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仅是早出生一刻, 就能站在光亮处,能与她?相遇, 被她?垂帘,还有她帮他打下江山。一切的一切,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
“如今他不在, 孟家军手握季朝一半兵马,皇宫中的侍卫也有半数, 正是为自己筹谋划策的好时候,何况......”季凛云牵着孟楚瑶的手,指尖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何况我又?听命于你, 何不好好利用我, 里外应和, 翻覆季朝简直易如反掌。”
孟楚瑶看着他眼中明晃晃的迫不及待, “我就说了一句,你回我这么多话来, 过去二十三年隐在兄长身后, 憋坏了吧。”
“我是嫉妒兄长,我无名无姓, 生下来只有一个字, 因此我对季姓、季朝并无执念, 你若想要继续维持季朝, 我就做好傀儡皇帝,你若想要推翻季朝, 我便为你筹谋,做个无用的亡国皇帝。”季凛云道。
他其?实?并不如她?口中所说,隐忍了二十三年,准确来说他只隐忍了五年。不过就让她?误解下去吧,免得叫她?知道,自己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心存龌龊念头。
孟楚瑶朝他伸开双手,季凛云将她?抱起?身,埋进她?的颈项中,闷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紧紧搂住怀中的脊背,互相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宫里的金吾卫我已更?换半数,只剩下几个副级统领还没换,你找法子换掉他们,我会告诉你几个表面与孟族无关的将士,届时将他们擢升上?去即可。”
“好,还有吗?”季凛云沉闷的声?音从耳下传来。
“现在前朝两?党之争越来越激烈,需要新面孔浑水摸鱼,这个我自会培养。”怀里的季凛云整个人往里缩了缩,孟楚瑶不得不紧紧手臂,将他抱牢。
“好,我亦开始往拥皇党里塞人了,让方桧儒也尝尝背叛的滋味。”季凛云抬起?头,讨赏地问:“有奖励吗?”
气息若有若无周旋在她?的双唇附近。
孟楚瑶不答,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她?试图跪坐在软榻上?,上?半身推着季凛云躺下。
季凛云后腰悬在半空,抵着孟楚瑶倾倒而来的重量,慌张地看了眼明亮的殿外,此时距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支吾道:“白日不可宣......”
孟楚瑶发现自己推不动,然而透过冬日厚实?衣裳,依然能清晰感受到源源不断散发的高热。
还有紧紧搂着她?的两?臂,种种迹象告诉她?,他并非不愿意,只是身体和思绪正在打架。
于是她?强行推开季凛云,离开软榻,往外走去。
季凛云看着孟楚瑶面无表情,懊恼起?来。
起?初他只是奢望一个吻,没想到会得到更?大?的甜头,一时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做了柳下惠。
现下好了,吻飞走,还惹得楚瑶不开心,他拉住她?的衣袖,低声?下气道歉:“楚瑶,我做错事了,你惩罚我吧,别不理我。”
孟楚瑶诧异回过头看他,将他往另一边推,“别跟着我,去将殿内的幔帐放下,遮光。”
季凛云顺着力往后退两?步,又?上?前三步,听见“遮光”两?字,愣了下,耳垂爬上?红霞,上?前接过她?手里东西,“剩下的我来弄,楚瑶你回榻上?歇着。”
孟楚瑶不与他争抢,反正也就九重,转身往回走。
等季凛云放下所有的帘子后,这才看清楚孟楚瑶是什么姿势。
她?侧躺在榻上?,一只手提起?被衾,留出一人空位,另只手手肘撑在软榻上?,手掌拍打着软榻,发出砰砰的声?音。
“快进来,我们捂在被衾下,便不算白日宣......”孟楚瑶跃跃欲试,暗喜自己灵光一闪想到的绝妙好法子。
季凛云一直抿着唇克制心中的雀跃,此刻看见她?双眸弯弯,再也忍不住,双唇扬起?笑了。
扯过被衾,覆盖二人头顶。
孟楚瑶半个身体靠着他,头枕着他的肩膀,轻车熟路解开所有障碍,肆意妄为地轻薄上?去。
季凛云忍着不出声?,只时轻时重喘.息着。
