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同人)我爱你,我装的——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4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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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也许有女人会为了钱去讨好这种丑陋的男人。”
这句话深深刺伤了切莉。虽然她的确是因为钱才跟埃里克在一起,但有钱的男人那么多,她并不是非埃里克不可,所以她一直坚信,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
而且,谁说爱情不能有任何杂质的?她和埃里克的爱情不仅掺杂了金钱,还充满了各种不洁净的欲望,却仍然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爱情来了就来了,管它来的原因干什么。
想到这里,切莉拢了拢披肩,走过去,冷冰冰地训斥了两位说闲话的绅士。
等两位绅士满面羞红地离开后,她才想起他们口中“丑陋的男人”好像指的不是埃里克。
那是谁呢?
切莉好奇了一下,就没有继续好奇了。她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望向窗外一闪而逝的深绿色的田野。
就在这时,一个辫子油亮、穿着橘黄色裙子的小女孩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裙摆,仰头问道:“请问是佩蒂特女士吗?
切莉点点头,笑眯眯地答道:“我是。你是哪位女士呀?
“我谁也不是。 小女孩一脸严肃,塞给她一张纸条,“只是一个传话人。
经常有追求者玩这种把戏,雇一两个天真的孩童来送情书或玫瑰,好使她不能拒绝。
切莉微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收下了那张纸条。
她没有立即展开,而是继续看窗外的景色。
谁知,半小时过去,小女孩又来了。
这一回,切莉不再像之前那样耐心了:“又怎么了?
她正在生埃里克的闷气——她在二等车厢待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她等会儿要好好闹一下脾气。
“佩蒂特女士,你是不是还没有看那张纸条?
小女孩问道。
切莉皱起眉毛:“我看在你是一个孩子的分上,对你很客气,别逼我发火。
“‘你必须得看看那张纸条,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这是我作为你从前的爱人,最诚挚的忠告。’ 小女孩说完,转头就跑。
这些话显然是有人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说的。切莉蹙起脸,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张张因长途跋涉而显得倦怠的脸,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正要拿出那张纸条仔细阅读,这时,一件黑色长外套从后面披在了她的肩上。
一个低沉、动听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找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里。
说着,他扯下皮手套,单手握住她两只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小手:“回去?还是就在这里。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长得惊人,骨节突出而分明,大拇指和小指彻底张开时,能弹出音程跨越极大的乐章,这是所有钢琴手梦寐以求的大手,紧紧握住她两只手时,却像极了一只沉重的镣铐。
一定是那个小女孩的胡言乱语让她想太多了。
切莉转过身,搂住埃里克的脖子,撅起嘴亲了一下他的唇,抱怨说:“就在这里吧。头等车厢全是那女人的汗臭味,我宁愿听这些人打牌,也不愿意回去闻她的狐臭。
“你说了算。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头顶,“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列车长更换包厢。
还有比他更体贴的男人吗?
这么讨人喜欢的小狗,她待在他的身边,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
埃里克走远以后,切莉掏出纸条,展开一看:
“你的情夫割掉了有情人,使他再也见不了阳光。
“波斯人告诫你,他是一个满手血腥的恶魔,一个冷血无情的疯子。他迟早会杀了你这头无知无畏的羔羊。
“远离他,再也别见他,这将是我最诚挚的忠告。

切莉在列车的餐厅里,碰见了一个打扮相当滑稽的男人。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却戴着白色的头巾,整张脸都躲在那张宽大的头巾里,只露出一双棕黑色的眼睛。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不喝水,也不吃东西,像在发呆,又像在等一个已经失约的朋友。
来餐厅的路上,切莉的外套不小心被侍者盘中的红酒打湿了。小事情。她非常宽容地原谅那位侍者。反正衣服不是她洗,也不是她出钱买的,她原谅得很轻易。
埃里克让她在餐厅里坐一会儿,他回去帮她拿件干净的外套。她感动极了,用一个吻奖励了她体贴的小狗。
桌上有一本摊开的菜单。切莉撑着腮帮,注意力从滑稽男人转移到了菜单上。列车上能有什么好吃的?没有,都是一些又贵又不新鲜的禽肉。她虽然失去了节俭的美德,但脑子还在,才不会为这些昂贵的冒牌法国菜肴埋单。
切莉合上菜单,打算只点两杯麦芽酒和一篮小圆面包。
她抬起眼,想再看看那个滑稽男人,却发现他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
“有事?”她眉头微皱。
男人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站起来,两只粗壮的胳膊肘儿撑在桌上,鲁莽地抓住她的一只手。
切莉刚想尖叫,他“嘘”了一声,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压低声音说了句“记得看”,就飞快地离开了。
切莉松了一口气,动了动手指,是纸条的触感。又是纸条,为什么每个人都想给她递纸条?
