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膳捂住嘴巴,而后就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老天爷——竟然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好生生的,姑娘身子如此的好,怎么就是怀不上。幸而姑娘聪慧,没有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否则不是白白受苦了?”
折绾就知晓素膳心疼她的。她快活的道:“是啊,受好多苦,药好苦的。”
素膳就说,“姑娘最怕苦了!”
怕酸怕苦,小时候有了糖就掰开含着。
但一番着急,庆幸之后,又开始发愁道:“这事情肯定不能告诉姨娘,但以后她要是再来逼姑娘怎么办?”
折绾:“那咱们就不理她,嫡母要对付我,肯定要用到她来折腾我——素膳,你长大了,我如今跟你说最后一遍——你要记住,咱们跟姨娘以后是两条路。”
她也是最近看见莹姐儿懵懵懂懂长大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最近就在想啊——生而为女,便注定了大多与父母缘浅。父母缘浅,六亲福薄……倒也不是坏事。
她温和道:“素膳,六亲缘浅是福,修得的是前世今生两不相欠。”
第67章 犹怜草木青(30)
折绾如今一点也不怕嫡母用姨娘来对付自己。即便是收到了姨娘送来的“幼时承诺”, 她也无动于衷。
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姨娘已经落在后头了。她等了姨娘一辈子,没有等来比肩, 那就各走各的。
都不是大人了,何必要去强求呢?
她跟素膳道:“如今我身份不同了,又在太后面前有脸面, 父亲难道会不知晓善待姨娘?你放心吧, 如今就算是母亲要磋磨姨娘, 父亲也会拦着, 他将来还要用我的人情呢。”
素膳安心下来,“那就好。”
李姨娘后来又去了铺子几次, 素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李姨娘却吃不下喝不下, 哀求道:“就是吃再多的燕窝人参, 都不及阿绾来见我一次。”
素膳讪讪:“可是姑娘很忙啊。”
李姨娘落寞,“我听闻她经常去太后的宫里, 也经常去勋国公府,宋家——就是铺子里, 她也是常来的, 怎么就没有时间来见我呢?”
素膳:“她最近没时间来铺子里嘛。姨娘, 您想跟姑娘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等姑娘来了, 我就告诉她。”
李姨娘无奈,只能道:“就是上回的事情啊——她成婚都三年了还没有子嗣, 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也要叫婆家嫌弃,我日夜睡不着, 急得跟什么似的,便千辛万苦给她买了张生子秘方来。”
素膳:“那都是偏方,一点用没有!”
李姨娘就叹息,“你们还小,根本不懂。”
然后看看左右,拉着素膳去一边悄声道:“素膳,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哪里还不知晓你的秉性?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咱们三个偷偷摸摸的绣荷包卖,钱都在你的手里,我是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你会挪银子。”
素膳感动起来。
李姨娘柔着嗓音:“从你来我们小院子那天起,我就把你也当成半个女儿了。你和阿绾又好,你就说,她自小待你如主仆还是如姐妹?”
素膳柔肠百转:“自然是姐妹。”
李姨娘:“如今,阿绾需要你呢。”
素膳信誓旦旦:“是,我要替姑娘赚钱的。”
李姨娘:“……傻孩子,钱在英国公府有什么用?我虽然见识浅薄,但也知晓若是没有身份,那有银子也是守不住的。在这个京都里面,还是要世家夫人的身份才靠得住。你就想想你家姑娘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是什么日子,这般的日子要保得住才行啊。”
素膳想起姑娘的不容易,肝肠寸断。
李姨娘温和道:“素膳,你家姑娘还是要个孩子才行。你和她好,她要是生不出来,你愿不愿意替她生一个?”
“往后你们姐妹荣华富贵便是一体的。”
素膳断掉的肠子顿时用铁丝缝补上,谁来也扯不断了,她心如铁石,脚如磐石,蹭的一下站起来挥着拳头勃然大怒,“姨娘未免也太看低姑娘了!看低我了!姑娘从不会如此想,我也不会做这般的事情!”