孟楚瑶翻身坐上?去,拉着季凛云一同坐起?。
腹下有暖流涌出,她?未当一回事,与人深吻着。换气时,腰被人掌着脱离季凛云的怀里。
他掀开被衾,气息不稳道:“楚瑶,有血腥气。”
“嗯?”孟楚瑶意识早已深陷在柔软的胸膛里,还未反应他的意思。。
“你来月信了。”季凛云道。
什么温柔乡,全都?消散一空,孟楚瑶瞬间清醒,离开软榻,站在地面上?,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
随后为所欲为的思想被四大?皆空占据,孟楚瑶冷静地走出寝殿,处理完事情后已是半个时辰以?后。
季凛云穿上?衣裳,收整好凌乱的软榻,将九重幔帐拉起?,静静等待热气弥散。
白日里两?人克己复礼,从未有过的相敬如宾。
直到夜里,两?人躺在同一张榻上?。
孟楚瑶躺在里侧,闭着眼假寐,半个时辰过去,她?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但体内燥火烧着。
她?感觉手心脚心热得发烫,伸出一只手一只脚去热。
清凉不过一息,身旁的季凛云动了,撑着上?半身约过她?,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脚,推回被子里,“楚瑶,不要贪凉。”
她?闭上?眼,又?回到热炉里,沉声?应他一声?:“知道了,快睡吧。”
然而尝试静心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孟楚瑶仍是无法入眠,正要起?身,准备去书房读书习字。
刚动作,被衾下的手被握住,牵到柔软上?放着,扣qun: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楚瑶,睡不着的话要揉揉吗?”
季凛云听着她?不稳的气息,知她?还醒着,看着她?难受,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罢了,我下起?手来没轻没重,撩起?火来,你也不好受。”孟楚瑶深知此刻自己心头有团燥火,若真是放任下去,恐怕会不管不顾发泄一通,气顺了后,留下不上?不下的季凛云,自己舒适睡去。
“不碍事,你与刀光剑影相比,对我不过是隔靴搔痒。”季凛云口吻轻松,不松手。
孟楚瑶本就意志不坚定,听他说算不得什么,当下被简单说服,贴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燥火退散,孟楚瑶满足了,意识恢复清朗,困意上?涌,良久隐约感觉纳进一柔软的怀抱中。
第二日,夜里孟楚瑶的手又?被牵到柔软上?放着,听他说不碍事,于是克制与冷静再次被抛诸脑后。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七日时,二人正用着午膳,季凛云忽地捂住口鼻,但孟楚瑶注意到碗中的一滴血迹。
太医把过脉后,只说无碍,开了贴祛除燥火的药。
夜里,软榻上?放着两?张被衾。
孟楚瑶这次是真六根清净了,以?一种和缓沉静的语调对季凛云说:“夜了,睡吧。”
季凛云坐在他的被衾上?,不甘地扯着她?的被衾,“往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无端鼻子流血几日,左不过三天?就好了。”
“那就三天?后再合盖同张被衾。”孟楚瑶悠悠看一眼哀怨的季凛,自岿然不动。
季凛云表面看似被动,实?则总蠢蠢欲动邀着孟楚瑶。
近日情况又?特殊,孟楚瑶意志松懈,往往一勾便迷迷糊糊,不知所以?,进而痛下毒手。
“快睡。”孟楚瑶侧身,背对着他。
又?一会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终归于平静。
第二日,孟楚瑶在季凛云怀中醒来,搂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胸膛,合盖着她?的被衾,确切地说季凛云只盖了半个身子。
“怎么一回事。”孟楚瑶成眠后,从不会乱动,睡时平躺着,醒来也是规规矩矩平躺着。
看着他心虚但拒不坦白从宽的态度,孟楚瑶只得使出杀手锏,“今夜起?你回飞霜殿,不许宿在坤宁宫。”
季凛云服软:“楚瑶,是我主动钻的你被衾,我们不要分被而眠好吗?”
