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她,寄春也很高兴,笑道:“小姐,你今儿难得笑了很多次呢,是不是很开心?”
褚映玉点头,嘴角又翘起,“嗯,姚桃回来了,我确实开心。”
寄春由衷地说:“真好,希望小姐天天都这么开心。”
许是被褚映玉的情绪影响,或者是放下一颗心,寄春难得说道:“小姐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您的样子真的吓到奴婢,奴婢总担心……”
总担心哪天,她的小姐就不想活了。
寄春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小姐突然间那般痛苦压抑,似乎这世间没什么值得她留恋高兴的事,她一天天地瘦下去,眼神也一天天地变得黯淡……
幸好,就在她感觉小姐快要撑不下去时,姚夫人和姚小姐回京了。
今天她跟着小姐来姚府,看到她和姚小姐说笑,看到她坐在姚夫人身边,安静地听姚夫人说话,脸上的神色恬静温柔,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真好啊!
小姐好像又活过来了,她终于不用担心了。
说到最后,寄春红了眼睛,忍不住哽咽起来。
虽然小姐总说她很好,不用担心,可她一直将小姐的不对劲看在眼里,一直担心着,担心得晚上都不敢睡得太沉。
可她也不敢说,怕让小姐愧疚。
褚映玉目光柔和地看她,拿起帕子给她拭眼泪,愧疚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寄春扁了扁嘴,“奴婢只希望小姐快快乐乐的。”
“嗯,以后我会努力地让自己快快乐乐的。”褚映玉保证。
“真的?”寄春惊讶地看她。
褚映玉忍不住又笑了,“真的,我保证!”
寄春顿时松口气,“那就说好啦,以后小姐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主仆俩正说着,突然马车停下,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大小姐,七皇子殿下来了。”
主仆俩同时朝车窗看过去。
褚映玉掀起车窗的窗帘,看到不远处的夕阳下,巷子之中,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夕阳光为他渡上一层灿烂的金辉,柔和了他身上的那股冷硬慑人的气息,伟岸俊美。
她唇角的笑容还未落下来,微微翘起,双眼因笑容微弯,倚在斜阳西照的车窗前,盈盈然地望过来,如同一幅色泽浓丽的画卷。
陆玄愔难得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设防的模样,眉目疏展,生动美好,眼里蕴着光。
不是进宫谢恩时那副大家闺秀的恬静温婉,而是一种柔和的、舒展的秀致美好,心脏不禁鼓动起来。
许是心情好,褚映玉甚至还主动问他,“殿下怎会在此?”
她仰着脸看他,眉眼间没有上次分别时的冷淡和厌郁,如此的自然平和,又笑得如此温甜柔软。
没有男人能拒绝她这样笑。
陆玄愔不觉道:“找你。”
褚映玉先是一愣,然后心情不太美妙,“殿下不会又想将我送回府里罢?不用你送,我正好也要回府。”
陆玄愔看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张嘴想说什么,她已经放下车帘。
见褚映玉放下车帘,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什么动作,寄春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
虽然七皇子在外头等着,但比起七皇子,当然是她家小姐更重要。
于是寄春大着胆子朝车夫道:“那个,先回府罢。”
车夫为难地看向七皇子,这么走了,会不会得罪七皇子?
