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枕边天子被顶替后—— by七月前
七月前  发于:202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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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借尸还魂,都改不了她要换帝的心。
烦躁退去,她重新恢复冷静理智。
是何结果,等天亮便知。
孟楚瑶平复心情,浅浅呼吸装睡。今夜她是无法入眠了,身旁躺了一个目的不明的冒牌货,她得防着对方中途会有何举动。
而且他的心跳比她还大声,显然也未睡着,至今还在有力凌乱地跳动。
确认策略后,孟楚瑶终于有精力思索,为何这个季凛云也在假寐。
他是否发现自己察觉他是一个冒牌货了。
如今知道他是假的后,孟楚瑶不敢冲动。
要知道以她对真季凛云的了解,刺客武功高超,即便在平地无法一击毙命,但将人逼下悬崖,他也很难活下来。
可他不仅活了下来,偏偏还活蹦乱跳两月之久。
据前去营救的侍卫所说,当时还有不少侍卫为了救护皇帝,跟随皇帝摔落悬崖。
若是其中一个仗着身体条件各方面与季凛云相似,在悬崖半日的功夫偷梁换柱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他该得在多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且精准无比的确认就是那天呢。
如此一来,他的心机深不可测,且在肚腹遭受深重刺伤,加上无数断枝划伤后,还能沉着偷梁换柱,活着被救上来。
她突然想起,这人身上穿就是季凛云当日的着装。如果是偷梁换柱,那真正的季凛云应该是扒了干净,抛下悬崖。
想到这个可能,孟楚瑶默了默,她没有为季凛云感到难过,而是她意识到枕边人武功高强,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枕边的季凛云的心跳声沉稳下来,再没了震耳欲聋之声,呼吸规律平稳。
不知是真睡熟了,还是骗人耳目,孟楚瑶不敢大意。
如此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留意枕边人,生生熬了一宿,直到殿外陈公公轻声唤皇帝起床。
榻上,两人直挺挺坐起身,孟楚瑶一夜未眠,仿作平日举动。
二人静默无言,各站一侧,就像他们在卧榻时,泾渭分明。
杏月与陈公公各服侍人净面漱口后,一行人手捧着宫服和朝服进来。
“将宫服放在木施上,我稍后唤你。”孟楚瑶一夜未睡,依旧神采奕奕,对杏月吩咐道。
而陈公公早已习惯皇帝不喜人贴身伺候更衣,宫人早已熟练得将衣裳妥帖放在木施后,有序地退出。
杏月没反应过来,不明就里抬眸去看她的意思,接触到皇后不容置喙的目光,乖顺服从。
殿内一时又只剩下孟楚瑶和季凛云两人。
季凛云悠闲自在,转身去拿他的朝服,慢条斯理穿戴。
孟楚瑶轻移脚步,面向季凛云的背影。
他刚穿上一件衣裳,长手伸到颈后,将及腰的长发从衣领中挽出来。

第6章 慌乱
殿内金丝碳充足,熊熊燃了一夜,孟楚瑶着中衣亦不觉得冷,但还是披了件罩衫,稳步走到季凛云身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懒得讲客气话,埋头直冲进他两臂间。
眼前突然升起一件褐色云锦纹袍杉,挡在两人之间。
指节分明的双手紧紧扣住袍衫两肩,衣裳之后是季凛云失去沉稳的声音,“皇后这是做什么!”