见说不动孟楚瑶,低声?哀求:“我知错了,一定克制。我发誓今夜再不钻你被衾。”
孟楚瑶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姑且相信他一次。
当夜,果然相安无事。
哪知第二天?夜里,两?人刚躺下,季凛云牵住她?的手放在胸膛上?,“我已修养两?日,全然恢复好了。”
孟楚瑶叹出口气,恼他贼心不死,狠狠拧了他一把。
季凛云裹着被衾,蜷缩成一团,无声?痛着。
“太医说要好好修养七日。”孟楚瑶唤杏月桃月进来,久违地将矮榻拿出来,摆在卧榻边上?。
等人退出去,毫不留情将泪眼汪汪赖着不肯动的季凛云,五脚推下榻,冷然将帷幔拉上?。
七日一过,季凛云迫不及待命人撤去矮榻,将孟楚瑶揽在怀里,深深埋进她?的颈项中。
还有两?日,顾初霁便要离京返回边塞,孟楚瑶提出要亲自在城门上?的观景台,目送顾初霁离去。
等顾初霁离京这日,满城出动,所有官员也都?身穿官服,陪着帝后站在城门目送顾初霁离京。
月黑风高, 三更半夜,四下寂静无声,一处宅院里忽然有妇人低声惊叫。
“你?说什么?尤氏的儿子是当今圣上的种!”冯婉双眉竖起, 圆胖的五指掐住夫君何满仓的耳朵,狠狠往上提, “你?包庇那妇人,竟敢扯种慌, 想掉脑袋是不是。”
何?满仓歪着脑袋, 哎呦呦地惨叫:“夫人,你?听我详说, 有关圣上的事,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瞎说啊。”
冯婉重扭最后一下,松开手:“仔细和我说说, 怎么一回事。”
“嘶!”何?满仓搓着耳朵, 嘶呼嘶呼吐冷气, “这事还要从三年半前说起, 皇上还未登基, 我带着尤氏赴一场宴会。”
尤氏是他背着夫人偷偷养的外室,容貌艳丽, 眉眼楚楚可怜, 他一见倾心,当日为她?赎身, 养在一处偏远的宅院中。
他有五六个臭味相?投的好友, 轮流着举办宴会, 一同饮酒作乐。
宴会在城郊一处僻静的竹林中, 他带着尤氏走进屋时,看?到了?陌生的面孔, 正?是当今圣上。
他也看?向他们的方向,不过看?的不是何?满仓,而是他身旁的美人尤氏。
冯婉皱眉,怀疑道:“怎么可能,圣上的妻子可是孟大将军之女,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后院除了?皇后别无二人。”
何?满仓窘迫地咳嗽一声,“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看?着夫人鄙夷的目光,大声道:“我可是留有证据的。”
冯婉伸手,“拿来看?看?。”
“你?先听我说完。”何?满仓招招手,让夫人凑近,他举起手挡在嘴边,低声说:“皇上看?着尤氏,眼睛挪都挪不开,最后与我说今夜将尤氏留下,还给我块玉佩,上面刻有凛的字样。”
说着他从胸口拿出一只成色极好的和田玉,边缘雕刻为飞龙,飞龙环绕的中间刻着一个“凛”字。
“我不仅仅有这一个物证,尤氏她?那里还有件牙白色绸缎里衣,圣上特意?赏赐她?。”何?满仓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这下你?该信了?吧。”
“你?怎么确定尤氏的孩子就是圣上的?”冯婉问。
“赴宴前一个月,我被你?发现养了?外室,足足派人盯了?我足足一月,就是想抓住尤氏。那段时间我连尤氏的脸都没见过,再见便直接带着她?赴宴了?,哪知?圣上也看?上尤氏,我只好成人之美。”
何?满仓苦下脸,“我第二日按照圣上的嘱咐,去接尤氏,圣上已不见踪影。这皇上的女人,我哪敢碰,只能眼巴巴看?着,久而久之也不爱去她?那了?。”
“后来你?闹得实在厉害,我便打算赶在你?发现前,给她?点钱打发走,哪知?到了?宅院,发现她?怀有身孕,郎中说已有两月,我掐指一算,正?好是皇上宠幸她?那日怀上的。”何?满仓五指灵活地动着,重现当日情景。
“这可是皇嗣,我可得锦衣玉食供着,于是我才冒着被你?抓花脸的风险,将尤氏接回府,表面是照顾,实则是放在眼皮下看?着。”何?满仓目露精光,两手摩擦
冯婉没好气瞪一眼他,“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都是你?该的,将外室接进家门,也不纳为妾,生的孩子吃穿用度都比嫡出上乘,你?要是告诉我,我会这三年对你?又打又骂吗?”
