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民努力克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滚”,挥了挥手赶她走。她也不留恋,边走边潇洒道:“放心,啦啦队我还是会带好的,我这人就是敬业,有始有终……”
敬业的温队每天带着自己的队员在训练场地刷题,音乐一次也没放过,连装都懒得装。
他们的举动引来了一个令温西泠十分意外的访客。
就在她毫无防备地写着题的那个中午,二班的啦啦队长秋虹闯入三班的场地,很自然地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凑上来瞧她的题:“西泠,你们都不训练吗?”
温西泠惊恐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想问她“我们很熟吗”,但终归觉得不大礼貌,咽了口唾沫:“呃……我们班不太参与这些课外活动。”
其他队员也都傻眼了,盯了秋虹几秒,纷纷转头看江望月。
她脸上倒是看不出半分波澜。
那天晚自习,她抱着一个笔记本,把温西泠约到了走廊尽头,两个人坐在安静的楼梯间里。
“我还是不太敢跟鲤鱼和小白聊这些,我怕她们骂我。但你不会。”江望月翻开本子,将那些娟秀小巧的文字暴露在发灰的灯光下。
“这是什么?”
“我的日记。不对,是我替身的日记。”
“你的替身还会写日记?我从没见你写过。”
她笑了笑:“是我教她写的。军训的时候,我去找顾星说了分手,为了防止我的替身忘掉这件事,我特意把分手的情况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并且写了很多话,告诉她顾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过我没提秋虹的事,毕竟那时候什么也没发生。临走前,我在本子上写:以后我每天都要写日记。我的替身傻乎乎地照做了。”
温西泠噗嗤一声笑了:“这倒确实像你的作风——不过,你好聪明。日记记录了什么?她有再和顾星纠缠吗?”
“她哭了好几天,在日记里骂自己大脑好像失控了;几天之后她转而骂顾星,因为顾星好像不愿意复合;再过了几天,日记里开始有了其他内容,慢慢地,顾星变少了。毕竟那时他们在一起不久,感情没那么深。”
温西泠托着脑袋点点头,隔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呢?”
江望月笑着摇摇头:“我完全不在意了。大概就是在秋虹坠楼的那个晚上,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太好了,普天同庆。”温西泠松了一口气。
“哎,我日记里也有这四个字。”江望月把本子往前翻了翻,“和顾星刚分手那会儿,她状态不好,赵奕民找她谈过话。呐,你看她写的——赵老师说:‘你和他分了好,特别好,普天同庆。顾星太精明,而且不稳定,不适合你。’”
“没想到啊,小赵同志有点眼光。”温西泠感叹着,忽然皱皱眉,“哎?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发挥他的监视作用吗?没有联系你和顾星的家长?”
江望月一拍大腿:“对,这才是我今晚主要想和你说的事,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她把本子递给温西泠。
根据江望月替身的记述和回忆,高一,她和顾星晚上牵手逛操场被皋丽逮住了。当时正值学校整风整纪,皋丽难得抓着个活的,立马叫赵奕民和殷鹿鸣来开会,要请两个孩子的家长来学校坐坐。殷鹿鸣已经开始翻通讯录了,赵奕民按住了她的手。
“皋主任,我和殷老师再观察一下,先不忙着请家长。”他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我们班的是女孩子,自尊心强,万一……容易出事。”
门外的两个孩子听得断断续续,只知道向来事事听从领导的赵奕民那天很坚决地唱了个反调。
“前两轮的世界都不是这样的。第一轮正是因为学校告知了家长,而家长强烈反对,所以我们分过手,又偷偷在一起了;第二轮学校好像从一开始就监视得更密切,所以后来……你也知道。”
她顿了顿,“虽然我知道基因突变是正常现象,但是,灵魂相同的人,真的会往截然相反的方向突变吗?”
温西泠盯着本子上的文字琢磨一会儿,问:“原世界更接近哪一种?”