幸好,七皇子并未为难他,他安静地坐在马背上,望着马车,他身边的一名侍卫朝车夫作为了个手势,示意他离开。
马车再次朝前驶去。
车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寄春小心地掀起车帘一角往后看了看,发现七皇子骑马跟在后头,像是护卫一般。
她小声地说:“小姐,七皇子殿下在后头呢。”
褚映玉没作声。
回到长平侯府,天色已经很晚。
褚映玉下车时,已经恢复平静,朝一路跟过来的七皇子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殿下相送,天色已晚,殿下也回去罢。”
陆玄愔望着她微垂的面容,若有所思,淡淡地嗯一声。
褚映玉扶着丫鬟的手进府时,仍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
她面色不变,裙摆掠过高高的门槛,消失在门后。
这一晚,褚映玉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一觉到天明。
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不受梦魇困扰。
转眼就到添妆的日子。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长平侯府也越发的忙碌,因人手不够,长平侯还请西府的人过来帮忙,其中就有褚二婶和褚三婶。
孟蓉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她年前大病一场,就算现在身体看着好了,实则精力并不比从前,不过连轴忙了大半月,就病倒了,身体一阵不舒爽,夜里时常咳嗽,甚至有时候还咳出血。
大夫看过后,给她开了药,同时告诉她,她的身体需要休养,莫要太过劳累。
长平侯也担心她的身体,怕她又病倒,便去请西府的人过来搭把手。
孟蓉并不喜西府的人。
当初婆母长平侯老夫人去世时,因分家之事,她和几个妯娌不免生出些龃龉,闹得不太愉快。这些年来,彼此各过各的,也就维持个面子情。
如今为了长女的婚事,要请她们过府来帮忙,在孟蓉心里,就像自己的地盘被讨厌的人入侵,格外恼怒。
然而纵使她恼怒,她的身体不争气,只能忍耐着。
褚二婶和褚三婶过来后,先见了长平侯夫妻。
两人笑盈盈地关心孟蓉的身体,然后向长平侯保证,一定会好好操持褚映玉的婚事。
“映玉是咱们褚家的大姐儿,也是我们侄女,我们都希望她过得好,一定会将她的婚礼办得妥妥当当的。”
长平侯很高兴,感谢了她们一番。
如同她们保证的那般,褚二婶和褚三婶过来后,事事躬亲,绝不假手他人,每一件事都办
得妥妥当当的。
原本因为孟蓉年前生病,无法管家,府里的人心有些散乱,下人们做事也跟着敷衍起来。如今有这两人帮忙,下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偷懒造次,长平侯府里的气氛又开始转好。
长平侯看在眼里,感慨地和孟蓉说:“幸好有两位弟妹帮忙,府里的气氛好了许多,下人都不敢再偷懒,也不必事事都要找你,打扰你休养。”
孟蓉听后,笑容有些勉强,背地里气得都要呕出一口血。
还是那句话,男人哪里懂后宅管家的一些门道。
褚二婶和褚三婶面上做的确实挑不出错,但她们可以在其他方面膈应她,特别是这次她们帮忙操持的是长女的婚事,每次过来和她商量事情时,总要有意无意地恶心她一下。
三人做了这么久的妯娌,彼此都清楚对方是什么德行,最在意的是什么。
褚二婶和褚三婶自是知道孟蓉的偏心,没见过这么当娘的,将长女当仇人般看待,宠得两个小的莽撞没脑子,最后受罪的还不是她?
是以两人私下最爱拿褚映玉和褚惜玉两人的婚事来说两嘴,每次都能让孟蓉气得欲吐血。
孟蓉被气得不行,越是气,身体越是不舒服。
她现在只希望赶紧将长女嫁出去,省得这两个妯娌继续在这里碍眼。
添妆这日,长平侯府的大门早早打开迎客。
前来添妆的人不少,除了长平侯府的亲戚外,还有不少王公贵族和朝臣女眷,毕竟是给未来的七皇子妃添妆,为了讨好宫里的圣人、太后和皇后,她们都得有些表示。
来的客人多,孟蓉一个人招待不过来,幸好有褚二婶她们帮忙。
褚映玉坐在秋藜院里,听着外头的热闹。
西府的几个堂妹都过来陪她说话,看到长平侯府的热闹,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这样的热闹,难得一见,只怕连公府的嫡小姐都没这般殊荣,日后轮到她们,更是不可能了。
褚映玉听着几个堂妹叽叽喳喳地说着外头又来了谁,正想着要不要让人去看看姚夫人和姚桃来了没有,便听到一道欢快明亮的声音。
“阿丑,我来了。”
听到这声“阿丑”,褚家的姑娘们神色一顿,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她们看向褚映玉的脸,哪里丑了,分明就是褚家最漂亮的姑娘,别的不说,就是那身气度仪态,也是褚家姑娘中最出众的。
要知道,这些年,孟蓉可是特地请教养嬷嬷和女先生来教导褚映玉规矩礼仪,据说从她会走路就开始学到现在,一身的仪态刻入骨子里,一举一动,优美之极,少有人能及。
褚映玉却笑了,朝门口看过去,弯着眼睛说:“阿桃,你来啦,快过来坐。”
褚家的姑娘们对姚桃不熟悉,得知这是姚大将军之女,赶紧起身相迎,有些局促地叫着姚姐姐。
姚桃坐到褚映玉身边,上下打量她,掩嘴笑着:“你今儿真漂亮,我不应该叫你阿丑,叫你靓姐儿才
阿丑这小名儿其实并不好听,很少有人叫,也只有姚桃会叫。
有时候,姚桃也喜欢拿这小名儿来调侃,褚映玉面上笑得无奈,却从未纠正她。
褚家的姑娘们见褚映玉丝毫不在意姚小姐的调侃,便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好,她们很识趣地退出去,给两人腾出空间。
屋子里没了其他人,姚桃说话也更自在。
褚映玉给她倒了一杯果子露,问道:“姚姨呢?”