说完,季凛云举着衣裳,仓皇退后半步。
孟楚瑶看着高过自己半个头顶的褐色遮挡物,暗暗得意自己猛然出击,占了上风,不慌不忙正经答:“皇上,我为你更衣啊。”
“不必,朕有手能穿。”季凛云低头,袍衫下凤头锦靿靴往前半步,又紧张退后半步。
“今日我想伴你身边,帮你穿。”说着,她强硬将袍衫扯下来,“衣衫柔软,陛下捏皱了。”
季凛云手臂僵直,收了力道。
孟楚瑶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她可是要找贴身找出破绽,万一被他发现,直接给自己一掌可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能故作一派自然接近。
再进一步时,她瞧了眼季凛云,面无表情,冷硬地看着手中的衣裳。
她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才发现她平视前方,只能看见他上下滑动的喉骨。
他对于自己的突然靠近,非常无措。因这个念头,孟楚瑶镇定许多。
孟楚瑶分神比较二人区别,印象中季凛云有如此宽厚的双肩吗,好似肩膀宽度差不多,但没这么厚实。
执一边衣袖,使季凛云手臂从袖口钻出,她绕到肩后,准备使他穿上另一边。
为了看清楚颈后的肌肤,她空出一只手,提前撩起披于肩后的墨发。
触手微凉,如丝绸般滑腻,这是一副令人爱不释手的头发。
为仔细观察颈后的肌肤,她张开手全力一抓,无可避免的指尖按压在肌肤之上。
滚烫的温度,细腻弹性的触感,以及下一瞬变得僵硬的肌肤。
她明显感觉到季凛云因突如其来的接触,吓得浑身无法抑制一震,紧接着精神干预。
身体极为克制的一震一紧,尽力将具象化的震惊表现降低到最小幅度。
孟楚瑶没受此影响,一心用眼神寸寸搜寻破绽。
没一会,这块领域因主人的表现脱离怀疑范围。
只因季凛云的颈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孟楚瑶眨眨眼,为他披上袍衫,放下长发,步伐没有迟疑得移另一侧,让他穿上另一只衣袖。
耳后,颈后肌肤全部通红,没有明显的白红分界。
袍衫敞开,里衣的衣领将脖子以下的肌肤捂得严严实实。
不碍事。
她凑前一步,准备帮他系上袍衫的系带。哪知对方后倾身子,随着距离逐渐拉远,她也只能随着对方,慢慢前倾靠近。
目前为止尚没找到一丝怪处,不禁怀疑他用的是极轻薄,能与肌肤完美贴合的假皮。如此便能解释得通真皮变红,假皮亦随之变红的原理。
忽的身体失去平衡,她过于专注,以致于整个身体前倾角度超过可控范围。
还没等她慌忙挣扎时,肩膀被一双大手握住,扶回原位。
手的主人确认她站稳,轻松营救出皱皱巴巴的衣裳,如避蛇蝎般后退两大步。
“我来吧,梓潼应该是腹中饥饿,没站稳。”
孟楚瑶微抬眼皮,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几息之间,季凛云已经系好袍衫,转身走远,去拿木施上的玄黑色团龙纹圆袍。
孟楚瑶倒也不急,缓步走近,等对方背着她穿戴整齐,堵在他的背后,他若是要离开,只能转身面向她。
方才倾倒之时,她也没忘了留意脖颈,可肉眼难以断定,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上手搓。
此刻一想,手心不由沁出点汗水,不在意地用罩衫擦了擦掌心,拭去水泽后,反而令掌心的摩擦力增强许多。
当季凛云若无其事中又夹杂着一丝着急转过身,孟楚瑶眼疾手快,大跨一步,再近点鼻子都要戳到衣领里了。
季凛云身后就是木施,退无可退,僵直着身体,双手下意识半抻开。
孟楚瑶微微退后两步,神情从容自若:“陛下衣领没弄好。”两手抬起,五指合拢微曲,形似中空的半圆。
两手渐渐靠近,最终轻轻圈住脖颈。
“领子应当还要再下点。”季凛云轻咳一声,哑着声音提醒。
左右拇指恰好按在喉骨的下方,因开口说话,凌厉的喉骨蛮横地闯开拇指的分界线,如此来回挑衅。
“陛下的衣领演的太紧实,待上朝时会不适,从而导致呼吸不畅。”五指全部贴合绷紧的脖颈,朝下贴着衣领边缘钻进衣服中,“瞧,现在就呼吸不畅了。”
指腹所到之处,没有一丝上下重叠的突兀边缘,手指都探到锁骨了,还是没找到缝隙。
脑海中又冒出一个念头——他粘的难道是半身假人皮?
