗暮衣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太好。
“……”风颂蓦地抬头,目光锁向她。
方才受伤时被罗暮衣强迫着拉过来传功疗伤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
他喉头动了动,似想说和问什么,但没说出口。
他沉眸,忍耐了番,却只默默立在罗暮衣身后。
先前是在吵架,但风颂如今面对罗暮衣的逐客令,也只是长身立在那处,沉默着,没有丝毫要走开的迹象。
罗暮衣回首,蹙眉:“怎么不走?看着这些字,我的心很乱,我想单独留在这里静一静。”
“……”她的语气不太耐烦。
风颂凤眸中燃起冷火,再次抿唇。他立在那里,面对罗暮衣的话,冷倔地把头转向一边时,目光却忽地僵住。
只见罗暮衣狂乱的字符出现在另一处角落的石碑上。
但石碑上,写满了二字:
——“师兄”。
“师兄”、“师兄”、“师兄”……
那石碑上,罗暮衣的字迹,似足足刻了上百个“师兄”,如在狂乱地诉说心底痴狂。
最下方,铁画银钩下,是两句话:
“吾思师兄。”
“吾憎师兄。”
作者有话说:
夫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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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颂:“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在意?”◎
石碑上的字眼,在任何人来看,都可联想到缠绵悱恻的情意。
罗暮衣见状,却彻底傻了眼,她究竟什么时候写过?
只见“师兄”二字,印在紫红色的光芒下,黄沙流动。
罗暮衣的心也乱了。
她冒出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指哪位“师兄”?
罗暮衣过去,曾和三位“师兄”有过情缘。
一位,是岑浮;
一位,是她潜伏幽冥地界时,偶遇了一位半妖少主,她伪装成其师妹;
另一位,便是万剑山时的风颂。
多年以来,罗暮衣午夜梦回,常想起三位师兄之一:
一百年以前,她死遁奔离万剑山后,想起风颂比较多;
奔至魔域,方拜入南魔宗后,她想岑浮比较多;
潜伏妖族,历经颠簸艰险,她想半妖比较多;
和风颂联姻后,罗暮衣又重新想风颂比较多。
有时,罗暮衣觉得自己和“师兄”二字的缘分,过于奇妙。
我是容易对有“师兄”名号的人生出情意么?
但现下,罗暮衣瞪着石碑,思绪完全乱了。
为何她记不得写了这个?
如果真是她走火入魔乱心时写的,究竟在写谁?
而罗暮衣在思考这上面的师兄到底是谁时,风颂却目光森冷,直挺挺地盯住石碑上的字。
他一动不动,冷风吹着他的袍服,猎猎作响,他也如化为风雪中的柱石。
黄昏的光芒落到他的眼上,凤眸之中,泛起灰暗的雾。
雾下,却压着惊涛骇浪。
他的脸苍白,冷风吹至他的袍袖,随风起舞。
却见风颂倏然起身,万寒上的指节苍白如可见骨。他身子晃动,摇摇欲坠,手背青筋起,罗暮衣扶他,却被狠狠地拨开手。
他抬眸,瞪着罗暮衣。
罗暮衣:“我也不知道此处怎会写这些。”
风颂嘴唇紧抿。
“……”
“百岁。”风颂却突然道。
“什么?”
他没抬头。
“你也是百岁之人。罢了。”
“成婚之前,有些情缘,也属常理。”他说话的内容是温和了,声音却如灌入了侵肌的寒风。
罗暮衣突然奇了,抿唇:“你……知道我,曾经的事?”
“罗魔主的事,在望北台自然一查便知。”风颂绷着脸,“罗魔主曾和死去的师兄岑浮有一段情缘。你二人,也曾……感情甚笃,险些成婚。”
“以至他死后,你不准旁人提他,烧了他的画像,他成了你的禁区。”
罗暮衣:“…………”
知道是“禁区”风颂还直接提?
风颂声音压得很低。
却见他突然抬头,一双眼都映着凛凛寒光:
“但如今看来,此传言有误。 ”
罗暮衣也冷冷回道:“怎么有误了?”
