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桃从课桌兜里拿出一沓塔罗牌,正在给她自己算明天的运势。
“玄学”和“文学”好歹只有一字之差,也算有所帮助。
看见云之桃心满意足地将塔罗牌收起来后,温听澜猜到她测算的还不错。后排的许柏珩戳了戳她的后背,让她帮着算一卦。
云之桃瞄了眼门口,确定暂时没有老师来,她转过身去,码完牌之后让许柏珩抽了三张。
温听澜挺佩服云之桃的,但同时又很纳闷。她历史政治记不住,但是78张塔罗牌正位逆位有什么含义她全部都能记住。
许柏珩这成绩就是测出来运势最佳也考不出多好的分数,他就图一个好玩。
温听澜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过身的时候,自己后桌的椅子被拉开了。他坐下,弥漫在空气中的柠檬香味因子朝她袭来。
他一坐下,温听澜便转过身。
陈序洲理了一下桌子,问他们:“测什么呢?”
“我的考试运势。”许柏珩问他,“彪哥找你什么事情?”
陈序洲语气淡淡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叫我帮他给所有家长群发短信,说了摸底考试的事情和以后上晚自习的安排。”
转过身来,温听澜也没有看进去题目,她手摩挲着草稿本侧面,听见许柏珩问陈序洲宋娴艺节目好不好看。
许柏珩语调上扬,听着就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提问。
陈序洲抬脚踢在他椅子上:“我妈叫我去给她录像的。”
许柏珩倒也相信了:“对哦,你妈妈是宋妹妹的舞蹈老师。”
听到这里温听澜没自我察觉地松了一口气,不久前宽慰自己不要在意,重心放在学习上,但听见他这么一说那时候的难受落寞好像就这么轻易彻底消失了。
挺没救的。
云之桃解读完牌面后,正准备收摊,许柏珩还不忘让云之桃给他们也测一个。
许柏珩打趣陈序洲测个爱情运势,被他黑着脸拒绝了。
秦礼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但架不住许柏珩啰嗦:“除了成绩能测别的吗?”
“当然。”云之桃开始理牌,“爱情、下个月运势、财运、工作……你想测什么都行。”
“下个月的运势吧。”
云之桃让他抽了三张牌,牌面越翻,云之桃表情就越凝重,最后有点心虚地偷瞄了一眼秦礼。她抬手抓了抓头,有那么一点不想继续翻下去了。
头两张,一张是魔鬼牌的逆位、一张是高塔的正位。
“牌面显示你下个月可能会和家人有矛盾和冲突,在金钱方面导致关系出现问题,而且高塔牌表示你们会争吵不休,而且有点像是火药桶,一点就爆炸的那种。”
这话一出口,温听澜都替云之桃捏了把汗,小心翼翼地扭过头,视线无意间和陈序洲撞到一起,两个人很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云之桃还想往回找补:“你什么星座的啊?”
秦礼看着云之桃手里的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不出情绪:“7月18,巨蟹。”
云之桃表情有点失控,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温听澜看见了。
温听澜替她朝陈序洲求救,他心领神会,开口帮忙解围:“收起来吧,彪哥过会儿可能过来。”
闹剧这才算结束。
自习课间,云之桃觉得尴尬还没结束。教室里闹哄哄的,上厕所的上厕所、去小卖部的去小卖部。
云之桃觉得自己后背上全是窟窿眼,全是秦礼投来的刀子眼。
她还说笑:“后背的都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温听澜原本还替她尴尬紧张,听她还在开玩笑,也放松了。朝着秦礼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他被许柏珩拉去一起上厕所后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温听澜安慰她。
云之桃还有点没缓过来:“三张牌还全是指向家庭矛盾的,最后一张牌宝剑十的逆位,我还特意问了星座,结果还是巨蟹座。塔罗能量说巨蟹座最近会因为金钱导致家庭矛盾。”
金钱吗?温听澜想到了上学期自己无意间看见的秦礼填写的贫困生助学金申请表。
但塔罗要是真的能算这么准,温听澜觉得云之桃都可以去桥下面摆摊了。
摸底考考了两天,温听澜考得头疼,感觉脑袋还没有从一门课上转移过来就要进行下一门了。
秦礼倒是神清气爽,看来这次他很有把握。
虽然宋娴艺已经升到高中部了,但是和他们不在同一栋教学楼里,吃饭时间也不一样,很难遇上。加上这几天他们考试,她自己这几天也是一大堆测验要考,快分不出谁比谁忙了。
周五放学前就会出成绩,中午吃饭的时候云之桃紧张得一度食不知味。
食堂的饭菜原本就不怎么好吃,也不怪她天热更没有胃口。
蝉躲在人工湖那棵歪脖子的柳树下叫个不停,食堂的泔水桶似乎比以往更容易发酸发臭。
许柏珩端着餐盘走过来的时候,云之桃揉着胃,一手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
他看上了云之桃盘子里没动的鸡翅:“怎么不吃?”
