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他求我干嘛—— by塔篱
塔篱  发于:2024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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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颂的眼中,却出现前所未有的怒气。
“用庶平喂妖,如此卑劣之举。你怎敢?”
“卑劣?”罗暮衣彻底抬起头,凝视对面的风颂。
仙君高高在上,判她卑劣。
她不知多久没见他如此语气了。
而罗暮衣想起了百年前。
曾经,她为报复风颂,潜入万剑山,作为外门弟子之一,她被风朗送到风颂所在的明月峰,带着毒。
风颂那时便霁月光风,不顾风险,为她们解了毒。
后来无数个夜晚,他手握戒尺,管教她们这些外门弟子。
但罗暮衣还没来得及报复他,便因犯了错,再次被风颂赶走。
“卑劣。”
他的语气和现在一样,冰冷,似可造万尺寒。
他的双眼,也砭人肌骨。
“卑劣?你我成婚时,你当知道我卑劣,我以为十年了,你当习惯了。”
“……”风颂瞪着罗暮衣,“望北台,绝不该踏上此路,否则,终将灭亡。”
灭亡?罗暮衣也被风颂引得一阵火气,识海一阵刺痛。
她冷冷道:“风颂,搞清楚,我才是望北台之主,你是我的道侣,也不代表你可以这么说话。我知道什么对望北台更有利。不需要……一个外来者指手画脚。”
听到“外来者”一词,风颂脸色一白。
他却顿了顿,又冷冷道:
“有利?”
“罗魔主。”
他已换了称谓,“你的有利,就是用庶平之人的命,来填你的功绩么?”
“……”罗暮衣紧抿嘴唇。
“以无辜之民的性命换利,”风颂冷冷道,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他掷地有声,罗暮衣胸口气血翻涌。
风颂说话的意思,她怎不明白?
他只在说她迟早要受报应。
但他在仙域高高在上,十年里并不关心她,怎么可能明白她的处境?
她行差踏错,四处都是政敌,都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她也不过是在做最理智的选择!
“别对我这般说教。你以为你是谁?”罗暮衣再不耐烦,抬头瞪风颂,“你是仙修,出身高门,站在云端,说‘以善为本’,当然容易。我,是倚靠幽圹的魔修。”
“落回地面,风颂。看清楚,我们不一样。”
“……”风颂瞪她,指节按上“万寒”,发白。
他抿唇,似已被她气得快没声。
罗暮衣继续出言,眼神仿若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我们联姻前,你也当知道,魔域没有无辜的人,凡民也做过恶事。你不要把你那套搬来。我们只思考利益。”
“……利益?”风颂冷笑一声。
“是啊。而只有强者在魔域,才有资格思考利益。”罗暮衣睁大双眼,她一双血红的眼,竟有几分可恶的无辜,“我够强,所以我有资格用弱者换取我的利益。过去,我是因为你这位仙修道侣,没那么明目张胆。但你要记住,我为你顾忌归顾忌,一切的前提,都不可以撼动我的立身根本。”
“如果一件事,影响我个人利益,再卑劣,我都会做。”
罗暮衣微笑。
“你记住了。”
她的笑很天真,却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横在二人中间,似撕碎了什么。
大概是一直想忍耐的人,不想忍耐了。
风颂无声地看着她。
头顶,隐雷响,黑云压林。
风颂出言,声音沙哑:“这就是魔,对么?”
