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是咆哮声,罗暮衣念出一道魔诀,火从刀出,烧向妖母。
妖母尖叫,长发如针,刺向罗暮衣的灵脉。
罗暮衣冷哼一声,她不是没对付过这种攻击,她翻身跃起,正要攻击,妖母的咆哮,却忽然刺透她的耳膜。
她的心脏被牵起一阵疼痛。
出现的第一瞬,如针扎。
第二瞬,痛感扩大,已蔓延全身。
罗暮衣的脸陡然化为铁青。
妖毒的影响下,她的手被咬住,血不受控地喷出,灵脉剧痛下无力,长刀险些被打落。
上方却一阵剑鸣。
罗暮衣瞳孔一缩。
风颂伤成这样,怎么还追过来。
头发卷来,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召出一物,正捏在手里,妖母缠上了她的手腕。
土庙外,风颂追到了。
他蹙眉颦锁,冷冷盯着门,忽然瞳孔一缩。
阴暗的土庙,泛起了妖气。毒。
此毒,似可侵蚀所有靠近这里的人,甚至可以穿过幻境,腐蚀隐雪地。爆炸开来,结果不堪设想。
风颂五感极强,他也嗅到了罗暮衣的血味。
妖母方才对战过,他知道并不容易对付。但凭他对罗暮衣的了解,罗暮衣本不该落于妖母下风,怎么会如此?
风颂瞬间紧张,脸也苍白,但也不是作战时鲁莽的人。
他停在土庙,定下了法咒。
罗暮衣倒在那里,她的手脚被树藤和发丝缠住。
刀落在了脚边。
她一动不动,如失去了呼吸的婴儿。
是妖母靠近了她。
妖母盯着她,那一向看任何人都如在看自己孩子的温柔,忽然被撕裂,她眼底涌起一丝压抑的怨毒,如看到了一个好不容易落入陷阱的宿敌。
为什么这么看她?她惹过妖母么?
罗暮衣心想。
然而,她的手掌忽然被生生掰开了。
罗暮衣手握紧,挣扎也无力,任妖母拿出了一个法符,妖母把法符捏在了巨掌之中。
妖母对她露出了恶意的笑。
随后,罗暮衣的手掌刺开了。
血滴从她的伤口被妖母牵出,附到了那粗大的金线上。
金线上,灵气散,妖母如在进行什么仪式,手舞足蹈,声音很响。
罗暮衣蹙眉。
妖母要把发丝刺向罗暮衣的嘴,凉凉的,竟似要取她舌头。
罗暮衣却突然睁开眼了。
她双目血红。
她手中的伤口,忽然喷出火,点燃了诱妖母取的符,这符炸开,惊雷落!
妖母惨嚎!
“和你结契的。原来是我。”罗暮衣翻身,她的身影快如闪电,已翻到了妖母的头顶。
罗暮衣方才捏在手里的藏起来的符,正是伪饰为护身符的惊雷符,由攻击者拿在身上,才能发出最强大的攻击。妖母拿去,此时被炸得摇摆,头晕眼花。
罗暮衣再见庙中场景,低声道:“琉璃珠、符籽、山鬼牙……都是常见的解契之物,我的血抹在上面……我们什么时候结的?”
妖母已被罗暮衣按在地上。
砰砰。罗暮衣的手泛起青筋,她心脏很痛。但她知道这种时候必须忍住。
她的刀穿过了妖母的心脏,喷涌,也划开了后者的巨大皮囊。后者的真身就是一个面目苍老的侏儒。
罗暮衣把血送进去。
她却全身一震,她的手剧痛。排开了。她的血被排开了。
这妖毒,竟不是妖母这系传来的。
罗暮衣难以置信,再度绕入死局让她不解,也有些难受。
她却继续忍痛,刀转动,妖母咆哮。罗暮衣问:
“我现下的问题,你必须回答两个,我才让你活。”
“我们怎么会结契?结的什么?”
“谁和你交易的?”
她手臂的青筋鼓起来,如虫在顶起皮囊,罗暮衣咬牙,牙似都要碎了。她回头看向上方。
妖母咆哮,四周忽有鲛人呼啸。罗暮衣紧张,对付妖母已难,她可不想再这样对付其他妖群。
妖母声音越来越尖,如同怪语。
罗暮衣冷汗下来:“是谁?”