云之桃咋舌:“要出成绩了紧张得吃不下。”
许柏珩安慰:“怕什么,有我给你垫背呢。”
云之桃思忖了一会儿,有点释怀了:“谢谢,成功被安慰到了。”
正要动筷子,许柏珩把餐盘推了过去:“谢谢的话不用说了,鸡翅分我一个。”
云之桃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但还是分了他一个鸡翅:“白感动了。”
温听澜一看见许柏珩坐下来了,扭头去看他走过来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见了陈序洲和秦礼。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约束了一下自己的吃相。
自从高二重新分班,许柏珩和云之桃同班之后,温听澜渐渐地和陈序洲的接触也多了。
许柏珩和云之桃作为异性,但两个人的性格导致接触过于坦荡了。
许柏珩嘴里吃着鸡翅,瞥见没和自己排在同一排的陈序洲餐盘里的鸡翅反应过来:“不会最后只有我排的队伍里没有鸡翅吧?”
“嘴甜一声,让给你吃了。”陈序洲笑。
许柏珩威武不屈:“你就会在我这边耍威风。”
陈序洲笑容依旧在:“等会出成绩我还要在你身上找自信呢。”
这话说得不假,但是戳人肺管子。
许柏珩吐出鸡骨头,还是忍不住纳闷:“你们好学生都是怎么学习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温听澜。
温听澜那样公式机械化的学习方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当然许柏珩也没有真的很想知道。
大约是被陈序洲刚才的话刺激到了,他开始反向报复全世界:“秦礼你这回儿能考赢她吗?”
秦礼吃着饭,头都没抬一下:“我没惹你。”
秦礼吃饭很快,温听澜还没吃完一半,他餐盘都快要空了。胡彪找过来的时候,秦礼差不多快吃好了。
胡彪没说什么:“秦礼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食堂。
过了十分钟,食堂里已经走了不少人他们也确定了秦礼不会再回来之后,陈序洲顺手帮他把餐盘倒了。
回到教室,秦礼的书包已经不在了。
许柏珩看着他座位:“什么情况?”
陈序洲拿出手机跟宋娴艺问情况,连宋娴艺都不知道。
云之桃随口一说:“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话音一落,大家都纷纷看向了她。云之桃立马坐直,连连摇头:“和我没有关系。”
“占卜占卜。”许柏珩说。
云之桃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上什么学?”
一下午秦礼都没回来,周五班会课前胡彪拿着摸底考的成绩表来了。
秦礼还是没有考过温听澜。
陈序洲是第三。
根据摸底考胡彪稍微调整了一下班级的座位,也把班干部安排了,陈序洲还是班长、副班是秦礼,温听澜是数学课代表。
出乎意料的是许柏珩,成了学习委员,爆笑声在胡彪宣布后充斥了整个班级。
整个班会课胡彪都没有解释秦礼下午为什么不在。
洵川没有秋天,九月的天依旧炎热。太阳还挂在天际,不到六点不肯西沉。
他们四个在校门口吃冰棍等宋娴艺放学,他们是准备问问宋娴艺有没有打听到秦礼的情况,温听澜和云之桃只是在晚自习前出来吃晚饭正巧碰见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一起等消息了。
许柏珩蹲在花坛上,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为什么彪哥要找我当学习委员啊?是在嘲讽我吗?”