李姨娘退而求其次,“那你让阿绾来见我,我亲自跟她说。”
素膳站起来就走,紧握着手,气啾啾的如同一只大鹅,已经气得开始一摇一摆了。
素蕤便从一边窜出来拦住李姨娘,“我们折掌柜有事,夫人还是下回再来吧。”
李姨娘一巴掌打开他往前追,但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能无奈道:“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
还都是太年轻,如今不管不顾,只求着轻松,那以后呢?以后没有亲生的孩子,老了谁孝顺她?
李姨娘唉声叹气,回去辗转难眠一晚上,第二天来的时候,素膳却不见她了。
蝉月笑盈盈的道:“我们掌柜的出门了。”
李姨娘:“去哪里了?”
蝉月:“冀州。”
李姨娘从来没有出过京都,即便是现在来铺子里,她也没有下马车过,而是从折府出门,坐马车到花草铺子,而后又在铺子门口坐马车回去。
冀州在她看来是远在天边的。
她瞠目结舌,“素膳跟着谁去的?”
蝉月便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大家都忙得很,自然是她一个人带着小丫头小厮去的。她是我们的掌柜,哪里还要别人带着?”
这话一点没说谎。周掌柜坐在京都掌管大局,外面的生意就要人去谈,素膳是最好的人选。
最开始素膳还不敢出去,被周掌柜骂了好几顿才答应。但还是迟疑得很,生怕自己做不好,把事情弄糟了。
结果这回李姨娘一来闹,她就主动请缨去了。周掌柜高兴得很,把素蕤派给她,道:“你是主家最信任的人,说句难听的话,将来要是出个什么事情,我们都可能走,会离开,但你不会,你这辈子我是看死了的,你离不开主家。”
“那你就要学会独当一面,什么都会,往后才能挑起重担。”
素膳咬咬牙,“行!我做!”
她就去了。折绾知晓之后又是担心又是骄傲,对周掌柜道:“你瞧瞧,她真的很聪慧。”
周掌柜翻了个白眼——整日里这般夸来夸去的,像谁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好。
折绾笑个不停。
李姨娘总算是消停下来了,她大病了一场。折绾回去看她。
李姨娘想要诉苦,折绾却笑着道:“我上回说的,你想好了吗?”
李姨娘:“什么?”
折绾:“你心里是有数的,装傻也没用。”
李姨娘扭过脸去,意思很明显。折绾也不着急。她道:“那我就走了。等你想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来。”
李姨娘哭得不行,“我到底是做错了哪里?啊?我对你好我也有错了。”
折绾并不气恼,她静静的道:“姨娘,你没有错。但我也没有错。”
彼此之间站在自己的立场都没错,便不要纠缠的好。
李姨娘气得两眼生火,“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我只是想要你老了有人照看。”
折绾:“姨娘生了我,如今我照看你了么?你不是照样被气得躺在床上?”
李姨娘便也生气了,“好好好,我再不管你!”
折绾:“这般很好,姨娘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李姨娘直接气晕了过去。
折夫人听闻此事的时候还诧异了一句,“小兔崽子长大了变成了小狼崽子,心是真狠。”
她更打定主意要给川哥儿找一门好婚事。她请了明家的人来赏花。
折家大郎一回家就被妻子喊了过去,“母亲是怎么回事?啊?明家的女儿不是咱们想替朗哥儿求娶的么?”
折大郎:“是啊,怎么了?”
莫氏手都是哆嗦的,“你去——你赶紧去问问母亲,你到底算不算她的亲儿子,难道是抱养回来的,竟然如此对你!”
折大郎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莫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母亲想要将明家女求给川哥儿。”
折大郎大惊失色,“什么?”
而后又抱怨道:“川哥儿虽然是大妹妹的儿子,但到底是姓刕。刕家人都没有操心,她操什么心?她以为刕家人会愿意她这般操心么?人家的嫡长孙婚事难道没有自己的考量?”
而后叹息道:“母亲实在是……实在是……”
到底说不出不好的话。
莫氏捂住脸哭,“好歹别这么偏心。我娘家兄弟也就罢了,那是我的兄弟,不是母亲的。舅舅家也算了,虽然是她的亲兄弟,却不是她的亲儿子。”
“可你是她的亲儿子,郞哥儿是她的亲孙子啊。平常看着对朗哥儿千好万好,结果现在呢?遇见事情了,见‘真情’了!”
