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没褚惜玉什么事,上辈子的那些所谓传言,也让她察觉有异。
只是先前听褚惜玉和他提救命之恩,不免又想到上辈子自己的处境,以及那些围绕着自己的流言,心里的委屈和难受顿时就涌出来。
是以看到他,就免不了想要翻旧账,和他吵起来。
将他逼成这样,其实也不容易,要知道这位王爷对其他的不在意,却在口疾这事上极爱面子,很少会让人看到他这一面。
虽然心虚,但她仍是咬着牙关,没说话。
要说褚映玉现在的心态, 就有些恃宠而骄, 或者说是仗“肚”欺人。
反正她现在怀着他的孩子, 她心里难受, 欺负一下他又怎么啦?上辈子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不许她发泄一下啊?
这委屈并没有因为重生后、因为他这辈子对她好就消失。
以前她从来不提这些,是因为她没有底气和他吵,或者说理智大于情感,让她克制着,从来不越矩。
然而现在怎么也忍受不了,心口发胀,就想和他吵一吵,将之发泄出来。
等他解释完,褚映玉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当时你被人追杀,褚惜玉帮你掩护,算是救你一命?”
“不是。”陆玄愔神色有些阴郁,沉闷道,“并不、需要她。”
褚映玉咄咄逼人:“所以,就算没有她,你原本也能顺利逃脱的?”
他嗯了一声。
褚映玉点头表示明白了,继续不依不饶地问:“那上辈子的流言又怎么说?”
陆玄愔又急起来,他并不知道上辈子还有这样的流言,因为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他根本不知道,也没听说过。
“我不知。”他说着,有些愧疚地低头,“我的错。”
他并没有发现这些,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她是他的妻,他有照顾她的责任,应该为她撑腰的。
褚映玉阴阳怪气地说:“哪是王爷的错啊,是我太小气才对,居然听信外面的传言……”
陆玄愔又急了,“不是,你很好,映玉很……好,我的、心上人,只有你……”
他气急,恨不得将心剜出来给她,让她知晓他的心上人一直都是她,什么褚惜玉,什么救命之恩,都是旁人的自以为是。
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不复以往的镇定从容,也失了雍王以往的威严。
褚映玉总算良心发现,心虚地想,是不是欺负得太过了?
可是……看他这么焦急的样子,完全没有以往的矜贵持重,其实心里居然有些开心的,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欺负他,这般伟岸男子,还能被她欺到如此境地……
怎么就觉得开心呢?
褚映玉心虚地问:“真的?”
“真的!”陆玄愔此刻真是恨不得剜心明志才好。
“那、那好吧。”褚映玉见好就收,“我相信你。”
只是她这么说了,陆玄愔却没有高兴,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越来越心虚,总算发现她是故意的。
“你故意?”他下颌微紧。
褚映玉的视线一飘,因为第一次和他吵架,到底也不太习惯,嘟嚷道:“我、我没有,这不是上辈子太难受了嘛。”
陆玄愔心中刺疼,知道她上辈子过得不好,承受太多的痛苦,这些痛苦之中,甚至也有自己给予她的。
纵使那时候他是无心的。
褚映玉见他不作声,还以为他气得狠了,赶紧哄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的心上人原来是我,别气了啊!”
陆玄愔幽幽地看着她, 就算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其实也没办法对她生气。
半晌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紧紧地将她搂到怀里。
褚映玉靠着他, 又问道:“王爷,当初追杀是怎么回事?”
九年前在相国寺,他被追杀,那时候太子已经死了,难道那些人仍是不放过他?
“是慧贵妃留下的势力吗?”
陆玄愔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时慧贵妃已死,不过慧贵妃身后代表的前朝遗贼并未完全清除干净,为了给慧贵妃报仇,他们没办法对宫里的帝后出手,所以盯上陆玄愔。
他们要将狗皇帝的所有嫡子都杀死。
当时他去相国寺为皇后祈福,在这里遇到刺杀。
褚惜玉正好也随母亲去相国寺上香,看到这一幕,扯开喉咙大喊,引来寺里的僧人相救。
其实陆玄愔那次去相国寺,并不仅是为皇后祈福,也是为了引出前朝埋在京城的探子,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有比圣人的嫡子的份量更大。
当时陆玄愔是以身作饵,确实惊险万分,不过圣人也在暗地里安排暗卫护着,没有褚惜玉,其实陆玄愔也不会有事。
因这事当时涉及到前朝势力,不好对外明言,是以众人都保持缄默,对于褚惜玉以七皇子的救命恩人自居,圣人和皇后一直没作声。-
晚上睡觉时,褚映玉忍不住又问:“王爷,褚惜玉真不是你的心上人?”
