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会跟着你下去。”风颂声音也冷了分,又顿了顿,“此次,断不会出现上次的事。仙台护人出,魔域拿人喂。”
罗暮衣的火几乎要从眼中喷出。
风颂说话简直不留情面了。
但想起上次妖祸之事,她也气短几分,风颂的话,也是实话。她也不好反驳。
“你就如此看我么,风颂?以为我次次下去都要害人?”罗暮衣手叉在腰上,大声道,“你就这么一点情面都不留,要随时盯着我么?”
风颂却猛地抬头瞪她,张了张唇。
似她说了什么荒谬的话,也似他有什么想反驳。
“……”但半晌,他却又冷冷抿唇,也没有任何收回话的意思。
罗暮衣快被他气死了。
但她很快想到,如果风颂真随她下去了,她怎么好单独找“昏惑”。
她不由压住脾气,好声好气地道:“罢了,阿颂,上次是我之过,不该那般做。如今幽圹之人不在,我此次绝不会如此。”
“我与你立心契罢,我绝不做害民之事。你不必与我同去,省得你不快。”
这个法子,罗暮衣急急转念生出,心中都不由为自己叫好。好天才的决策。她立誓,可是有法力限制的,能达成风颂的要求,也可让他不随她下去。她想不出风颂有什么缘由不答应。
不想,风颂蓦地抬头,冷冷瞪她,他看上去,似因为什么,十分生气。
半晌后,他盯着万寒,目光似能洞穿“万寒”几个洞。他寒声道:
“罗魔主,你似是很想独自下去。”
“……不是。”罗暮衣道,“不想为阿颂惹麻烦罢了。”
风颂又抿唇:“可是魔域有什么想瞒着仙域?”
罗暮衣第一次觉得和风颂拉扯极为烦人,她最后耐着性子道:“联姻之后,我对你如何诚心诚意,你都该看在眼里。阿颂,绝无此事,你不必疑心。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风颂却道:“不,夺魂坡受灾之地,魔主不去,我也必要亲自去看。魔主如果问心无愧,不必再劝。”
罗暮衣的火都喷上头。她说这么多,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风颂也不退步。
过去,她二人常有矛盾,她也没见过几次风颂先低头。
凭什么?凭什么他次次这么傲?凭什么他克她?
罗暮衣实在忍不住,爆发了:“风颂,你就是非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我现下做什么你都要怀疑,都要阻挠,都看不惯,是也不是?”
风颂却也抬头,眼中盛出一样的怒气,寒声道:“我也想问问罗魔主,我不过行仙台之责,魔主为何阻挠?”
他闭了闭眼,胸口起伏。
半晌后,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我记得……罗魔主过去,次次入妖祸之地,几乎都要邀我同行。你为何偏生此次不愿?罗魔主最好给出缘由。”
风颂再仰头,他的目光,似要把她洞穿。
“……”罗暮衣瞬间成了哑巴。
风颂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的确,按她方才表演记不清自己告知风颂他是替身的思路,再思及她过去的表现,此时再不答应,风颂和仙台要起疑了。
但风颂怎么在此事上刨根究底?
她目光阴沉地看了会儿风颂。
只有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是,是我思虑不周。”罗暮衣淡淡道,“风仙君愿意跟随,便和我同去吧,这样也好。”
“……”风颂闭眼。
过去亲密的道侣之间,气氛冷若冰霜。罗暮衣抿唇,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抬步便走。
风颂看着她背影离去消失,蓦地垂眸,无声地盯着手中剑。
而他们这貌合神离的冰冷,维持在他们共入妖祸之地的时刻。
夺魂坡外,山谷寂寂。是那冬季,入口蒙上了连绵白雪。断壁残垣外,横起数道金光四溢的法光,正是这妖祸之后,众人以结界封住了灾地。
罗暮衣到达时,披着厚厚的斗篷,斗篷内是轻甲。
再转头,只见风颂同披斗篷,负剑而来。
他玉冠银带,面如冠玉,手上万寒,荡出淡淡雪光。
而他走来,也不看她,冷着脸看结界入口,气质冷冽,令人不敢逼视。
罗暮衣心里冷哼一声,也转开头。
而此次入夺魂坡灾地,只有他们二人。
罗暮衣所在中洲,魔修分为魔主、魔士、魔者、魔徒四品,仙修则分为天师、仙士、仙者、仙徒四品。而罗暮衣是魔主,风颂是天师,是以他们都是千万寻一的上品修士,也是如今来这二坡最强之人,所以才敢进去治灾。
结界被打开,声如敲响洪钟,其内黄沙飞舞。
罗暮衣撑伞,先行进去,红叶落下。
风颂冷冷扫了眼她的背影,驱动万寒。他随罗暮衣进去后,结界再次关上。
……就他们二人,风颂还是跟进来了。罗暮衣心里十分不爽,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她一进去,便熟练地撑开结界,在地上放出了十二只蝎子。
蝎子前额鲜红,捷若雷电,遁入沙土远去,正是用以探查叩实的魔物。
她要探前方是否有危险。
这是常规。
而放出后,也得在原地等待一会儿。
罗暮衣起身,感受到风颂冷冷立在她身后,也不说话。她也不想说话。
“……”是以二人一时十分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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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颂:“你如今,就如此不想与我同行?”◎
罗暮衣想了想: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法子和风颂分开走,让他松懈最为要紧。
心念一动,她先开口道:“阿颂,仙台可是已查到了什么?和我说说可好?”