妖母的声音凌乱,罗暮衣试图听清楚,却只最终只抓出两个字,却让她沉默了——
妖母在说:
“有、病。”
罗暮衣蹙眉。
在上方妖群声越来越密时,她别无他法,刀转动。
妖母的惨嚎声中,血喷了罗暮衣一声。
罗暮衣垂眸。
此时她不敢冒险。
妖群来,妖母这个主人若还在,那危险太大了。
她还有妖毒,必须瞒着风颂。
妖母倒地,嘴里是妖语咒骂,她的腿摆动,化为树根,一个无皮女尸滚出。
也是妖母要停止摆尾的刹那,似要鱼死网破,忽然凶狠地瞪向罗暮衣,妖丹出,妖力如在召唤什么,猛地攻向罗暮衣。
罗暮衣脸色大变,险些跪倒在地。
一刹那,她似看到了很多诡异的符号。
但最诡异的是,她胸口似有什么要跳出,让她全没力气。
“排异?”罗暮衣蹙眉,“这符号……妖谱?”
土屋外。情鲛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乌云压城一般,似在听从召t z唤。
然而,笛声幽幽雄浑,如剑如刀,刺向四野。
地上法阵起,情鲛顷刻被网住,毒也散去。
风颂在一旁,放下剑,紧张的目光稍缓,似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完全放松。
和罗暮衣判断一样,他明白绝对不能让活着的妖母和她手下的妖物接头,不然不止他和罗暮衣,这隐雪地的所有生灵,恐怕都会脱层皮。
也是瞬间,法阵也破了那破庙外的结界。风颂谨慎地外部布界,好随时拉罗暮衣一起脱离此境,也一边探去,在追寻罗暮衣的身影。
然而,他却没想到,看到了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土庙中,金线生。
罗暮衣全身都是血,下方是一道诡异的幽冥漩涡。
罗暮衣却突然,如失去了力气般,闭着眼翻身滚了下去。
“罗暮衣!”
漩涡将风颂隔绝。
罗暮衣的想法很简单。
她不想让风颂发现她的毒,所以,她宁愿到看起来危险的地方,稍微躲一阵。
妖母尸体在的地方,方才化出了一个幽冥漩涡,是顶级妖物死后冲击出的危险结界。
罗暮衣跪在里面,心脏疼痛,险些昏过去。
她能隐隐约约听到风颂的声音,里面的语气,她有些不习惯,有些不像他了。
她蹙起眉。
之前不见他如此做派,何必此时做出这样。无趣。
不知是不是妖毒的原因特别不想见风颂,罗暮衣听到他此时寻她的声音,生起莫名的厌烦。
她很怕风颂发现,也只有闷不吭声忍着。
四周很危险,罗暮衣躲在角落,藏在阴影里,喂了自己一颗压制毒的药。
她听到风颂喊自己的声音,没有应。
但不知道是不是实在过于难受,她有些眩晕。
“——暮衣!”
她身后突然传来风颂的声音。
随后,剑修的冰冷气息传来。罗暮衣只觉自己忽然被紧紧揽进一个怀抱。
风颂的手冰冷,却有些颤抖。而他突然抱得很紧,越来越紧,似要抓回什么。
罗暮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样。
而风颂盯着怀里的罗暮衣,手脚冰冷。
罗暮衣当然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方才,罗暮衣的样子,他几乎没见过。
而他一开始也没看到妖母尸体。罗暮衣落入旋涡的瞬间,她的生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颂那瞬间,心突然停跳了。
明明来之前,或者进入这个秘境前,他还计较和思考很多。
在意和计较她的岑浮。
在思考着岑浮真的对罗暮衣好么,能让她念成这样。
思考是不是该按着罗暮衣说的,和她和离,再也不见。
但那一刻,风颂突然觉得一切无所谓了。
是的,无所谓。
因为哪怕只是思考罗暮衣死去的可能,只是一点,风颂也突然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
失去罗暮衣。
风颂无法想象,自己能真的接受这么一天。
而下来看到罗暮衣全身是血的瞬间,风颂也几乎无法行动。
但好在,抱着罗暮衣,才发现并不全是她的血。
他几乎不受控,红了眼。
却见罗暮衣抬头,目光冰冷。
风颂僵住,垂眸。
作者有话说:
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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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半人妖母真被人杀了?!!”