可能怀孕的人脾气都比较大,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和理智,她现在也一样。
陆玄愔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瞬间又变得冷嗖嗖的,烧着地龙的室内好像都跟着降温。
褚映玉将自己缩进温暖的被窝里,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眼睛看他。
看到这样的她,他哪里还气得起来,“不是!”
褚映玉又问:“那你对她可有……她好歹也当了你几年的未婚妻。”
陆玄愔深吸口气,想说什么,对上她眨巴着的眼睛,积在心口的气顿时一滞。
他转身走出去。
见他离开,褚映玉有些纳闷,难不成她将他气走了?
一刻钟后,陆玄愔总算回来,递给她一张纸。
褚映玉瞅着他的脸色,看不出有没有生气,低头看手里的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好多字。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他的陈情书?
他先是自陈与褚家二姑娘毫无干系,表示与她未曾见过几面,甚至婚前唯一的交集是相国寺里她扯的那一嗓门,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后来他去北疆,太后趁他不在,给他定下婚约,他根本就不清楚未婚妻长什么样,更不会对她生出什么情谊,甚至这桩婚事,也并非他所愿,纯粹是太后硬塞给他的……
褚映玉看他写得公事公办的,就有些想笑,想必七皇子长这么大,还没向谁如此陈情自己的心意罢?
怕他生气,她很好地绷住。
“王爷,我相信你!”褚映玉温婉地道,眼睛一转,“去年你从北疆回来时,听说你特地去参加明惠郡主举办的赏花宴,就是为了见未婚妻,当时我在那里落水,多亏苏媃救我,在我昏迷之前,我还见到你呢,不过那时候王爷可不认识我。”
陆玄愔又僵硬住了。
褚映玉似是没看到,惆然地道:“那次落水,我病了好些天,没人来看我。好不容易褚惜玉来了,她却和我说,她去参加明惠郡主举办的秋猎,当时你也在,知道她爱吃柿子,王爷你还体贴地给她摘了柿子……”
说到最后,她幽幽地叹气。
“王爷,你怎么说?” 褚映玉温温柔柔地问。
翻旧账什么的,她最会了。
陆玄愔绷着脸,硬梆梆地说:“我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给一个连脸都没怎么记住的未婚妻亲自摘柿子?
“是……宁福儿。”他肯定地道,定是宁福儿背着主子,自作主张。
褚映玉挑眉,倒也不意外,宁福儿确实挺会来事的,估摸是觉得主子对未婚妻太过冷漠,所以自作主张。
这点小事,若是以往的陆玄愔,倒也不会和他计较。
见她不作声,以为她不相信自己,陆玄愔便要出去。
“王爷!”褚映玉赶紧叫住他,万一真让他去叫宁福儿过来对质,那不是让他知道他们夫妻吵架,翻旧账嘛?
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陆玄愔固执地看着她,“你相信?”
“相信了,相信了!”她赶紧将他拉上床,“王爷,你陪我睡觉罢,我困了。”
其实她也不是怀疑他,全世界的人都可能会说谎骗人,只有雍王不会。这位王爷素来不屑说谎,若是他做的事,会亲口承认,没做的事,休想赖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恶有恶报
在褚惜玉喊出那句“她不能如此不孝,会被世人戳脊梁骨”时,陆子晏就知道要糟。
果然,陆玄愔面色森寒地看过来,冷声道:“叉出去!”