——他迟早会杀了你这头无知无畏的羔羊。
上一张纸条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隐隐有些不安,那张纸条好像并不是开玩笑或者恶作剧,而是真的在告诫她要远离埃里克。
可是,为什么?
她知道埃里克有一些不光彩的过去,也知道他曾在角斗场用绳索绞死过死囚犯。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坏人,但她也不是一个伟大又善良的女人。而且,她相信他就算再次拿起屠刀,也不会将刀尖对向她。
这么想着,切莉却忍不住偷偷展开了纸条。
这一回,上面不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偈语,而是直白而急切的劝告。
“不知名的女士:
“相信我,你身边的男人十分危险!还记得维克多吗?你之前的情夫,他被埃里克割掉了嘴唇,以至于现在只能像波斯女人一样蒙面示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埃里克喜欢随身携带一个皮袋子,里面装着两把铜钥匙。那是他的‘生死袋’,其中一把钥匙控制着足以摧毁半个巴黎的炸.药。只要他想,随时能让成千上万的法国人在一瞬间死去!
“这些都是真话,我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想要求证这些话的真假也很简单,只要你告诉他,你厌倦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想要离开他,他就会用‘生死袋’威胁你,强迫你继续跟他在一起。但最好不要用这个办法试探他,毕竟没人想看一个疯子失控,也没人想看半个巴黎葬身于火海之中。你说呢,女士?”
纸条的字写得很小,比苍蝇的眼睛还小,切莉却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纸条,看向车窗外冷冷的日光,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埃里克的确有两把铜钥匙,不过没放在皮袋子里,而是在他的皮夹里,跟一叠厚厚的纸钞待在一块儿。
她曾玩笑似的问过他,那两把铜钥匙是否代表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他当时听见这句话,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声答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她被他过于郑重的态度弄得有点儿羞涩:“我只是想知道它们的用途,没别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那两把钥匙能打开两个上锁的盒子,盒子里分别装着两个日式铜雕——蝎子与蚱蜢,代表着同意和不同意。”①
“同意和不同意?”她更好奇了,“什么意思?你想让谁同意和不同意?”
“当然是你。”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头顶,“但问题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可以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微微一笑,“你要是拒绝我,我就活不成了。”
原来早就在那时,他就将真相告诉了她!他是真的想要炸掉——切莉撑着头,咽了一口唾液,脑袋仍有些眩晕——炸掉半个巴黎,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男人?
仔细想想,他的疯狂都有迹可循。
比如,在一起那么久,她早已不怕他可怖如骷髅的面庞,他却始终不愿意取下面具。记得有一次,她十分认真地问他,要不要取下面具,从此以真面目示人。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的提议。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阴郁。尽管他很快就跟她道歉了,却绝口不提取下面具这件事。
在采尔马特的小镇时,他的举止也很古怪。他会滑雪,并且技艺高超,却从不当众滑雪,而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积雪的山坡玩耍。他总是用一种冰冷、阴沉、恐怖的眼神盯着那些试图接近她的年轻男人。
有一回,一个腼腆、有礼貌的小伙的眼镜掉在了雪地里,红着脸问她,能不能帮他找找。她笑着答应了,还向埃里克引见了小伙。三个人聊得非常愉快,甚至相约一起用晚餐。但晚餐时,她却没有见到那个小伙。
她觉得很奇怪,问埃里克知不知道小伙去哪儿了。当时,埃里克正在修理一只进水的金表,头也不抬地答道:“聊天的时候,他说回程的车票就在这几天,也许记错日子,已经回家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他这么说过?”
切莉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被那只坏掉的金表吸引了,那可是好多好多钱。她走过去,用怜惜小猫小狗的语气问道:“它还能修好吗?”