云之桃回他:“别想太多,一看就是在嘲讽你。”
许柏珩郁闷至极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云之桃也在嘲讽他:“今天稀奇事真的多。”
从秦礼突然下午请假开始就不对劲了。
云之桃认同地点头,但开口却憋着笑说:“但你是全班倒数第一这事不稀奇,说明世界还没有完全颠倒。”
许柏珩抬手:“你过来,欠揍了是吧?”
他俩一应一答地拌嘴,逗笑了在旁边站着的温听澜。温听澜觉得能和许柏珩云之桃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她脸上挂着笑,心情因为他们两个而变得很好。雪糕的甜味在唇齿间漫开,她笑容不减,远处公交车的鸣笛声分走了她些许注意力,她挪开视线,目光在空中飘了一会儿,然后和陈序洲撞到一起。
她立马垂眸,避开和他对视。
那是害羞和紧张。
闪躲的太明显了。
陈序洲微微挑眉,无奈地笑:“嗯?怎么一看见我就不笑了?”
这让温听澜怎么回答?
她只能故作镇定地否认:“没有。”
宋娴艺不需要上晚自习,所以他们才约在这时候见面的。她飞奔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温听澜。
温听澜差点没有站稳,晃了晃手里晚自习垫肚子的饼干:“吃吗?”
宋娴艺是管得住自己嘴巴的人,绝不为一时口腹之欲回头拼命减肥:“不了,我们周一回来还要称体重。”
“你哥怎么了?”
她一来,陈序洲好像自动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
宋娴艺摇头:“我不知道,我后来打电话给我妈了,她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我估计应该是他爷爷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吧。”
一听是他爷爷,陈序洲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温听澜不明白其中缘由,晚上的晚自习,数学老师上完第一节课走了之后让他们自己写作业。
纪律委员认真地管着纪律,温听澜写数学考卷的时候,后背传来轻轻的敲击感。
回头,陈序洲塞了张小纸条给她,他和许柏珩已经收拾完书包了。
纸条上的字是陈序洲的。
【先走了,彪哥来了就说我和许柏珩被教导主任叫走了。】
等温听澜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他俩已经猫着腰从教室后门走了。
所以秦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他们两个逃课去找他呢?
温听澜想不明白,晚上到家的时候,梁芳怕她肚子饿给她留了饭菜,当然也留了一洗碗池的锅碗瓢盆。
温听澜想到过年的时候梁芳明显是和秦礼妈妈也认识的,她难得洗完碗筷没有立刻回房间写作业而是走去了客厅和爸妈一起看新闻。
“妈,你知道我们班上有一个叫秦礼的男生吗?他是宋娴艺表哥,我们过年的时候去给宋叔叔他们拜年那天在娴艺家里遇见的那个。”温听澜尽力勾起梁芳对秦礼的记忆。
梁芳思索了一下就想起了秦礼是谁:“我知道,怎么了?”
梁芳好奇温听澜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温听澜:“他家最近好像出了点事情。”
梁芳似乎不意外,她抬眸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以前的事情:“他妈妈以前很漂亮,那时候我们在一个厂里上班,她刚到二十岁,我们那个厂里但凡没结婚的男人几乎都托人找她妈妈说过媒。最后她找了我们厂里一个工人,那男的也挺神气的。”
秦礼确实长得也很标志,看得出来爸妈的好基因。
只是这样的故事开头好像不应该走向悲剧。
温听澜好奇后面发生的事情。
梁芳叹了口气:“就你外公外婆巷子口知道吗?有一天那天装电线,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突然电线断了掉下来,正好砸在丽华身上,夫妻两个一个当场死了一个瘸了人也傻了。”
温听澜瞪圆了眼睛:“啊?”
梁芳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摇头可惜:“那时候又不像现在动辄就赔几百万,当时才赔了十几万。听说他妈妈前两年摔了一跤,跌进门口的河里了,也没有人看见活活给淹死了,家里就剩下他和他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说来也是可怜。丽华英华姐妹两个的命啊,真是差远了。”
温听澜听完人还有点懵,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这样的悲剧放在秦礼身上。
梁芳一说起以前的事情记忆泄洪一般涌来:“说到秦礼,小时候你们还一起在外婆家附近玩过呢,还记得吗?”