没给两人求情的机会,高大矫健的王府侍卫出现,粗暴地将两人扯起,然后直接丢出王府。
两人狼狈地摔在王府的大门口前。
幸好刚下了场雪,王府门前的雪还没扫干净,两人摔在雪地里,倒也没伤着,就是看着极为狼狈。
路过的人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惊讶地停下来观看。
住在这附近的,都是权贵之家。
可想而知,这一幕估计很快就会传遍京城。
跟着出来的柳全厉声道:“我们王妃刚回府,太后娘娘叮嘱了,王妃要好生安胎,你们却来打扰她,还辱骂她,安的是什么心?”
这话其实是说给那些路过的人听的。
果然,那些人听后,看陆子晏两人的眼神多了鄙视。
最近京城里谁不知道长平侯夫妻做的恶,要点脸的,都不会来找苦主雍王妃求情。
这次宫里的太后和圣人态度非常坚定,谁来求情都没用。
是以也不会有哪个二愣子不识趣地跳出来说雍王妃不孝,将生父亲手送去大牢之类的,要说也只在私底下嘀咕几声雍王妃是个狠人,以后最好不要得罪她。
更不用说,现在雍王妃还怀了身孕。
那可是太后和皇后都盼着的小皇孙呢,太后为此破例留雍王妃在慈宁宫安胎,便知道宫里有多重视。
这时候,没人会敢打扰雍王妃养胎,就怕有个什么。
荣亲王府的下人见两个主子居然被雍王命人丢出来,噤若寒蝉。
他们也不敢抗议什么,赶紧过去将两位主子扶起来。
“世子、世子妃,你们没事罢?”
陆子宴还好,褚惜玉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哪里受得住,摔在地上时,只觉得浑身疼痛不已,好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陆子晏身上的衣服沾了雪,头发也有些凌乱,被人这般粗暴地丢出来,于他而言是奇耻大辱。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就算去年在昌乐公主府里与褚惜玉的私情暴露,昌乐公主最多也只是怒声赶人,没有直接动手将他丢出去。
陆玄愔是第一个!
陆子晏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再难维持什么风度,甩袖就上了马车。
“走!”他喝道。
今日丢脸丢到大街上,不用想也知道刚才这一幕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暗地里不知会有多少人嘲笑他被雍王丢出府。
若说去年那事,虽然也丢脸,但世人提起他时,更多的会说男儿风流,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然而现在,世人提及,只会说他陆子晏不如陆玄愔一个结巴,甚至还被一个结巴瞧不起,丢出了王府。
陆玄愔简直是将他的面子和尊严都往地上踩。
陆子晏心中恨极。
“世子?”下人迟疑地说,“世子妃还未上车呢。”
夫妻俩一起来雍王府,坐的同是一辆马车,若是这么走了,世子妃只能和下人挤一辆马车回去,这传出去,未免太不体面,对世子的名声也不好。
闻言,陆子晏被怒气冲晕的脑子清醒几分,不再言语。
那边的褚惜玉也被焦急的嬷嬷扶起来。
她摔得不轻,浑身难受,不过比起身体的难受,涌上心头的更多的是茫然。
等她看到陆子晏就这么上了马车,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时,更是感觉到一种刻骨的寒冷,比天空中正在纷扬落下的雪还冰冷、无情。
陆惜玉木然地被下人扶上马车。
马车里的光线昏暗,夫妻俩各坐一边,谁也没开口,就这么安静地回到荣亲王府。
刚下马车,褚惜玉便见她的陪嫁丫鬟香柳焦急地过来。
“小姐,少爷出事了。”
褚惜玉很快意识到她嘴里的“少爷”是褚瑾玉。
原本褚瑾玉是长平侯府的世子,府里的下人一般都是称呼他为世子。
只是在长平侯夫妻被关押进天牢后,圣人便下旨夺去长平侯的爵位,褚瑾玉自然也不再是长平侯府的世子,香柳等人现在只好叫他少爷。
长平侯府的爵位被夺,侯府也被官兵封了,褚瑾玉这个前任的世子被赶出来,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来找褚惜玉。
他现在是住在褚惜玉名下的一栋宅子里。
这宅子是她的嫁妆之一,她出嫁时,孟芙为了唯一的女儿,添的嫁妆不少。因她是出嫁女,嫁妆倒是还在她手里。
褚惜玉接到褚瑾玉出事的消息,又匆忙离府。
这次陆子晏没陪她一起出门,阴沉地看着马车离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觉得世子此时的模样极为陌生,他们的世子素来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面上一直都是带着笑容的,文雅谦和,何时像这般?