埃里克点点头。她高兴地吻了他一下。
现在想想,小伙的失踪,多半跟埃里克有关。至于是怎么失踪的,她不敢深想。
埃里克的心思深得可怕,深得吓人。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在乎昂贵的金表多于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于是在她问话的时候,故意修理那只进水的金表。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只金表在小伙失踪前几天,就已经进水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小伙不是她身边唯一莫名其妙消失的人。
佛罗伦萨的小提琴手。歌剧落幕以后,她学着旁边的贵妇,把手帕扔向舞台,却因为没能掌握好力道,扔进了乐池里,飘落在了小提琴手的脚边。
小提琴手捡起她的手帕,怔怔地望向她。她觉得他痴傻的样子挺好玩,朝他露齿一笑。谁知,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他们在佛罗伦萨待了一个星期,听了好几场歌剧,她却再也没见过那个痴傻的小提琴手
还有蒂罗尔的网球教练。那天阳光灿烂,她戴着麦秸秆遮阳帽,穿着白色高领长袖裙子,在草地上打网球,打得大汗淋漓,腋窝和后背全是湿漉漉的热汗。她忍不住解开遮阳帽的系带,摘下帽子扇风。但这样仍不解热,她干脆把袖子捋到肩膀,裸露出两只油桃色的胳膊。
这时,她感受到一道直勾勾的目光,回头一看,是蒂罗尔的网球教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是上一届英国网球比赛的冠军,蓝眼明亮,身强体壮。她不介意被这样的人打量,还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继续打球。
但同样的,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除此之外,还有轮船上搭讪她的美国人;马戏团观众席碰见的英国绅士 嘴唇上有两撇胡须 很会讲笑话 小丑卖力表演时 他随口说的笑话比小丑的脸蛋儿还要好笑;巴黎服装店的女裁缝 她有点儿胖 右手大拇指上有一个方便穿针引线的银戒指 给她量腰围时 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腰 说她的腰又细又软。埃里克来接她回家时 她蹙着脸抱怨说 又遇到了一个女同性恋。
她没有再去那家服装店 但想想也知道 那个女裁缝的结局肯定也是“失踪”。
切莉垂下头 颤抖地将脸埋进两只手掌里 “咝”地吐出一口气。
她居然……居然跟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同床共枕了那么久!
还记得他们互相坦诚那天 他说 他的秘密会吓到她。
当时的她不以为然 哪怕听见他承认杀过人 心里也没有害怕。因为他口中的“人”离她很远 远到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她没有见过那些被他杀死的人 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他们死了就死了 如同匆匆流向下水道的雨水 没人在意那些雨水会去哪儿。
但那些跟她萍水相逢的人不一样。她见过他们 跟他们说过话 与他们对视过 知道他们眼睛的颜色 他们不是一团团模糊的影子 而是一缕又一缕有眼睛、有鼻子的幽灵。
这些人……都因为她消失了!
切莉第一次这么害怕。
想到失去埃里克 回归贫穷生活时 她只是有点儿害怕 害怕再跟过去的人和事有牵连 但现在不一样 一缕又一缕的幽灵围绕在她的身边 手牵手在她的面前翩翩起舞。
采尔马特的小伙、佛罗伦萨的小提琴手、蒂罗尔的网球教练、轮船上的美国人、马戏团观众席的英国绅士、巴黎服装店的女裁缝……他们飘进了她堡垒一样奢华的极乐世界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伸出一双双冷冰冰的手 想要把她扯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不想跟他们一个结局。
她害怕 怕得要死。她年轻又漂亮 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要活 不想这么早就下地狱。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这时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打破了她茫然无措的思考:“怎么坐在风口上 不冷么。”
抬头一看 是埃里克。他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和缎面衬衫 戴着皮手套 显得风度翩翩 手臂上是她的围巾和鼹鼠皮外套。
他说着 将鼹鼠皮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拿着她僵硬的胳膊 放进袖管里 然后俯下身 帮她一颗一颗地系好纽扣
再把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已是傍晚 阳光呈现出暖融融的鲜红色 他给她穿戴上的外套和围巾也很温暖。她却在这样的温暖中 打了个冷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想。
一定要逃。!