“是啊!此事扰风樯城数年未破,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将此事解决??”
“不知!但大概和望北台那位主父有关。但说来,近来真是多事之秋, 听闻仙域也起妖灾,四大门借妖灾发难, 逼宫大长老, 也不知望北台那位主父会作何反应……”
风樯城的街道上,本是因为幽家的诅咒一片萧瑟。但今日,却是人声鼎沸。
近来发生了两桩事,让众人吃惊极了。
一来,风樯城幽家倒了,因为要算计仙台那位仙官, 再加上自己胡乱和妖血牵扯关系,幽府被封。
二来, 隐雪地秘境被破, 据说可代表妖母死亡的尸体部位被运回了风樯城。
而幽圹对于妖母, 一直设下了悬赏,重金赏赐。许多人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领,何人解决了此事, 所以街道上堆满了人。
却见仙鹤鸣, 一位剑修仙气飘飘,踏剑而来,身后是不少人。
正是风颂的弟子风漾。
众人见状, 有的了然, 有的讶异。
“原来真是那位破的隐雪地啊……”
“不愧是那位罗魔主的夫婿, 不知可受了罗魔主指点……”
[魍狰。]
诡谲的字符在木简上被刻出。烛火摇摇,罗暮衣低头,合起手上的另一个玉简,凝神看着这两个字,蹙眉。
这是她在妖母死时,看到的符号。妖谱。
这符号,正是一个妖怪的名字。
在过往,妖怪死去时,可能会散出自己同属妖谱妖怪的讯息。但罗暮衣如今翻看妖录,这魍狰,竟是天级妖。但没有妖谱记载,也没有任何信息记载。
我的妖毒会和这魍狰有关么?
罗暮衣不会忘记杀妖母时得到的两个重要信息。
一,她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妖母结契过。妖母想解开。但因为妖母死了,她不知道她们约定得什么。
二,妖母的血,和引起她体内妖毒的血的妖怪,会相斥。
妖怪,有属性,友相生,敌相斥,这说明罗暮衣的毒,来自妖母的敌系。
罗暮衣只觉这愈发扑朔迷离,她想要知道这魍狰的信息,直觉只能从那里得到线索。但现在,她手上的资料只有过去百年前的玉简,实在过于模糊。她只知道这魍狰的栖居地在北边,靠近魑魅海,十分凶险。
“有从北边来的猎妖人么?”罗暮衣当日从隐雪地出来后,回到了酒肆,并请人打听,没有离开风樯城。
一来,她要养伤。二来,她也需要留下来收集更多信息。
但是这个情报交流之地中,暂时没有北边来的人。
“过几日,我知道一位大人会来。但不愿意透露姓名。”酒肆的中间人低声道,“要价百金。看问题加价。”
“好。”罗暮衣点头。
她送走中间人,便无声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手指敲打太阳穴。
她……和妖母交易过?
她到底交易过什么呢?
她又到底忘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会忘?
罗暮衣的门再次敲响了。
她捏诀,门开,是伪装过的风漾来了。
风漾对她行了一礼,便把一个芥子囊毕恭毕敬地给她。
这是悬赏的一半。
罗暮衣本想说直接拿给她属下就行,但想到此时她暂时不回去,便也收下了。
风漾却没走。
“还有事?”
“师父想见您。他……在门外。”
罗暮衣抿唇。
一阵清冷的桂香袭来。
长剑上的凤凰剑穗随风摇摆。
风颂从门后走出,长身玉立。
他未再戴面纱,无声地望着她,面冷如玉,气清似秋水。
“干什么?”