“她在外面和你娘说说呢。”姚桃说道,“我刚才见到你娘了,她的气色看着不是很好,是不是生病啦?”
褚映玉点头,“年前大病一场,听说现在还在养着身体,不能太过劳累。”
她说这话时,神色淡然,语气平缓,并无任何担忧关切之色,浑然不像一个女儿对母亲该有的样子。
姚桃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点头道:“你娘最疼你妹妹,你妹妹做出那样的丑事,会气病也是正常的。”
聊了两句,便揭过不提。
不久后,有下人过来,请褚映玉出去见客。
原来是端亲王妃来了。
端亲王和当今圣人是堂兄弟,当年圣人登基之时,得了端亲王的支持,对端亲王府一脉极为优容厚待。更不用说端亲王府的太妃是圣人为数不多的长辈,和太后的关系也好,圣人对她也是极为敬重的。
褚映玉来到花厅,迎着众多视线,上前拜见端亲王妃。
端亲王妃亲自扶她起身,笑道:“今儿太妃也想过来给你添妆的,只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前阵子天气变化,感染了风寒,便让我给你添妆。”
褚映玉马上关心地问:“太妃身体没事罢?”
“没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
端亲王妃看着很是喜欢褚映玉,一直拉着她说话,其他人都言笑晏晏地陪在一旁,满眼慈爱地看着褚映玉,时不时附和几句。
孟蓉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簇拥着长女,袖子里的手徒然收紧,长长的指甲掐住手心。
她心里怨恨之极,如果没有那些事……现在被端亲王妃拉着、被世人奉承的,应该是她的惜玉才对。
一个当年不应该出生的白眼狼,抢了她的惜玉的好姻缘!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留下这克亲的白眼狼!
添妆过后,客人终于告辞离开。
褚映玉跟着长辈一起送客。
姚夫人和姚桃最后离开,姚夫人拉着褚映玉,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看了旁边的孟蓉一眼,带着女儿离开。
送走客人,大家都十分疲惫。
褚二婶笑道:“这几日还要继续忙,等发完嫁妆,就是婚礼,婚礼过后,咱们就能松快松快。”
“可不是。”褚三婶关切地看着褚映玉,“映玉也要好好歇息,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褚映玉故作羞涩地低下头。
孟蓉冷眼看着这一幕,扯了扯嘴角,也
没说什么,搭着丫鬟的手离开。
褚二婶和褚三婶见状,不禁暗暗摇头。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长女都要出嫁,还如此冷淡。幸好她还懂得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不然岂不是给人看笑话?
褚映玉回到秋藜院后,也感觉到十分疲惫,洗漱过后就准备歇息。
寄春捧着一个匣子过来,“小姐,这是姚夫人让人送过来的,说给您的添妆。”
褚映玉愣了下,瞬间便明白这应该是姚姨私底下给她的,没摆在明面上。
打开匣子,看到匣子里的东西,褚映玉眼眶顿时有些湿润。
姚夫人出身青州葛家,葛家是商户,虽然世人瞧不起商户,但商人确实不缺钱。
当年她嫁给姚大将军时,也是十里红妆。
以前姚夫人曾经笑着和她说,她是将自己当成女儿来看待的,等将来她出嫁,定会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姚夫人此举,其实也是看出靖国公府的齐氏不满意褚映玉,嫌她在家不得宠,没多少嫁妆。
当时姚夫人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只想着,等褚映玉出嫁了,她就认褚映玉为义女,然后以义母的身份给她添一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孟家,让齐氏看到她的嫁妆能眼红的地步,如此也能让她在孟家立足。
不过现在,褚映玉的未婚夫换成七皇子,姚夫人没再提收她为义女的事,不过给她的嫁妆仍是不少,只是没放在明面上。
寄春也没想到姚夫人如此财大气粗,居然出手就是一匣子的银票和田庄地契给小姐当嫁妆,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小姐,姚夫人可真疼您。”她笑着说,“以前姚夫人说要收您为义女的,可惜夫人拒绝了……”
说到这里,寄春不太高兴。
如果当年姚夫人能收小姐为义女,小姐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般苦,可惜夫人是小姐的母亲,她要反对,姚夫人也无可奈何。
褚映玉笑了笑,“没事,其实姚姨在我心里,也算是母亲了。”
一个和她没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心疼她,反倒是她的亲生母亲,从未疼过她,甚至巴不得她跌落泥潭。
褚映玉有时候真希望,长平侯夫妻不是自己的父母,这里不是她的家。
可若是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又在哪里呢?
