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陈序洲转了回去。
秦礼又偏了偏头,看向温听澜,恨铁不成钢地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秦礼恨铁不成钢但是温听澜觉得自己这会儿胸腔里那块肌肉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他邀请自己一起去过生日了。
这是她取“129次日落”那个网名时都不敢想的。
温听澜拿出手机,点开了和云之桃的聊天界面。
【温听澜】:班长刚刚喊我一起去吃饭了!
那边云之桃回得很快。
【云之桃】:真的吗!太好了!今天星座占卜说你的恋爱运势toptop!不错哟小双鱼。
看着后半句话,温听澜后背一热,汗都冒出来了。
真是的,就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饭,可能还是因为宋娴艺才邀请的自己。她想云之桃又在胡说,她可不觉得今天自己是什么好运势。星座占卜这种大众占卜,也不会对应每一个人。
明明心里在给自己负面的暗示,但温听澜脸上的笑意怎么都下不去。
想到这儿,温听澜抬眸看向斜对面的人。
他低着头在刷手机,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抬手拍了拍旁边的秦礼,又瞄了眼台上发言的人才将手机转向秦礼。
卧蚕在眼睛下面出现,浅琥珀般的眼睛特别好看。
会议在四点多的时候结束了,冗长又无聊。
秦礼去了趟洗手间,陈序洲去和今天带队的老师解释他们三个不坐大巴车统一返校。
老师有点不放心地看向温听澜,考虑到都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便同意了,但不忘叮嘱陈序洲:“女生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你们既然一起就把人送回家。”
陈序洲应声:“知道了。”
目送着学校的大巴车离开,陈序洲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两个人无言地立在原地等着秦礼。
温听澜后背靠着墙,视线落在自己的鞋上,灰白色的鞋子比想象中耐脏,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人在脚背上留下脚印。
应不应该说点什么呢?
祝他生日快乐的话已经说过了,要不谢谢他邀请自己一起去吃饭?
要不要送他生日礼物?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温听澜的大脑困难地处理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这些问题不像是学业难题,她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走吧。”
直到她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以及陈序洲那句提醒才从自己的头脑风暴里抽身出来。
晚饭的地点他们一早就定好了,到地方的时候没赶上通行高峰。和许柏珩他们汇合的时候,他和宋娴艺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了。
宋娴艺特意留了一个自己旁边的空位置给温听澜,秦礼看了眼宋娴艺另一边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抢在了陈序洲前面坐了下来。
但陈序洲也没有坐在温听澜旁边,他们之间留了一个上菜的空位置出来。
作为全桌唯二的两个女生,她们习惯说些男生插不进来的悄悄话。两个人挨得近说着明天温听澜家请客吃饭的事情,宋娴艺说明天秦礼不去吃饭,就她家三个人。
温听澜这才知道自从秦礼爷爷住在疗养院之后,秦礼搬到了宋娴艺家里住着。
作为自己胞姐唯一的儿子,蒋英华几乎是把秦礼当成了自己儿子一样在照顾。
“聊什么呢?”许柏珩转着圆盘将服务员刚端上桌的饮料转过去了,“喏,这个专门给你的。”
一罐鲜榨的几乎没有热量的蔬菜汁。
舞蹈生聚餐指定饮品。
宋娴艺将饮料从圆盘上拿下来:“哎哟,许柏珩你这么贴心?”
许柏珩笑:“我不敢冒领功劳,阿洲给你记着的。交代我特意给你点的。”
心脏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温听澜抓紧了一些筷子,果然不能相信云之桃的占卜。
宋娴艺听罢倒了一杯之后将整罐蔬菜汁放回了桌上:“那这蔬菜汁必须是大家一起分了。今天他是寿星他最大,我们都沾沾福气。”
作者有话说:
没事的,以后这些偏爱和细节我们澜澜也有!!!