幸好,陆子晏脸上的阴沉很快退去,又恢复以往的宽厚随和。
他吩咐身边的下人,“跟着世子妃,别让她出事了。”
褚惜玉赶到某处巷子里的一栋宅子。
这宅子是三进,在京城这寸金寸土的地方,实属不错,只是若和以前的长平侯府比,那肯定是没法比的。
褚惜玉进门就看到弟弟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厮焦急地迎过来,问道:“瑾弟怎么了?”
那小厮抹着眼泪说:“少爷的腿被人打断了。”
“什么?”褚惜玉又惊又气,厉声道,“谁打断的?”
小厮迟疑道:“是、是瑞亲王府的六公子……少爷和他在迎芳楼遇到,瑞亲王府的六公子嘲笑少爷是奸生子,少爷气不过,就和他打起来……”
褚惜玉一时间不知道更恨哪个,是恨被人骂奸生子,还是恨瑞亲王府的陆子文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打断她弟弟的腿。
若说不是故意的,绝对不可能。
奸生子!
奸生子!!!
这段时间,她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三个字,似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透着这三个字,私底下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她只是一个奸生子。
褚惜玉身体有些踉跄,好半晌恨声问:“他去迎芳楼做甚?”
就算她只是一个闺阁姑娘,也知道迎芳楼是什么地方。
有一次,她爹被同僚拉去迎芳楼喝花酒,衣服沾了那楼里的花娘身上的脂粉,回家后被她娘好一顿骂,她也知道了迎芳楼那是男人喝酒快活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陪酒的花娘。
可褚瑾玉去那里做什么?
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喝花酒?!!!!
小厮忙道:“二小姐,少爷只是心里苦闷,想借酒消愁,并不是要去喝花酒!”
褚惜玉却懒得再听,直接进了屋。
褚瑾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泌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嘴里一直在叫疼。
看到她,褚瑾玉满脸恨意地叫道:“二姐,你一定要给我报仇!陆子文那小子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砸断我的腿,我要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
褚惜玉的目光落到他的腿上,发现那条腿居然是歪的。
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为他包扎了伤口,但因这腿伤得太严重,大夫的医术只是寻常,不是宫里那些厉害的太医,没办法帮他正骨。
褚惜玉又气又恨,拍了他一下,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出去喝花酒?你这腿去年就被人打断过一次,今年又断,你不想要了?”
褚瑾玉也很急,痛得冷汗涔涔,直叫道:“二姐,你一定要请宫里的太医给我治腿,我不想当瘸子!”
褚惜玉到底没办法看着唯一的兄弟变成瘸子,只能道:“我尽力罢。”
这话说得很虚。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寻常人是请不动太医的,只能以荣亲王府的名帖去请,但荣亲王府绝对不会为她兄弟请太医。
褚瑾玉见她答应,总算放心,一脸期盼地问:“二姐,怎么样,你去见那女人了吗?她答应救爹娘吗?”
他嘴里的女人是褚映玉。
从小到大,他就不爱叫褚映玉“长姐”,至于为何不爱,或许是察觉到父母对褚映玉的微妙态度,连带着他也从不将她当成长姐敬重,视她如无物。
是以直到现在,他还没能纠正以前的观念。
自从褚映玉被赐婚七皇子、出嫁、册封王妃,褚瑾玉就没怎么和她见过。
主要是孟芙有意将儿子与褚映玉隔开,省得儿子莽撞,和褚映玉正面冲突,到时候吃亏的绝对不是褚映玉。
孟芙此举是为了保护儿子,却没想到也害了他。
这让褚瑾玉现在提起褚映玉时,仍有一种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心态,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被自己欺负也不敢反抗的可怜虫。
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必须要去救他们爹娘。
褚惜玉坐在床前,失魂落魄地说:“我没见到她……”
回想先前他们被雍王毫不留情地命人丢出王府时,他看她的目光甚至冷得没有一丝温情,她就害怕得发抖。
以前两人尚有婚约时,她埋怨七皇子冷情冷心,不会说句软和话讨好姑娘,看着就不是个好夫婿人选,若自己将来嫁了他,肯定过得不如意,比死了还难受。
然而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雍王并非对所有人都冷情冷心,他唯一的软和和温情只给了他的妻子,那般冷情的男子,也可以如此用心地宠爱一个女人。
原本她也是可以成为他的妻子的,也可以被他呵护宠爱着的。
是她当初愚蠢地放弃了这个机会,放弃得到他的温情宠爱……
“你怎么没见到她?”褚瑾玉嚷嚷道,“是不是那女人拿乔,不愿意见你?”他满脸戾气,狠狠地捶着被子,“她以为自己成了雍王妃,就可以高枕无忧?也不想想,她这雍王妃是从你手里抢来的,她就是个抢别人婚约的卑鄙小人,还能耐上了?”
