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契??
他过去十年,发生任何事,他都从没想过会和罗暮衣解契。
……哪怕她身上,有他过去从没想到过的道侣特质。
但风颂早就认定罗暮衣为道侣。
身为道侣,她会忍耐他的脾性。
身为道侣,他们互相陪伴,到生命的尽头。
风颂做好了他们会有各种摩擦的准备,但从没想到,这件事,会突然——
突然就被罗暮衣这么斩掉。
他抬眸。
这一刻,魔官都愣住了。
他看到了过去那冷傲,高贵的风君,露出了从没有过的无措神色。
他一双眼都红着,嘴唇还沾着血,但脸上却是茫然。
他嘴唇微颤,似是想问:真是她让拟的?
但方才的一切,替身,解契,都足以把风颂的理智、风颂的心脏活活碾碎。
他没有接解契书。
魔官一时也不知所措。
风颂缓缓站起来。
却突然又听到脚步声,是有旁的魔官,急急走来。
风颂抬眸,眼中一时闪过希望之色。
只不过这希望之色,过于渺茫。
但见魔官过来,也不知所措地看了风颂一眼,才在他面前跪下。
“风君,这是魔主她……让我与你的。”
风颂喉头动了动。
因为他,看到了魔官的手掌上是什么。
正是他不日前送给罗暮衣的芥子戒。
他缓缓地接过戒指。
戒指正是当日……他送给罗暮衣的三件礼物。
一样都没少。
一样都没变。
这个认知,突然让风颂肝胆尽碎。
他似全身都要碎了。
魔官:“魔主说,还有其他的……她整理后,还给风仙君。既然决定要解契,风仙君也要算清一切,那她这里就不再留风仙君的东西。”
“……不再留?算清一切?”风颂抬眸,眼都红了,声音都在颤抖,“我何时,何时与她说过,要算清一切?”
他的声音却突然止住了。
就是这几日,他在除夕说让罗暮衣不要求他,她依然选择赶走他后,他慌了神,于是想方设法想让她见他,却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也说了些狠话。
但那些从来不是本意。
从来不是。
成婚十年,她要当真么?
解契和替身一起冲击风颂,他突然说不出话,气血翻涌,血要涌出,他吞下。
他握着芥子戒,安静了很久。
“我要见她。”
“我有事,要问她。”
“我也有事,要和她谈。”
风颂的声音,压抑着。
似压着汹涌的海浪。
“风君……”魔官也为难着道,“魔主方才说,私下不见您了。”
“她还让我与您带句话……”
“‘还剩三年。风仙君既然喜欢公事公办,那日后都公事公办。私下勿见。’”
私下勿见。
好一个私下勿见。
风颂闻言,睫毛颤抖,随即,他那翻涌的气血,终搅乱了他的奇经八脉,他一口血吐出,血洒白衣,竟是陷入昏迷。
魔官见状也大惊,忙扶住他:“风君!”
风颂,是魔族人心中公认的主父。虽然十年前联姻时众人不看好他,但如今他助罗暮衣所做之事,众人看在眼里,大多数人对他心悦诚服,但不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了?
魔官想了想,还是用通讯玉简立刻对罗暮衣通报了此事。
但只得到一个回复:
“送回清雪宫。请仙台之医。”
清雪之宫,风颂之宫,清冷雪落。
风颂归,二人终难见。
宫殿的另一头,罗暮衣坐在石头前,念出咒法,终是再次打开了一个地室。
这是一个施展了方寸的幽室。
满屋玲琅。
都是风颂送她的。
有的是她迫的。
还有些,罗暮衣垂眸,她竟记不清了,像是突然被风颂悄悄送来的。
但她不想深究了。
“都送去清雪宫。”她对身后宫人道。
“主!!”这时,一位宫人来,再次禀报,“风仙君吐血,灵脉受损,有生魔之象,寒毒又发,是否见他?”
“不。”罗暮衣不回头,“随他。”
风颂的宫中彻底乱了。当仙台的弟子从祭庙回来,便听说了那荆岫宫中的传闻。
宫人前去送解契书,却见风颂白衣染血,问罗暮衣:“此人到底是谁?!”