折大郎站起来,“我去问问母亲!”
折夫人就被儿子呛了一顿。她皱眉,“是你媳妇说的?”
折大郎:“母亲别管是谁说的,只说是不是吧?”
折夫人:“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折大郎脸猛的一下气红了,“母亲!那可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折夫人头疼得紧,“我求娶的是明家大房嫡长女,不是二房的嫡女。”
折大郎愣了愣,“是么?”
他和妻子要求娶的确实是二房的嫡女。
明家二房刚来京都,却是他的上官。明家是姑苏那头的,在姑苏乃至整个江南都是厉害的世家。
明家大房的老爷如今就是林州知州,比二房厉害多了。
二房老爷虽然也一路高升,但却有个短处:他是庶子出身。虽然自小养在嫡母身边,但江南喜欢细究出身,他的出身还是差了一头的。
折家大郎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他回去之后喝闷酒,莫氏知晓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讥讽道:“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子。咱们求的是庶房嫡女,她求的是嫡房嫡女。以后川哥儿和郎哥儿一块去岳家,好嘛,高下立分。”
折大郎听得烦人,“咱们家就是这个家世了!”
大妹妹本来就是高嫁的。
莫氏哼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这种时候确实比不得,人比人,气死人。
但很快,她就发现婆母因为不满她挑唆丈夫去闹而磋磨她了。
先是婆母病了,要她侍奉。等她回去的时候,听闻丈夫看了母亲身边的小丫鬟好几眼。
男人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她身边的婆子小声道:“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是胡妈妈的女儿。”
胡妈妈一贯是折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折夫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她去做。
如今要把她的女儿给丈夫,莫氏不用动脑子都知晓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我事事忍让,却让人欺负到了如此的份上。”
她阴沉着脸,“母亲真是忘记了,我也是有手段的人。只不过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我还顾忌着脸面,生怕一家子人起了争执,伤了彼此之间的情义。”
但如今大家都不要脸了,那她也不讲脸面了。
没几天,本来是要去折家大郎房里的小丫鬟去了折老爷的床上。
折夫人:“……”
她气笑了。
胡妈妈诚惶诚恐,跪在地上道:“夫人,此事老奴真的不知情啊。”
折夫人扶起她,“我知道不是你。”
但出了这般的事情,胡妈妈却不好用了。
胡妈妈跟着折夫人这么多年,哪里还不懂这个道理,又跪下去磕头,“夫人,您明鉴啊,小杏是你看着长大的,哪里会有这般的心思。她听您话的。”
折夫人再次扶起她,“你多心了。”
多没多心,胡妈妈跟了她几十年,心里明镜似的。
折家发生的事情,折绾并不知晓。等折夫人来英国公府提起川哥儿婚事时,她还在想怎么提前了。
上辈子可不是这个时候说的。还得要好几年呢。但折夫人提了,英国公听闻是明家,自然也有所考虑。
他把刕鹤春叫到书房去,两人足足说了一晚上,第二天刕鹤春回去,道:“若是明家长房嫡长女也算是一门好婚事。”
折绾嗯了一声。确实是门好婚事。小姑娘很好,她去世之后,她也是为自己流过眼泪的。
刕鹤春道:“听闻明家今年年尾会来京都述职,到时候还可以见见。”
见一面,什么事情都谈妥了,便能将亲事定下来。
他说完之后还有些恍惚,“这就找好婚事了?”
他们本来是想在京都给川哥儿说亲的,结果没想到岳母却找了江南的明家。
明家当然不错。只是他们惯常没有来往罢了。
这可真是……他笑起来,“我还听闻,舅兄准备给朗哥儿求娶明家二房的姑娘。”
折绾记得这事情没成。其实她记得此事本来是:大哥哥想为朗哥儿求娶明家长房嫡长女,最后被嫡母截胡给了川哥儿。
大嫂嫂闹了好一会儿。
这辈子是变了么?