青州也不是她的家。
褚映玉将匣子合上,让秦嬷嬷登记入册,很快就撇开那些有的没的思绪。
这辈子,姚姨和姚桃都好好地活着,证明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她也该试着改变了。
临睡前,褚映玉叫来秦嬷嬷,“嬷嬷,有什么药能助眠?你给我熬一碗罢。”
秦嬷嬷愣了下,忙道:“小姐,是药三分毒,奴婢还是给您按一按,舒缓经脉,如此能睡得舒服一些。”
先前因为小姐生病,她在药中加了些有助眠成份的草药,可也不宜多用,以免造成依赖,对身体不好。
褚映玉闻言,也没勉强,微微点头。
一大早,长平侯府就热闹起来。
因这是皇子的婚礼,礼部那边直接派了人过来主持发嫁妆,侯府只需要配合就行。
在鞭炮声中,长平侯府开始发嫁妆。
绑着红绸的嫁妆一抬一抬地抬出去,送往七皇子府,沿途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幸好礼部派来的人早有准备,提前让人去请五城兵马司的人沿途守着,维持秩序。
从第一抬嫁妆出门伊始,百姓从看热闹变成各种惊讶羡慕。
不说那些没什么见识的百姓,就是帮忙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暗暗咋舌,没想到七皇子妃的嫁妆这么丰厚。
不过想到七皇子是圣人如今唯一的嫡子,太后和皇后对他也是百般宠爱,七皇子妃的嫁妆自然也是不俗的。
听说单是皇家送过来的聘礼,就是所有皇子妃都无法企及。
这规格只怕都比得上太子妃了。
如果当年先太子没有死,顺利地完婚,估计太子妃的嫁妆便是这般罢。
特地过来看发嫁妆的那些褚家人也是暗暗咋舌。
他们没想到长平侯府居然这么舍得,给褚映玉这么多陪嫁,虽说她嫁的是皇子,可这些也实在太多了。
莫不是将长平侯府都要掏空?
褚二婶看得眼热,眼睛一转,朝旁边坐着的孟蓉说:“大嫂,您可真是疼映玉,给映玉这么多陪嫁!依我看呐,当年安王妃、平王妃她们出嫁时,只怕都没这么多的嫁妆,还是咱们映玉有福气。”
褚二婶也笑眯眯地附和,“可不是,我还记得安王妃出嫁时,嫁妆确实没咱们映玉多。”
不仅没这么多,还挺少的。
当年安王成婚时,先太子还在,就算安王是皇长子,也越不过太子去,安王的婚礼和安王妃的嫁妆,都是有定数的。
孟蓉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这嫁妆里有当年老夫人留给映玉的梯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疼爱映玉,将她的梯己都给了她当嫁妆。”
说完,她满意地看到两个妯娌的脸色变得勉强起来,心里冷哼一声。
当年因为老夫人一意孤行,要将她的梯己都留给长孙女傍身,这事不仅孟蓉不高兴,长平侯府的其他几房人也很不高兴。
只是再不高兴,也没人敢违背老夫人的话。
当时长平侯老夫人为了能顺利地将自己的梯己留给长孙女,还特地请靖国公过来当见证人,便是防着自己死后,儿子儿媳妇阳奉阴违。
因为这事,褚家的二房、二房对褚映玉也是有些意见的,是以这些年来,二房和二房并不怎么和大房往来,就算知道孟蓉对褚映玉并不好,也没人吭声。
孟蓉心里嗤笑,这些天看她们巴结褚映玉那劲儿,还真以为她们忘记自己以前做过什么。
她们在心里鄙夷自己偏心的同时,也莫要忘记她们这些年来,同样怎么冷待褚映玉的,可不
是她们这几天的讨好,就能消除那些隔阂。
褚二婶和褚二婶原本是想膈应孟蓉的,没想到反倒被她气到,顿时都不说话。
当然,她们也没上孟蓉的当,因为这事去迁怒褚映玉。
