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珠映玉—— by雾矢翊
雾矢翊  发于:202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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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映玉神色一顿,面露无奈之色。
“映玉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她轻声说,“不过,大抵要等圣人查清楚当年外祖母之死……是否是人为?”
“绝非人为!”孟玉珂激动地说,“娘确实是病死的,当年她去世前,身子就已经很不好,一直是我和齐氏伺奉她汤药……”
齐氏也有些慌,慌忙点头。
见褚映玉看过来,那双眼睛清浚浚的,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
她吓得不行,惊慌地想,褚映玉不会怀疑自己当年对病重的庆阳大长公主做了什么罢?
庆阳大长公主是她的婆婆,虽然婆媳之间极少有和睦的,可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真的敢对庆阳大长公主出手。
况且,庆阳大长公主身边可是还有忠心的下人伺候着,她哪里敢做什么?
孟玉珂看起来很激动,“我娘年轻时上过战场,受过重伤,其实她的身体一直并不是那么好。听说我出生时,她熬了许久才挣扎着生下我,后来更是没精力看顾我,是以我都是由父亲照顾教养长大的……”
庆阳大长公主休养了几年,身体总算好一些。
后来又意外怀孕,这孩子便是静安郡主。
自从静安郡主出生后,庆阳大长公主的身体变得更差了,不过她仍是打起精神,用心地照顾女儿,将女儿养在身边。
褚映玉淡淡地听着,比起孟玉珂和齐氏的紧张,陈氏和孟青山的不安,她平静得让人心慌。
“映玉,你要相信舅舅!”孟玉珂道,“那是我的亲娘,就算舅舅再没用,再畜生,也不会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的双眼有些湿润,作为一个儿子,他也是孺慕母亲的。
褚映玉唔一声,说道:“舅舅放心,映玉知道的,圣人定会让人查清楚。”
原本还满怀期盼地看着她的几人,一颗心瞬间就沉下来,宛若沉到冰水里,又冷又寒。
她没说相不相信,但从她话里透露的意思知道,她不会信他们的话。
她只相信证据。
孟青山心里苦笑。
他突然羡慕被左明珠绑回左家的二弟,不用面对这些,就算靖国公府将来……有左明珠在,也影响不到他什么罢。
孟玉珂茫然地看着褚映玉,难受地说:“映玉,你不相信舅舅,是吗?”
齐氏僵着脸, 嘴巴嗫嚅着, 不知道说什么。
褚映玉没在这事上和他纠缠, 而是问了一句, “舅舅,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难道真的没发现孟芙的身份吗?”
孟玉珂一愣,羞愧地说:“映玉,舅舅……真的没发现。”
褚映玉又问:“我娘的死,你真不知情?”
孟玉珂越发的羞愧,几乎无地自容,“映玉,舅舅……真的不知,若是我早知道的话……”
“若是您早知道的话,您会揭穿它,还我娘一个公道吗?”
孟玉珂嘴巴张了张,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会揭穿它吗?
应该……不会吧。
毕竟若是揭穿这事,太后一旦知晓靖国公居然养了外室,甚至他的私生女害死静安郡主,定会雷霆大怒,靖国公府的下场也好不到哪。
更何况,靖国公再不好,那也是他爹,将他教养长大的父亲。
为人子女,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受罪无动于衷?到底会为了保住父亲,保住家族,当作不知情罢。
旁边的齐氏急得要死,一直频频给丈夫使眼色,让他说“会”!
褚映玉会问这些,证明她其实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能保住靖国公府的爵位。
可他居然迟疑了,她心里恨得不行。
褚映玉了然,帮他回答:“看来舅舅不会。”
孟玉珂面露苦笑,讷讷地说:“映玉,抱歉……是舅舅对不住你娘,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认不出来,害得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不过,舅舅一直是希望你好的。”
他一脸真诚地说。
褚映玉嘴角扯了扯,叹道:“舅舅,我相信你,不过你也更疼褚惜玉和褚瑾玉他们,不是吗?”