二人对坐。罗暮衣这里的居处谈得上简陋,比不得她的宫殿珠光宝气。寒风吹着窗。二人之间短暂地陷入沉默。
自从分手后,他们就总是陷入这般沉默。
风颂凝视她,又微微偏开头。
那日,罗暮衣便是直接离开了风颂,妖母的幻境破裂,他们直接出去了。
出去后,还找到了在等待的食雪。罗暮衣对食雪布下“不归”的魔诀限制,放它归幽冥。
风颂却道:“食雪死了。他大概是知道了幽盼的事,抱着幽盼的尸体,自杀了。”
罗暮衣垂眸。
当时她杀了妖母,看到其树根滚出一个无皮女尸。那女尸正是幽盼。
罗暮衣也是出来,才把这件事理清楚。
幽盼是妖母,但又不本来是妖母,而是因为妖母吃了幽盼。妖母这种妖怪,拥有许多的身份,吸食他人的愿望和灵感为生。而幽盼当时,用自己的身份和□□换来了对食雪的保护。
妖母却骗了她,回头把食雪奴役。
但妖母唯一答应了二人做到的,便是对幽家的诅咒。
罗暮衣再次思考,却也觉得诡异。
妖母这种可以对幽家布下数十年诅咒的东西,为何她和风颂一出手就打败了。罗暮衣总觉得妖母过于虚弱,或者经历了什么。
……会不会,和她过去和妖母布下的不明契约有关?
罗暮衣扫视风颂。她也想起了他诡异的失忆。
风颂却微微偏开头。
虽然有十年成婚的经历,但大概因为分手这件事的影响,风颂竟似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就是找我说这个?我早知道。”罗暮衣道。
风颂轻轻抿唇,却道:“此地事毕,你也该回望北台了,是么?”
“不如同t z归。”
“……”罗暮衣无声地抬头。
风颂大概明白罗暮衣要问什么,闭了闭眼,解释:“最近不太平。”
“幽圹和四大门也盯着我们。”
“我不回去。”
“……是因为我么?”
“……”罗暮衣再次沉默。
她不回望北台,有风颂的原因,但最关键的是,她在寻找她中毒的原因。而这没法、她也不想和风颂说。
“风颂。”罗暮衣突然道。
风颂抬首。
“我以为我们说得很清楚了。”
“我们都同意分开了。”罗暮衣道,“所以分开,就……从此保持距离吧。”
风颂望着她的眼,僵住,随后似不甘,又现出质问。
他虽然脸还是冰冷的,但是眼睛,透出的眼神,竟似想把她留住。
“风仙君……先前,的确是我不太好。但如果是其他人,其他我认识的人遇险,我也会管。不是因为我和你有什么情愫。”罗暮衣垂眸,也不想和他对视。
“你是剑修。剑修不会没骨气的,对么?”
罗暮衣只差不再次说替身的事了。
“……”风颂再次沉默,气质再化冰冷。
罗暮衣也知道二人没什么好说的,起身便要离开。她得避开风颂,等他清醒一些,再回来。
却听风颂忽然开口:“所以,你认为什么是‘骨气’?”
罗暮衣猛地回头。
二人对视。风颂坐在那里,脸上闪过一丝脆弱的痛苦,却目光冰冷地瞪着她。
“所以什么是‘骨气’。”他寒声又问了遍。
“就是快刀斩乱麻。”罗暮衣道。
她转身出去了。
风颂沉默,垂头。
罗暮衣本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但接下来的几天,她却发现事态似短暂地超过了她的想象。
酒肆对面,是一座府邸。她吃惊地听到,风颂,作为承政仙官,竟派人搬来了这里。
罗暮衣没立刻搬走。
因为她要等待中间人介绍的可卖给她消息的人,同时也得休养。
罗暮衣本打算视风颂为无物。
但每当她出去,便可正好看见对面的风颂望向她。
他目光落到她身上,总是半晌不转开,她瞪回去,他便轻轻低头。她无视,他却也沉默地继续观望这里。
一日罗暮衣差人去备来一些探妖境用的灵符,少了其中几张,她出去置备,不想也遇到了风颂。
“有些符……在这风樯城不好得。先前幽府为了牟利,断了一些顶阶灵符的商路。”风颂低声给了她一张地图和令牌,“这是仙台在这里的门路。一些隐秘的据点,只与仙修。”
“你拿我令牌去,想要什么,都方便些。”
罗暮衣却把令牌和地图推回了风颂的怀里,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她是真的觉得很迷惑。
但这竟然还没完。
罗暮衣夜半打开窗,却发觉风颂正坐在对面的窗边拂剑。
“……”她全然不知道风颂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搬到这么近。