努力做到让每一个女孩子男孩子都讨人喜欢。
◎谢今天世界和平◎
温听澜的心脏没有出息地因为许柏珩的话一下子降到底, 又简简单单地因为宋娴艺看似不解风情地分掉陈序洲专门给她点的蔬菜汁而回到原位。
明明她自己就难受于暗恋无回响、明明她自己也是那么懂得喜欢被人丢掉的感觉,看着这壶蔬菜汁就像是这两年万圣节她送出去的糖果一样的下场,她却没有办法做到为陈序洲无回响的喜欢难过。
她卑鄙得甚至觉得开心。
温听澜下意识看向陈序洲想要观察他的表情, 可他脸上没有太多生气,只是有点无奈和宠溺。
许柏珩懂陈序洲,赶忙找台阶下:“你喝吧, 我们不用瘦成一道闪电。”
宋娴艺没有把装着蔬菜汁的玻璃壶拿回去:“大家一起喝。”
许柏珩没法子了,他也不能扯开宋娴艺的嘴把所有的蔬菜汁全倒进她嘴巴里。看陈序洲也没有什么反应,许柏珩才把饮料这件事翻篇。
转头问起他们今天学习交流日都干了什么?
宋娴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学习交流日, 她扭头问自己表哥:“什么交流日?”
秦礼剥着虾:“就是每个学校找了三十多个学生一起学习一下新思想, 听听讲座、然后拍两张照片。”
一听就不是很有趣,宋娴艺瞬间没了兴趣, 拿着筷子夹走了表哥剥好的虾她转头继续和温听澜聊着天:“对了,我听我们班上好多人说你们班上有一个女生测塔罗特别准。”
她说的是云之桃, 测塔罗算占卜这件事准不准实在是不好说, 真要那么准云之桃也不会测算不出她自己每次月考的运势。但说不准吧, 她测算秦礼还真是全中,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也不好说。
不过虽然知道云之桃因为秦礼的事情塔罗测算准确, 已经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可就连宋娴艺她们那栋楼的舞蹈生之间都传开了,看来云之桃已经声名远播了。
“她的顾客很多吧?我听说还要排队。”宋娴艺好奇。
作为“秦礼惨案”的目击者,其他三个人很默契地沉默了, 大家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 秦礼最有资格开口。
秦礼:“比起说是顾客, 我们都觉得叫受害者更恰当。”
虽然这么说但宋娴艺还是心动, 她也想去找云之桃测一下:“你们都找她算过吗?”
温听澜下意识看向了陈序洲, 她想到了万圣节的时候他让云之桃算了他和宋娴艺的未来。这事大家都知道, 但是大家也都很默契地没有说出来。他垂眸望着面前的果汁杯,脸上没点做贼心虚,反而还有淡淡的笑容。
大家都没接话,缄默来得突兀,秦礼率先开了口。
“你要算的话你让温听澜帮你说一声,她们正好是同桌。”
许柏珩倒是劝了一句:“命不够硬的我都建议不要找她算。”
宋娴艺倒是不怕,见她执意想算,温听澜就帮她找了云之桃,那头也爽快地答应了,发来了一个小熊比着“ok”手势的表情包。
温听澜也看见了她们两个不久前的聊天,看着那“恋爱运势toptop”的字眼,她想,云之桃在算好事这方面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准。一算坏事一测一个准。
宋娴艺凑过来:“她怎么说?”
温听澜心虚地将手机锁屏:“她说可以。”
许柏珩接话:“云之桃回你了?”
温听澜点头。
他不悦地咋舌,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小声嘀咕:“那她怎么没回我啊?”