这当然不是宫人故意传出来的,但既然发生了,宫中的人各有各的门道,仙台中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也听到了风声,也不敢往外传。
“我就知道!”大弟子风漾气愤道,“我就知道,那魔女把师尊掳到这里,也不会善待!之前不过惺惺作态!”
“……大师兄。”二弟子风迢却说,“我知当年你随师尊前往望北台杀罗魔主,被她抓住威胁师尊,所以一直对罗魔主心中有怨。”
“但这十年,发生什么,我们都看见了……”风迢道,“哪怕查出之前的事,我以为她和师尊,也是有情的。”
风漾默了声。
他的确一直不喜欢罗暮衣。
因为十年前,罗暮衣还没和师尊成侣时,为了逼师尊留下成为她的情夫,她锁住风漾,用风漾的命威胁了师尊。
哪怕成侣后罗暮衣没再伤过他,风漾也对罗暮衣当时碾压的力量和智谋历历在目,半夜还常做噩梦做到那般场景。
此时,他回头望向风颂。
风颂躺在床上,满脸都是憔悴,脸色苍白无加。
染血的衣裳,自然被人换了。
但他那虚弱的昏迷模样,风漾许久没见。
罗暮衣!
又是罗暮衣!
二弟子风迢见仙台之医过来,见没旁人,也道:“师尊一月前才受了伤,可是复发?”
医师道:“是,陈伤引寒毒,加气急攻心。话说回来,你们可问出你们师尊在何处受伤的么?”
风迢摇头。
少许,风迢出来,让人去找罗暮衣。
但罗暮衣没来,却让他听闻了一个更为炸裂的消息:罗暮衣给师尊写了解契书!还送与了师尊!
风迢大惊,当即让四下瞒住。本想去找罗暮衣,问个清楚,但却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一道声音:
“师尊醒了!”
风颂在风雪飘摇之下的宫殿中醒来后,便一直望着宫外。
他似刹那之间瘦了许多。
风颂一直在咳嗽,披着斗篷,弟子一直在扶住他。
他默了许久,似纷乱的思绪越来越清晰,眼眶又红了。
所有弟子都默了声。
大概是所有人……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师尊露出如此的眼神,如此的失态。
似遭受了天大的难处。
似遭遇了难以置信的噩耗。
他的眼中,无措、崩溃、难以置信还在混杂,只有一丝清明。
但大概是借着这一丝清明,风颂仰头,哑声吩咐:“传书罗暮衣,我要见她。”
“师尊,您如今的身体……”
“传!”他声音颤抖,似是要最后确认什么。
毫无办法,风迢只好再去传信,但这次为了真能把罗暮衣请动,他亲自去找了罗暮衣在何处。
一番打听,罗暮衣不在荆岫宫。罗暮衣在奉魔林后的密阁。
但等他到了密阁,罗暮衣又不在了。
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或者说,风迢敏锐地察觉出来,她在躲风颂这边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迢之前助风颂去查岑家之事,对罗暮衣和风颂之事略有猜测。
他找着找着,心中也生起腾腾怒气。
真有人对人好了十年,全是在作戏,只有算计么?
那罗魔主这般算计,可真是让所有人疲惫和迷惑。
风迢最终却也没有找到罗暮衣。
罗暮衣把所有仙台之人挡在密阁外,称她要独自休息,但高阶修t z士,目力千里,可在幕帘中看到她的身影,影影绰绰。
风迢忍不住传声:“罗魔主,你行这番大事,总得和我们仙台之人说清楚吧?”
“你,你可知……师尊现下成什么样了?”
“师尊现下病重动不了,但也想见你一面,说清楚一切。”
而罗暮衣不久传出话:仙魔二方议事之时,自然会见。
至于私下见,她只给了风颂两个字:
“自重。”
这两个字,把风迢是看得火冒三丈,但这也彻底挡住了他请回罗暮衣的路。
“请回吧,仙君。”一旁的魔官,有些为难地说。
而玉简之中,一阵死寂。
方才,风颂让他去找罗暮衣,哪怕发了寒毒,也让他们把玉箫和玉简带上,其中有他的神识,可以听到罗暮衣的回应。
而罗暮衣的一声自重,让风颂的神识,也再次落入死一样的沉寂。
“师尊!”