手腕一折一摊,将领子撑大点,双手正欲探到更里面。腕骨却被人扼住,不由分说地强硬扯离松垮的领口。
“皇后不是帮我整理衣领吗,怎么越弄越乱了。”季凛云声音哑而低,仔细听还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身子歪斜往旁一闪,终是逃离孟楚瑶的围挡,微颤的手理好凌乱的衣物,仓促丢下一句话逃了:“上朝时候已到,梓潼不必等我用早膳,”
孟楚瑶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怅然地撇撇嘴,信步走至碳炉边烤火。
季凛云的体温与火炉的烫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才双手离开脖子,接触到较肌肤还要凉的空气时,略有几分不适应。
即便隔着厚重的衣服,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自体内,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
孟楚瑶稀奇的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回想起手感也不错。
按压时能清晰感受到薄肤下汩汩流动的血脉,这天下还没有如此能以假乱真的绝妙技术。
她唤杏月等进来更衣,闭目深思。
排除黏贴□□以假乱真的可能后,那么还剩下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是神鬼玄术范畴,她只在异闻玄幻戏本中看过这类传说。
比起借尸还魂,她在摸寻不到破绽时,还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两人是同出一胎的双生子。
这便解释得通,两人相貌,身形,就连声音都如出一辙,至于肢体习惯,长期观察也能防个十成十。
“桃月,派人去查下皇帝可有双生兄弟。”孟楚瑶道。
“是。”桃月回。
杏月也在身旁,她有颗七窍玲珑心,皇后今日屏退所有人,还反常的帮皇帝更衣,要知道皇后已经嫌弃季凛云四年了。
她退出门后变心里嘀咕,仅是这一句话,便理清出事情的全貌。
孟楚瑶怀疑眼前的季凛云不是从前的季凛云,而是季凛云的兄弟所扮。
婉嫔对外只育有一子,从来没有一丝怀有二子的风声,至今已有二十五载,若是真的,乃是一桩保守极好的密辛,“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查仔细点。”
孟楚瑶没胃口,只让小厨房做了点清淡的葱丝鱼片粥。
屋外暖阳透过窗棂落在身上,孟楚瑶坐在斜倚着黄花梨木矮桌,书上小字幻化成串联的蚂蚁。
少顷,蚁群领头不见所踪,队伍彻底分崩离析,立即四散开。
啪嗒一声,手中的书籍砸在桌上,孟楚瑶惊醒,浅浅打了个哈欠。
一夜未睡,此刻正正好的阳光披在身上,浑身烤的暖烘烘,催人入睡。孟楚瑶不再挣扎,缓缓躺下,背对着刺眼的光,睡熟了。
杏月抱来一张正红蚕丝薄被,轻柔盖在皇后的身上,将软榻上的矮桌搬走,轻手轻脚退至殿门守着。
孟楚瑶一觉睡到日头斜沉,还是杏月低声唤醒的,因季凛云派人来传,今夜依旧宿在坤宁宫。
她还自顾昏沉,迷蒙着眼听人禀报。慢悠悠伸手,让杏月扶着她在院外走走,醒醒神。
院中冰雪消融,露出鲜艳翠绿的草尖,余晖映着叶上水珠晶莹剔透。
孟楚瑶头脑逐渐清晰,关于验证真假季凛云的想法又冒出点灵感。
她记得季凛云胸口有块拇指大小的暗粉胎记,除那块地方,连粒小痣都没有。
只需找找他身上有没有胎记,即可确定他是借尸还魂还是季凛云双生兄弟了。
今夜正是好时候,日头斜挂在天穹,再过一会儿季凛云该到了。
“桃月,你今夜守在殿门外,配上你的软鞭。”孟楚瑶想了会,决定用这个举动作为行动的口令,“当你听见咳嗽一声,便闯进来护我。”
“是要安插些护卫守在坤宁宫墙外。”杏月脸色凝重,听得左眼皮直跳,怕出大事。
“不能打草惊蛇。”孟楚瑶摇头,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还活着,都对孟楚瑶未来要做的事不利,她要无声无息解决掉此人。
回到殿内,坐定没多久,殿外传来陈公公的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过去一个白日,季凛云早已恢复平静,肌肤雪白透亮,漆瞳如墨。踏进殿门时,刻意对上她的视线,好似证明他以不是早上的狼狈慌忙的逃兵。
孟楚瑶莞尔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二人相安无事吃过晚膳,照例去御花园消食,这回她没再开口说话,季凛云更是一声不吭。