龙凤胎是祥瑞,而且活泼讨喜,长辈们喜爱一些是正常。
更不用说有靖国公和孟芙夫妻俩的态度,周围的人多少也会受到影响,自然会更偏向被宠着的孩子。
她是相信孟玉珂对当年的事确实不知情。
他这样的性子,平庸无能,以靖国公的精明,不会让他掺和进来,因为根本没用,反而因为知道的人越多,越有暴露的危险。
也相信他对自己是有几分疼爱的,只是真的不多。
原是想见一见他们,确认一下当年的事他们知不知情。
现在已经有答案,倒也在预料之中。
孟玉珂张嘴,还想说什么,褚映玉已经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她端起茶,“舅舅,你们回去罢。”
见她端茶送客,孟玉珂等人纵使再不想走,也只能无奈地起身。
这时,王府的总管柳全过来,禀报道:“王妃,太后娘娘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将静安郡主的嫁妆给您送过来。”
闻言,孟玉珂等人骤然停下,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太后居然真的将静安郡主的嫁妆送过来了?
雍王府的正门大开,只见内廷禁卫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拉进雍王府。
京城里关注这事的人不少,看到这一车车的东西,暗暗咋舌。
昨儿太后宫里的内侍去荣亲王府清点静安郡主的嫁妆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得到消息。
忙碌了一天,翌日终于将清点好的嫁妆送到雍王府。
静安郡主当年出嫁时,可是十里红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嫁妆只会多不会少,这么一大笔的数目,让人看着就羡慕。
特别是那些皇子,更是眼都红了。
雍王这娶的哪里是王妃,分明就是个下金蛋的财神爷啊!
孟玉珂等人失魂落魄地离开雍王府。
他们今儿来找褚映玉,除了想让她帮忙保住靖国公府的爵位,其实还想叙一叙甥舅情的,毕竟这外甥女实在太有出息,其他的不说,光是太后对她的愧疚,只要她亲自去求太后,想必太后会心软放过靖国公府的其他人一马。
可惜,错过就是错过了。
这些年,他们如何对她,她也如何对他们。
他们对她没什么感情,她自然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又怎会帮他们?
齐氏心里不是滋味,十分不甘心,忍不住说:“女人哪个不想娘家好的?娘家就是女人的底气,咱们也算是她的娘家,若是咱们好了,她的底气也足,她怎么就……”
就像她的娘家忠勇侯府,比起没落的长平侯府,没实权的靖国公府,忠勇侯府可是有实权的。
正因为有这样厉害的娘家,她在靖国公府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褚映玉是雍王妃,现在她还能仗着太后的愧疚怜爱她几分,护着她,将来这份愧疚没了,雍王府里再进了新人,若没有娘家支持,看她怎么在雍王的后院立足。
齐氏这话说得中肯,也是世人的想法。
孟玉珂父子俩都觉得她说得对,如果褚映玉聪明些,就应该顺势和他们修好,保住靖国公府才对,这是她将来的底气。
所以他们实在不解,她为何就那么倔呢。
陈氏看了一眼那对父子俩赞同的神色,心里嗤笑。
若是娘家不中用,这样的娘家有什么保住的必要?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杀母之仇。不是人人都想要这么一个娘家的。
以褚映玉的性子,估计她宁可不要娘家,也不想帮他们保住爵位罢。
陈氏心里同样不甘心,但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褚映玉的性子。
她不是孟家人,是半路嫁过来的孟家媳妇,作为一个局外人,倒是将褚映玉这些年的处境看得更明白。
那样所有人都忽视、欺辱的处境下,她没有崩溃,也没有被养成随便人拿捏的傀儡,可见她的心性之坚韧,不会流俗于大众。
靖国公府的一行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府里。
没想到,还有让他们沉重的事在后头。
刚回到府里,他们就听说,宫里的太后直接下懿旨,让静安郡主和褚伯亭和离。
和离?!!
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让两人和离。
这一个都死了十几年,一个还在天牢里关着……
很快,众人就知道,这是褚映玉向太后亲自求的。
那天褚映玉从天牢出来,直接进宫找太后,看到的人不少,虽然没多少人知道她和太后说了什么,但在她出宫后,看太后又是让人去将静安郡主的嫁妆讨回来,又是下旨让静安郡主和离,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雍王妃的手笔。
雍王妃果然是个狠人啊!