褚瑾玉骂了许久,而且越骂越脏,也不知道他一个在侯府长大的公子,去哪里学来这些污七八糟的脏话,听得褚惜玉都有些受不了。
“瑾弟,够了!”她说道,“你少骂几句,太难听了。”
褚瑾玉却道:“那不正适合那女人吗?她就是个天生的烂|货、贱|人……”
小厮端茶进来,正好听到这话,手抖了下,茶水晃出来,溅到他手背上。
这宅子里伺候的下人也有,不过并不多,和以前在侯府时是完全没法比。只是因为褚瑾玉脾气太差,那些下人都不敢过来伺候,也只有这小厮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还有些情份,倒也愿意过来伺候他。
小厮听他骂雍王妃,头皮发麻,同时也觉得少爷蠢得让他绝望。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理所当然地觉得,雍王妃必须要帮他们救出长平侯夫妻,否则她就是个烂人。
这是凭什么啊?
少爷的脑壳是不是出生时被夹到了,才能坏成这般?
褚惜玉忍耐地道:“行了,你骂再多也没用。”她伤心地说,“娘害死了长姐的娘亲,爹和外祖父还帮娘偷天换日,窃取长姐娘亲的身份,她恨爹娘和外祖父也是正常的……”
虽然她嘴里口口声声地说“她不能如此不孝”,但那只是为了以德压人,想让长姐顾忌名声,说不定真的愿意宽恕爹娘几分。
其实她心里明白,长姐和爹娘之间的仇恨,这辈子都化解不了。
也不怪她不愿意见自己。
褚惜玉伤心地想着,可她又能怎么办呢?那是她的爹娘,从小就宠着她长大,若是她不想法子救他们,她就没爹娘了。
褚瑾玉恨声道:“她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爹娘养她这么大,是缺了她的吃喝还是缺了她的穿?这不比她那死鬼娘对她要好吗?爹娘对她可是有养恩的,生恩哪里比得上这些年的养恩?她就是个白眼狼,根本不惦记别人的恩情,早知道当初我就弄死她……”
“我们会落到这境地,都是她害的!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行了!”褚惜玉垂泪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不愿意见我,她不会救爹娘的……”
说到最后,她痛哭出声。
褚瑾玉的骂声卡在喉咙里。
不管他骂得如何激烈,但他又能如何?
被人灰溜溜地赶出长平侯府,不再是金尊玉贵的长平侯世子,现在甚至只能满身是血地躺在这里,见都见不到褚映玉。
褚惜玉没在这里多呆。
虽然担心褚瑾玉的腿,但目前她无能为力,只能叮嘱小厮多照顾,明天她会让人去外面请个厉害的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我不要大夫,我要太医!”褚瑾玉嚷嚷道,“二姐,你赶紧给我请太医!你是荣亲王府的世子妃,你能请到的!”
褚惜玉为难道:“我婆婆不喜欢我,估计不会让我请……”
“那老虔婆,迟早要弄死她!”褚瑾玉又疼又气,满脸狰狞,“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请!”