“师尊!!”
风迢只觉风颂的神识一阵动荡,大概真的不好了,只得赶回去。
罗暮衣还在收拾自己和风颂的东西。
她发现这宫中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风颂的痕迹。
她打开一柄折扇,上面写着“暮衣”。
是她刚和他成侣,用风漾的命威胁他,逼他写的。
她捡起一块石砚。
石砚上刻着花,也是她非要风颂给的回礼,或者说强拿的。
成侣一年之时,她说:“若要我今日不叨扰你,就把此物与我,灵气盛,我甚是喜欢。”
风颂有些生气,说是大长老送他的,不送。罗暮衣便把他锁在了宫中,直到他说好。
罗暮衣收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头有点痛。
一根针,似扎着识海深处。
她恍了恍神,手也突然一阵疼痛,但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突然心微妙地酸胀。
本以为对和风颂分开会没有感觉,但还是有一些。
毕竟,是要和习惯的人事彻底分离了。
也是这一恍神,罗暮衣只觉自己突然陷入了幻觉。
她一人躺在血红的花中,痴痴地看着上方。
上方,是本是魔族的壁画,上面的妖魔,却开始跳舞。
她突然觉得很空虚。
而这样的空虚,扭曲着。
魔血,沸腾着。
在罗暮衣的记忆里,她似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她回神后,继续收着东西。
尚不知能不能度过烈毒入心的难关。
没必要陷入以前一样的纷扰。
她该独善其身了。
当第二日清晨,罗暮衣把风颂送她的其余物件送回来时,清雪宫一派沉寂。
而风迢、风漾都吃惊地看着,风颂红了眼。
就连曲苓仙子都急急赶来了。她和罗暮衣曾经算得上情敌,没正面交锋过的情敌,因为罗暮衣的霸道、强势和算计,让罗暮衣曾直接拥有了风颂。
曲苓仙子那时之后便收了心。她是大长老教出来的,也是霁月光风之人。
但那之后,曲苓还是把风颂当成师兄。
风颂,在大多数人仙台人眼中,说一不二,骁勇善战,沉默寡言,鲜少情绪显于形容,是受众人尊敬的从泥潭爬出来的天之骄子。
但这几日,曲苓所见,已经大大超过认知了。
曲苓,第一次看到风颂和一个人赌气,赌成那样,如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也第一次看到风颂沉不住气,和那边交锋后,便频频看那边的状况,手不离开玉简,只等罗暮衣的消息。
也是第一次,看到风颂露出了如此神态。他能如此失态。
他是压抑的,沉默的,但那眼中的情绪,却根本收不住,似是有什么碎了,手紧握在衣上,一言不发。
曲苓突然想到了路上听到的传闻。
有人说,风颂和罗暮衣感情很好,是神仙眷侣。
也有人说,不过是演出来的,仙和魔能怎么感情好,矛盾重重。
曲苓如今,也不知道该信谁。
因为看起来都有点道理,也好像都没道理。
“风师兄。”曲苓喊风颂。
风颂闭眼,在旁人面前,他试图维持几分冷静,但如今罗暮衣之事……画像,和离,解契……道道如刀,割着他的全身,让他心乱如麻,让他昨夜梦魇连连,根本无法思考。
昨夜,身体经脉大乱,水深火热之际,他竟梦了一晚上罗暮衣。
梦到二人如何相识……她如何锁住他,如何在刚结侣时他阿父提出无理要求时冲进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如何拉着他看望北台让他帮她,如何坐在床边,点燃了灭了一晚的灯,又回头温柔看他,又如何来送暖玉棋,被他推开也一直笑着。
这些事情,醒来后连着现实,才发现是梦魇。这竟也让他的识海发痛起来。
识海深处,似有什么在搅动着,要把他搅碎。
“师兄。”曲苓见风颂没反应,又喊了声他。
风颂这才抬眸,嘴唇颤了颤。
曲苓道:“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幽圹的魔蝎使来。罗魔主一定会出面见人的。”
“你想见她,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功夫。”
“……”
“尹东亭死了?”