要割席了?罗暮衣近来格外烦躁,也突然失去了顺着他的意图。
她道:“对啊,但你也是魔的道侣。你得忍受魔啊,真不幸。”
风颂闭眼,寒声道:“不,仙魔,终殊途。”
“……”
“殊途”二字,若一把刀,割上了罗暮衣的神经。
她突然心中生起狂躁。
殊途,是么,这或许就是她和仙修将走向的结局。她也认为的确如此。
罗暮衣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风颂抬眸,罗暮衣却突然一把按住他,扣住他握剑的手。
“是否殊途,选择权在我,你得让我好好想想啊。”
她的手有力。
风颂手臂一颤,冷t z冷瞪她。
过去便是如此,罗暮衣喜欢强扣住风颂,喜欢看他如此冰冷、愤怒又无奈的神色。
他们的脸贴紧,
鼻息交缠。
罗暮衣却倏然一句话不说,松开风颂的手。
她全身化为散着鬼气的叶,随风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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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顺着溪流而上,风颂一身雪衣,站在岸边。
他低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灵珠,沉入了浑浊的水流。灵气散发,溪流清澈,奔向远处田野。
那是魔域荒芜的田。
“为什么做这些?”罗暮衣问。
风颂垂眸。
“积善逢善,与人恩泽,当有厚报。”
冽冽寒风吹着他的斗篷,狐绒迎风动。
他的凤眸,映着天光。
罗暮衣猛地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
营帐之中,只她一人。
罗暮衣并未回原来的营帐。她现下是一眼都不想看风颂。她在二坡外的营帐住下。
但没想到……还是梦到了。
罗暮衣抿唇,却忽觉不太对。
她抬手,擦了额顶渗出的冷汗,低头,手臂竟隐约泛起一阵青光。
怎么回事?
罗暮衣不解。
她隐约生出不祥之感——这是她的直觉,正想探查,却忽然听到下属拜见。
下属进来,带来一个消息——听闻,万剑山的风三疯了。
“疯了?怎么疯了?”罗暮衣蹙眉。
“被那妖怪的血侵入眼,再认不出他娘,想来,恶有恶报!”
罗暮衣不知自己的下属如此高兴做什么。
她敲着太阳穴,回忆发生了什么。
二坡成为废墟。
长公主对她满意。
却见又一魔官进来:
“魔主,不好,不好了……仙魔二域,都出了烈毒入心之人!想来,这次的妖灾,是被他们引来的!”
罗暮衣猛地抬眸,手也一颤。
烈毒入心。
这大概是如今仙魔二域修士都极为恐惧的四个字。
顾名思义,便是指烈毒进入心脉。此处的毒,是指妖毒。
而中毒之人,受妖毒影响,会逐渐侵蚀理智,失控后伤人无数。更可怕的是,修士的心脏,自此成为大妖的“锚”,可借此锚,召唤小妖,攻击人族。
过去,烈毒入心的人,是必死的。
但现下,仙域想出了一个法子,高阶修士可化法力去毒,但化去法力不可回,中低阶修士则剥仙骨。
而魔域呢,高阶修士,本可通过某功法也化去此灾,但是……因为政、治斗争的缘故,烈毒入心之人,也必死。
因为长公主曾以烈毒入心之罪斗倒先皇遗脉,所以无魔修可对此症必死产生异议,不然就是反幽圹。
“烈毒入心?何人?”而在路上,罗暮衣了解了是哪两个人出事。
“回魔主,魔域,是东领地尹东亭的余夫人。仙域,则是一位姓秦的仙君,风仙君掌刑剥骨。”
罗暮衣抿唇,不知怎地,她心脏难受地跳了几下,引出几分针扎的剧痛。
她却按住这感受,不让旁人察觉。
“他们如何惹的妖毒?”
妖毒入心。那得直面大妖,才可中。
“被大妖入梦,因贪念去了禁地,才得此症。”
雾山之下,一片乱局。而罗暮衣走到刑台前时,看到一位女子倒在地上,心口血肉翻涌——是心脏被火钳子活活拔出。
罗暮衣蹙眉,这余夫人,和尹东亭联姻,怎么也是道侣,就得这个结果?
但她转念想想,她和风颂作为道侣的关系,或许也没比他们好多少。
她再往前走,脚步一顿。
一位仙修,正被锁在仙台上。他目眦尽裂,声发颤:“风清仙君,饶命!若是剥了仙骨,老夫安能活?!”