风颂却道:“仙台所查出之事,一个时辰前已送魔营。罗魔主想必看过录事卷宗,并无所差。”
罗暮衣:“……”
她蹙眉,摸鼻子。此人态度好差。
不过她的确看过仙台所呈卷宗。风颂此时,像是没有别的事要再交代。
尴尬。她也不想再花心思说话,只打算等待蝎子回来,进去后再设局赶他好了。
他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道侣之间,气氛一时冷若冰霜,似被风雪冻住了。
风颂垂眸,凝视罗暮衣的背影,她背影也似染上冰冷。
他抿唇半晌,默了默,才冷冷道:“罗暮衣,我查访二坡过往之事,倒是听闻一事。与你有关。”
“……何事?”罗暮衣语气硬梆梆地回他。
风颂:“五十年前,你曾与同门来过夺魂坡,齐心设局,剿杀东魔地风暴营之人。”
……同门,哪位同门?
罗暮衣认真思索了番,猛地想起。哦,五十年前,她和师兄岑浮来到此地,设局虐杀过政敌。
那时,他们在夺魂坡设下无数从古典里找出的酷刑,政敌体无完肤,全家尽死。魔宗之中,有他们立足之地。
此事也是她“疯女”称号的来源之一。
想到这里,罗暮衣当即凝眉看风颂。
他垂眸,冷若冰霜,绷着一张脸。
她竟一时判断不出,风颂是要问岑浮,还是批判她凶残地杀人。
“你提这个做什么?”罗暮衣道。
风颂冷冷扭头,也不再言,脸色极不好看。
“……”莫名其妙。罗暮衣也不想理他。
两个人都没了交流的兴致。
噗噗——
地上,那毒蝎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是探查之蝎回来了。
罗暮衣数着毒蝎之数,凝眉,才对风颂冷冷道:“风仙君,东南,西南t z之蝎未归,当有残留之妖患。我去东南,你去西南,如何?”
“风仙君”。如此疏离的称呼,罗暮衣极少用。
风颂面色化冷,沉默了会儿,目光极厉,寒声道:“罗魔主,不必多说,我此后和你同行。”
“妖祸之地,凶险异常。望魔主勿要自视甚高,小觑了去。”
“……”罗暮衣心烦极了,也不说话,一把握着巨伞“殃见”,便先入了风沙,也不回头看他。
她已不掩饰对风颂的不耐烦和不满。
风颂凝视她的背影,眼睫一颤,凝眉,却也默默持剑跟上。
道侣二人再次滑入冰冷、凝窒的氛围中。
罗暮衣走在前方,拿出寻妖盘,稽查妖踪。
听到风颂的脚步声,她抿唇——
她自然也不喜欢如今和风颂的氛围。
他们何时变成这样的?
是因为风颂心一直捂不热,她心烦才如此的么?