和她对视,他身体有些僵硬。
不知他想到什么,目光竟比过去温和许多,也未挪开。
罗暮衣一时感到奇怪,只觉这眼神熟悉,但不知道何时见过。
而她总感觉这神情配着风颂有些陌生。
她瞪回去,想让风颂知难而退,收回乱看的眼神。
不想风颂见状,微微抿唇,便无声地继续看她,目光温柔。
但他的手,轻轻颤抖,似在紧张。
“…………”
罗暮衣实在忍不了,猛地关了帘子。
她拿起通讯玉简,在许久没翻开联系的那人的那页,施展法术。
那方几乎是立刻接上。
通讯玉简,可连二人之声。
“你在干什么?有病吗?!”罗暮衣立刻骂过去。
“……不过是幽府事毕,我为仙官,当察异象。”风颂沉默了下,回答她,冰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不,你没在看妖象,你在看我。”罗暮衣道,“我厌恶别人这样看我。特别是你。”
罗暮衣说完,也不等风颂回应,她猛地合上玉简,切断了灵力链接。
就在这时,罗暮衣听到了敲门声。
“那位来了。”
中间人的声音。
罗暮衣立刻坐起来。
“什么?你要去见狰魍?!”阴影中,正坐着中间人介绍来的猎妖人。对方声音冷沉苍老,手上伤痕纵横,当时经验丰富的和妖打交道的魔修。
但听到罗暮衣的话,还是吓了一跳,“我只与你一句奉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去找它!”
“为什么?”
“它是天级妖,居于魑魅海,那可怕的亡灵之地,也是我见过的最凶猛的妖怪!它还吃人,你或许不知,它吃过谁!”
“谁?”
“孟琉礼,前魔宗宗主。”
罗暮衣的呼吸忽然静止。
她知道,是魔宗鼎鼎大名的人物,她师父的师兄。当年突然失踪,幽圹却按下了其死因。罗暮衣知道孟宗主死了,却不知道死于何地。
“这……”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说了句脏话。
“如果我非要去呢?”
“再给我一百金,告诉你消息。”
是夜,罗暮衣沉默地坐在屋里,手上画着关于妖兽的符号。她做下了一个计划,打算第二天离开。
如今,她必须保持冷静,迎难而上。着急也没什么用。对那种怪物,她还是得养好身子。罗暮衣计划第二天白天再慢慢出发。
晨光熹微。
罗暮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却忽然听到窗边一声轻响。
她打开了窗。
看到窗边的东西,她又蹙起眉头。
……竟然是,一支梅花,放在那里。
亭亭孤艳,裛香溢。
罗暮衣也察觉到灵感一动,自己的通讯玉简似有人传讯。
她打开。
风颂:[暮衣,旦日平安。]
“…………”罗暮衣真怀疑风颂的脑子被撞坏了。
她拨了拨玉简。空旷的玉简,只映出风颂这句话和新年前问她为何不见风迢的几句话。
罗暮衣的玉简两个月前在她伏妖时坏了,她换了新的。如今没什么记录,空空的,但罗暮衣觉得正好,正如她和风颂的关系。
她烦躁地蹙眉,也没回风颂。
却又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嘎吱——罗暮衣开门。
“那个……这是师尊让我拿来与您的。”风漾带人进来,把大包小包放下,语气有点谨慎和尴尬,“放心,都是亲信,不会说出去。”
罗暮衣对于这般阵势,蹙起眉头,胸口起伏,竟半晌无语。
“这些是什么?”罗暮衣横在中间,要拦。
“什么都有。”风漾特别指着一个竹箧,上面灵气四溢,小心地道,“这是师尊去请的灵符,伏妖可用。听说是您需要,让我一定送到。”
罗暮衣又开了一个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刀穗。
上面倒没有编什么凤凰,但附有最顶阶的护身灵符。
罗暮衣简直火冒三丈了。莫名其妙。
但风漾无错,到底也是风颂让风漾来的,罗暮衣的火自然不会发向风漾。
她一道法诀,身形消失了。
下一瞬,罗暮衣已到对面的阁楼下,蹬蹬——她跃上梯,猛地震开门。
风颂垂眸,正抚摸玉简,桌上也摆着几枝红梅。
木几的另一侧,是几根用来编刀穗的金绳。
见到罗暮衣,他垂头。
罗暮衣:“你到底干什么?”