江望月摇摇头:“都不接近,我们在原世界压根没有被皋丽抓到。赵奕民知道我和顾星的关系,他经常提醒我注意分寸,但没有阻拦——啊,对了。”
她又拿过本子翻了一翻:“另一件小事倒是和原世界一样。高一的实验学校奖你记得吧?在这一轮,我们班的提名不再是贺文了,而是成桦,最终获奖者也成了顾星。”
温西泠若有所思。高一,贺文和顾星都是班长,成绩不错,有高含金量的奖项傍身,唯独成桦虽然排名更靠前,但另外两项都缺乏竞争力。所以,贺文能胜过顾星,但成桦不行。她嘴角扬了一下。
江望月戳戳她的脸:“我看见你在偷笑了。”
“我笑成桦在食物链最底端。”
江望月咂咂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温西泠扯开话题:“那——秋虹呢?这个秋虹和我们很熟吗?”
“也没多熟,但算是朋友。日记上说,她大概是配音比赛那会儿和我们认识的,当时玩得不错。她和顾星上个月才在一起,从时间上来看,是正正当当谈的恋爱,我的替身也不讨厌她。”
温西泠想起来了。当年配音比赛,秋虹确实和三班熟过,只不过由于顾星和江望月这层关系,三班亲属团有些排外,因此比赛结束后,秋虹也渐渐和三班少有来往了。
自那晚聊天过后温西泠才发现,原来最近江望月偶尔在路上遇到这位没多熟的朋友,都会友好地回应一下她的招呼。她还发现,江望月复习效率提高了许多,人也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普天同庆。
啦啦操比赛平静地来,又平静地走。
从未排练过的三班啦啦队在整个体育场惊愕的目光下 freestyle 三分钟,挤成一团摆了个乱七八糟的 ending pose,大摇大摆地下了台。这场比赛中,温西泠最大的收获是对导数的掌握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只担心一件事,就是隔壁 A 世界的情况。
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她在第三局 A 的火车上醒来。
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她用了三秒时间恢复清醒,然后立刻打开手机相册,划到啦啦操比赛的那张合照,还未点开大图,便心里一沉。
这个 ending pose 她太熟悉了。
那五人打破历史失败了。他们没来到第三局。
她一时大脑空白,胸口酸胀,忽然过道里有人探过身子拍了拍她的头顶。她茫然抬头,看见裴雯雯和翁琰在兴奋地冲她招手。
她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没反应过来,直到对面的白皖棠伸手点开她手机里的合照:“发什么呆呀西西,你仔细看一眼?”
她低下头,片刻后,笑了。
在合照上白皖棠的那个位置,裴雯雯在很卖力地对着镜头笑。
凌晨的吉安站挤满了学生。
温西泠望着月台上方的站牌看了一会儿,转身,搂过三个室友,举起自拍杆。成桦看见了,凑到她身后捣乱。
“都来,都来。”温西泠把郝墨川等人也招呼到镜头里。
“你还有这闲情雅致呢?”郝墨川嘴上说着,手却理了理头发。
“留给我的替身。她第一次来井冈山。”
拍了几张,屏幕里多出了一张脸,快门一按,正好拍下赵奕民的白眼。
“还有空自拍?不帮忙就算了,还给我添堵?”赵奕民瞪了一眼温西泠,“赶紧的,整队点人数。”
他撂下一句话,便匆匆赶去抓其他游离的学生,留下他的几个好班委在背后摇头晃脑地小声学舌:“赶紧的,整队点人数。”
在井冈山四处游览的两天,17 名穿越者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替身,积极投入景点打卡大军,沉浸式体验替身的人生。爱发呆的美人刘青蓉过于沉浸,以至于“时隔多年”再次因为半路遇到小猫而掉队。
温西泠则没忘了在关键时刻将自己抽离出来。她不仅及时捡回草丛里的刘青蓉,还两度成功拦截四名即将在探险途中迷路的男生,除此之外,她几乎准确预判了所有因自拍、上厕所和买零食而迟到的替身。
除却办事得力,她甚至作风优良。这令她的顶头上司诚惶诚恐,因事出反常而一度怀疑有妖。
周一晚上查房,殷鹿鸣敲开温西泠和李恩语的房门,仔细检查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任何异常。温西泠感觉她面露失望。
“你们赵老师特意拜托我盯紧你和你那几个朋友——这不挺乖的吗?还是说……你们会半夜偷偷溜出去?”