消食的半个时辰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结束,分别时,仪仗队伍在御花园入口一分为二。
临走前,孟楚瑶开口道:“今夜,皇上莫批折子太晚。”
季凛云沉声应和:“好。”

第7章 僵持
杏月呈上今日季凛云的起居注,上面写皇上面色阴沉,唇角紧紧抿着,时常走神,几次让大臣重复汇报。
而下早朝后,皇上午膳也没吃,一直埋头批改奏折,命相关臣子觐见问话,无其他反常处。
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夜色,是时候睡下了,虽然她没有一点困意,反而精神抖擞。
孟楚瑶早早躺在卧榻上,斜靠着床头,头顶上方放置一盏烛台,借着光翻阅手里的的闲书。
殿门从外推开,季凛云裹挟着冷气进到殿内,今夜依旧没让人服侍他更衣。
仿佛是为了防她打量,季凛云特意在外室换下厚服,着鹅黄暗云烟纹的中衣。
山不来她去。
“我为陛下更衣。”她箭步走过去。
对方看出她来者不善,步履一转,绕到木施后防着她,于是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木施。
“陛下在木施之后,我怎么为你脱衣。”孟楚瑶蹙眉,不满道。
季凛云同样微蹙眉,如避好色之徒,一本正经回绝:“我身体还未痊愈,不能行房事,皇后若在步步紧逼,我只能回去。”
孟楚瑶怔在原地,唇微张,哑口无言,暗自羞恼,旁人若在,还以为她要强迫虚弱病患。
好一会才顺平心中愤愤不平,“陛下误会,我只是想帮忙。”
“不必,梓童回去吧,多一双手会弄乱衣服,我速速就来。”季凛云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目中催促她别磨蹭。
在他目光的监视下,她只得回到卧榻,等她稳稳坐下后,季凛云才从木施后走出来。
孟楚瑶轻嗤一声,好整以暇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脱衣,见他走近,提早起身坐在塌边,方便他睡在榻里侧。
哪知他中途转道,折去碳炉边,像是观摩一件奇珍异宝,良久弯腰,捅一捅烧得火红的碳木,
站直身体,深思熟虑后,尤嫌不够热,往周围又堆了一圈碳木。
明知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孟楚瑶再好的耐心,也被他磨光了。
扬声唤道:“来人,把碳炉子搬到塌边。”
殿门打开,两名太监进来,吭哧吭哧把碳炉端到榻前五步之外的位置。
季凛云脚步讪讪,随着碳炉一起走到榻前,盯着太监办事。
等人关门走后,孟楚瑶淡淡开口:“皇上,我早早腾出了位置,睡里侧吧。”
季凛云偏头,视线擦过孟楚瑶的肩,落在卧榻里面,点点头,一只脚轻踩塌边,缓缓落在榻内。
探身要吹灭顶上闪烁的烛火,刚动作,便听见孟楚瑶平直柔和的声音:“我习惯睡前看会儿闲书。”
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来,闭了闭眼,又是一副水波不惊的摸样,笔挺得躺在榻上,被衾拉到胸口盖严实。
片刻,一页纸翻过的声音,季凛云转身,背对着孟楚瑶侧躺着。
孟楚瑶两指捻搓着单薄的纸张,书上一个字没看进去,注意力全放在身旁,一臂之远的季凛云身上。
偏头打量彼此的距离,昨夜她觉得一臂太近,今夜观念翻转一周,只觉一臂太远,等她爬到身边时,恐怕早已提防。
他背对的姿势正方便她行动,只需手扯过衣领,用力一扯,便能露出整个后背。
内心筹划着如何一步到位,从哪个角度最顺畅。
决定好后,孟楚瑶一手松了松被衾,留出宽裕的活动范围,缓缓合上书,放在榻边,整个过程动作轻柔的像羽毛落在叶上。
因碳炉离近,孟楚瑶热出一身细汗,呼吸也略显急乱,她看了眼季凛云的背影,没有任何反应。
就是这时,她两手按在空处,因身体僵硬,翻身的动作没想象中轻盈。
于是当她跪坐在季凛云身边时,对方立即反应过来,两手扯过被衾,盖到下巴处。
“皇后,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季凛云的喉中一紧,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低哑。
孟楚瑶突兀见到他转身,还只当他要坐起来立即走人,可是人还是定定躺在她的下方,而自己一时没收住势。
差点冲过头,两手紧急撑在季凛云两边,正好将他老老实实困在下。
眼皮下的人,丹凤眼大大睁着,黑白分明,瞳孔不安四处震动,像只受惊的小猫。
“没,只是有点热,想问下陛下要不要脱衣服。”仅仅是一瞬的功夫,孟楚瑶便恢复了从容,保持着支撑的姿势。
“我只穿一件单衣,脱了就什么也没穿了,太不雅。”季凛云淡声拒绝,“命人把碳炉端到外室就行。”