“不是……‘曾经’。”风颂低声道,“魔主看上去意难平,不是么?”
“……”罗暮衣简直目瞪口呆。她都要怀疑风颂是被夺舍了。
他不是一向不善言辞么?怎么直接质问起她是否“意难平”了?
但她转念一想,风颂高傲,不容沙子,大概是t z要刨根就底,日后好断个干净。
她本就计划和他分开,此时再暗示下他她对“师兄”的意难忘,风颂这还不气炸再也不来找她?
想到这里,罗暮衣也蹙起眉头。
“意、难平?”她似一个深情之人,突然被这三个字创到。
她神色恍惚了瞬,一向乌不见底的眼睛,被辟出了一道光,里面满是“缅怀”和“怔愣”。
也是她这一“晃神”,却突然撞入风颂在喷火的眼睛。
他没说话,但已胜似说话。
罗暮衣已经察知到,若是风颂是善言之人,此时已经要开口骂她了。
罗暮衣完全没料到风颂如此的反应。
她懵了,蹙眉,也质问回去:“你为何做出在意此事的样子?你不是从不在意的么?”
虚伪什么?平时不在意,此时还敢生气?
她本以为此话可以让风颂哑口无言,但听他冷声道:“我不在意?”
风颂又道,“罗暮衣,我是你联姻的道侣,是和你成婚十年的道侣,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在意?”
罗暮衣:“…………”
她心里再生茫然,也憋火起来。
风颂……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好理直气壮啊。
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罗暮衣眼中也喷起火:“的确是成婚十年,但你之前总对我摆冷脸,要拉一下你的手都喊‘自重’。你推拒我的亲近,此时说什么在意?真无趣。”
她的话如一把刀,猛地劈向了风颂。
风颂冰冷的脸,突然晃动。
罗暮衣低头,看向石碑,又如恍了下神,低声道:“若是‘师兄’……可不会这么对我。”
“……什么?”如果说,风颂先前,脸上满是怒气,罗暮衣这两句话劈向他后,他像是被冲击了,眼中的雾也散了,却更加迷蒙,让人看不清。
只是他身上的尖锐,似被冲散了许多。
他怔怔看着她。
罗暮衣道:
“但你放心,我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这也的确不知道是何日写的了。”
罗暮衣心怀鬼胎,说着违心的谎言,她摸了下石碑,又放下,“我也是和你联姻了,不是么?往事已去,我们便都不要再提了。”
背过身时,罗暮衣抿唇。
实际上,她可以演得更夸张,凡民出身,她看话本多。
她大可以学着那些道德败坏的角色,大声吼道:你一个替身,怎么敢看我“师兄”的名字?随后盖住石碑。
但罗暮衣又实在觉得这戏虽然能伤害风颂,也会把她自己伤到——实在过于矫情和恶心。
她便干脆看向碑文,蹲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到底怎么回事。
黄沙遍地,罗暮衣的蝎子又去又回。
罗暮衣拿回蝎子,察觉到黄沙下埋了东西,便施诀,出现了一块骸骨。
罗暮衣心里发凉。她眼尖目明,一眼看出,那是地阶大妖的骸骨。
她要拿起来,那骸骨上却发出一阵灼人红光。罗暮衣蹙眉,这不好处理了。
一道符,却突然递到她面前。
符,正是仙修道符。
罗暮衣抬首,只见风颂披着斗篷,已来到她身侧,微微抿唇,把一道符递给她。
罗暮衣:“……”
她本以为风颂会直接被气走。
风颂:“此为消煞符,可除煞气。”
罗暮衣默了会儿,道:“不必了。我有。”
风颂也沉默,缓缓收回手。谪仙姿神隽朗端严,却沉声道:
“此时还需作甚么。你说罢。此地尚危险,不宜误事。”
仿佛方才一切没发生过。
“……”罗暮衣回首。
……她真要怀疑风颂被夺舍了。
剑修骨重神寒,此时望着她,轻抿嘴唇,神态竟有一种乖巧的冷清感,又轻轻垂眸。
罗暮衣是打算和风颂分开,但见此状,她都不由恍神。
风颂,神仙中人。他的容貌,也的确非常让她喜爱,才让她念念不忘数年。