“不会不会。”温西泠往她手里塞了一罐薯片,“赵老师生性多疑。”
殷鹿鸣坦坦荡荡接受了贿赂,点点头:“确实。”
周二晚上讲座,没人来帮赵奕民点人数。他警觉地站起身自己点了一遍,人数果然不对,连温西泠也不见了。
这帮贼人总算露出了马脚。他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吊起一颗心。
所以,贼人跑哪儿去了呢?
他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温西泠和李恩语出现在门口。温西泠小跑过来,乖乖巧巧停在他面前:“老师,成桦宿舍四个人去商场给下七乡的弟弟妹妹买礼物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能回来,托我向您请个假。”
赵奕民刚要开口,她立刻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您别生气,我告诉他们了,一回来马上到后排找位置坐下,不耽误听讲座。他们不是故意迟到的,是要替我们两组买东西,东西实在太多了。”
赵奕民还想开口,路过的殷鹿鸣拍了他一把:“孩子多有爱心!多懂事!你看看你,整天疑神疑鬼。”
他噎了一下,一个字都没说上,眼睁睁放走了温西泠。
周三到了下七乡,其他学生还出于在田间地头撒欢的阶段,温西泠和成桦这两组人已经开始了调研,而且非常认真地做了相当详尽的记录。毕竟将来脑袋空空的替身想要写报告,全靠他们留下的这点遗产。
接近晚饭时,以胡万军为首的老师班子和以温西泠为首的调研组狭路相逢。一见这几张面孔,赵奕民心里咯噔一下。
“老师好!”成桦挥挥手,“吃饭去呢?”
“是啊。”胡万军慈祥得一如既往,“哟,都拿着笔记本,调研去了?”
“对。”
胡万军回头拍了拍赵奕民的肩:“这些学生真好,赵老师教导有方。”
赵奕民笑着,扫了一眼温西泠,见她脸上确无危险的表情,慢慢放下心。
就在赵奕民放下心的第二天,这两组人带着两家的小孩乘车去了市区,吃吃喝喝玩了一整天,总算是没有辜负赵奕民前三天的戒备。
晚上回到家,温西泠正欲洗漱,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下。
成桦:“你们四个来一下桥上。”
她回了个问号。
成桦:“要事相商。速来。”
“又出事了?不会吧?”温西泠咕哝了一声,重新穿上外套,喊上室友往桥的方向走,走到桥头,脚步一顿。
桥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飞舞。她定睛一看,郝墨川和张卓元挥着仙女棒在桥上东窜西窜,叶修蹲在地上摆弄烟花。
至于成桦,他站在桥中间,手里火花四射,正迎着她冁然而笑。
“要事相商?”李恩语斜眼打量温西泠和成桦。
温西泠好气又好笑,走上桥去,毫不客气地抢过他刚刚点燃的仙女棒:“这就是要事啊?”
“这很重要。”成桦的声音比白天要软,让温西泠怀疑他在撒娇。他说:“这一局不是要复刻历史吗?”
“对啊,怎么了?不是明天吗?”
“所以,明天晚上我们不能来。为了保证贺文他们也不来,我们恐怕还得赖在他们家喝酒。”他垂着头,轻轻抬起眼帘望着她,“但我想和你一起放烟花——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来井冈山了。”
温西泠的心跳漏了一拍。
郝墨川的粗嗓门不合时宜地响起:“那你叫我们来干吗?烟花还不够亮吗?”
不等成桦出拳,张卓元已经拦腰将他拖走。地上的叶修冲温西泠抬了抬下巴:“学委说你喜欢热闹——你真喜欢吗?你要是没那么喜欢,我们现在立刻走。”
被拖走的郝墨川远远地喊了一声:“不仅走,还帮你们拦住别人,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温西泠笑了,她抬头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对,我喜欢热闹。谢谢你。”
烟花升上夜空。八个人仰头望着漫天绽放的星辰。
我很高兴我们回来了。温西泠在心里说。我,你,还有你们。
真的好高兴。
烟花放完,她凑近成桦:“明天还来我们家吃饭不?”