而罗暮衣记得最早的最早,他们刚成亲时,的确是她强求着风颂,逼着他,不准他一人下妖祸之地。她说不放心他。
下去后,两人开始毫无默契,风颂当时也如她现下这般,一个人冷冷地走到前面,也不想和她交流。
后来,他们遇险。罗暮衣开了庇舟之所。在狭小的结界中,她为他服了药,他对她用“尽清华”。
罗暮衣还记得冷傲的剑修当时脱下一半道袍,本孤冷的脸满是忍耐。他凤眸晕雾,瞪她,甚是好看。
然而,当一人对另一个人有怨气时,好的记忆,也会蒙上了一层灰。
罗暮衣不愿意再想。
她手持寻妖盘,见那针摇摆,东南、西南的字符都闪烁,半晌后,她蹙眉:“东南之光更甚,过往青龙出逃之象,常在东南。当去东南勘查。”
蝎子爬上她的手臂,罗暮衣顿了顿又道,“不过,途径东南,当有沙噬妖群,不好走。”
风颂却道:“西南之地,正照荧惑守心,红光四溢,也可聚妖。若不做处理,探东南回程,也易陷入险地。你就放着?”
他语气清冷,正如过去那明月峰上的师兄。
罗暮衣心里有气,完全听不惯他的语气,回头看他,一双眼乌不见底。
“所以?风仙君,说结论可好?”
“罗魔主。”风颂冷冷道,“先去西南,处理那方妖群,再往东南走。”
“唔。”罗暮衣也不是一生气,就要和人完全对着干,不动脑子的类型。她思忖着,这的确最为保险,就道:“行,去。”
二人再次前行。
而罗暮衣走着,垂眸。蝎子在她胳膊上爬。她感应到一事,却不打算告诉风颂。
前方西北,有野狐之骨,骨为阵眼,便是幻阵。
她打算把风颂骗进去,拖上一拖。她好独自去找昏惑。
狂沙漫天飞,罗暮衣撑伞为盾,忽听一声尖啸,是那野狐凄鸣。
罗暮衣身形一动,便滚入那幻阵。
虽然她和风颂感情不好,但她自认风颂此时万不会看她独自入阵。
果然,风颂见状,身形一翻,便随她跃下。
罗暮衣正要深入,手腕却一动。
只见风颂手上是一根青绫,缠上她的手腕,他冷冷看她。
“前方阴火阴水相映,天盘丁奇,地盘六癸,为‘雀投江’祸象,迷阵难破。魔主何必冒进?”
无法,罗暮衣回来,冷冷道:“我看清了,不过想快些进去,怕节外生枝。”
“凡事不可造次。快,则易错。”风颂道,“勿进。当先破前方迷阵之眼。”
罗暮衣暗暗抿唇。
风颂,也是常治妖祸之人。
他已看出此地迷阵了。她也不可做得太明显。
而罗暮衣也没想一次就算计成功风颂,这次不行,下次再说。
只听一阵妖物邪鸣,地底钻出,野鼠山狐,如暴风雨般携幽冥扑来,罗暮衣撑伞,反手挡住飞来的虫豸妖邪。
却听一道清越之声,万寒出鞘。
长剑夭骄,声如龙吟,一道震天响后,剑钉向罗暮衣东南三十尺之地。
直闻雷鸣撼地,长剑引雷,化出百道冰锋。地底妖狐之骨出时,长剑带冰,破其心脉,骨妖厉吼。
而罗暮衣和风颂虽然如今貌合神离,但成婚十年,到底一起多次入祸地,她知道该如何做。
她念出一道法诀,召出一道鬼气四溢的符咒,便直直将其射向那骨妖。
长剑定妖,符咒毁妖。
煞时,野狐之迷阵破去,毒雾散。
罗暮衣只觉周身一阵清凉,是尽清华萦绕她身。
她也撑盾。
二法合一,两人毫发无损地跃出迷阵,尽看迷阵坍塌毁灭,带着其中妖邪灭亡。
罗暮衣却暗暗抿唇。失去了一个分开走的好时机。
但她面上不显。
风颂则背对着她,以剑撑地,再次放出几颗白色的丹药,丹药遇冰,化成濛濛白雾,如白练般蒙在废墟上空。那上方的荧惑红光就此与此地隔绝,无法再映入此地引妖。
罗暮衣也检查了一番四周:“此地已清,往东南去罢。”
她心下也一阵焦急,若要分开走,接下来机会不多,不可出错。
而罗暮衣记得,他们前往东南,会遇到沙噬阵,即那被浸入妖血的黄沙,可形成惑人阵法,也会食人杀人。
介时,她趁乱找机会跑掉就可以。
风颂自然也对前往东南没有异议。
罗暮衣撑伞,隔绝从天而降的暴风雪。少时,他们便到沙暴之地。
罗暮衣眼见此地迷踪,果然混乱,心中一喜。
她对风颂道:“此地南为沙妖,北为风邪。我去南,你去北,速速战过再会合,如何?”