不少人倒吸了口冷气,同时飞快地想着,他们以前有没有得罪过雍王妃。
靖国公府的诸人也是满脸茫然,面面相觑。
没等他们品味出个什么心情,孟玉珂接到宫里传来的话,允许他们去天牢探望犯人。
自从靖国公三人被关进天牢,靖国公府也是想去天牢探望他们,同时想打点一番,送些东西进去,让他们在天牢里待得舒服一些,毕竟现在大冬天的,天气那么冷,实在煎熬。
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靖国公年岁那般大,已是一个七旬的老人,作儿女的哪里能不担心。
然而天牢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没有圣人的手喻,他们就算再多方打点,不给进就是不给进,甚至都打探不到一丝消息,不知道三人在里面如何。
得了宫里的允许,孟玉珂赶紧让人准备,他要去天牢探望。
最后,孟玉珂带着长子一起去天牢。
天牢的守卫森严,父子俩老老实实地被狱卒搜身,带来的东西都被狱卒拿走,不允许他们带进去。
孟玉珂很是失望,忧心忡忡地跟着狱卒进去。
看到天牢里像风烛残年老人的靖国公时,孟玉珂父子俩心里都不好受。
“爹,你怎么样?”
“祖父……”
不管靖国公做了什么,他在孟家人心里,一直都是威严的父亲和祖父,是靖国公府的顶梁柱,看到他落得这下场,父子俩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靖国公僵硬地转过头,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珂儿……”
“爹,是儿子。” 孟玉珂抹着泪说,“儿子来看您了。”
靖国公想说什么,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短促的声音,就像破了个洞似的,重重地粗喘着,不能成言。
孟玉珂越发的伤心,抹着泪哭道:“爹啊,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那边的褚伯亭惊喜地扑到铁栏前,叫道:“舅兄,青山,你们来啦!”然后又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是不是圣人……”
是不是圣人宽恕他们,否则哪会轻易允许人进来看他们?
孟青山看了一眼正在哭的父亲,主动回答:“是宫里允许我们过来探望的。”想了想,他据实以告,“太后娘娘让人将静安姑母的嫁妆从长平侯府和荣亲王府带走,送去雍王府给雍王妃……”
原本一脸漠然的孟芙听到这话,激动地扑过来。
她嘶哑地喊:“我的瑾玉呢?惜玉呢?他们怎么样?”
孟青山神色复杂地看她,以前他一直将她当成静安郡主,是嫡亲的姑母,从未怀疑过。却不想这人如此狠毒,害死真正的静安姑母。
虽然在血缘关系上,她也算是自己的姑母。
孟青山道:“他们……挺好的。”
孟芙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道:“你们为何不护着他们一点?他们也是孟家的外甥和外甥女,你们为何不帮他们?”
孟青山别开脸,并不言语。
为何要帮他们?靖国公府都自身难保,他们哪有那力气去帮两个奸生子?别说这么多年的感情,那感情是建立在他们是真正的静安郡主的孩子的份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外室女所出的孩子身上。
那两个孩子的出生是耻辱。
孟青山不想回答孟芙的问题,朝褚伯亭道:“对了,太后已经下懿旨,让你和静安姑母和离。”
什么?!!
褚伯亭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褚伯亭从未想过,他会与静安郡主和离。
让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妻子和离,对于男人而言,这样的打击不啻于被戴绿帽子。
在他心里,静安郡主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才对。
这是男人的一种独占心理,无关情爱。
“为、为什么?”褚伯亭结结巴巴地问,“太后娘娘为何突然下这样的懿旨?”
况且,人都死了十几年,和不和离,又有什么干系?
为何一定要让他们和离?
孟青山如实道:“这是映玉向太后娘娘请求的。”
“映玉?”褚伯亭大受打击,又惊又气,“她、她为何要如此?”
这不孝女,居然做这种事?她就这么恨自己?
为何要如此?