“来。”他说,“把咱老板也喊来吧,他这几天脾气怪好的。”
次日早上在下七中学集合时,这二人觉得昨晚的评价稍显武断。
“今天的赵奕民……是不是有点焦虑?”
成桦摇摇头:“不是有点。”
温西泠远远望着那张紧绷的脸,心生担忧:“他不会身体不舒服吧?”
等到赵奕民第三次叫她点人数时,她的担忧没了,只是指着他的背影骂:“他有病。他就是有病。”
明明 36 个人都在规规矩矩地看演出,他却像强迫症似的,反复确认班里没少人。
温西泠带着艳萍前去邀请他时,他的表情仿佛刚才看的不是演出,而是一场恶战,如今战场上一片狼藉,但总算没打到他头上,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面对突然的邀请,他正要点头答应,忽然眉头微皱一下,盯着温西泠看了几秒。
她眼睛眨了眨:“您……来吗?”
“来。”他应下,又对艳萍友好地笑笑,“辛苦你们家准备一下。”
温西泠觉得他那几秒的眼神有点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到了晚上,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正和 28 个人在桥上放烟花。赵奕民也在,他看上去比早上还要焦虑,尤其是当他等到接近八点发现仍少 7 人时。
“贺文他们呢?还有成桦?”他问温西泠。
“在贺文家。”她说,“他们说,想喝点小酒。”
赵奕民点点头,匆匆下了桥。
温西泠想起来了,她上一次见到那个眼神是在第一局结束那天。当时她在胡言乱语地提醒赵奕民去看病,他就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但那个眼神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
“鲤鱼。”她扯扯李恩语,“你说,AB 世界的同一个人有可能不同吗?”
“你指的是复制 B 世界的时候改变了那个人的灵魂?”
“对。”
“不能吧。”李恩语皱皱鼻子,“B 世界的人应该都不能算是独立的个体。怎么了?你觉得谁有问题?”
“没什么,我随便想想。”她看了一眼时间,笑了笑,“不重要了,拍照吧。”
历史复刻成功。
温西泠走下桥时,心里头空落落的。偏偏是这一局要复刻,偏偏复刻的是一张没有成桦的照片。这一局结束后,他们又要分开了,她要进入第四局 A,而成桦要留在这里经历循环,然后前往第四局 B。
他现在应该醉得把这些都忘了吧。
她这么想着,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前方亮起一道灯光,她脚下的路瞬间白得发亮。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支手电。家里透出的一点灯光使得那人并未陷在阴影里,而她看清了他的脸。
“成桦?”她没藏住脸上的惊喜,朝他跑过去,“你没喝酒吗?”
“我只喝了一点,都忙着灌贺文他们了。”他对她笑,“我不敢喝多,我还得来找你。”
她低下头,盯着在划圈圈的自己的脚:“找我干什么?”
他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又软了软,脑袋似乎也有些迷糊:“接下来的四周不能见到你,我……再看一眼。”
“这样啊。”她轻轻歪过头瞅他,“看完了吗?”
他温顺地点头:“看完了。你回去睡吧。”
“晚安。”她背着手转过身,脚一踢一踢地慢悠悠向前走了几步,又猛然调头,同样慢悠悠地走回来。
她一言不发,径直冲着成桦而去,碰到他的鞋尖才停下,脖子轻轻一弯,额头便贴在他锁骨上,双手悄然探过他身侧,环抱住他。
他愣住了。
她轻声说:“可以再多看一眼。”
他呆立了三秒,随后伸出手,缓缓将她压入怀里。
面对第四局的替身成桦,温西泠有点心虚。
他早晨向她道“早”,她心虚;他在背后同她搭话,她也心虚。
讲台上的殷鹿鸣不厌其烦地开始讲周测卷上的有机推断题,又不厌其烦地选中了温西泠提问:“你卡在哪一步了?”
心虚的温西泠猛地坐直:“我没错。”
“是吗?”殷鹿鸣惊讶地皱皱眉,“我怎么记得这道题满分的没有你?”
温西泠回过神来:“啊,我是说……我没卡,我的同分异构体写了它本身。”
下课后,李恩语把她拉出教室:“你不对劲。”
温西泠叹了口气:“我一看见替身成桦就心虚。”
“为什么?因为我们要破坏他的球赛吗?”