“碳炉自然要搬走,但陛下热出一身汗,不如松松衣服,散散热。”孟楚瑶说着,一手伸向他,“我们是夫妻,不必在意。”
在碰到脖子时,孟楚瑶的手腕被人一手箍住。
不过她早已发现,季凛云无论是扶住她的双肩,还是此刻手掌禁锢住她,都只用了三分力,虚虚一圈,好似两人不熟,他不知该如何把握力度。
她将重心放低,上半身微抬,双膝跪压在锦被上,如此空出另一只手,而被控制的手腕灵巧一转,便轻松从季凛云掌中逃出来。
反手隔开挡在胸前的双手,她的目标还是衣领,只需抓住左侧衣领,向后一翻一扯,便能看见肩胛骨的胎记。
季凛云是一个粗人,他总害怕自己衡量的力度会伤害孟楚瑶。
而她半个身体横在他的上方,他睡在内侧,旁边是墙壁,他无路可逃,无形中构成了一个令他喘不过气的密闭空间。
脑海爆发出的意识,再与她对抗时搅和成一团乱麻。
从两人短暂的对抗,他琢磨出孟楚瑶还是少女时学过拳法,出招干净利落,力度由丹田发出。
可他刚学会走路时,便为了活着开始学习武功,如此已有二十五年。
孟楚瑶在武力上奈何不了他,可是他对孟楚瑶无可奈何。
好热,季凛云偏头喘口粗气。
“松松领口,就不热了。”孟楚瑶咬着牙劝告。
双臂已经开始乏力,再僵持下去,以后季凛云定会严加防卫她,说不定连一张卧榻都不会与她共处。
开弓箭没有回头路。
此时他们早已不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而是抵死厮杀的仇人,一个扑上去要杀了对方,身下的则狼狈负隅顽抗。
与此同时,季凛云也觉得胸膛快要爆炸了,面前不断袭来的粗喘,和倾斜而下的长发,落在交握的双手,水草般缠上颈项。
再僵持下去,就会被她看见自己丑陋的身体,他还未准备好。
到次地步,季凛云也知道孟楚瑶已经怀疑他顶替的,她在找那个人背后的暗红胎记。
可找到又能如何。
那个人已尸骨无存,作为与他相貌一致还同拥有先皇血统的人,他便是这世间又一个季凛云。
两双手缠成一团,他们进入僵持阶段。
孟楚瑶已经很久没这么疲累,一旦松懈下来便感觉双手负担千金重。
季凛云难耐地侧过头,看着青丝流淌形成的雨帘,透过缝隙看着晃动的帷幔,想起一招彻底阻断攻势的法子。
只要他侧身,彻底趴在被衾里,如此领口便彻底压在身下,孟楚瑶早已精疲力尽,无可奈何他。
即便是精力充沛,她也搬不动。
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竟然用这耍赖的招式,季凛云无奈地苦笑。
察觉出对方施加的力度略微减弱几分,季凛云抓住时机,松开她的双手,迅速翻身趴伏。
然而在他翻身,正面陷阱锦被里时,一只手突兀出现在身体与被衾之间,电火石光时,手已经压在身下。
原来季凛云转身时,带动着锦被一起翻身,而孟楚瑶跪在被衾上,力度之大,轻易引着她失去平衡,顺着力道往前扑。
孟楚瑶无措顺着力道往前扑,为了不太狼狈,下意识瞅见空位,急忙伸长手支撑。
不料被季凛云肩膀一撞,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整个压倒在他背上。
缎被光滑,那只手阴差阳错滑了进去。
当陷进滚烫柔软里,孟楚瑶大脑空白一瞬,而身体腾空的一瞬间,早已刻进骨髓的目标——查看胎记,下意识驱使着她手腕灵巧一扭,沿着敞开的衣领。
入手是热汗淋漓的肌肤,脑海下达指令——往上走,于是她拂过障碍。
此时她的手在左侧,她清晰记得胎记在右肩,其实此刻她的方位,正合适抽回手的同时,亦能扯到衣领,顺势拉开中衣,显露出右肩。
虽然碰触到意料之外的部分,但重中之重是查看胎记,那些都不算什么,她也不是没碰过。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顺遂,她的手被人按在锁骨之间的平台处。
“你别动。”季凛云近乎是一个一个咬牙蹦出来。
“好,我不动,手要被你扭断了。”孟楚瑶同样热出一身汗,被抓住手时吓了一跳。
季凛云慌忙松开手。
他实在担心身体疤痕脏了她的眼,他天天泡半个时辰药浴,可身上都是陈年疤痕,许多甚至透进一指之深。
要想尽数磨平,恢复光洁可能要半年之久,如今不过是薄薄褪去一层皮,使得淡褐色凸起的疤痕变成肉粉色。
可惜季凛云太过慌张忘了思考,他太过于担心自己伤害孟楚瑶,他对孟楚瑶的小心翼翼早已形成潜意识。
只要面对她,他总是卸下九成的力。
而孟楚瑶也不过是装痛,降低对方的设防,手腕的禁锢彻底松开。
就是这个瞬间!孟楚瑶摸到中衣边缘,用力一扯。
嘶啦一声,中衣的衣领被扯变形,阻碍孟楚瑶的是腰间系成死结的细带。
有必要吗?!为了防她,系成死结。
细带被扯断一半。
此时季凛云方反应过来她是装可怜,回神拉过衣服,连带着孟楚瑶的手也一同困在衣服里。
裹严实后,季凛云抽出精力拔出衣服里不甘的手。
孟楚瑶怎咽的下这口恶气,趴在他背上,与他争执不休。
“你出去!”