温听澜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外婆走得早,所以她很少假期在外婆家久留了。
梁芳:“那时候巷子口有一条大黑狗,有一次冬天追着你咬,给你棉袄全咬破了,你给忘了?还是秦礼和他爷爷看见了,把狗撵走,把你送回你外婆家了,记得吗?”
温听澜对于谁救了她完全没有记忆了,她只记得那只大黑狗。
周一上学,秦礼还没来。
如果真的是他爷爷那边有事情,想来宋娴艺他们家也帮不了什么。
云之桃也好奇,她看着正在奋笔疾书补作业的许柏珩,问他们周五提前逃课有没有什么收获。
许柏珩的字极其的丑,更别说现在争分夺秒了,写得英文就像是鬼画符:“没有,去他爷爷家也没有找到他,家里压根没有人。”
“消失了?”云之桃惊讶。
许柏珩飞快地抄着英语的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用你的牌帮我们算算他在哪里?你连他家庭矛盾都能算出来,再施展一下魔法。”
云之桃自认没有那么大能力,听他说魔法就知道他又在这里曲解塔罗占卜了。
她从许柏珩笔袋里拿出一支水笔,像是拿法杖一样,轻轻一挥:“魔法?我要是有魔法第一个把你变成猪。”
许柏珩听罢伸手佯装要教训她,被云之桃往后一仰,轻易就躲了过去。
秦礼一连好几天都没来了,新学期的课业压力对温听澜来说还能接受但也不轻松。想到开学的时候他说希望自己不要被暗恋影响学业,可一转眼他反而不来学校了。
虽然温听澜和秦礼也说不上有多熟悉,可那天听梁芳说起秦礼家的事情还有不存在于她记忆之中关于秦礼的帮助,她有点同情和担心。
找不到秦礼,陈序洲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宋娴艺身上,周三那天在差点报警前,宋娴艺有了秦礼的消息,说是秦礼躲了起来。
具体是什么事情宋娴艺也没有问清楚,家里大人让她别操心。
“躲起来?”许柏珩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犯事儿的人的说法吗?他是放火还是抢劫?”
这谁能知道呢,既然不知道那就再找他一次。
最近老师们在应付下周市教育局的公开课,晚自习也没有老师来检查,教师大会开了一次又一次,生怕今年学校评不上优。
今天干脆提前放了晚自习。
教学楼走廊上的灯光昏暗,像是摆设似的一点儿都不亮。快到中秋节了,最近的月亮又圆又亮。银盘皎洁,夜间的航班混在星群之中。
云之桃理完书包听见后桌两个人说要一起去找秦礼,她耳朵竖起来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许柏珩朝着书包里塞考卷,语气有点冲:“这不是闹着玩的,我们是去干正事的。”
云之桃拿出口袋里的塔罗牌:“你们不是找不到人吗,这不得靠我了嘛。”
许柏珩半信半疑:“你不是说塔罗没有这个功能吗?”
确实没有,但这就像是冒险一样,云之桃想去凑个热闹,再说了人多力量大。
她有理:“测秦礼之前你们有想到这么准吗?”
许柏珩被她说动了,但转念一想:“你这不是占卜,你这是下咒吧?”
“污蔑。”云之桃反正是跟定他们了。
说着还不忘问温听澜:“一起去呗,人多力量大。”
温听澜就像是上课开小差突然被点名,她做不到这么主动然后再忍受别人的拒绝,生怕听见许柏珩他们不让自己跟着一起去,咬了咬下唇没有立马回答云之桃。
许柏珩扭头看向陈序洲:“怎么说?”
陈序洲看了眼手表,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了:“走吧。”
今天早放学,这会儿学校外面的小吃街上挤满了学生。
陈序洲打车去了秦礼家,之前他们俩去过一次但是闯空门了。司机看见了他们身上的校服,虽然不知道他们提前放学但也没有什么八卦之心。
陈序洲坐在副驾驶上,云之桃坐在后排的中间,一边是许柏珩一边是温听澜。
许柏珩还不忘又确定了一遍:“你真能去吗?就你妈那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眼睛长在你身上,你能跟我们去吗?”