她摇头。
“因为你代替了他那位温西泠?”
她又摇头。
“那还能为什么?”
温西泠脑海中浮现出在井冈山的最后一晚,她与成桦在家门口安静地相拥。成桦越抱越紧,头慢慢垂下来,在她耳边呼吸,温热的气流涌向她的脖子。她几乎以为他的嘴唇会落下来,但最终没有。
温西泠面露为难:“他毕竟长着和成桦一模一样的脸啊。”
“所以呢?”
“所以我一看见他那双单纯的眼睛,就有种我趁他失忆占了他便宜的感觉,准确来说,是一种邪恶的快感……”
“滚。”李恩语把她推开,“我就多余问你。你倒是想想正事,我们这次用什么手段打破历史?是让三班输还是破坏合照?”
这里是 A 世界,必须“无痛”打破历史。要么让球队自己输,要么阻止那张合照出现。
尽管眼下 29 名穿越者人多势众,但球队里没有内应。上一轮温西泠试图策反替身成桦,最后却险些导致大家被困在循环里,还是因为她拿刀发疯才歪打正着地成功了。所以,想要球队主动输,很难。
那破坏合照呢?找借口不拍?假拍?似乎都不行。赵奕民不允许任何一场活动没留照片,拍完他还会亲自看一眼。
除非……再派一个人持刀发疯,让赵奕民无暇顾及照片。可这正是穿越者们要避免的。
忽然,温西泠想到了一个其他人用过的方法。
她把除了那七名替身之外的男生全找了一遍,试图往球队里安插一个卧底。这样一来,无论球赛是输是赢,最后的合照都会因为换了人而被破坏掉。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 13 名左膀右臂,竟无一人能踢足球。
“不会怎么了?文科班不是不管会不会都上吗?”
“所以他们班每一场都输得蛮惨……”
温西泠想说三班本来也不需要赢,可转念一想:放着有实力的人不选,硬拉不会踢的人上场,也确实说不通。
她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被替身成桦注意到了。他戳戳她:“怎么是你在招人?连体育项目也纳入你的业务版图了吗?”
她糊弄道:“这不是没人报名,赵奕民着急了吗?我就是为他排忧解难的命。”
成桦若有所思。
当天下午,赵奕民来到班里欣慰地宣布:“很好,足球赛有人主动报名了。这些积极参加班级活动的同学,不管最终名次如何,我重重有赏!”随后,他念了那 7 名替身的名字。
温西泠背后飘来一句:“我是不是也有排忧解难的功效?”
她没回头,比了个大拇指,气势像在捏碎空气。
成桦接着说:“不过,看到我报名,赵奕民好像没有很高兴。”
她转过身:“为什么?”
“不清楚。”他回忆着,“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了我几秒。大概他也觉得主动参赛不符合我的一贯作风。”
虽不是亲眼所见,她却从他的描述里清晰地看到了那种眼神。
她耸耸肩:“确实,下次别再排忧解难了。”
换人计划落空,穿越者们还是得想办法不露痕迹地让三班球队输掉。思虑再三,温西泠决定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我先扮演好自己的替身,潜伏在成桦身边,和他培养感情,随时掌握他的思想动态,最后以我替身的口吻劝服他主动输给二班。”她做作地撩了一下头发,“俗称美人计。”
“很好。”李恩语郑重点头,“这个计划可以满足你邪恶的快感。”
“……”
为了扮演过去的自己,温西泠首先要在六校二联控分。别人在认真答题的时候,她在认真评估哪些题自己当年可能做不出来,然后全空着。
排名很快公布了。她抬头去找自己的名字。糟糕。控太狠了。
她本该在一千名左右,结果考了接近两千名。可上次联考她还是四百多名。
她思考了两秒,开始装失魂落魄,摆出一副谁来都爱答不理的样子,足足坚持了三天,差点把李恩语都骗进去了。成桦对她的表演深信不疑,除了默默往她桌上放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美人计进行得很顺利,温西泠胜券在握。可足球赛第二场结束时,她忽然改变主意了。
“对不起。”她望着足球场上的三班球队,“我做不到。我没法劝他输给二班。”
那时,三班刚刚在哨声吹响前的最后一分钟被一班追平。那一分,使场上双方的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已心灰意冷的一班此刻在拥抱欢呼,而三班的那 7 人却懊恼而茫然地踌伫在球场上,身边冷冷清清,汗水肆意流淌,打湿了脚下的草地。