刕鹤春还在那边笑,“这可真是……岳母也真是的。这般我和舅兄见面我都不好意思。”
折绾瞧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很好意思,得意得很。”
刕鹤春摸摸鼻子,“很明显?”
折绾:“你说呢?”
刕鹤春就露出个得意的神情大笑出声。
他一想到舅兄气着的脸就高兴,他道:“舅兄这个人吧……”
怎么说呢,小肚鸡肠。自从上回没有帮莫家的事情,他虽然面上见了自己还笑,但是眼里流露出的埋怨却还是明显得很。
一点城府也没有。他躺在摇椅上面摇啊摇,“哎,岳母这般聪慧有手段的人,怎么就生出了舅兄这般的儿子?阿琰比他可强多了,怪不得岳母顾念川哥儿一些。”
折绾就斜眼看他,“母亲顾念的是川哥儿可不是你。大哥哥是母亲的儿子,可你不是。”
刕鹤春:“那可说不定。岳母对我是极好的。”
这句话在不久之后也得了应证。
起因是赵氏不死心的在外头寻医被相熟的人知晓了,那人是个大嘴巴,跟自家人道:“肯定是刕家大少爷不好——妇人家不好,寻摸的可不是这种大夫。”
一个传一个,便暗暗的传了出去。折绾如今的人缘好,便被人偷偷的告知。
此人就是庆国公夫人,她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折绾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这是都知道了?”
庆国公夫人:“自然是都知道了!但谁敢说到你家的面前去?都私下说得热乎呢。”
折绾便道:“本是家丑,不该说的。但既然都传出来了,我也不能瞒夫人,否则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好心。”
庆国公夫人很是想找个同病相怜的人——虽然她家小孙子是那个不行,刕鹤春是这个不行,但不行和不行,也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不行嘛。
她一听折绾说这话,心都安定了,道:“没事,也许能治好的,咱们一块找大夫。”
折绾就道:“治好不治好的,都是命。好在我长姐已经留下了川哥儿。”
她道:“子嗣都要说缘分,我家三弟——也就是跟三弟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罢了。”
她道:“我估摸着,这是家传的毛病了,只能生一个孩子。”
庆国公夫人就恍然道:“是啊,你家三弟也是这般的。”
她小心翼翼道:“外头……有些疯言疯语的,还说川哥儿有问题。”
折绾大怒,站起来就道:“是哪家说的?我如今就要提把刀去她家问问,这等的话如何说得出来。”
庆国公夫人便回去骂四儿媳妇,“你这段日子可不准再出门,我要是再听见你跟谁胡说八道,就用针线缝了你的嘴巴!”
玉岫在外头也跟人嘀嘀咕咕:“哎哟,说不得就是英国公夫人当年吃了什么东西坏了孩子的根——你们想啊,英国公可是子嗣昌盛的。”
“可是轮到大房三房了,就子嗣艰难。一个也就算了,这可是两个,我们家也有一个玥娘在那里呢,幸而有了一儿一女,否则……哎。”
大房和三房的事情同时牵扯出来,京都的人才慢慢的从子嗣问题上转开,继而人人自危:当年赵氏吃了什么。
她们没吃吧?
便有相熟的人家去打听了。赵氏被围着问,一张嘴巴百口莫辩,痛哭出声,“我没有啊——我真没有。”
她吃的用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哪里就吃了什么让孩子断根的东西。
但就连英国公也信了,骂道:“你这个蠢妇!你还不快些想想,否则将来不小心给孩子吃,我就真要休妻了!”
刕鹤春如今也是恨上了赵氏的。他跟折绾埋怨:“好生生的,都说不要再去请大夫了,她又不听。不听,手段又不高明,让人家知晓了,弄得我如今是丢脸丢尽了。”
就连勋国公也来问他,“我有个大夫……”
刕鹤春皮笑脸不笑,“不用了。咱们还是不同的。你若是有好大夫,我就告知庆国公。他家想来很是需要。”
勋国公顿时脸色难看。
刕鹤春也不管了,烦心的跟折绾道:“母亲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
折绾笑盈盈的轻声劝解:“把你生出来,养大成人,难道不是好事?你该孝顺一些,别整日里说出些不孝顺的话。”
刕鹤春:“……”
如今三弟不在京都,就他一个人被说。他如今倒是很羡慕三弟了。
“离得远远的,什么烦心事也没有。”
好在母亲惹祸,还有岳母善后。岳母到底是最挂念他的,带着熟悉人介绍的老大夫上门了。
折夫人道:“外头说你……我是担心的。”
她很得意。
之前赵氏在外头说阿琰有问题,生不出孩子,她每每听见都是气得牙痒痒。如今倒是好,有问题的是赵氏了。也该让她听听这些话!