冯婉越想越气,又揪住他的耳朵,“你?在这做好人,体贴对待皇嗣,我这三年没少骂过尤氏和皇嗣。”
她?狠狠拧足足一圈,“这下好了?,尤氏生的是个儿子,认祖归宗后,再不济也是个王爷,这孩子定会记恨我。”
何?满仓脑袋都要扭一圈,再拧下去头?要掉了?,哎呦呦讨饶:“皇上当日让我留下尤氏时,特意?命我等绝不能泄漏今日之事。”
“再者说,允谦年龄尚小,记不住事。尤氏看?在我护她?的份上,也不会刁难你?的。” 何?满仓救回了?耳朵。
“不对!”冯婉瞳孔上下一转,厉声道:“尤氏进府时已有两月的身子,可她?未足月便分娩了?。”
“夫人放心,允谦是未足月生产,接生的稳婆亲口说,瘦瘦小小不比幼猫大多少。”何?满仓解释,“而且你?看?那孩子长得像我吗?”
何?满仓脸型细长,两颗颧骨突出得能击鼓,比缝隙大不了?的眼睛,前端稍大点,越到尾端越细,第二吸睛的便是一张齐眉宽的厚唇。
而尤允谦两道浓黑剑眉,大而明亮的桃花眼,高挺的秀气鼻梁,红润的薄唇,放松时也微微笑?着,与何?满仓找不出一处相?似。
冯婉这才放下心,片刻又担心起来:“皇上多年前命令你?别说出去,现在你?去让尤允谦认祖归宗,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皇上登基以来也有三年,后宫凋敝但也不少,却无一人有喜事昭告天下。我要是让尤允谦认祖归宗,那可是皇上的第一子啊。再养可真就把这孩子养大了?,而且届时宫里孩子多了?,可就看?不上一个歌姬生的孩子了?。”
何?满仓算计着,“养了?快三年,对他们也好了?三年,该是回馈我的时候了?。”
冯婉问他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成事前绝对不可声张,不能让孟家人知?道消息,我打算去找方大人,他可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官员。”何?满仓一拍手,“明日我就去登门拜访。”
“对了?,这件事也不能让尤氏知?道,她?目光短浅,胆小如?鼠,把这个孩子藏得严严实实,起初还想喝药流掉。你?明日带着她?去山上女观待几日。”何?满仓道。
冯婉点点头?。
这场深夜里的密谋便结束了?。
然而,何?满仓却在方府门口一连吃了?两天的闭门羹。因?为他对于找方大人何?事三缄其口,加上此前有不少人找方桧儒,是以门仆必须问清楚,或者要帖子才开门。
不给进就在门口盘旋,终于有一回蹲守到方大人下朝,可他凑上去神神叨叨说进府聊,被方大人命人拖进黑巷里乱打一通,警告不许出现在方府附近。
何?满仓满身是伤,跛着脚回到家,他不甘心,打算去找别的大人时,忽然听说顾副将军明日离京,帝后和百臣都会在城门送行。
他灵光一闪,可以明日直接带着孩子冲到城墙上,众人面前,谁敢还当众加害皇嗣。