“我们也做不到。”樊嘉玮说,“因为三班本来就不该输。我们的队员应该拼到吹哨前的最后一秒,然后庆祝胜利。认输是二班才要做的事。”
“我一定能再想到其他办法。”温西泠承诺着,拿起成桦的水向他跑去。
最后一场球赛来临。
场上,三班的 7 名球员在摩拳擦掌;场下,29 名穿越者在严阵以待。
“别紧张。”裴雯雯拍了拍温西泠的头,“如果我们班真赢了,等到他们要拍合照的时候,大家一起冲上去阻止他们。”
白皖棠附和:“虽然这是下下策,但和又一轮穿越作废相比,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温西泠长吁一口气,点点头:“好,我不紧张。”
比赛进行到下半场,她还是忍不住推推李恩语:“你是不是有苹果?洗两个,我帮你削皮,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恩语上楼时,温西泠下意识地朝她背后望了一眼。这一望,她发现另一个人的视线也追向了她的背影,隔了两秒,那人猝不及防地回头,恰与温西泠四目相对。她眨了一下眼,转头看球。
李恩语回来时,温西泠本能地再瞥了那人一眼,果然又与他对视。
她等李恩语坐下,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赵奕民一直在盯我们,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李恩语想回头,被她及时地把脸扳回来:“别看。他过来了。”
赵奕民绕过草地上的观众走向她们。温西泠视而不见,埋头拿起水果刀。
“你们这个刀有点危险,万一球正好砸到就麻烦了。饿了吗?我那里还有面包。等会儿食堂开了你们直接去吧,不一定要看完。”
他温和的语气与他方才戒备的眼神极不相符,令她二人都愣了一愣。
“倒也没那么饿,主要是她手痒,就想削皮……”李恩语回答。
她这话让赵奕民眼角跳了跳:“还有这癖好?”
温西泠看看手上的刀,点点头。
赵奕民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削完把刀给我,我替你们保管。球飞来飞去太不安全了。”
待他走开几步,李恩语学起殷鹿鸣的口吻:“人家多有爱心!多懂事!你看看你,整天疑神疑鬼的。”
“小心驶得万年……对呀!”温西泠忽然一叫。
“怎么了?”
“我才想起来,那张合照上不止有足球队,还有另一个人。”
“……赵奕民?你确定吗?”
“确定,是我帮他们拍的照。”温西泠眼里闪着光,“只要赵奕民不出现在合照上,历史就算打破了。”
李恩语想了一想:“但你也知道,赵奕民最爱凑热闹,你用什么理由拒绝他加入合影?”
“假如他根本不在场呢?比赛快结束的时候,我们找借口把他支走,等这边照也拍了人也散了,再放他离开。”
“什么借口比球赛更紧急,而且能拖他那么久?”
温西泠沉思片刻,双手合十:“对不起了,替身同志,关键时刻还是得小小牺牲一下你的名声。”
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时,温西泠悄悄离席,跑向教学楼。她要先去办公室把手机偷出来,再去六楼天台给赵奕民打电话,声称自己情绪不佳需要开导。以赵奕民的性子,即便他不相信,当他回头看见她在天台上探出半个身子,一定会立刻抛下其他事飞奔上楼。
她洗了个手,刚要进办公室,背后有人叫她:“西泠!”
她回头,看见樊嘉玮气喘吁吁地从楼梯间跑出来:“赵奕民看见你跑了,让我跟过来看看。”
温西泠皱起眉:“我就说他今天很奇怪,他到底在提防什么?”
“现在怎么办?”
“告诉他你跟丢了。”她顿了顿,又叮嘱道,“表现得紧张一点。”
樊嘉玮走后,温西泠溜进办公室,熟练地从赵奕民包里翻出钥匙,打开抽屉,找到自己的手机。有两个老师探头探脑地打量她,她厚着脸皮笑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办公室,趁着没人注意,转头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