云之桃嫌烦:“放心吧,婆婆妈妈的。再说了我是去找副班长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柏珩呵了一声:“你和秦礼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云之桃翻了个白眼:“我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培养的友谊指数。”
许柏珩语气酸皱皱的,扭头看着车窗,还故作不在意:“关系这么好,你还给他下诅咒呢?”
“我哪里知道这次算这么准啊。”云之桃想到这就有点心虚,明明算得准应该高兴来着,可别人的苦难应验了她良心受到了不小的谴责。
温听澜脑袋挨着车窗,因为路面不平磕得脑袋有点痛。
旁边两个人拌嘴,听得温听澜心情有点好。
许柏珩这小心思真的也藏不住,想到这儿温听澜下意识将目光看向斜前方的陈序洲。
自己的小心思也这么明显吗?云之桃都已经发现了,他会知道吗?
她想让他知道吗?
这是一个悖论。
视线还没有收回,目光中的人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过头来。
温听澜和他眼神交汇的瞬间,本能地就想要回避。
陈序洲是想让他们两个别吵了,只是一回头先注意到了温听澜,他将温听澜这样子划分到了身体不舒服的范畴里。
“晕车吗?”陈序洲看着她。
温听澜立马摇头:“没有。”
陈序洲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扯回自己原本想说的话上:“别吵了。”
车里重新归于安静,只是温听澜能瞥见旁边两个人幼稚地你捶一下我胳膊、我给你腿来一拳头。
陈序洲的手机铃声撕破了车内短暂的和平。
温听澜第一反应是他们没有直接回家的事情被胡彪知道了,可打电话来的人是秦礼。
许柏珩有点激动,一看是秦礼打电话来,立马朝前挤过来,一把抢过陈序洲的手机。
开口就骂人:“他妈的,你人呢?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们疯了一样在找你,是死是活不能发个短信的?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回答我。”
“我要去我小叔家。”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声音阴恻恻的,有点恐怖,“我要去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温听澜感觉到出租车一晃,司机大叔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但眼睛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
陈序洲把手机从许柏珩手里抢了回来,关掉了免提:“等着我们,马上到。”
出租车停在了桥下面,陈序洲付了钱。
夜色比他们出来时候更浓稠了,飞蛾在橙色的路灯下展翅,洵川没有什么夜生活,更别说是靠近洵川乡镇的地方了。
许柏珩环顾四周:“这地方等会儿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到车回家了。”
云之桃下车就抱紧了温听澜的胳膊:“有点黑啊。”
陈序洲试图再给秦礼打电话,但是那头没有人接。
高矮不一的房屋在夜色中静默矗立,温听澜连呼吸的声音都刻意放轻了。
“走吧。”陈序洲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前面带路,他对秦礼小叔家的位置记忆不深,乡镇自建房组成的小区看着每条路都差不多,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找路。
走到第三排房屋的时候,陈序洲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不记得是这一排还是下一排,最后还是跟着直觉往里面走。
八点多,虽然街角巷口已经没有纳凉的居民,但不少屋子里楼上楼下都亮着灯。
偶尔路过一户人家,里面吵闹,大约是在打牌。
房屋与房屋之间有些距离,有几户人家在附近种着竹子,在晚上看着一大团黑色树影,着实有点恐怖。
许柏珩眼尖,第一个认出走在前面的人。
他飞奔过去一把将秦礼钳制住:“让我逮住了吧!”
秦礼手里还真拿了一块红色的砖头。
他被许柏珩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扭头发现来的人还不止他们两个后有点意外。
云之桃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秦礼觉得这没有必要怪云之桃,反而要谢谢她了,至少提前给自己了一些心理准备。
许柏珩拉起他的胳膊,举起了他手里的砖头:“哇靠,你来真的啊?”
陈序洲关心的是动机:“出什么事情了?”