等到了?这天,何?满仓牵着尤允谦早早在街边等着,随着人流一点点往城门口挪。
期间一不留神与尤允谦被人流冲散,为了?找到他废了?半天功夫,等找到人时,两人头?发凌乱,衣裳皱皱巴巴,尤允谦哭得双眼通红。
而此时顾初霁已经出城门,帝后、百臣站在城门上的观景台目送行军队。
何?满仓急的满头?大汗,抬袖胡乱擦干净尤允谦的脸,蹲下身严声说:“记住我说的话,看?到一个穿黄衣服的高贵男子,便喊他父皇,只有他能救你?娘亲。”
尤允谦咬着唇点点头?,随着视线变高,被何?满仓举到脖子上坐下。
“抱紧我的头?!”说完,何?满仓像只发疯的野牛撞进人群里,有人被挤倒在地,都来不及看?清是谁撞的人。
终于来到城门,城门脚下站满了?腰佩长剑的满身甲胄的金吾卫,何?满仓咽了?咽口水,感觉头?痛不已,喘息困难。
才发现允谦双手紧紧拷着他的脑门,双脚死死锁着他的脖子,一路上没把他勒死都算他福大命大。
他把允谦扯下来,顾不上整理自己?,先拍打起允谦的衣裳,略微抚平褶皱,不放心又嘱托遍,才弓腰哈背地来到一个甲胄相?较更繁琐的金吾卫面前。
“大人,小人有天大的事向皇上禀报,还请大人领我与这孩子上城楼。”何?满仓从袖子掏出一锭银元宝,足足有半个拳头?大。
校尉王勤生得人高马大,又身披威武的甲胄,整个人冷硬如?玄铁,看?到何?满仓上前,只是落下眼帘,从眼缝里看?人,然后将手放在腰上的刀柄处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皇上,快走。”
何?满仓听见一声刀刃刮擦的肃杀声音,吓得后退两步,哆嗦着声音说:“大人,我是阿猫阿狗,可这孩子不是,他是皇帝的血脉。”说着急忙从袖子里拿出玉佩,递给王勤。
王勤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接过玉佩前后打量,是真品,脊背不再直挺,矮了?半截,恭敬道:“在下需要请示上级,稍安勿躁。”离开前扫了?眼尤允谦。
小孩年岁尚小,精致小巧的五官,站在这个长相?一言难尽的男子旁边,活像是被抢来的。
王勤的上级是中郎将赵望,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转达给他。
赵望面色凝重地沉默片刻,“我亲自带他们上去。”
按照规矩,他还需请示上司,可上司是孟皇后的人,他担心过不了?这关,于是先斩后奏。
赵望来回扫视两人的面庞,查验过玉佩真假后,拱手一拜,带着两人上城门。
何?满仓抱着允谦终于来到城楼,两腿发软,看?见帝后并肩的背影,手越到他背后,推了?下,没反应,只能用力拧一把,弯腰咬着牙低喝:“叫啊!”
尤允谦感觉后背的肉要被掐掉了?,痛得嚎啕大哭,后背又是一痛,立即求救似地大叫:“父皇!哇啊!父皇!”