“什么?”
罗暮衣心里厌烦,虽然早有准备,但前一天晚上还在忙着离婚的事,第二天便被人问上了门。
是有人上来告诉她尹东亭死了的消息。罗暮衣摆出了震惊的神色,别人问她当时在哪里,她说她在闭关。
“我和道侣产生了矛盾。”罗暮衣道,“因此避开了魔宫,去闭关了。守门之人,可为我见证。”
风颂带人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句,低下了头。
他在她眼中,还算道侣么?
还有岑浮……
风颂听到这个名字,现在就心脏疼痛。
他知道罗暮衣和尹东亭关系差,后来才知道中间横着岑浮。
原来在他之前,便有岑浮此人,让罗暮衣用情至深么?
他和岑浮长这么像……
所以,罗暮衣过去十年,对他的温柔,对着他时温和容忍的眼,到底在看谁?
有几次真的在看他风颂?
风颂气血翻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要落入泥里,再也出不来。
明明之前,他致力于让自己身边的一切被明朗的月照耀,一派光明,如今却陷入他从未想过的黑暗。
“罗魔主,此证恐怕不够。”
“唔。”罗暮衣早有对策。她拿出了她的留影珠,记录了她在那里所练功法的部分记录,还有四周的灵力动荡痕迹。这是罗暮衣很久之前就伪造出来的,以防不时之需,此时便混过去了。
魔蝎使见的确没问题,也拿罗暮衣没辙,被罗暮衣请去歇息了。
罗暮衣正要出来,却忽然听到一阵风声。
她蹙眉。
外面的人没拦住风颂。
只听到脚步声,她便知道是风颂。
只见风颂走进来,他玉冠白衣,衣冠周正,但容色苍白,竟似一夜间疲惫许多。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
罗暮衣也沉默了。
她想了想,风颂总有事情要问她。一直躲,他也一定会来找自己问清楚,不如现在说清楚。
她坦然地看向风颂。
风颂见她如此目光,突然扭开了头。
最早,罗暮衣看他,他很厌恶;成婚后,他渐渐喜欢她看他的模样,但不曾说出口。
如今,他被她看着,突然如芒在背,浑身如针在刺一般。
……罗暮衣,到底在看谁?
风颂昨日还没反应过来,震惊盖过了愤怒,让他混乱无加。
而他来的路上,愤怒了一时,但如今见到罗暮衣,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愤怒什么都不是。
她不会在意。
他感到了某种关系的置换,他浅薄的愤怒下,全是惶恐,全是混乱,全是狼狈。
那纷乱的情绪,让他竟再次无措起来。
“我送回来的物件,收到了么?”不想,罗暮衣先开口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昨夜的事没发生。
风颂的手按住剑,梗着脖子,根本不愿抬头。
如今罗暮衣的话,却再次轻而易举地刺中了他。
他再次闭眼,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寒气湛湛。风颂再次抬眸,罗暮衣望见了他的眼。
却见他红着眼睛,哑声道:“你骗人。”
罗暮衣:“什么?”
“罗暮衣,你骗人。”
风颂的声音掷地有声,冰冷。
罗暮衣却也忽然警惕了起来。她冷冷地盯着风颂。
而罗暮衣如今疏离的眼神……若说几天前,他就被她这样的眼神狠狠伤害过,那现在,他更是感觉心脏如被针扎一样。
但既然来时,稍微理清思路,风颂便坐到了罗暮衣对面。他居高临下,但不过是维持着冷静,压着狼狈的空壳子。
罗暮衣抿唇。
风颂却道:“你不会找替身。这……是卑劣之事。”
但话说到最后,尾音发颤,带着他自己都惊诧的恐惧。
罗暮衣冷冷地盯着风颂。
见风颂这般憔悴,她心中一个地方,细微地动了下。她感到困惑,不知道为什么。
但想起昨日风颂说的那些话,想到曾经面对他时,她压抑的不甘,她准备抛弃的猜忌,她就又冷静了。
“你昨日不是说我卑劣么?”罗暮衣想了想,纠正,“不对,也不是说我卑劣……但你t z的表现,不是如此么?”