怕风颂反驳,她道,“我们相隔不会超过百尺,你也看得见我。大可放心。”
风颂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无声点头,没什么表情。
罗暮衣这才放心。
她打算,一会儿斩了那沙妖,本该会合之际,扬沙乱踪,随沙而走。
到时候,风颂来找她,她也说是意外便好。
罗暮衣立时去找那沙怪,只听一道清鸣,风颂剑再出,他已去北方。
罗暮衣杀妖经验丰富,振剑伏沙妖,不过瞬息之间。
而风邪无形,更难缠一些,罗暮衣听远方雷动,风邪凄吼,风颂竟是也要成功,她心头着急,当即要扬沙遁去。
遁去前,她也顺便暗下几符振出风颂那方的妖怪——凭她对风颂的了解,这些妖怪伤不了他,但能拖住他一会儿。
足够她消失了。
罗暮衣设符,扬沙。
小妖尽数朝风颂那方涌去。
却忽听远方雷鸣夹风吼,声化诡谲,她再观上方,只见那荧惑红光灾象,竟化成血箭,直射这沙噬北方。
“…………”
罗暮衣蓦地止住动作。按照她过往经验,荧惑出,必激大灾。
她正犹豫,但听一道震天嘶吼,地出裂缝,妖火喷出。罗暮衣咬牙,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再朝北方去。
……小妖风颂是可随意防。但这大灾,一个不小心,便是会重伤或致命。
……她是想逼走风颂,和他感情不好,但好歹道侣一场,他也有助她治妖灾和筑领地,她也不想他真的陷入生命危局。
想到一半,罗暮衣已瞬间变幻了遁地的方向,她撑伞,朝北方而去。
只见风邪落地,地底喷出幽冥硝烟,似可食人。
风颂冷冷站在上方,万寒抵御小妖,但随那幽冥之焰喷出,风颂作为人修,竟是心神被乍出的幽冥之力压制,心神巨荡。
那飘散的风邪灵体,似要在被击碎前垂死挣扎,突然再聚双目和口齿,要对风颂撞去,实现致命一击!
罗暮衣蓦地化为金光,再次撑伞,已把巨盾挡在了风颂面前。
她回首,风颂额顶冷汗淋漓,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拉住他的手:“走。”
罗暮衣手上长刀鬼气现,掷出去的同时,粉碎了风邪。
她捏风诀,伞带着她和风颂跳离了这沙噬之地。虽然地底硝烟不断,但二妖已破,他们也破了此地。
而落地后,风颂持剑撑地,手背青筋滚动。
罗暮衣看他模样,本想问“没事吧”。但想到二人如今交流不愉快,风颂如今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便无声地等他歇息。
但她心下一凉:接下来,倒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时机分开走了。
大概只有这次和风颂探了番,等出去,她再想法子悄悄来趟了。就是找借口难找。
而风颂点了自己两个穴道,传灵力于灵脉后,手背青筋已平。
罗暮衣:“好了,我们继续走,如何?”
她又转念一想,实在不行,到时候逼出昏惑,确认的确是昏惑引毒,当着风颂作战解毒也可。他总不至于不随她杀妖。
但是,若是不是昏惑为她种的毒,那就麻烦了。这会让风颂发现她的毒,会成为仙台在魔域的一把刀。只能见机行事了。
罗暮衣正想着,却突见风颂抬头。
他一双眼冷厉如冰,似压抑着什么,紧抿嘴唇,竟是怒气极盛。
罗暮衣蹙眉。
却听风颂冷冷地道:“罗暮衣,你如今……就如此不想与我同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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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罗暮衣头脑“嗡”了声。
风颂寒声道:“那些小妖,本藏在地下。我杀妖成千上万次,知妖习性。我去北边风邪处时,那些妖群还深眠地下,怎就会突然出来?罗暮衣,你做了什么?”
“……你想多了。”罗暮衣蹙眉,心道死也不可承认,“我们不过运气不好罢了。我不是来找你了么?”