声音撕心裂肺,小手张开,朝明黄色的人影跑过去。
孟楚瑶和季凛云转身时,只见一个小孩张着嘴,呜哇呜哇叫着朝他们跑来,没跑几步被赵望控制住。
赵望半跪下,垂下头?禀报:“禀皇上、皇后,此人名何?满仓,声称该三岁孩童是皇嗣,并呈上刻有皇上名讳的玉佩一只。”他两手捧着玉佩越过头?顶。
第30章 彻查
陌生的环境, 周围全是比他高大的人,背着光亮缓缓转身看着他,看不清神色, 落在泪眼模糊的眼中,一个?个?扭曲成纤细的, 张牙舞爪的怪物。
尤允谦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和恐惧,孤立无助地站着, 以哭声宣泄害怕, 哭声沙哑得像是刮擦干燥的土地。
他泪眼模糊,只知道浑身痛, 和要大声地叫一个陌生人为父皇。他还?太小,不知道“父皇”的含义,只清楚听话叫了能救娘亲。
城楼上所有人盯着赵望手中的玉佩, 有?位置近, 目力?好的官员确认那块玉佩是真的后, 立即像身旁的官员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头微微向下点了?两下。
某种?无需言语传递的信息只用眼神和动作, 在众人见飞快地互相传达。
孟楚瑶接过玉佩,上下打量后, 微怒地将玉佩按进季凛云的掌心, 凌厉地看向身体颤抖,但贼眉鼠眼打量情况的何满仓。
“欺君可?是死罪, 这玉佩从何而来。”季凛云皱着眉, 寒声斥问。
何满仓吓得睁开眼, 颤颤巍巍但语速极快地辩驳:“皇上冤枉, 小人不敢撒谎。您不记得了?吗,四年?前六月三日, 小人偕宠妾尤氏抵达西郊的净幽竹苑,您看上尤氏,留她春风一度。”
后来那尤氏直到月份大了?才?发现怀有?身孕,彼时已无法滑胎,小人一直山珍海味照顾母子二人,四年?来不曾有?过苛待,亦不曾碰过尤氏。”
季凛云面?色惨白地攥紧掌中的玉佩,指尖深深掐进肉里,他慌张地回忆起?是哪一次。
太多?次了?!
兄长只会命令他扮演好“季凛云”,不能让孟楚瑶发现。
而他每次都会心中窃喜,虽然并不意?味着每次都能与?孟楚瑶相遇,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像个?守株待兔的愚者,但心满意?足。
从未想到过去早已埋下隐患,如今承受苦果的却是楚瑶和他。他恨兄长恣意?快活一生,从悬崖上摔落,如此轻飘飘结束了?性命。
何满仓说话声音响亮,传遍城楼,激起?声浪。
有?官员眼底浮现诧异,张着嘴不可?置信,有?官员面?色如常,一声不吭。
震惊过后,所有?人低头齐齐看向还?再小声哭泣的男童。
人群中不知哪个?官员首先说话,“你看这孩子,肌肤白皙,还?有?这双褶的凤眼,简直和皇上如出一辙。”
尤允谦眼泪打湿睫羽,上下眼皮粘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他是何眼型。
“大人好眼力?,孩子眼睛都哭肿了?,你还?能看出是凤眼。难道所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肌肤白皙的孩子都是龙子吗?仅凭一张口?,一只玉佩就说是龙子,未免太随意?了?。”
季凛云脸色更苍白了?,即便这个?不是真的,可?是兄长在外风流多?次,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冒出一个?孩子,自称是皇嗣呢?