不开心地将手机丢回桌上,声音还不小,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
许柏珩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翻书一样,可拿起手机,喜悦的表情荡然无存。
“我去接个电话。”说着许柏珩起身走出包厢。
电话打了大概还没有一分钟,许柏珩回包厢说他要先走了,也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他走的时候表情愠怒。
这顿饭在许柏珩走了之后没多久也结束了,他们三个住在一起,就温听澜家有点远。
坐了地铁又转了一班公交车,温听澜到家八点还没到。
家里只有梁芳和温逸辰在。
今天是温建波最后一次在公司加班,还剩下一点点工作没有交接好。因为温建波不在家,温逸辰不知道用什么甜言蜜语骗来了平板的使用权,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温建波被吓了一跳。
温听澜一进屋就看见了温逸辰藏东西的动作,反正和她没有关系。
梁芳从客厅里探出头看见是温听澜回来了刚想说话但也想起她们母女俩个在吵架,便又回到了沙发上。
这种冷战极其幼稚,但两个人都不愿意低头。
温听澜洗了澡回到房间时手机在震动,是云之桃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她来电话是八卦今天晚上温听澜和陈序洲吃饭的内容。内容有点敏感,温听澜坐在床边,人面朝着卧室门随时防备着有人进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一块吃饭,话都没有怎么说。”
云之桃语气有点可惜:“怎么会呢,我晚上还特意给你测了一下塔罗,都出恋人牌了。”
温听澜笑:“完全没有,我怀疑是因为秦礼妹妹在所以才会喊我一起去的。你还是算算许柏珩吧,今天吃饭的时候他提前先走了,看着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云之桃不在意:“完全不用算,真要出什么事情,没多久他就要自己发消息告诉我的。”
分享欲。
温听澜人往后坐了坐,扯过床头的抱枕抱在怀里,脸上挂着长辈的笑容:“你们关系挺好的。”
云之桃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也就那样,平时聊聊天互损一下。他有的时候可烦人了,我看见他消息都懒得回。”
“挺好的。”温听澜下巴搁在抱枕上,口齿有点不清。
“哪里好了?”云之桃觉得他明明很烦人。
“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说不上几句话,到头来就只可能是很多年以后对方嘴巴里的我以前有个同学。”
云之桃不傻,听出来她说的是她自己和陈序洲。犹豫再三之后,她在电话那头坐端正了一些:“其实我私下算过班长和副班妹妹,他俩不的盘不合。”
“你还说我今天恋爱运势toptop呢!”温听澜不信,但也希望这是真的。
可宋娴艺很好,陈序洲也很好,她阴暗里的愿望只会显得她自己太丑陋。
云之桃找台阶下:“所以就是听个乐,准就被人夸一句牛,不准大不了就被骂两句。”
刚说完,温听澜就听见云之桃那头传来她爸妈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云之桃才再开口:“好了不说了,周一见。”
“好,周一见。”
低气压一直弥漫在温听澜和梁芳之间,她从来没有这么和梁芳生过气。
周日在家,温听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因为晚上要出去吃饭,梁芳中午没有准备什么菜。就点了一些外卖,温听澜写考卷写到一半听见外面吃饭的声音,她停了笔但没有起身,就这么坐在房间里听着他们开始吃饭的声音。
梁芳一边拆着外卖包装一边喊着房间里的温逸辰:“辰辰,出来吃饭了。”
椅子在瓷砖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是温建波说话:“要送的礼,你弄好了没有?”
“先去洗手。”这话是梁芳对温逸辰说的,然后她才回答温建波,“已经差不多了。”
温建波哦了一声。
温听澜握紧了一些手里的笔,听着他们开始吃饭,偶尔传来几声点评饭菜是否可口的说话声音。水笔在草稿本上晕开墨迹,没一会儿外面响起温建波的声音。
“女儿呢?怎么没来吃午饭?”
梁芳没好气地回答:“在房间里写作业呢。”
“那也要吃饭。”温建波继续说,“你怎么不喊她出来吃饭?”
梁芳语气依旧不好:“我现在是喊不动她了,她现在长大了有叛逆期了,都和我吵架了。”
温建波那天也在家,他白了梁芳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和女儿吵架?”
梁芳看老公不站在自己这边,嗓门都大了起来:“我不管多大我都是她妈,现在她还吃我的用我的呢,她就敢这么对我发脾气了,弟弟吃了一块她的巧克力就跟要了她命一样,我还能指望她以后给我养老呢?你自己没长嘴巴啊?你怎么不喊她出来吃饭?”