风颂正一身雪袍,却不顾对方的求饶,手落上了对方的头顶。
一阵凄厉吼叫声中,秦坛主被剥了仙骨,戚戚倒地。
罗暮衣冷冷盯着这一切。
风颂,执掌仙域妖祸查探,对此倒是一向冰冷和果决。
风颂却似有所感,抬头,蓦然和她四目以对。
他目光冰冷,猛地握紧万寒。
“魔主,是否请风仙君一齐用膳?今日的宴,可是魔主三日前令人备下的,有风仙君最喜的金镶玉,还加了暖鱼肉哩。”一位魔官却凑过来。
罗暮衣“唔”了声,她想起来,三日前,她的确令人布下了此宴。
但今日……她沉眸道:
“不。不必。我乏了。“
罗暮衣转身便走。
风颂的手蓦地一颤,抿唇看她背影。
罗暮衣走出石林,他才扭开头,指节紧扣,却如霜一样白。
罗暮衣的确一人回了营帐。在路上,她便有不好的预感。
回到营帐中,她刚把所有人赶走,却忽觉心口再一阵剧痛。
转眼,她竟撞上柜门,似一瞬陷入乱梦颠倒。
狂乱的符号。癫狂的呓语。
“昏惑……”
“昏惑……”
煞时,罗暮衣胸口的剧痛,如万千毒蝎一齐咬了一口,她靠在柜子上,竟抑不住喉中的惨嚎,只庆幸自己布上了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
再睁眼,她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幽暗的灯光下,罗暮衣抬起手臂,幽绿的光大盛,没入她的经脉。
她闭了闭眼,但大概已有猜测,她已面无血色。
罗暮衣又召出酒滴,浸入灵脉。
酒滴可查探,直入的她的心。
少许,罗暮衣吐出一口污血。
那酒滴染着青紫,滚在地上。
“……”罗暮衣见此景,眼中已生绝望,骂出一句脏话。
在魔域,大多数人眼中,因为政、斗,哪怕高阶修士可压毒性,烈毒入心,是必死的。
在仙域,烈毒入心,也是要剥仙骨的。
很不幸,罗暮衣现在,竟成了烈毒入心之人。
南魔域,广袤的土地上,有无数起伏的丘陵。而那最高处的山坡上,皎白林深间,一座高殿巍然伫立,似可连接星光。
“阁下何人?踏足通幽……”
守殿之人话未说完,便昏迷过去。
罗暮衣踏入殿中,披着乌黑的斗篷。
而此处,正是“通幽阁”,魔域有五处通幽阁,高人可在其中通宇宙之幽,观天道,查命运。
罗暮衣,正是来此……勘自己的命。
而如今,罗暮衣面目冰冷,识海依旧一团乱麻,饶是被她理顺了一些事,她依旧陷入焦灼。
比如,她方才回忆许久,都没理清她如何惹上这烈毒入心的。
怎么会? 她追查妖祸魇乱数年,一向谨慎,怎么会惹上此毒,还毫无察觉?
但一切就是发生了。罗暮衣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这不是噩梦,是现实。
她只有见招拆招。
而高阶修士,可压烈毒入心之效,她方才利用夺来的魔器化功,已压了下来。她不会癫狂,也不会成为锚。
但她知道自己现下最重要的,是压住这个消息,不可让旁人知道——这个消息依旧是致命的。
以及,她当尽力理清楚发生的一切,理清楚身旁的危机。
现在,这一切都能在通幽阁完成。
通幽阁,高手入,可观命星,可勘命道。
罗暮衣披着乌黑的斗篷,地上落影,她把魔气打入守着通天台的魔将的头中。
醒来,魔将会忘记一切。
转头,她化身入念力境,神魂踏入漫漫星河,这正是勘天道之地。
只见星团依云,如浪花飞溅,露珠零落;辰宿列张,如黄河崩腾。
罗暮衣抬眸,双眸染上星光,正与那天道相连。她开始勘天道了。
只见南方,一颗血红的星,正在绕着祸星“荧惑”而动。
血红之星,飘散红叶,罗暮衣认出,那正是她的命星。
四周泛着冥冥青光,呈凶相。
“妖毒……的确中了妖毒。”罗暮衣蹙眉,“为何中?”
她咬牙,继续探去。
她勘向那绿光,绿光所向,先指南山,又指北海。
“南边,魔域南边,是雾山…北边,是通幽海,我先前的确去过?”罗暮衣抿唇,“此二地让我染上此毒?”