她猛地醒神,低头,也平复了语气道:“我得处理了这妖骨。你传讯便好,让外面的人准备进来罢。不过……”
她看向石碑,“如今事态不祥,我得用留影珠记下此地符号,并设下结界,再查下去。我来过此地,却不知真相,不可让外人知道。怕被东西领地的人利用了去。”
她语气是正常了,但有些疏远。
“嗯。”风颂道,“那我晚些再唤人进来。但我也会记录此地之符……仙台所需。”
罗暮衣:“行。”
她没再说话了。
风颂依旧垂眸,半晌,才念诵仙诀,召出幻影珠,记录此地之符,也用“尽清华”环住四野,清念消煞。
然而,他转头,目光触及那“师兄”二字,眼中又漫出几分怒气,但却是遮掩的,亦混着几分魂不守舍。
也不知怎地,风颂目光中的火,声音中的利,似都被上了道法咒,被什么锁住了。
他别开头,没让身旁的道侣看清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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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颂本也关注她,立刻随她声音抬头。
只见天空上出现一座桥。一个巨大的骨头落在桥头,双眼所向,是一座浮在天上的缥缈苍青色的桥,桥上的幽灵低吟浅和,竟是灰白的魂体漂浮翻滚,如长龙般蜿蜒。
人灵之桥,正是妖灾之地的另一道鬼魅之景,由鬼魂筑成,但不害人。后来,人修学会使用符咒,让此桥梯引路。
风颂已记录完此地石碑,扫了眼罗暮衣,见她也收好妖骨,便召出一枚刻着星纹的灵符,灵符入桥,桥上魂灵如散开的星星般洒向四野。
结界大开。
不久后,修士们进入了这妖灾之地。
灰蒙蒙的天幕上,咆哮的狂风歇去。
罗暮衣坐在大车上,正对着手下的人部署。她派自己的亲信封锁了这里,不让其他人进来。
——对于石碑之事,她着实不放心,便打算回去查上一番。
罗暮衣正要走,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你……要先走么?”
罗暮衣抬眸。
只见幕帘被掀开。
风颂走了进来。
他长发如瀑,本清冷无加,但此时,月光罩在他的肩头,泻下淡淡的光,他目光竟有几分柔和。
“……何事?”罗暮衣问。
“妖祸之地煞气重。你方才,又闯了数道妖关。”风颂抿唇,“我和你同归,路上用‘尽清华’除你煞气。”
罗暮衣垂眸:“……不必了。我买了净化灵石。一样的效用。”
风颂见状,袖中的手腕轻转了下。但不知怎地,他似乎短短时间,就对罗暮衣的冷淡有些习惯,只仰头:“我有事与你谈,在路上和你说。与你同归。”
“……”罗暮衣怎么也没想到风颂主动要求,便也点头。
风颂踏上大车。幽香飘过。罗暮衣的大车由六匹睚眦所拉,一向是煞气重的,风颂也未改颜色。
而大车离去,激起濛濛雪尘。
罗暮衣便听着风颂和她说话。他声音清冷,仪态端庄,谈的大都是稽妖台在魔域需要协调的一些事。这是公事。罗暮衣便也公事公办地答了。
半晌,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先前,我……”
风颂垂眸,声音绷着,却开口道,“我已查夺魂坡之事。幽圹之毒蝎使当日至,路上杀人无数,实不好相与。”
罗暮衣抬眸:“……”
风颂闭了闭眼,“所以……是我没体会到你的难处。”
“你也是迫不得已。”
“对不住。”
罗暮衣再次眨了眨眼。这是……风颂么?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细想起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风颂又垂眸,竟又道:“再早些,对你说‘自重’……”
他目光几不可察地躲闪:“也是我当日身体中毒。中毒时,我一向……不喜见人。你当知道。”
“不知你对那日的话如此在意。”
“是我的错。”
罗暮衣却彻底傻了。她回溯过去,风颂什么时候和她这般说过话?