算了,明天就是自己去分公司的日子了,最后一天待在家里了温建波也不想在这时候和梁芳吵架,拿着筷子走到温听澜卧室外面敲门:“出来吃饭了。”
温听澜望着草稿本上那一大块黑色的墨迹,微微抬起手腕,让笔尖离开纸张:“你们吃吧,我早饭吃得有点多了,不太饿。”
“这孩子……”温建波也没有再说什么。
仿佛从这扇门里走出去,吃一口饭就是弱者的象征,温听澜赌气不肯吃。
书包里还有温听澜平时上学时在下午或是晚自习垫肚子的饼干,昨天一整天在外面还是有点打乱温听澜平时复习的节奏。
她强迫自己不去受这顿午饭的影响,但胃和心脏的不适感却没有办法轻易忽略。她看着考卷调整了一下草稿本的位置很快又进入平时学习的节奏里,她得考出去,成绩一定要保持住。
一下午写完四张考卷后,温听澜听见了他们计划着提前去饭店的事情,路上还有给几个亲近的朋友同事送礼盒去。
温听澜照旧穿着居家服坐在书桌前,喝了一口水之后从包里拿出语文卷子、课本还有笔记本。
右手食指的老茧鼓起了一块儿,温听澜全身都很白,手也白,唯有食指老茧微微发黄。
甩了甩有点酸痛的手腕,温听澜刚写了几个字卧室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梁芳穿着特意买的新衣服,戴着她首饰盒子里最贵的那副耳环站在门口:“走了。”
温听澜没动:“我不舒服,不想去。”
在梁芳眼里温听澜从来没有这么不听话过,以前都是自己说什么她做什么,突然之间不知道是和什么人学坏了,还敢和妈妈顶嘴吵架了。
梁芳剜了她一眼,对自负的长辈来说向小孩子低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爱吃不吃。”
温听澜听见了他们离开的声音,继续写着填空题。
拆了一包饼干放在考卷边,趁着看阅读理解题目的时候,温听澜往嘴里塞了两块。
桌边还贴着周一早自习要默写的英语语文范围,温听澜写了一半之后,没有抬头就能熟练地直接伸手打开台灯。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宋娴艺。
她发了两个委屈哭泣的表情。
【宋娴艺】:你怎么没来?早知道你不来我也不来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温听澜】:我身体不太舒服。
【宋娴艺】:啊?你没事吧?现在好点了吗?
【温听澜】:好多了。
温听澜看着自己胡诌的回复,有点内疚。
回复完,她把手机放一边,才写了没几题,手机又开始震动了,是温建波给她打电话。
难道是喊她去吃饭吗?
温听澜狐疑地接通了电话:“喂,爸爸。”
“你在家是吗?你现在去看看客厅里有没有一个红色袋子?”温建波从饭店的包厢里走出来。
温听澜走去客厅,一眼就看见了玄关处的红色纸袋子。温听澜对着电话那头的温建波详细描述了袋子的样子:“是这个吗?”
温建波:“对对对,你现在打个车过来。真是的,让你妈准备好送礼的东西,都问过她了,还落下了。”
挂了电话之后,温听澜收到了一个定位消息。
打车到饭店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温听澜走到包厢门口却不是很想进去,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温建波发消息让他出来拿时,包厢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梁芳风风火火地从里面出来,一看见温听澜手里的礼盒就送了一口气。
今天吃饭的人不止有宋娴艺一家,原本准备刚才把礼盒都送人的,可发完才发现少了一个,是她出门时候漏掉了一份。
温听澜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梁芳拿过袋子:“跟我去车子里再搬一箱酒过来。”
温听澜没说话,无言地跟在梁芳身后。
从停车场再走回包厢,温听澜一路上就像是一个哑巴一样。
梁芳拎着白酒,朝着包厢赶回去,还不忘在路上像个没事人一样提醒温听澜:“等会儿进去跟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然后坐下来吃点东西。别板着一张臭脸让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叮嘱交代也只是为了让家里不丢脸,温听澜难得犟了这么久:“我不进去。”
梁芳风风火火地往前走,突然停住了脚步:“我觉得我有必要去你们学校和你的班主任好好聊聊了,温听澜我发现你去了三中念书之后特别不乖了,你是交了什么朋友把你给带坏了吗?”