要是以前,她们可能还会有些想法,现在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们就算是失心疯,也不会去得罪已经成为七皇子妃的褚映玉。
发完嫁妆后,已经是傍晚。
大家忙活一整天,都累得紧,纷纷回去歇息,明儿是婚礼,还有得忙。
褚映玉也是累得紧,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成亲这般累人。
上辈子,她是在婚礼当天被人匆匆忙忙地塞进花轿,根本没体验过这种二书六聘的流程。
回到秋藜院,褚映玉洗漱完,正准备休息,便听说常嬷嬷过来了。
常嬷嬷捧着一个雕红漆海棠花的匣子,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
寄春看到常嬷嬷身后那些姿色各异的丫鬟,如临大敌。
常嬷嬷和气地笑道:“大小姐,明儿您就要出阁,夫人想起大小姐您的陪嫁丫鬟好像还没有挑好,便让奴婢带几个丫鬟过来,让您挑。”
褚映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我已经挑好陪嫁丫鬟。”
“您挑好了?”常嬷嬷愕然,迟疑地问,“不知大小姐挑的是哪几个丫鬟?”
褚映玉道:“寄春、弄云、弄月、弄雨,你们过来。”
寄春等人过来,先是朝褚映玉行礼,然后又看向常嬷嬷,朝她行了一礼。
看清楚这四个丫鬟时,常嬷嬷不禁呆住了。
历来富贵人家给出嫁的闺女选陪嫁丫鬟,都是选年纪差不多的,最好是双十年华那种,届时嫁入夫家后,若是小姐身子不方便,陪嫁丫鬟便能代替小姐去伺候夫婿。
一般的男人都如此,更不用说七皇子身份贵重,总不能委屈他。
是以常嬷嬷今儿带过来的丫鬟,一个个都是水灵灵的,身段风流窈窕,娇媚漂亮。
再看面前这四个丫鬟,寄春的年纪是最大的,今年已经十八,弄云和弄月的年纪最小,一个十二、一个十二,弄雨的年纪虽然合适,但她长相一般。
当然,说起长相,寄春是最漂亮的,但和褚映玉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有这么漂亮的妻子,想必七皇子瞧不上。至于弄云和弄月,两个脸都还没长开的小丫头,满脸稚气,像豆芽菜一般,只怕男人都下不了嘴吧?
常嬷嬷惊讶过后,不免有些不太赞成。
她觉得大小姐是故意挑这四个丫鬟的,只怕是不愿意陪嫁丫鬟太好看,以免被七皇子看上。
没想到大小姐看着文文静静的,这醋劲儿竟然这么大。
常嬷嬷劝道:“大小姐,不若您再挑两个丫鬟罢,这些丫鬟的身契都在这里,夫人让奴婢将身契带过来给您了。”
历来主母身边的陪嫁丫鬟,
一般都是家生子或者是签了死契的,如此才能用得放心,就算将来作主开了脸,幸运地能诞下七皇子的孩子,也不怕对方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常嬷嬷觉得,夫人已经为大小姐考虑周全,连身契都交给她。
那些丫鬟也一脸期盼地看着褚映玉。
她们长得很漂亮,心里不是没想法的,若是一般人家便罢了,大小姐嫁的可是皇子,若将来能被七皇子看上,就算只是当一个妾,也比当丫鬟好。
寄春差点气坏了。
看这些丫鬟那狐媚的模样,她怀疑夫人是故意的。
虽说陪嫁丫鬟确实大多用来伺候人的,但一般心疼女儿的母亲,都会尽量挑一些容貌不那么出众的当陪嫁丫鬟。其实将自己的陪嫁丫鬟送去伺候丈夫是最下乘的,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陪嫁丫鬟也可以成为左右手,更好地帮助新妇在夫家立足。
有什么比自己的陪嫁丫鬟用得更放心?
褚映玉面无表情,还是那句话,“不用!”