而勘天道,却并非全知。罗暮衣想再寻蛛丝马迹,却勘不出其他。
她只有看向命星四周——观四周星象,她也可推出如今的危机。
不看还好,一看,罗暮衣嘴唇血色尽失。
幽幽青光大盛,血星成了众矢之的——天道的猎杀对象。
北方血光乍现,一颗巨星自下飞升,毒蝎的呓语撕裂宇宙,血光似要剿杀于她。
四面八方,刀光剑影,有东边的蛇,也有西边的蜘蛛,四方夹击,血星四面楚歌。
而当罗暮衣看向南方,双眸也蓦地睁大。
只见一轮明朗的月,挡住血星的去路。
四面八方的杀气,终将血星吞没。
而月周,一颗星星,晴朗明亮,振出雪凰鸣叫,绕月而行t z。
那清鸣,似在为杀气和刀光助威。
罗暮衣踏出通幽阁时,郁窒的空气似迎头罩来。她抬眸,冷雨落下。
无人看到她。她走入深山。
也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行至山阶上,无人之处,罗暮衣才站定。
她却捂住脸,胸口急促地起伏。
——困局。
进退维谷,艰难无比。
方才,她勘天道数次,只有一种状况,她才有生机。
那便是她施法掩下妖毒幽光,血星才悄然闯出一条生路,但所耗代价和心血,让她不想面对。
但总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而闭了闭眼,罗暮衣却又冷笑。
“仙魔殊途。”
“好个……仙魔殊途啊。”
她抬起刀。
幽沉的目光,落到刀上的缠绳上。
镶着金线的缠绳,正编着一只雪凰。
雪凰高傲明净,振翅羽如雪,正是风颂的灵印。
而方才——那绕着明月、挡她路的明星,正是风颂的命星。
罗暮衣低低笑了声。
风颂,她的确该想到,他志洁行芳,又执掌仙域妖祸之事,剥仙修中所有烈毒入心之人的仙骨。
他也认定她是恶人,若得知她中了此毒,必不会心软。
所以,为了不让他发现,哪怕有些事没完成,她也顾不上。
她要和他和离。
一切,都会循序渐进地进行。
罗暮衣冷眸,猛地扯下那绳结。
她丢入远方的泥潭。
雨落下。
雪凰没入泥潭,没了样子。
夺魂坡。
营帐之中,魔侍垂腰,正在收拾,也不由惋惜地叹气。
此地本准备了私宴。正是罗暮衣和风颂的私宴。
长桌之上,珍馐放置,其中便金镶玉等美食,可治风颂寒毒。
也不知魔主怎地突然不来这私宴了?魔侍想,都是她吩咐后精心准备的。她却没兴致般地走了。
魔主一向顺着风仙君……何时与风仙君如此过?
一道雪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帐外。
只见风颂迎风雨而来,弟子撑伞,他雪白的斗篷,在地上印出影,雪白的靴子上,也有雨渍。
风颂望向帐里,一双凤眸冰冷,似在找查什么。
转瞬,他似因没找到想找的人和物,垂眸,手握紧长剑。
“风清仙君! ”魔官当即行礼。魔域之人,都尊重风颂这位主父。
“……”风颂沉默了会儿,看向珍馐,抿起唇。
他淡声道:“这些食物,送南边帐里。”
那边的营帐,正是风颂如今的住处。罗暮衣昨日没回去。
“……是。”魔侍道。
风颂回首,又望向遥遥山野。
山野沉在雨中,一派宁寂。
人入其中,便如水滴入海,难觅踪迹。
辽远之感突生,似有什么抓不住。
风颂默了默,才抿唇,又沉声问:
“可知罗魔主去了何处?”