风颂却站起来。
他看向她,一向冰如霜雪的凤眸,已经在喷火。
他胸口起伏着,却是劈头盖脸地质问:“罗暮衣,你最近究竟在做什么?什么荒谬的谎言都编,什么荒唐的事都做。”
罗暮衣也瞪眼。
风颂:“哪怕你怒于你我上次二坡时争端,也不必做这些荒谬之事。”
“你实在,任性过头了。”
“……”罗暮衣完全未料到风颂出此言。
她的手握紧,反应了会儿,也阴沉了声音,“我编了什么?说清楚。”
风颂:“你自己清楚你编了何事。”
罗暮衣:“说人话。可以吗?”
风颂瞪了她一眼,便握剑朝前一步,逼视她:“那我便说清楚。你装醉,编出你所谓‘师兄’一事,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或怒火。但罗暮衣,你的做法实在过于无聊,也过于任性。“
“我不会当真,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反应。”
“……”
罗暮衣心里的火也再次烧起来。这次是憋闷的火。
风颂的眼似能洞穿她。但是她讨厌他这般目光,也讨厌他这种似能掌控他们关系的高傲。
罗暮衣本想说:你说不会对此有任何反应,但你不是正在对此生气么?可笑。
但转念一想,她这“替身”之举的确有因对风颂不满而生出,但最重要的是,她要保命。她必须演下去。
罗暮衣抬眸,换上一脸困惑和惊诧。
她眉头蹙得十分真心诚意:“什么?我喝醉了后……提到了我师兄?哪位师兄?”
罗暮衣语气飘忽了些,气焰也低了几分。
她眼神也躲闪起来,正如不想被发现秘密的人。
“……”风颂无声地瞪她,紧抿嘴唇。
罗暮衣又道:“……到底是怎么提的?你说啊。”
她声音满是试探之意。
若说风颂方才脸色很冷,此时,已再覆多层冰霜。
“你还要我重复么?”
“你不重复,我怎么记得起来。”
“……”风颂胸口起伏。
“风颂。”罗暮衣看着他,也道,“所以,你也要清楚,是我,在忍你的任性。不是你在忍我。”
“什么?”
“是我在忍你。”
他二人目光对峙。
却忽听一道震天声响,他二人都蓦地抬头。
苍穹之上,一道道鬼火扑朔而出,腥风四作。
乌云中,飞出无数羽虫邪嗥。
此界妖物,正分为蠃、鳞、毛、羽、昆,羽。
羽虫,凡间也有,被称为禽鸟。但此时,这些羽虫却散发妖气,全身挂着碎肉,张大利齿,如海潮般扑来。四周冥火星星点点,似在为妖怪们指引着路。
罗暮衣蹙眉。
怎么回事?可是地妖“昏惑”在附近指引妖群?
她当即打起精神,举起大伞“厌刑”,便冲向前方。
她的手却一把被扣住。
风颂拉住她,眼中压抑的怒气未消,目光如结冰雪。
罗暮衣被他扣着,心中对风颂的怨气也未散,她一把抽出手。
风颂:“……休要莽撞。”
罗暮衣:“别说我。我没你想得那么迟钝。我也认出了,这正是 ‘青龙出逃’。”
“龙出逃”,正是罗暮衣先前入妖灾之地的借口。
此为绝世凶相,天盘乙奇,地盘六辛,百事凶,可聚妖。若是不毁,此地便会灾祸不断。
他们如今碰见,说明他们已至妖祸之地中央。这也是罗暮衣可以找到“昏惑”的机会。
罗暮衣急着进去,回头道:
“只要毁掉‘龙出逃’,此地便安全了。你之后听我的指挥便好。我曾独……”
她为了展示经验,本想说“独自斗过”,但话到嘴边,她忆起最近的谎言,“我和我师兄一起曾斗过‘龙出逃’。我守上方天盘,你守住地盘便好。”
她正要走,风颂抬眸,眼神如利剑射来。
他拨开了她,便朝天盘而去。
罗暮衣:“!!”