她看折绾的眼神都柔和一些了,认为是折绾故意传出去的。
折夫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她对刕鹤春道:“我是悄悄带着人来的,外头都不知晓。”
刕鹤春此时很需要这般的好言好语。
老大夫诊脉之后摸着胡子笑笑道:“确实是天生带了些不好,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生下孩子。”
“只是这个机会就少了,之前生下一个,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赵氏当场晕了过去。
老大夫给她扎了一针,又给川哥儿把脉,道:“小少爷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刕鹤春松了眉头,“之前也有大夫看了,都是这般说的。”
折绾却觉得不对。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个老大夫说的是:两人身子都很好。
就算是其他的事情变了,不可能刕鹤春的身子也变了吧?
她迟疑一瞬,第二天去找玉岫,小声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她说,“你帮我查查那个大夫。”
玉岫查了回来:“确实是南边的名医,跟你家嫡母还有些亲戚关系。”
折绾:“名声怎么样?”
玉岫:“名声不错,算是圣手。”
折绾却越想身子越寒。
名声不错的大夫说刕鹤春没事,别人都相信了。可他确实诊错了。
是诊出脉没有说还是他沽名钓誉没有真本事看碟下菜胡乱说话?
若是故意没说,人是嫡母找来的,她知道真相吗?
——知道真相,还冷眼旁观看她不断的喝药……
一层层想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脑袋昏昏沉沉。
玉岫扶住她,关心道:“阿绾,你怎么了?”
折绾摇摇头,“没什么。”
她喃喃道:“若真是如此,那她实在是恶到了骨子里。”
她之前没有怀疑过嫡母知晓刕鹤春的身子有病。因为两辈子她都知晓长姐也是喝了很久的药才怀上川哥儿。
谁知道嫡母当年还藏着这么一手。
她心气难平,以至于晚间刕鹤春在那说岳母的好时,便被她赶了出去。
刕鹤春还叹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如此暴躁?”
折绾将门关上,犹豫着写了一封信给玉岫,请她继续帮着查。
结果过了两个月,她还没查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莫氏在一个黄昏上门了。
她说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刕鹤春暴躁得摔了一桌子茶杯,赵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跌跌撞撞让婆子去厨房要一把杀猪刀。
折绾特意翻了翻黄历,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宜安葬,宜行丧。
第68章 犹怜草木青(30)
事发之日, 折绾正在喝莹姐儿精心煮出来的花茶——说句实在话,莹姐儿委实是不擅长此道,即便是折绾这般的性子和心肠也迟疑着捧住茶杯不动, 想尽话题拖延它进肚子里的时辰。
莹姐儿眼巴巴的看着,眼见茶都要凉了大伯母还在说川哥儿将要定亲的事情,她着急起来, 喊道:“凉了, 凉了, 不行, 我再煮一壶。”
折绾听见她还要再煮,还要她再喝, 当即就囫囵吞枣一般一口闷下去。
反正都是要喝的。早喝早完事。
但晚一点喝就好了。刚喝下去, 萱月就着急过来道:“折家大少夫人来府里了, 夫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折绾大为后悔, 叫丫鬟们拿走茶壶茶杯,免得莹姐儿自己喝下去拉肚子, 又叫她的婆子来,“我去去就回, 你带姑娘去小书房练字。”
莹姐儿好奇, “是您的娘家嫂嫂么?”
折绾嗯了一声。
她也觉得好奇。这是个稀客。她摸摸莹姐儿的头, “等你写完五张大字我就回来了。”
她估摸着是川哥儿和明家的事情。这般的事情她不参与,到时候找个借口走就行。
等她进了屋, 赵氏就嫌弃的道了一句:“怎么如此之慢,都等着你呢!”