“你倒是放手啊!”
他往外扯,她往里钻,谁也不让步。

来回拉扯之时,孟楚瑶五指抓扣,不肯让步,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印子。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虽是不甘,却还是一点点被对方扯着,拉出衣领之外。
或许是苍天看在她如此努力的份上,掌心擦过右肩锁骨时,清晰地感受到一粒微微凸起。
她断定那是一粒痣,真正的季凛云锁骨才没有痣。
获取到至关重要的证据后,孟楚瑶如释重负,卸下所有力气,软软绵绵任由对方将自己推至卧榻之上。
万千青丝盖在她的脸上,汗水将青丝粘成一缕缕贴在肌肤上,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而她早已没了力气,狼狈不堪地躺在被衾上,气喘吁吁,她连咳嗽两声的力气也没有。
两人的位置发生逆转,此时是季凛云俯视侧躺着的孟楚瑶。
覆在口鼻的青丝被人轻柔而细致地撩拨开,如此呼吸通畅许多。
但眼前的青丝还在,视野困在无数碎影之下。
她于缝隙中,模糊地看见季凛云揽紧起皱如破布的衣裳,衣领这次直接裹到了喉骨下方。
孟楚瑶被他逗乐了,哼笑出声。
季凛云听见声音,撩起眼皮暼一眼,青丝厚厚的遮在眼帘除,他身上的疤多在腰腹和背部,颈部到是无需忧虑。
整理好衣服后,他跨过孟楚瑶,轻盈落在地上,气息如常道:“我身体不适,不能再陪梓潼,我返宫了。”
孟楚瑶翻身仰躺着,歇息了一会有点力气,全用在嘴硬上:“皇上好走,不送。”
桃月尊皇后指令守在殿门外,担心皇后遇险只能发出细弱蚊蝇的口号,以致无法最快拯救娘娘,她半个身子扭曲地贴在门上。
屋内你来我往的谈话,一个不落的听进耳中,到后面变为闷响,纵使面红耳赤,桃月仍是坚守在门上,没有片刻懈怠。
皇帝满脸通红,脚步匆匆夺门而出时,桃月后脚跃进屋里,直奔娘娘身边。
内室里一片凌乱,而皇后娘娘躺在其上,疲惫不堪但衣着整齐,只是香汗淋漓,样子看上去算不得游刃有余,像是打了一场仗。
她小心翼翼拨开她眼帘上的厚发,“娘娘可有受伤?”
“无,把碳炉端远点,热出一身汗。”孟楚瑶半阖着眼,浑身是汗,又累又热,“再命人端盆水,我清一清。”
杏月慢一步进来,闻言转身吩咐下面人。
孟楚瑶在两人的帮扶下,身体恢复干爽,手脚虚软地躺回内室里。
翻来覆去,身体明明已经透支,可就是了无困意,相反越想越气恼。
手指无意识地碾磨,仿佛上面还残留小痣来回擦过的触感。
不是身披人.皮面具,也不是借尸还魂,而是双生兄弟!
季凛云这混账竟然有一个双生兄弟,藏得可真严密。
气煞她。
不受控制忆起秋围那天,侍卫来报说皇帝林间撞见一只红狐,势要活捉。哪知跟进密林时,突然冒出十数个武技高超的死卫,刺杀皇上。
等她赶到时,皇上已被逼入悬崖,最后与众多侍卫一同掉入悬崖多时。
无论上面的人怎么喊,也无人应答。最后是快马加鞭搬来纵云梯,才寻到挂在树枝,奄奄一息的季凛云。
彼时距离落崖已过去一天一夜,说实话,当孟楚瑶看到被抱上来的季凛云,她并不确定她是血流过多虚弱,还是饿了一日一夜虚弱。
无论是哪种原因,当太医清理好伤口,向她禀告皇帝真龙护体,大难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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