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她突然有点茫然,也有点生气。但说不清为何如此。
但她抬眸,却撞上风颂的眼。他气质是清冷的,但如今看她,目光柔和了几分。
他本是在偷偷瞅她,被她看到,又微微抿唇,竟似有几分紧张。
他却又试探性地朝她伸手。
“做什么?”罗暮衣问。
风颂低声道:“……尽清华。”
“旁的灵石,到底不及仙术。”
罗暮衣抬眸。
的确如此,灵石有杂质,不会全然清扫魔修的杂念。但尽清华纯粹,是其他魔修求之不得的功法。
风颂也不管她回答与否,手扣住了罗暮衣的手。
他的手温凉,触起来很舒服。
随即,一股灵力浸入了罗暮衣的灵脉。
那是一股清冽的灵力,但又有温润t z之感,如潺潺溪流,润物无声。
罗暮衣瞅风颂,却见风颂也在瞅她。
四目以对,他又微微别开了头,挪开了目光。
罗暮衣抿唇。
风颂……他的清冷,他的干净,他的俊绝,都十分入她的心。
但是,如今有妖毒在,她无论如何,也得和他分开。
当年的报复,也得继续。
风颂长发如瀑,轻轻扫她的手腕,少时,他松开时,罗暮衣浑身舒适许多。
罗暮衣:“多谢。”
“……你在说什么?”风颂冷冷道。但脸色却不是非常的冷淡。
罗暮衣抿唇。
她突然忆起过去,万剑山上,风颂作为师兄,便是如此神色。让她以为他们很亲近。
但是,该分开的时候,他十分决绝。
罗暮衣收回手,也不再说话。
二人之间氛围好上许多。
窗外,雪落下,望北台被洒上了一层雪。大车碾道,少时,他们已经到了罗暮衣的宫殿。
乌黑的堡垒,映在晦暗的暮色下。四周灯火点点。
风颂握剑,湛湛目光看她。
罗暮衣垂眸,过去,她的确都是会邀请风颂去她的寝宫的。
但今日……
“那就在这里告辞罢。”罗暮衣道,“我今日受了煞气,想独自休息一番。”
“……”风颂脸色白了分,“‘告辞’?”
罗暮衣点了点头。
风颂握剑的手收紧,少许,他低声道:“罢了,你去。”
顿了顿,他又道,“我的二弟子风迢明日来我宫中,可来见上一见?”
“……”罗暮衣皱眉。风迢,修刀的。过去她常去帮着指点。
罗暮衣淡淡道:“我若有空,便来。”
风颂垂头,抿唇,却对她点了点头。
罗暮衣走了。
却没看到身后剑修握剑,指节分明。
罗暮衣回到魔宫后,挂了几个影子在自己宫中,不想让旁人发现自己真正的行踪。
随后,她溜去藏书阁。
那里有着南魔宗浩如烟海的藏书,她封上结界,把符咒和她带来的白骨相连。
罗暮衣滴出自己的血,却发现她的血融入白骨,似激起乐声,如在“应和”,但又不那么和谐。
幽冥之渊,正如“应和”的深渊。血脉相连,毒性相和,便可应和。
这等应和,便是血与毒不是十分契合,却也有契合的成分。
而按照她的情报,夺魂破的地劫妖,便是“昏惑”。她的毒,是和“昏惑”一系的怪物有关,但不是“昏惑”本尊引起的么?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毒?
又为何,她对她石碑上写过的字完全无记忆?
她皱眉。
……这次前行夺魂坡,她只觉身陷诡异。
有什么不对。
风颂的态度奇怪,都是小事。
她的毒,没有查出原因。除此外,她竟还去过妖祸之地却失忆了?可是什么人做的?什么在害她?