她低头,“本来也就想和你糊涂过下去。但那日,重新看到了师兄的名字。”
“我想起很多过去的事……觉得你们的确不像。”
“你对我如此冷淡。”
“师兄从不如此。”岑浮只会装着好人害人,更是个大贱人。
“我们便别过好了,两相安好。”
风颂蓦地抬起眼眸。
他一双眼中的眼神,罗暮衣从没见过。
有微弱的怒火,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是质询,是一种破碎。
风颂也着实没想到罗暮衣出口时自己的反应。
来时,他被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哪怕认为罗暮衣是在说假话,还是觉得一瞬间被割得鲜血淋漓。
但偏偏,冷淡是他的错。这十年来,他和罗暮衣闹矛盾时,他便冷淡以对。
风颂心中的慌乱、晦暗,全涌上眼。
但这让罗暮衣都看愣了。
风颂这种眼神,就像是喜欢她一样。
但是……她只相信,事实。
她记忆中,发生的一切,过去的冷淡,过去的疏离,让罗暮衣能够判断风颂并不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她的记忆里,只有那么冰冷的印象的。
所以,罗暮衣很快按下了这个念头。
风颂低声道:“你过去,从不会这么荒诞,你对感情很认真的。”
“……”罗暮衣手一动,风颂这是以为他懂她么?他懂什么!
是她演得太像了么?
“是。我对旧人的感情很认真。”
“既然我真是替身,那你如今远离我做什么?就因为看个名字就厌弃?”
“罗暮衣,”风颂说着,声音中压着微末的企盼,几乎在用最后的自尊在求证,“我深知人性。人的习惯,不会因为一次事件就改变。”
“十年内,也不见你对任何人提过岑浮。”
“你若真一直记着这个人,就证明给我看。”
罗暮衣蓦地抬头,看向风颂。
这一刻,风颂险些想离开,却也抬头看她。
“证明给我看。”他逼迫道。
作者有话说:
坐等小颂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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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抿唇。
“证明, 你要我如何证明?”她一时有些不明白风颂,冷冷道,“我不提这人, 就代表我心里没这个人了么?”
成侣前,她百年也不曾对人提过风颂, 但不代表她不记得二人的旧怨。
大概是罗暮衣的神色过于真切,风颂再次被她的话刺中, 也抿唇, 他的手握成拳头,暗暗抓紧衣袖。
他却道:“那你便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为何喜欢。”
“你若能说出来,我便信你。”
风颂说这话的时候,哪怕提前让自己冷静,也一阵心悸般的疼痛。
他闭眼,这番话, 恰如豪赌。
风颂在赌自己对罗暮衣的了解。
若是说谎,必有漏洞。
但想想罗暮衣真的可能喜欢另一人, 把他当成另一人, 心扉便传来疼痛。他生怕真的是这样的状况。
那过去十年, 算什么呢?
罗暮衣对着风颂炯炯的、逼迫的目光,也不悦地,抿了抿唇。
她已经看出了风颂的意图。
当年二人成侣, 她要折辱风颂时, 他也是这般,对着她,仰头逼迫道——“你不近男色, 你根本不敢动我。你是另有所图。”
逼得她不得不提前对他上手。
——在那之前, 她实际上只打算口头羞辱他一番, 并不想真的碰他。但碰了碰,才感觉滋味真的不错。
——为什么我十年来没碰过他?我通过设计也是可以碰到的啊。
罗暮衣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而她想着这个问题时发愣,眼神也恍惚了番,由于问题性质,带着几分旖旎。
风颂看在眼里,却只当她是在思考岑浮。
不过一想……竟就如此么。
他突觉更是煎熬,周身的血也化为冰冷。但不想落荒而逃,他生生忍住。
好在,罗暮衣清醒了。
她冷冷看向风颂,风颂再次抬头,凤眸湛湛,其中是审视。
罗暮衣:“行,那我便告诉你。”
“我到南魔宗时,一人十分孤单,也十分困难,是岑浮师兄一直伴我左右。”
虽然是一边陪,一边算计。
“那时,我们都没有什么傍身之物,都是微薄之身,但他会省下灵石,买我喜欢的羊脂饼、红玉。”
风颂抬眸,嘴唇轻颤。
这些东西……他也送过罗暮衣。
但是,是罗暮衣逼他的。
刚成婚一年,罗暮衣对他说:“阿颂,你也没送过我什么东西,送我这些可好?”