孟楚瑶余光看着季凛云脸色大变,立下明白从前未深想的一些事情。
他们乃同卵双生,他对扮演“季凛云”一事如此娴熟,应该此前不止一次互换过身份。
他们为何要互换身份呢,今日孟楚瑶是知道了?,原来是为了?方便那混账寻欢作乐。
旁人看她面?色凝重,只当是女子面?对夫君突然冒出的孩子感到气愤。
其?实她正在算时间。
当年?每次行房事前,她都会让季凛云饮下避子汤。自知道他去过宜春楼后,便再也?未同房过,自然避子汤也?没再命他喝过。
等她执掌后宫一年?后,却发现后宫毫无动静,疑惑之下命太医私下为皇帝把脉,得知季凛云脉浮弱而涩,大量食用壮阳药物,房事不知节制,以致肾精不足,精气清冷。
换言之,季凛云得了?精寒症,很难治愈。
可?这孩子是在季凛云登基前出生,孟楚瑶不确定彼时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孟楚瑶并不在乎男童是否为季凛云亲骨肉,反正她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男童哭声断断续续,哭岔了?气,正猛力?咳嗽着,小手左右揉着哭痛的眼睛。
孟楚瑶回神,皱着眉看向尤允谦身旁的何满仓,咳嗽声就在身边,他却无动于衷跪着,脸上是自以为隐藏很好的窃喜。
“杏月,将那孩子抱起?来。”她淡声吩咐。
杏月点头,往男童走去。
这时方桧儒匆匆挡在杏月身前,堵住她的路,跪了?下来,急切地大声说:“还?请皇彻查清楚,倘若真是天子骨肉,万万不能让皇嗣流落民间!”
方桧儒一脸的悲壮,第一声叫唤叫出了?“刀下留人”的气势。
杏月避嫌地往旁退让两步,为难地征询娘娘的意?思。
只见孟楚瑶初时看了?他一眼后,便淡漠地移开眼,下颌抬了?抬。
杏月见状,提步继续,将尤允谦抱在怀里,她亦没抱过孩子,好在男童乖巧,手忙脚乱后终于找到正确的姿势,拍着背为他顺气。
“滋事重大,由军机处严查。”孟楚瑶问跪着的何满仓,“孩子生母在何处,分别审问,查个?水落石出。”
方桧儒松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
“杏月,你暂时抱着这孩子送去军机处。”说完,孟楚瑶径直离开。
城楼上所有?人垂着头,噤声跟在后面?。
宋雨晴全程目睹,咬着唇,自听到何满仓的话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站在后面?恶狠狠瞪着季凛云的后脑勺。
季凛云在她心中与?粪坑里的石头无异了?。
下城楼时,衣袖被人往下重重一扯,她蹙眉去看,却发现是宋章植捂着唇,嗫喏:“还?请娘娘移步,臣家中有?东西交给你。”
宋雨晴看着父亲不容拒绝的表情,胸中郁气更甚,她深吸口?气,答:“好。”
二人下到城门,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宋章植一直捂着唇说话。
宋雨晴很认真才?分辨出父亲说的话。
他说:“巫蛊之事失败。”
宋雨晴目光落在地上,敷衍地应和:“怎么回事!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章植想起?一群人被一老一少糊弄,还?洋洋得意?半月,却发现皇后早已在百姓间成为了?一代贤后。
等发现被耍时,他们已找不到那对骗人的老少了?。
宋章植寒声:“没什么好说的,你想通了??”他看着女儿担心的面?孔,有?种?孩子终于懂事的欣慰。
“女儿回去茶饭不思想了?三日,发现自己错得过分,目光太狭隘。”宋雨晴眼底满是诚心实意?。
宋章植闭上眼颔首,欣慰不已:“你去请皇后,让这个?孩子养在你的名下。”
“父亲,你说什么?”宋雨晴怀疑她听错了?,“父亲,这孩子是不是皇上的还?未可?知。”
“就算这个?不是,日后有?了?别的孩子,你也?需要主动向皇后请求,容许孩子养在你宫中。”宋章植道。
“别的孩子!”这句话说的有?点大声,遭到父亲“噤声,莫声张”的一记警告眼神,宋雨晴捂住嘴,低声问:“父亲意?思是,皇上登基前不止这一个?尤氏?”
“大惊小怪,男子风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不是皇后心胸狭窄,皇上何须在外束手束脚,登基半年?才?敢开办采选。”宋章植说皇上滥情时满不在乎,说到皇后专权,语气越发恶狠狠。
宋雨晴面?色难看,另起?话头:“可?那孩子不是有?母亲吗?何况我都未过孩子,怎么养得好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