孟青山暗忖,当年静安郡主的死,虽然不是褚伯亭亲自动的手,但他也算是刽子手,间接害死静安郡主,事后还帮孟芙遮掩,当了帮凶。
以褚映玉那爱憎分明到心狠的性子,不仅要将仇人踩在脚下,还要诛其心,让其痛苦万分坠入修罗地狱。
孟青山也没想到,这位表妹心狠至厮。
以往看她文文静静的,温顺柔和,被偏心的长辈无视、被人欺负时,也从未有怨言,逆来顺受,像是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宛若一个小可怜儿、受气包似的,还以为她就是这种柔顺不争的性子。
哪知道当她一朝得势,所有曾经欺负过她的人,甚至是她的仇人,都在她手里折了,甚至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这哪是什么受气包,小可怜,逆来顺受?
那些不过是她无力反抗时的暂时妥协罢了。
再看褚伯亭,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都能如此狠心地将他打落到尘埃,孟青山突然觉得,她没有搭理他们这些外祖家的亲戚,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孟青山一面被褚映玉的狠辣惊住,一面也在反省,自己以前有没有欺负过她。
孟青山看了一眼牢里的三人。
祖父看着时日不多,只怕熬不了多久,就算他能熬,等到查清楚祖母的死因,不管祖母之死与他有没有关系,圣人也不会让他活。
孟芙死死地盯着自己,怨恨他们不对褚惜玉姐弟俩伸出援手,又为两个儿女的处境担心、心疼,整个人疯得厉害。
褚伯亭则因为和离的事,被打击得不轻,那股精神气儿瞬间就散掉,显现出一股苍老、颓废,哪里还有年轻时的俊俏贵公子模样。
孟青山在心里深吸口气。
和愚钝的父亲不同,其实得知宫里来人,允许他们去天牢探望时,他就隐约明白宫里的意思。
想让他们将外面的消息告诉这三人。
看到他们不敢置信、崩溃的样子,这样的报复之狠,让孟青山背脊发寒。
他突然不敢去猜,这到底是谁安排的。
行事如此之狠辣,似是要在他们活着时,让他们备受煎熬,每一天都活在煎熬、崩溃之中,就算死时都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舍,死不瞑目。
孟家父子在天牢待的时间不长,很快狱卒就过来赶人。
孟玉珂点头哈腰,给狱卒塞银子,恳求再给他们一些时间,狱卒收下银子后,勉强地应下,让他们再待半刻钟。
孟青山冷眼看着狱卒离开,再次印证心里的想法。
褚映玉看着禁卫送过来的东西,有些失神。
关嬷嬷等人忙着清点,对嫁妆单子一一对应,忙得不可开交。
旁边坐着的李公公喝了口热茶,笑盈盈地说:“雍王妃,静安郡主的嫁妆都在这里了,那些损失的,也用等价值的东西填补上,若是没有,便用银钱补上,您瞧瞧数量是不是对得上。”
褚映玉回过神,感激地说:“李公公,今儿辛苦你们了,不用算,本宫是信你们的。”
然后吩咐让厨房那边准备席面,招待这些辛苦送嫁妆过来的禁卫。
这大冬天的,他们辛苦走一遭,可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李公公笑呵呵地说:“雍王妃不必客气,咱们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自然要为王妃讨回静安郡主的嫁妆,不能遗漏丝毫。”
直到王府的人将送过来的嫁妆清点完毕,确认没有错误,李公公和吃饱喝足的内廷禁卫领着雍王府丰厚的红封离开。
一个个心情都很不错。
因为雍王妃非常大方,给的赏银都不少,雍王府里的席面也很不错,不愧是御厨做的席面,其他王府里可没有。
送走李公公等人,褚映玉让人将这些嫁妆登记入册,然后看着窗外又飘起的雪花发呆。
寄春端了一杯梅子水过来,说道:“小姐,真好呢,郡主的嫁妆被太后娘娘讨回来,没被那些坏人占了,奴婢心里真是高兴。”
褚映玉轻轻地嗯一声,手抚着平坦的小腹。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总会无意识地抚着肚子,明明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并未显怀,感受不到什么。
然而只要手贴上去,她心里就会变得十分平静。
寄春见她情绪不高,小声问:“小姐,您不高兴吗?”