秦礼没瞒着,那天吃中午饭的时候胡彪来找他,是邻居给胡彪打电话让他转告秦礼,说是他小叔他们来了。
等他从学校回来就看见小叔带着银行的人挤在爷爷床头。为的是他爸妈的死伤补偿和爷爷的养老存款。小叔是准备趁他不在家,爷爷又意识不清晰直接把卡里的钱全部都转移走。
秦礼带着他们朝小叔家走过去:“这几天爷爷在住院,我小叔还贼心不死。”
因为钱全在银行里,而小叔的亲戚又在那家银行里上班,秦礼就算是把钱转到自己卡上也会第一时间被小叔知道。
两边只能僵在那里,秦礼守在医院里寸步不离,生怕小叔钻空子。
“那你学不上了?”许柏珩头一次这么热爱学习。
“学能复读。”秦礼有自己的打算,他走向小叔的院子,一想到今天小叔来医院不要脸地吵闹,把爷爷气得差点没了,秦礼就忍不下这口气。
许柏珩听得牙痒痒倒是仗义,俨然是一副帮他一块砸玻璃出气的样子:“真不是人。”
云之桃也忿忿不平,小跑着跟上了两个人。
温听澜还有点懵,看着他俩走远,她下意识想找陈序洲去阻止:“你真让他们去了?”
陈序洲嗯了一声,夜色让他的神情变得模糊。幸好这时候遮住月亮的云乘着风离开,月光洒在四周。
他看向温听澜,表情认真:“如果不反抗报复,那么秦礼受到的一切都是他活该,你也是。”
温听澜:“什么?”
“对你弟弟和你爸妈也是这样,要反抗报复。”陈序洲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一块给了温听澜。他们四个一时间都将目光落在了温听澜身上,像是什么神圣的交接仪式一般。
他们在等一个乖乖好学生踏出“勇敢”的第一步。
反抗吗?
一直以来面对爸妈明显的偏心,温听澜总是选择忍让,她想着长大了自己搬出去就好了。
这样的办法不对,是吗?
手握紧了些石头,一瞬间像是坚定了。温听澜抡起胳膊,石头精准地砸在了玻璃上,虽然没有碎,但也在玻璃上炸出了蜘蛛网。
里面骂娘的声音响起的下一秒,他们也将石头丢了出去。
屋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无袖背心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许柏珩大呼:“快跑。”
昏暗里,温听澜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着往前跑。
陈序洲扭头看她:“来,这边。”
作者有话说:
“这其实是船底座NGC3324星云内的一个气态空洞,它的边缘看起来很像是险峻的山脉边缘,所以叫宇宙悬崖。”
“两个天体之间相互以引力牵制,会有一个最短的安全距离。一旦安全距离缩短,超过了洛希极限那么潮汐力就会把较弱一方撕成碎片,碎片就会变成行星环。”
以上部分短句来自百度百科。
等下了夹子再更新,谢谢各位的支持
在月亮彻底下坠前, 在露水尚未在树叶上凝聚前,他们在夜色吞没的街角狂奔。
浪漫在缺氧的大脑里酝酿,火辣辣地肺部在提醒温听澜浪漫易死, 但现在她的生命力比浪漫还脆弱。
她跑不动了。
他们惊扰了夜枭、狗吠四起。
秦礼、许柏珩还有云之桃不知道去哪里了,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人就这样被陈序洲拽着往前跑。
这一刻温听澜感觉自己的四周只剩下呼吸心跳的声音了。
世界好像都被自己抛在了身后。
难听的咒骂声音在身后, 追赶的脚步就像是刽子手手里的刀,温听澜在想如果自己被抓到了,后果应该会很严重吧。可这一刻, 她被拉着拼命朝前奔跑。
陈序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鼓动温听澜拿石头砸窗户。
或许是自己爸爸永远不会摆脱小叔这个吸血虫, 为了所谓的亲情一再让步。而他将那份反抗的期许转移到了温听澜身上,他希望看见温听澜从泥潭里挣扎出来。
狗吠声刺激着原本就怕狗的温听澜, 下了那座石桥,回过头只有寂静的街道和浓稠的夜色。
路灯就像是会发光的柿子, 陈序洲的脚步慢了下来, 没走两步, 他觉得向后的阻力越来越大,回头是已经弯着腰全靠意志力在往前走的温听澜了。
“不舒服吗?”陈序洲没有停下脚步, 而是继续拉着她胳膊带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