他声如冷玉,也极为好听。
“……不知,罗魔主离开前,没告诉任何人去处。”
“……是么。”风颂淡淡道。
他缓缓转身,出去了。
而远处青山,雨中飘摇,似在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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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举着鬼火灯,踏入其中。
这地宫位于她的寝宫之后,是一密室。墙壁上画满鬼神的图腾,种满了血红的花。血红之花,可缓心魔,是罗暮衣常来之地。
她面如覆霜,目光幽冷,急急地打开结界,认真地翻找起来。
罗暮衣是提前回来的。她把手下留到雾山,他们处理那边的事足矣。
她翻箱倒柜,额顶渗出冷汗,才翻找出一幅画。
画上印着精巧的绣金兽纹,罗暮衣把画展开,入眼的是一位男子。
其人清冷,仙气飘飘,若上天仙人入世。
和风颂有几分神似,但是却略有差别。
其人如玉,温润守礼。
罗暮衣把手按在嘴唇上,蹙眉半晌。
过去,风颂的样子,会让她欣赏,但现在,她只有心思思考她的生路,和如何远离他。
“没想到……这幅画会派上用场。”她低声道。
这幅画,其实是罗暮衣刚俘虏风颂时画的。
她那会儿,记起他二人的仇恨,打定主意要报复。
风颂,算得上罗暮衣凡人时期的克星。
第一次克她,她在乞讨,不过为了活命吞了妖魔血,他便派人把她当妖魔打出。
第二次,罗暮衣为报复风颂,潜入了万剑山。她作为外门弟子之一,被风朗当成斗争的工具,下毒送入风颂所在的明月峰。
罗暮衣当时有能力逃脱,但她想看看风颂的应对,便留下了。不想,风颂,为人霁月光风,二话不说为他们所有人解了毒,哪怕解毒所用灵力巨大会误了对他极重要的青云试炼。
他把一些人遣下山,她却装着可怜,哭闹着无家可归。他便留下了她。
“恶,可消,可生善。”
无数个夜晚,手握戒尺,盯着她写好这些话。她不得不唤他一声“师兄”。
罗暮衣表面情愿,暗地里却阴阳怪气。
但是,当她在万剑山待了三年,都要习惯喊他“师兄”、并自认他们算“相依为命”时,她再一次犯错,便被风颂赶走。
被她嘲讽没人要的他,先把她抛弃了。
而如今,罗暮衣回忆起这些,再想起在通幽阁所看的一切,对风颂的怨怼情绪从未有过的浓烈起来。
看向手中的画,她的眼几乎要喷火:
此画为风颂,她也得好好利用。
这是她刚俘虏风颂时的产物。
罗暮衣当时的打算便是:既然风颂曾在她习惯他后抛弃她,他又百年后送上门,没认出她,她也要反过来做一次。
等她嘘寒问暖,让他动心,她便把此物甩给他,说:对你好不过因为此人罢了。
然而,风颂可真是郎心似铁。十年了,还是冷如仙人。
她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
罗暮衣展开画,施诀。
两句话,龙凤凤舞,出现在画的下方:
“所思终不见,还是一含情。
暮衣思岑浮师兄。”
岑浮,正是罗暮衣在魔域的师兄。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望北台,白雪皑皑。大雪已过,快步入时节冬至。
“主,无瑕主管将至,向您禀报。”
罗暮衣点头。
罗暮衣立在高台,披着厚厚的斗篷,正抱着一只小魔兽睚眦喂着,也是她的灵印之兽。
与此同时,她望着望北台之景,随着小睚眦“嗷呜”一声,她也不由抿唇。
穷冬烈风,高处往下望去,万物都似沉在风雪里,就和她的心情一样。
远处阡陌交通,风饕霜餮,结界被风雪拍打。
而地上的凡民和修士,裹着斗篷,正在田间劳作着。
也是看到此景,罗暮衣心情才好了些。
结界下,妖魔不入,严寒不进。
但再往后想,她心情又不好了。
这些结界,都是她和风颂在婚后一起修的。
罗暮衣善造防妖界,风颂来自仙域,仙域有改良的生暖之界,他便出头引来了这里。
二界合一,望北台之民的日子一年过得比一年好。
此外,他们还一起做了不少事。
风颂观旱灾,便意图甽改为垅,垅改为甽治旱,引起了一些手握雨符控制底民的地主反抗。
罗暮衣力排众议,采取暴力施压,饶是得罪所有的地主和贵族,也要推行下去,治理好了困扰望北台之民多年的旱灾。
罗暮衣还记得,这件事做成的时候,一位地主魔修发怒,怒袭风颂。风颂因制造结界耗力过多而受伤,她得知后,亲手把那魔修千刀万剐,随后便去找了风颂。
“你这是何苦?”罗暮衣当时拉着他的手道,“这里不是仙界。你可以躲的。”
“我躲,法器本将成,便得一月后再次重铸。”风颂道,“于我分毫之痛,于望北台之民,是切肤之痛。”
罗暮衣当时拉了他的手许久,第一次考虑放弃报复他。
她把灵力渡给风颂救他。
但如今,回忆起来,也只有醒来时,风颂把斗篷披到她身上、人不见踪影的场景。
罗暮衣再次想起风颂前几日对她说“殊途”的模样,真绝情啊。他霁月光风,本就看不起她讨好幽圹的做派了,若是知道她得了毒还要隐瞒,估计更鄙夷她吧。
罗暮衣呼了口气,本来看到远方的结界,还有些犹豫,想到此处,她的心也坚定下来了。
强扭的瓜不甜。
为了保命,她便把他们之间的线砍断吧。
对二人都好。
只不过循序渐进。
“主。”一道声音自罗暮衣身后起。
她蓦地回神,魔宫主管无瑕跪在她身后。
这是罗暮衣在魔域最信任的手下。也是一位仙域来魔域的流民,算是患难与共。
许多事,罗暮衣让无瑕去查。
“如何?除岑浮外,我身上可还有轶事?”