“已近上巳,”风颂道,“按风樯习俗,当赠物他人,以寄春情。”
“……”罗暮衣不听他鬼扯,只道,“风颂,我以为,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清楚么?”
风颂猛地抬眸。
他目光冰冷,竟有些凶悍,如那要谈判的大仙官,面目冷静,但出口的话,却让罗暮衣大吃一惊。
“既然都把我当成那位十年了,你怎不能再继续?”
他寒声说着,一字一顿。
“我保证,一切如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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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的震惊难以言表。
二人之间, 一派冰冷。她却瞪着风颂,实在不明白风颂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在说什么??”
罗暮衣的瞳仁乌黑,震惊时, 映着窗外的宵光,也映着风颂。
她立在那里, 身上的乌裙被窗外的风轻轻吹拂,半晌未动。
罗暮衣大概许久没如此专注地看风颂。
风颂暗了眸, 却又抬首道:“不过是因为如今局势。”
“尹东亭是死了, 但幽圹内斗逐渐激烈,你虽有长公主作为靠山,但长公主所养少魔帝年龄渐长,大概不少人想替你上位。”
“我所在仙盟,也起波澜。四大门分裂,大长老势力被围攻。”
“联姻便可是我二人的护身符。”
“有联姻在, 为保盟誓,我二人不会倒。”
“不和离, 对我们都有好处。”
风颂仰头,t z 濛濛曦光也映入他的凤眸。
罗暮衣却凝视风颂, 无声地抿唇,眼中震慑却未消。
若是她先前还在质问,现下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在感情上有些迟钝, 但是她不傻。
她知道风颂说的是一回事, 做的是另一回事。
他竟在求和。
怎么可能?
她都做到这样了。
她说了把他当“替身”。
风颂的性子……罗暮衣知晓的。
她的记忆里,风颂总是充满傲气。
成婚前被她折辱,一句软话也不说, 就连眼神也不会示弱分毫。
成婚后, 也是从心而为, 行事倨傲,若是他不想,十个联姻也挡不住他。
罗暮衣沉默地瞪着风颂,一时看不出他行为的蛛丝马迹。
风颂垂首。
他的手垂在袍边,似失了些力气。但似又下了决心,他又问罗暮衣:“你以为如何?”
见罗暮衣没反应,风颂又低声道:“先前送回的东西,拿回去吧。”
“先前说好的和离一事,我们便当没发生过。”
“联姻的道侣……也不是必有情谊。”
“其他条件,仙台和魔域可详谈。”
“你什么意思?”罗暮衣却不想把问题憋在心里,目光灼灼瞪向风颂,“我先前告诉过你,我把你当成什么了。”
大概是罗暮衣的话再次让风颂想到痛苦的回忆,他闭了闭眼,默了半晌才道:“我说了,这在大局前无所谓。”
罗暮衣:“我先前从不知你如此能忍。”
“……”
风颂沉默了。
半晌,他倏然抬头,凤眸蒙上雾,低声道:
“是你才能忍。”
“……什么?”
“是你,才能忍。”
罗暮衣持续震惊。她几乎不敢相信风颂的话,怀疑她听错了。
风颂,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鲜少表露情意。
这句话正如惊雷,在她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风颂凝注她,极为专注,但里面似也藏着什么,如压抑的痛苦和纠结。
但罗暮衣一直未回话,他又问了句:“你以为如何?”
“你疯了。”罗暮衣恶狠狠地道。
话音落,她夺门而走。
冰凉的水从指尖滑落。酒肆之中,罗暮衣坐在床边,坐在幕帘拉上的阴暗的室里,冰水淌过脸,她才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