“不过吵架,你便如此不顾大局?我说了,我有治理‘青龙出逃’的经验。”
“不是只有你一人有。”
风颂冷冷抛下这句话,身形便消失。
而他剑诀精妙,已臻造境。
只听一道震天声响,那正如梼杌穷奇的残暴妖兽,被绵密剑光所围。
扑!妖物尽数倒下,风颂不见身影,剑气如抽丝,如剥茧,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风狂雨骤地扑向妖怪,如死神伐妖。
“……”罗暮衣隐约从那绵密剑光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怒气。
但生气的不止风颂一人。
她横眉竖倒,撑伞抬刀。
震天刀气,辛辣迅疾,夭骄变化,不可方物。
地盘之妖落地,此起彼伏。
罗暮衣抬首,金光中不见风颂,又抿唇。
她和风颂虽都善攻,但防守与医治方面,他们各有所长。
她本习惯了善守的她冲在前面,但风颂要分,便分。她如今,要义是找到“昏惑”,寻得解毒之道。
想到此处,罗暮衣也冲入天盘,天盘之上,涌下如浪潮般的羽虫,更为难斗。
一踏入,她脚底一阵清冷,是“尽清华”的结界,大概是风颂留下的。
罗暮衣长刀燃火,再次放出毒蝎。
同时,光摇刀戟,刀气纵横!
她已如迅雷般,猛地钉向毒蝎寻到的幻象之眼。
幻象之眼,便是凶相中心,一旦被毁,凶相尽碎。
煞时,灵眼轰鸣,天崩地裂间,青龙发出缥缈的凄吼,罗暮衣恍惚间,却似忽然望进一对幽远的青眼。
[又……]
[又是……]
这眼,正是幻象。而按照罗暮衣的经验,凶相被毁,此地镇守之妖便会出现。
她四周布法阵,抬手,把一滴血送向那青色龙眼。
煞时,一阵疼痛,从罗暮衣被种毒的心脏传来。
以那龙眼为中心,坍塌的妖潮,竟撕裂出一道道漆黑的洞,妖力四散,似是入口。
昏惑真的在此处?她的毒也和此地真的有关?
罗暮衣当即变色。
她虽心脏疼痛,但怕风颂正好碰上发现,面上不显,便想跳入洞口追去。
然而,一道似垂死挣扎的凄鸣之声炸开。
气浪翻滚,一道死灵的气息,扑向罗暮衣的脸,她抬伞格挡,虎口剧痛。
死灵?罗暮衣瞪眼,她治妖经验丰富,自然察出这气息来自高阶地级妖!
她五脏六腑都被炸得疼痛,眼前又荡来雪色剑影!
一道衣袂带风声后,清香袭来,抬眸,只见风颂扣住她肩膀。他迎着风霜,手冰冷,如浸入冰雪。
而他反手送出长剑“万寒”,和罗暮衣的伞“厌刑”相叠。
“厌刑”,四溢鬼气,撑出巨盾,本有魔主的上境功力,竟在妖力拍打下晃动,撕出裂缝。
风颂“万寒”散出冰凌,正好补足这裂缝。
轰!二人合力,这散发着死气的冲击,在巨妖的尖啸声中,沉入了深洞。
风颂瞪向罗暮衣,凤眸中映着前方妖气的猩红,“这就是你的判断?”
“是。但也是我先把妖群攻去。”罗暮衣回了句。
她看准时机,又道:“一起!”
互相冷脸归互相冷脸。但二人绝不误事。
长刀“殃见”和长剑“万寒”齐出。
刀如龙蛇,血气横野;
剑如岳峙,星纹炸开。
二法交缠,惊天动地声中,光亮四溢,轰向了洞中和洞外之邪物。
一阵地震山摇,那羽虫和凄鸣震破苍穹,罗暮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便见凶相彻底坍塌。
她落地,一阵天翻地覆,竟脚下黄沙也开始塌陷。
混乱。混乱。
却见一根剑穗,缠住了她的手腕。罗暮衣认出是风颂的。
她也拉住他。
一片混乱中,罗暮衣再次落地,后背一阵疼痛。她躺在地上,五脏六腑被撞得生疼,却见风沙散了,她的手下翻,却碰到冰冷的石。
“怎么回事?”她迷蒙间抬头,却见风颂竟覆在她身上,双臂环住她,脸色苍白,额角冷汗又出。
他垂头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坐起身。
罗暮衣睁眼:“这是何处?”
只见漫漫黄沙之中,竟只有一二妖邪的白骨,“昏惑”和方才的妖怪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