褚惜玉再好的脾气也被他弄得破功,气得打了他一下,“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有什么办法?你现在朝我骂也没用!”骂到最后,她又呜咽出声,痛苦地说,“瑾玉,你这性子该改改了,你怎么就不为我考虑一下呢?他们现在都叫我奸生女,他们都不喜欢我……”
褚瑾玉的声音消失,他张了张嘴,最后只道:“你放心,有那女人在,荣亲王府不敢对你如何的。”
就算他不喜欢褚映玉,也知道她是雍王妃,和他们有血缘关系,荣亲王府还是忌惮几分的。
褚惜玉勉强地扯了下嘴唇,然后离开了。
回到荣亲王府时,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下来。
褚惜玉又冷又饿又累,神色麻木。
她先去找荣亲王妃,想让她拿荣亲王府的帖子,请个太医过来。
荣亲王妃警惕地问:“请太医做什么?咱们府里可没人生病,不会是给你那奸生子的弟弟请的罢?”
褚惜玉涨红脸,但想到褚瑾玉的腿,还是忍下脾气,忍气吞声地说:“瑾弟的腿被端亲王府的六公子打断了,若不是好好医治,只怕会瘸腿……”
“那不是很好吗?”荣亲王妃风凉地说,“反正只是个奸生子,偷了这十几年的富贵,也该偿还了。说不定这次他被人打断腿,就是老天爷让他偿还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嘭的一声,褚惜玉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
荣亲王妃被她吓得尖叫一声,骂道:“你作甚?要发疯就出去,我这儿可不是你能发疯的地方!”
褚惜玉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半晌,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见她没再发疯,荣亲王妃松口气,恨恨地骂道:“迟最有一天让晏儿休了你!”
褚惜玉听到了,但她没回头,只是在心里冷笑。
想休她?
到时候她不介意与荣亲王府鱼死网破。
作者有话要说::
翌日褚映玉醒来,发现陆玄愔还在府里,并未出门。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今儿不是休沐日,加上年底比较忙,他怎么还在府里,看着好像还挺清闲的样子?
直到用过早膳,宁福儿被叫了进来。
宁福儿一脸忐忑,扑通一声跪下,诚恳地认错:“王妃,都是奴才自作主张,去年给褚二姑娘送柿子,并不是王爷吩咐的,王爷一直不知情……”
褚映玉的神色有些木然。
她扭头看向坐在一旁喝茶、故作淡然的某位王爷,见他看自己一眼,然后又移开了,仿佛对这一幕并不在意。
要是真不在意,宁福儿哪里会跪在这里明着请罪、实则是向她解释?
宁福儿向王妃诚恳地认了错,表示以后一定不会自作聪明,并且被罚了一年的银钱,终于一脸愧疚地下去。
待他下去后,褚映玉无奈地道:“王爷,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
陆玄愔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将宁福儿叫过来?
心里腹诽着,褚映玉面上却笑得很是开心,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看过来,凑过去在他唇角边亲了一口。
“王爷,我很高兴。”她柔声说。
陆玄愔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很快就压下来,仍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暗忖虽然他不喜欢她和自己吵架,但若是能解清误会也是好的。
他们之间不需要误会。
褚映玉看他明明心里高兴要死还要强忍着的模样,越发好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位王爷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呢?
她笑着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掠过窗外,突然发现风雪停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
褚映玉有些怔然。
她走到窗边,将窗推开,看着庭院里挂在枝头的雪,远处的天空难得透出几分灰蓝色。
冷风吹进来,原本暖融融的室内多了些冷意。
陆玄愔拧着眉,将她搂在怀里,挡住从窗口吹进来的风,说道:“冷,回去。”
褚映玉靠着他,仍是盯着窗外的天空,开口道:“王爷,我想去祭拜她。”
陆玄愔嗯了一声,知道这个“她”是真正的静安郡主孟蓉。
自从知晓孟蓉的死后,太后又重新恢复孟蓉的郡主身份,现在众人称呼孟蓉都是直接叫静安郡主,而不是称呼她为长平侯夫人。
反正长平侯府都不在了,也没必要再叫这个。
褚映玉有些伤感,“她死后,他们根本不在意她,将她随便葬在山里,以一个无名氏葬下,没有墓碑,没有祭祀,死后孤伶伶的……若是她泉下有知,或许也宁愿一个人葬在外面,也不想葬进褚家祖坟罢。”
虽是褚家妇,但褚家负了她,丈夫、婆婆都负了她,不若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