陆玄愔就是个不近女色的奇葩,可能和他的重言之症有关,任是再漂亮的女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上辈子,褚映玉直到死,也没见他身边除了自己外有其他女人。而且,她也是在和他成亲的第二年,两人才圆房的。现在想想,圆房那晚,他的行事莽撞又冲动,将她弄得极疼,看着就是个没经过事的。
“大小姐……”
常嬷嬷还要再劝,关嬷嬷过来,将她劝走了。
将她送到门口,关嬷嬷严肃地说:“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小姐都累了一天,你怎能还拿这种小事来打扰她歇息?”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砸下来,常嬷嬷都被砸懵,下意识地说:“我、我没有啊,大小姐选的那几个陪嫁丫鬟哪里上得了台面,这不是让人笑话嘛?”
关嬷嬷道:“这有什么?我们小姐嫁的可是皇子,届时皇后娘娘还会赐人过来伺候,小姐只需要意思地挑几个陪嫁丫鬟便可。”
见她一脸不以为意,常嬷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关嬷嬷的意思很明确,什么陪嫁丫鬟,就算再貌美,再会伺候人,有皇后赐下的人貌美,会伺候吗?她压根儿就瞧不上长平侯府的人。
常嬷嬷最后只能无奈地带着那几个丫鬟回去。
屋子里,寄春一边伺候褚映玉上床歇息,一边愤愤不平地骂:“夫人这不是给您添乱嘛?哪有当娘的会给女儿挑一些不安分的丫鬟当陪嫁的?”
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她的居心叵测吗?
寄春发现,自从夫人大病一场后,好像连装都不怎么装了。
褚映玉倒是很淡定,“没关系,以后褚惜玉成亲,届时也让她这么挑。”
上辈子,孟蓉给褚惜玉挑的陪嫁丫鬟可不是今晚这些,那时候她替嫁过去,也和孟蓉特地挑的几个陪嫁丫鬟打过交道,她们的容貌并不出色,能力极强,非常好用。
由此可见孟蓉当时给褚惜玉挑陪嫁丫鬟是极为用
寄春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嘴笑起来。
“那夫人岂不是要气死?”这么说时,她又瞅了瞅小姐,见她面上没有不悦之色,届时又高兴起来。
要说这府里,孟蓉最在意的人是谁,绝对是褚惜玉和褚瑾玉这姐弟俩,只须拿捏住这对姐弟俩,多少能拿捏住孟蓉。
褚映玉很清楚这点。
既然孟蓉要膈应她,那她也膈应回去。
躺到床上,褚映玉打了个哈欠,床幔层层放下,床里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虽然被孟蓉的行为膈应到,但她并没怎么生气。反正再漂亮的丫鬟到陆玄愔面前都没用,她压根儿就不担心。
就算这辈子,陆玄愔以后会开窍,对女色上心,她其实也没怎么在意,只要能保证自己是七皇子妃,无人能动摇她的身份地位便行。
姚夫人和姚桃平安回来,她们都好好地活着,证明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她也想试着改变一下。
不为别的,只为了好好地活下去,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
而且,这次她是堂堂正正地出嫁,没有替嫁的罪名,处境将会不一样。至少这七皇子妃的身份于她是有利的,也能让她更好地保护在意的人。
姚夫人、姚桃、寄春……
这些关心她、爱护她,她也关心爱护的人,她希望这辈子她们都能好好地活着,有属于她们美好的人生。
怀揣着某种对未来期盼的心情,褚映玉慢慢地睡去。
翌日,天刚亮褚映玉就被人叫起来。
丫鬟们伺候她沐浴更衣,秦嬷嬷特地拿了一盒香膏过来,让丫鬟给她抹上。
褚映玉人还有些呆滞,直到穿上衣服,坐在妆奁前,看着镜中长发披散,一袭红衣的少女,总算有点要出嫁的意识。
原来正常的出嫁的流程是这样的啊。
不是匆匆忙忙地被人套上不合适的嫁衣,没有全福太太帮忙开脸梳妆,也没有什么贺恭,在一片混乱之中,直接被人逼上花轿……
她在心里感慨着,坐在那里,任由全福太太为她净脸,梳发上妆。
秦嬷嬷和寄春将皇子妃的冠服捧过来。
这是宫里的绣娘亲手绣制的嫁衣,皇子妃有皇子妃的规格定式,深青色的翟衣,九翟冠,样式精致繁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