她有时很邪气,有时又会很温和。
温和时,她眼睛和星星一般澄亮,他当时还没在心里承认过喜欢她,但还是为她买了。
罗暮衣收到这些物件,一双眼都笑得弯起来。
现在、过去……风颂只觉记忆中有什么撕裂开来,要把他护着的东西都撕得不堪入目。
罗暮衣回忆着:“那时,我被尹东亭暗算受伤了,他也会把药偷来,为我涂上。”
“我们好不容易完成夺魔令的任务,在南魔宗有了一席之地,便建了一个院子,在奉魔林北边,种满桃树。”
那是岑浮种的,罗暮衣后来从不去,还封锁了那里。只因为她对岑浮相关的事都心有余悸。
但为了掩盖她杀岑浮的真相,罗暮衣并没毁掉那里,只不过不让旁人进去。因此她的离开,外人看来,更像保护。
“我们在幽冥之土上,浴血作战。”
“我们在林荫树下漫步,学习法印,攻破幽冥边界。”
“我们……”
风颂冷冷地瞪着罗暮衣。
实际上,在听到第二句话,第三句话时,他便再次陷入回忆,恍恍惚惚间,他逐渐失去了知觉,已未听见罗暮衣在说什么。
他记得桃树。
曾有一年,风颂的弟子从仙宗得来一棵仙桃。
那时,他方对罗暮衣有情,找了借口,送她此桃。
不想,成婚后一向对他言笑晏晏的罗暮衣,突然失了笑。
“你喜欢桃?”她的声音化为冷淡。
“怎么?”他问。
“我不喜欢桃。”
“也不喜欢你和桃待在一处。”罗暮衣像是想到什么不快之事,冷淡地看他,直接走了。
那会儿,风颂一方面觉得生气,一方面觉得古怪。
但现下,谜团似迎刃而解。
桃树,属于岑浮。
可以像,但又不能太像。
是这样么?
风颂心中涌出质问的话语,理当生出喷薄的怒火,但此时,他似喉咙被掐住,全身都似坠入了深渊,不见天日,在一团迷茫的黑雾中被缠住身子,找不到路。
他想质问,却发不出声音。
他低着头。
或者说,他不敢抬头,不敢确认,手指却都化为冰冷。
眼眶也酸得发疼。
罗暮衣话音未绝:“后来,在桃花树下,他对我说,‘师妹,和我成侣可好。’”
“我说:‘好啊。’”
她垂眸,声音有些发颤,“但十日后,师兄死了。这一切,便结束了。”
她陷入回忆。
这些记忆,自然是罗暮衣粉饰过的。
在岑浮告诉她放不下尹东霜,忘不掉他的大小姐后,罗暮衣拿出了对待父母的耐心。
她对他态度不改,反而更为痴狂,终在一日,岑浮说要和她结侣。十日后,罗暮衣把岑浮杀了。
但如今……她面对的,是风颂。
风颂沉默着。
罗暮衣的声音泠泠如冷泉,浸入这沉默里,恰似在回忆旧人,隔绝了与旁人的情愫。
若是风颂,这时抬头……或许,情况会不一样。
他和罗暮衣成婚十年。按他对罗暮衣的了解,他多少能发觉一些端倪。
但在罗暮衣说出前两句时,他便已经丢盔弃甲,几乎陷入了六神无主的境地——只不过为了不让罗暮衣看出来,他只低头沉默着,所以他听到后面,已沉浸在那回忆中,那汹涌的情绪里。
他紧抿嘴唇。
罗暮衣抬首,也再次愣住了。
她看清了风颂的样子。
只见风颂低头,乌发垂落,是过去那仙君出尘俊绝的模样。
只不过,一双凤眸,竟是通红。
他眼中,是她从没见过的失魂落魄。
他的一向稳稳握剑的手微颤,似在极力忍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