罗暮衣正是无t z瑕去打听自己的消息。
无瑕垂头:“主,如今您的身上,除了风仙君,便只有一桩传闻,是那位……岑浮。”
说到此处,无瑕目光闪动,作为罗暮衣的亲信,她知道,这是个让她们极不愉快的名字。
“哦,我和我岑师兄……怎么传的?旁人能查到何等地步?”罗暮衣又问。
无瑕:“外面的人都道,您和您这位死去的师兄似几成眷属,但又分崩离析。后来,他意外死后,您又很伤心……外人能查到的,便只有这处了。”
罗暮衣点头:“很好。那岑浮的模样,可有人能查出来?”
无瑕摇头:“不能。如今,望北台找不到一幅岑浮的画像。当年……这恶魔本就不喜用真容面向外人,没几幅画像。他死后,魔主您更是未防后患,下令毁了他的画像,不准人提起,所以不会有人查出他真容。”
罗暮衣呼了口气。提起“岑浮”,她只觉四周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那便好。”她到底爱不爱岑浮不重要,旁人觉得她爱过就好。
“我记得,三日后,是岑浮的祭日。也是冬至。”
“是……魔主。”无瑕低头,“属下也至今记得,二十年前冬至……”
“在您的寝宫……他的死。”
罗暮衣蓦地回头,目光尖锐如冰。
无瑕低头,不敢再言。
冷风簌簌。罗暮衣道:“可知风仙君在何处?还在雾山么?”
“回魔主,魔主既然回来了,风仙君自也快来了。属下听说,风仙君明日便启程回来。先前风仙君也是受仙台令大长老之令,才留守雾山处置烈毒入心之人。”
说到风颂,无瑕的语气比提起岑浮好多了,“属下也听说,仙君也有去督查‘庇舟之所’的搭建,惩处了一些试图浑水摸鱼的贪污资材的浑人,才拖住了脚,可是大快人心。”
“烈毒入心”、“浑水摸鱼”……过去听到这二词,罗暮衣不会有什么感觉。
此时,她的手暗暗一颤。
但她到底是魔主,不会把情绪外露出来。
“二坡的妖祸根源,查了么?”罗暮衣问。
无瑕应是。
二人继续密谈。
罗暮衣当然不会傻傻地直接对风颂说——“来我寝宫后的密室,看看那里的画。你不过是个替身”。
这么做太过突兀了。
她之前和风颂那么亲近,突然这样,不止会让风颂怀疑,也会引起她的政敌怀疑。
这是致命的。
罗暮衣清晰地明白:
她要循序渐进,在和风颂分开的事上,给出顺理成章的理由。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而罗暮衣曾经的师兄,便是她合适的理由。
——曾经爱过,死了,又忘不掉,所以找了个和他相像的人打发时间,听起来很合理。
她要先让风颂知道这个人,然后在他寻思或者猜得十有八九的时候,给他肯定的答案。
以风颂的傲气,哪怕不喜欢她,估计也要气得离开她,再也不看她一眼。这种欺骗,等于侮辱了。
罗暮衣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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