折绾依旧不紧不慢行了礼, 笑着喊了一声母亲和大嫂嫂后, 忽而瞧见里头还有英国公和刕鹤春。
她心下一顿,便知晓今日不仅仅是明家之事那么简单。
刕鹤春见她来了拍拍身边的椅子, 让她过去坐下,小声的抱怨一句,“非得把咱们都叫来!”
折绾端起茶杯,“大嫂嫂是有什么事情?”
刕鹤春:“不知道!”
他就坐直了,清了清嗓子看向莫氏:“如今人都齐全了,大嫂嫂有话就说吧。”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英国公也有些不耐烦。他和儿子刚下值就被赵氏叫了过来,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是折家大少夫人等在这里。
妇道人家能有多重要的事情?赵氏做主就行了,偏偏还要把他喊过来。
他忙着呢。
只是碍于情面,如今来了却不好走,他咳了一声,道:“是啊,侄儿媳妇,有事就快些说吧。”
赵氏眼瞧丈夫和儿子都落了脸子,连忙道:“别故弄悬殊了!”
这个莫氏今日上门就说有折夫人做下的恶事要讲,却又遮遮掩掩,势必要其他人也来才肯说,一味的道:“兹事体大,关乎英国公府,夫人还不能拿主意。”
赵氏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莫氏她是知晓的,是个识大体的,不是什么儿戏之人。
她看过去,忽然脑子灵机一动:“你不会是受了你婆母的罪,想着来找我们求救吧?”
那这个赵青天她是愿意做的。
英国公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妻子,觉得她脑子实在是不清楚——即便是有,你又能管什么呢?
再者说,别人家的事情,他们管什么?
他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若是折家之事,我们是不好说什么的。”
刕鹤春也站起来,笑着道:“我还有公务在身,阿绾就在这里,大嫂嫂有事跟她说是一般的。”
折绾慢悠悠的拨弄着茶盖,并不说话。
莫氏却不着急。她敢来这里便是破釜沉舟了。她端起茶喝一口暖胃,驱散体内的寒气和惶恐,眼见英国公和刕鹤春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这才道:“是关乎英国公府子嗣的事情。”
英国公停住脚步,刕鹤春返回来,皱眉道:“大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莫氏抬起头凝视刕鹤春:“刕大少爷最近很是苦恼吧?外头都传你……有病。”
刕鹤春眼睛微微眯起,“大嫂嫂说话还是要爽快才好。”
折绾却微微顿住,在这一刻想起了她托玉岫去查的老大夫。
因老大夫是江南那边的,要查个仔细便要去本地打听,于是两个月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但即便是老大夫说谎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实诚说了的,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值得莫氏这般兴师动众。
难道嫡母还做了别的事情?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她转过头看向莫氏,循着她的话,依着两辈子对她的熟悉,细细去思,慢慢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荒唐的猜测:“大嫂嫂的意思是母亲对英国公的子嗣……不,对鹤春做了什么?”
要不然提及他的病做什么?
莫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刕鹤春和英国公便又如坐针毡的坐了回去。刕鹤春对此事尤为在意,自从他不育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便觉得人人看他都带着不好的眼神。
陛下还亲自叫他过去问:“此事可是真的?”
刕鹤春跪在地上点头,“是……陛下,臣有罪,没将此事告诉您。”
皇帝倒是笑着宽慰道:“你这般的病也不稀罕,有些人一生之中便只有一个子嗣。”
又道:“幸而是儿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刕鹤春便磕头谢恩:“是,已经有一个儿子,臣倒是不那么在意。”
皇帝便更喜欢他一些,觉得他是个可怜的老实人。
但他对同样有病情的勋国公却不太喜欢,对太后道:“这般的病状……怕是色令虚空。”
皇帝对皇后一往情深,很是看不惯勋国公这般的作为。
皇帝如此态度,倒是让刕鹤春好受一些,也慢慢的开始接受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结果现在却牵扯到了岳母。
赵氏已经懵了,莫氏这话不明不白,其他人已经若有所思,她却还听了个三分意思依旧想不明白,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