“你知道我们学校在哪里吗?”温听澜觉得好笑,她压根就不关心自己,上学接送会因为堵车只肯送到路口,晚上下晚自习也没有去接过她,还会把晚饭的碗筷留给她洗。
她不是跟着别人学坏了,她只是跟着别人知道了要反抗。
梁芳气不过,马上就要走到包厢了,四周来来往往都是服务员,她不想在这里让路过的饭店人员看笑话。
咬牙切齿:“我今天晚上回去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你现在立马给我扯出一个笑脸滚进包厢里喊叔叔阿姨。”
温听澜知道梁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马上温建波就要去清海那边的分公司,到时候家里就她和梁芳两个人了,温听澜知道这时候和梁芳吵架不是明智之举。
冲动让温听澜想要现在就转身离开,可权衡利弊之后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饭店卫生间里用的熏香是木质调,红色的地毯并不能让环境显得敞亮。
温听澜背靠在贴满瓷砖的墙壁上,呆呆地站在那里浪费时间。想要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看着女卫生间的标志,又觉得站在这里深呼吸不是个好选择。
“安全出口”的标志呢?
温听澜朝着四周开始张望,妄图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好好发泄情绪的地方,可一抬头却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洗手池边看着她。
白色的上衣在身后的镜子以及头顶的灯光照耀下有点晃眼刺目。大约今天不是在学校,他还有点臭美地用发胶自己抓了一个发型,额前的碎发上去了,露出好看的眉眼山根。
一对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他浅色的瞳孔上。
是陈序洲。
他抽了张纸巾正在擦手,有一点撞破别人窘迫的尴尬和错愕。视线撞到一起,头一回陈序洲先错开目光。
陈序洲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样的温听澜。昨天他生日因为没在家里过,所以今天才和爸妈一起出来吃饭庆祝一下。没想到这么凑巧,在这里遇到了温听澜。
视线闪躲后,他觉得自己应该赶紧离开,然后给她一个人独处的空间。但看见她这样子,自己直接走开也不是很好。
再看过去,温听澜已经调转了身体,她额头抵着墙壁背对着他。
原本几乎挤满了温听澜全身的难过,在尴尬登堂入室后,情绪被中和了,她突然没有那么难过了。
为什么每次在学校外面遇见他自己都是这么一副可怜样子呢?
一开始是从一中转三中的暑假,后来是过年的时候被他撞见温逸辰抢自己东西,现在又是和梁芳吵完架。
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温听澜稍稍偏头就看见一双好看的手拿着一张纸巾。
“还好吗?”
其实一开始陈序洲想问她“没事吧”,可看她这样子明显就是有事。
温听澜接过纸巾,她脑子乱乱的,说话也没有多想:“我还没哭。”
陈序洲一哽,看向她的眼睛确实没有眼泪。但她刚才背对着自己的样子怎么都会让人误会是要哭。
他苦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她,但又被她这话给逗笑了:“预防着?”
纸巾是洗手池旁边给大家擦手的纸巾,打湿了也不容易破。温听澜抓紧了一些纸:“那我努力。”
陈序洲改口:“别,千万别努力。”
突然起来的关心,温听澜知道他只是作为一个有同情心的正常人所以才对自己进行安慰的。可她喜欢他,这么一点点好感就像是着火的原野上轻轻拂过的风。
“要我帮你去喊宋娴艺出来吗?”温听澜问。
陈序洲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扯到了宋娴艺身上了。他笑:“你这么嫌弃我的安慰吗?”
看着白色的纸巾,温听澜转了回去,后背重新靠在墙壁上,抵着脑袋站在旁边:“没有。”
不是嫌弃,是怕自己想太多,最后真的骗过了自己。
“出什么事情了?”陈序洲想了想,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一个人站在这里难过。”
温听澜折着手里的纸巾:“我爸升职了,之后要调去清海那边,我们家今天在这里请人吃饭……”
说到一半温听澜顿了一下,陈序洲以为她说完了,有点疑惑:“你舍不得你爸?”