“没有。”褚映玉朝她笑了笑,“其实我是高兴的。”
仇人都在受苦,她娘的嫁妆也讨回来了,没什么不高兴的。
寄春似信非信地看着她,想了想,决定说些让她会高兴的事。
“小姐,听说昨儿李公公带人去荣亲王府带走郡主的嫁妆后,荣亲王妃就嚷嚷着要让荣亲王世子休妻呢。”
“真的?”褚映玉挑眉。
寄春点头,笑着说:“这事儿外面都传遍了,当时荣亲王妃叫嚷得可厉害了,居然还让人去将在宫里当值的荣亲王世子叫回来……”说到这里,她嘘唏地道,“二小姐这下可怜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休了。”
寄春并不喜欢褚惜玉,甚至巴不得她过得不好,觉得褚惜玉以前的荣华富贵和地位,都是孟芙偷来给她的。
可当得知她可能会被夫家休弃时,心里又觉得她是可怜的。
毕竟女子一旦被休弃,不仅会被世人指指点点,也无处可去,未来没个着落。
虽然在婆家时日子过得艰难了一些,到底还算是有个家,一个遮风挡雨、安身的地方。一旦哪天被婆家休弃,那些娘家愿意接受归家的还好,若是娘家嫌弃丢脸,不接受,或者直接不认这女儿,被休弃的女子又该如何?
这大抵就是这世间女子的命罢。
褚映玉听到寄春的嘘唏,心情徒然变得晦暗几分。
上辈子,从她被替嫁伊始,寄春总是担心她会被休弃,担心她不能在王府立足,将来怎么办?-
傍晚,陆玄愔回来,进门就见褚映玉坐在暖炕上,正在翻看账册。
他身上落了雪,先去净房换下沾染一身寒气的衣服,洗漱过后,又去薰笼那里暖和了手,方才抱她。
他摸了下她的肚子,问道:“难受吗?”
褚映玉朝他笑,“不难受的,我喝着梅子水呢,只要恶心时,就喝一口。”说着她端起桌上的梅子水,喂他喝了一口。
见他被酸得直皱眉,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可爱又狡黠。
陆玄愔哪里没看出她是故意的,有些无奈,更多的是纵容,若是能让她高兴,再喝两杯酸死人的梅子水也没什么。
将人小心地搂在怀里,他看向桌上的账册,不太赞同地看她。
“别累着。”他说着,用长了胡茬子的下巴在她脸蛋上蹭了蹭,然后被她嫌弃地推开。
褚映玉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王爷,疼呢,你今天没刮胡子吗?”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下巴确实长了胡茬子,摸起来刺刺的,有些扎手。
陆玄愔看了看她的脸蛋,果然有几点红,在那白晳柔嫩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她的肌肤太嫩,胡茬轻轻地刮一刮,都会有反应,他只能每日殷勤地刮胡子,不然若是不小心扎疼了她,会被她嫌弃,不准他亲近,而他也会心疼。
男人一旦到了年纪,就喜欢蓄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这样做事旁人也会信任几分。
像安王、平王和宁王等人正是如此。
然而陆玄愔为了他媳妇,两辈子都没蓄过胡子,没少被安王他们嘲笑他白面无须,不像个男人,倒像小白脸之类的。
当然,每次陆玄愔都会将他们扯去演武场,用拳头让他们知道,谁不像男人。
陆玄愔今儿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只好去刮胡子。
等将胡子刮干净,他又跑过来搂着她,继续用脸蹭她。
褚映玉被他蹭得直笑,觉得他像一只大狗似的,也不知为何这么喜欢蹭人。
夫妻俩笑闹了会儿,褚映玉躺在他怀里笑得直喘气。
担心她笑岔气,陆玄愔不再闹她,拿起一本账册看起来。
原本是想帮她看看的,这样她就不用辛苦地看账册,能好好休息,哪知道这一看,发现并非是纯粹的账册。
“这是……”他不解地看她。
褚映玉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又端来梅子水喝了口,说道:“王爷,这是长平侯老夫人的梯己。”
陆玄愔安静地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当年她去世前,要将她的梯己留给我当嫁妆,以前我不知道那些事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我不想要她的嫁妆。”褚映玉轻声说。
曾经她以为,祖母是长平侯府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哪知道真相如此不堪。
这些东西,不过是她愧疚的补偿,不管她补偿多少,都无法让她娘复活,也无法弥补她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
甚至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褚映玉不想要,是以昨儿她就吩咐人将长平侯老夫人的梯己整理出来。
她将那本登记着长平侯老夫人梯己的册子递给他,说道:“王爷,这些由你处置罢。”
“你可以将它们折合成银两,买些物资或者直接送银两给边疆的战士,让他们过个好年罢。”褚映玉轻描淡写地说,“唔,现在距离过年也没多少天,可能无法在年前送过去,年后送到也不要紧的。”
陆玄愔惊讶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决定。
“你……”
褚映玉笑了笑,“王爷,我给你打理王府,有些事情你也并未刻意瞒我,我没那么笨的,哪里看不出那笔银子的去向。”她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他俊美的脸,轻声问,“王爷,当年圣人将你送去北疆时,是不是和母后有什么约定?”