罗暮衣想到此处,背脊爬上一层凉意。
她只觉,她似乎陷入了一个她看不明晰的蜘蛛网。
有什么她不明白的事物,正在攻击她,要把她拖拽着拉入深渊。
而罗暮衣按照之前的法子,抱着最后的希望,尝试把毒挪到妖骨上,但却是徒劳。
她又陷入绝望。这条线索断了。
她还能如何?
远方,她倏然听到了烟火之声,盛大,如暴烈的星火炸开,这大概正是她领地的人正在点火扫灾,这是望北台的习俗。
罗暮衣却全无心情欣赏。
她全身冷汗淋漓,痛彻心脉,头似有剑在搅动,竟是又陷入了毒发。
妖毒,到最后,可以让人失去神智。
饶是罗暮衣用强大的功力压制,再服下提前备好的可以压制痛苦的药,她也没有无虞地度过这一关。
她压制了心魔,但也失去了戾气。
罗暮衣伏在地上,气喘吁吁,也是靠着风颂留下的“尽清华”灵力,才好受了些。
她闭眼。
但如今线索断了,她又能如何?或许,她该去趟东领地。东领地那尹东亭的余夫人,也中了毒,被处决了。或许那里有线索。
少许,罗暮衣压了毒,打算从藏书阁回寝宫,却忽听阁外密林一阵窸窣声。
藏书阁外,正种着一片灵树,布成结界,形成保护。
随着她踏出结界,一阵幽香袭来,如月下桂树,飘渺梦幻。
罗暮衣蹙眉,手上鬼气,如同电掣。
下一刻,一位貌美男修,从林中跌出,其裹着雪色宫装,满脸惶恐,见到罗暮衣,又羞怯地低下头。
“你是何人?”罗暮衣问。
对方忐忑道:“魔主,我正是新进的宫人,守此奉魔林。”
对方垂眸,目光内敛,神态和风颂竟有几分相似,但又形容艳丽。
罗暮衣早见多了这种场景,心里冷哼一声:“今天是何人安排你来?”
“玉无瑕大人。”
罗暮衣:“这么大的林子,就派你一个新人来守?你是哪家的人?”
对方说了一个门派。是魔宗下的分坛。
罗暮衣:“好。”
她扫了眼男子,召出一个灵果:“霜饕坛在望北台一直尽心尽力。此为北界松麝果,你服后,可保你进妖灾后除乱心之念,也可增长功力。赏你了。”
男修欢天喜地地谢过罗暮衣。
然而,对方接过灵果,却倏然目光凝住。
几乎同一时刻,男修手中一针射向罗暮衣。罗暮衣一脚踹去他的肩胛。
清脆的碎裂声中,男修的肩膀碎去,罗暮衣居高临下,在男修的惨嚎声中,她的刀已经插入了他握针的手,不过瞬息之间,搅动百次。
男修的手化为血泥一样的东西。
“好丑啊。”罗暮衣嘻嘻道,“尹东亭派你来勾引我后,你答允后,可知道你这么好看的手,会变这么丑么??”
对方惨嚎,方才模仿风颂的清冷,尽数消失,不过跳梁小丑。
“不,你,你……”对方瞪眼。
罗暮衣道:“想问我怎么发现的?一向我觉得可疑的人,我都试探一番。这灵果上,我抹了你们东领地暗阁之人才嗅得出的蠪血毒啊。你若不是东领地的人,怎会迟疑?”
她的刀却快速碾入对方的肩膀,切下对方的一条手臂:“说,你的同伙在哪里?你的目的是什么?尹东亭不会只派一人来。你们最好说出目的哦。”
幌子。罗暮衣看出来了。眼前的人不过幌子。
拙劣的演技。其他人有大动作。但他们低估了她的狠辣。
已在瞬息之间,罗暮衣的刀搅动,她知道怎么让人生不如死,但又保留生息。
手脚筋俱断的细作,发出震天惨嚎。
不过一息,他便在罗暮衣脚下留下一句结结巴巴的话,罗暮衣脸色巨变。
与此同时,震天声响中,结界里出现一道蠪蛭图腾,其状如狐,声如鬼婴,形为鬼灵,以利齿咬向罗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