什么嘛。
温听澜怎么会舍不得温建波,她蹙着眉,表情有点嫌弃:“我还没说完呢。”
陈序洲一侧肩膀倚着墙壁,站在温听澜三步之外:“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说。”
在温听澜手里的纸巾被叠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正方形:“前几天我就和我妈闹了点不愉快,她好像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偏心。我说她偏心,但她说我学坏了,因为以前她就偏心但我一直没说什么,现在我揭她短了她就觉得我不乖了。”
学会反抗了。
陈序洲倒是有点欣慰,但也意识到或许是自己那天在秦礼小叔家附近对她说的那些话才让她陷入到了这种境地之中。
她还没有办法彻底摆脱原生家庭,自己让她高举“反帝国主义”的旗帜,反而是害了她。
一丝愧疚感在心头产生。
被叠成正方形的纸巾又被温听澜展开,她盯着脚下红色的地毯:“我其实对自己有点失望,我想要和我妈反抗到底,但是我现在还不能。”
陈序洲站在旁边很耐心地听着她的话,等她说完,他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叫足智多谋,多会权衡利弊啊。不愧是我们年级第一,在理智这么下风冲动占领高地的绝境时刻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呀?温听澜莫名其妙就得到了一同夸奖,可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却在一瞬间将温听澜的难过一扫而空。
温听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里那些沉重的情绪而宣泄了出来,她抬手挡在脸前想要将笑容收敛一点,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她眼角都有点了湿润:“谢谢。”
“谢什么?”
“谢今天世界和平。”
头顶的灯落在镜子里就像是一个太阳一样,多年以后温听澜一直误以为那是太阳。温听澜说完看着他,看着他身上落下灯光,她惦记这光好多年,但镜花水月。
她的心脏跳得就像是正在经历地震的月球。
她的国度在月球上,月震频发。
震后没有暴|乱,所以谢谢世界和平。
作者有话说:
小陈:隔壁股票有什么好买的!!!
但少女的心思密得就像是宇宙一整片星系一样。
他现在不会懂……温听澜也意识到了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懂。
遗憾骤然在心里滋长。
温听澜觉得嗓子在发紧, 望着旁边的人,她微微启唇,单调的音节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陈……”
“你们居然都在这里。”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谁也没有注意到温听澜那声轻不可察,甚至被宋娴艺声音完全盖住的那个字。
宋娴艺站在站在几步外从厕所的遮挡墙后面探出脑袋。
她听梁芳说温听澜过来了但是先去了一趟卫生间,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她, 宋娴艺就找了出来, 没有想到在这里还看见了陈序洲。
她是知道今天陈序洲要和他爸妈一起出来吃饭的,就是单纯觉得有点巧。
“我可没欺负她。”陈序洲看她来了, 也放心让温听澜和她待在一起了,“你哥呢?”
宋娴艺半信半疑地看着眼眶微红的温听澜, 回他:“他没来。”
陈序洲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宋娴艺看他走远了才打量着温听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准备开口询问。温听澜知道她在想什么, 随机扯出一抹笑容。
宋娴艺看见她笑,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温听澜由她挽着自己胳膊一起走回包厢:“就是和我妈妈闹了点矛盾, 碰巧在厕所碰见陈序洲,简单聊了两句。”
一听是关于梁芳的,宋娴艺也爱莫能助,只能嘴上关心:“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温听澜点头:“看见你就好多了。”
宋娴艺凑到她面前, 眨着眼睛:“那你多看看我。”
周一返校, 天终于放晴了。路面还是湿漉漉的, 被风雨打落的树叶落了满地, 看着已经有秋冬的萧瑟感了。
温听澜下了公交车摘掉了去年就坏掉了一个耳朵的耳机, 校门口的早餐店前面围满了人。温听澜站在站台边还在犹豫早上吃什么早饭时, 远远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一回头是刚从私家车上下来的云之桃,自从上次晚自习提前放学但是云之桃因为找秦礼没有准时回家后她爸妈每天早上送她,晚上放晚自习接她。
一天不落。
在云之桃眼里是没有自由的事情,但温听澜还有点羡慕,至少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早饭吃了吗?”温听澜等着云之桃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