陆玄愔神色一顿,像是意外她会猜到,又有些不意外。
她一直都是聪慧敏捷的,否则前世他也不会尚未发现自己心动之前,就将王府和他的私产都交予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取来纸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褚映玉默默看完,不禁笑了下,脸蛋挨着他的肩膀,柔柔地说:“圣人许是没想到,你会在北疆一待就是七年,甚至立下赫赫战功,收服北疆不说,还打造出一支精悍的玄甲军……”
怕嫡子在北疆拥兵自重,但又与皇后曾有约定,所以圣人最后只能折中,不收回他的兵权,但朝廷不会给玄甲军拨军饷,想要养玄甲军,只能由陆玄愔自己想办法。
于是每个月,王府都要拨出一大笔的银子出去,秘密送往北疆。
褚映玉从上辈子就知道玄甲军是他养着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因。
怪不得其他皇子都没军权,只有陆玄愔手里有玄甲军,让那些皇子和他们身后的人忌惮不已,只要陆玄愔在京城,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圣人也用陆玄愔来牵制这些年长的儿子。
可谓是一举两得。
褚映玉在心里感慨,宫里的那位圣人不愧是御极近三十年的帝王,这手平衡之术,玩得可真溜。
陆玄愔听到她的话,偏首吻了吻她的脸,眼里流露出欢喜和隐藏不住的爱意。
这让他如何不喜爱呢?
就算没有前世,这辈子只要与她接触,他仍是会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爱上她。
陆玄愔最后没要这笔钱。
“为何?”褚映玉不解,“难道你也嫌弃这是长平侯老夫人的东西,觉得它晦气?”
她现在已经不将那些人当长辈,称呼也转变得极为生疏。
陆玄愔握了握她的手,“不是。”
他只是觉得,养玄甲军是他的责任,不需要她来负担。
更何况,她会做生意,打理起王府的产业井井有条,这一年给王府赚进来的银子不少,不需要其他的补贴。
褚映玉见他真不收,叹了口气,“好吧。”她想了想,“既然你不收,那这笔钱,我就用来做其他的……嗯,王爷,你说我用来办抚幼院,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给她们提供工作,怎么样?”
陆玄愔道:“好。”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支持她,“别太累。”
她抿嘴笑起来,“不会的,我可以找阿桃和姚姨帮忙,她们有经验。”
姚夫人名下的商铺里,女掌柜和女管事都多,只要有才能的,姚夫人都不会在意他们是男是女,甚至在一男一女的才能都差不多时,她会优先选择女子。
这世间女子立足不容易,能帮一把便一把。
若不是真的极为困难,又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出来抛头露面呢?
就算是有才华、真心喜爱做生意的姑娘,想要干出和男人一样的事业,要付出的更多,不是她们能力不够,而是这世道对女子的打压。
今儿听寄春说,荣亲王府可能会休弃褚惜玉。
她其实并不在意褚惜玉如何,只是想到,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从出生到死亡,似乎一生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身不由己,不免心有戚戚,想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褚映玉心里有了主意,过了几日,便给姚桃下帖子,请她来府里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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