她非常庆幸自己就在列车上,走出车厢,就是四通八达的火车广场,想去哪儿都行。
逃之前,她坐在埃里克的腿上,眼睫毛扑闪着,故意用小孩子的口气撒娇说:“我想吃草莓,而且是野草莓。”
他正在看一本书,听见这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野草莓?”
“我透气的时候,看见两个小男孩提着一篮野草莓上车了……我刚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他们,可能买的是三等车厢的票吧。”她努力眨巴着眼睛,好使目光显得惹人怜爱,“你去三等车厢帮我问问,好不好?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馋小孩子的零食。都怪你,把我宠坏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愧疚,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幸好埃里克没有听出端倪。
她在心里冷冷地告诫自己:“不要心软,切莉。他现在是很爱你,可是明天呢,后天呢,一个月后呢?谁能保证,他不会像对待那些陌生人一样对待你?那张纸条说得没错,他是一个疯子,冷血的疯子。疯子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的……不要心软,按照计划离开他,永远地离开他。”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放下书,说道:“好,我去问问。你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
“我在这儿等你吧。”
他点点头,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大衣,披在了肩上。
金黄色的日光穿过车窗,接连不断地在他突起的喉结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一闪而过。他们在一起了一年多,虽然还没有找教堂举行结婚仪式,却早已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相处。
记得在采尔马特滑雪时,她的脚不小心扭伤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他将她背回旅馆后,毫无怨言地帮她按摩了整整一个晌午。她闭上眼睛,甚至还能回想起那天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感觉,很冷,很轻。他的手掌却很暖,很重,按得她恨不得像小猫一样打呼噜。
扭伤痊愈以后,他买了一双银色高跟鞋送给她,鞋底有几道他亲手雕刻的复杂花纹,哪怕她穿着那双高跟鞋乱蹦乱跳,也不会轻易地滑倒。她被他的体贴和细心震惊了,高兴地揽住他的肩膀,跟他跳了几支无声的舞蹈。
那时候,她是真的爱他,几乎忘了他的相貌有多么恐怖。
她贪恋他高大的身材,贪恋他动情时上下滑动的喉结。跳舞时,他的手掌握着她的腰,下颚抵在她的头上,无形无味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她,几乎让她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晒太阳的慵懒和舒适感。那是一个女人真爱一个男人时,才会产生的感觉。那时,她多希望他的气息能永远笼罩着她,手只握着她一个人的腰,嘴唇也只吻她一个人。
要是他没有那么……疯狂就好了。
尽管在心里告诫过自己不要心软,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切莉还是没忍住抱住了他。
“怎么了?”埃里克低下头,用手指轻梳了梳她的头发。
他的气息仍然能给予她无限安全感。她闻着嗅着,浑身颤抖,忽然就哽咽了。
“怎么哭了?”他半蹲下来,拿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刚刚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男人了……”她将脸蛋儿埋进他的手帕里,闷声闷气地说,“埃里克,我很爱你,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知道,我也爱你。”他低声哄她,“别胡思乱想了,我去给你找野草莓。不要哭了,好吗?”
切莉噙着滚热的泪水,点点头。
她看着埃里克走向三等车厢,用手背狠狠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眼泪没了,视线仍然模糊。她的头脑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完全是凭着直觉在收拾行李。
小刀?带上。以后她就是一个人生活了,必须得有防身的器具。首饰不论品质,统统装进手提箱里。埃里克有一个钱包,里面装着十几张一千法郎的钞票,她愧疚地全拿走了。行李箱的夹层有一千英镑,她咬咬牙,也拿走了。钞票太多太厚,一下子塞进钱夹里,显得鼓鼓囊囊,太引人注目。切莉想了想,把钞票分成好几卷,分别塞进手提箱内有拉链的夹层里。
埃里克的钞票都是大面额,在小城市不仅花不出去,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还得拿一些零钱。对了,馅饼和面包也要拿,以防客店的吃食不合口味。至于,衣服……她的衣服装在两个大箱子里,放在卧铺包厢的床底下,现在过去拿,恐怕来不及了,再说也拿不了那么多衣服,只能不要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肉疼。那可是她走遍世界各地搜集的、按照她的尺寸量身定做的漂亮衣服。离开埃里克以后,她可能再也穿不到它们了。
但总比没了命强。
几分钟后,切莉收拾出一个沉重的手提箱。她以最快的速度摘下耳垂、脖子和手上的首饰,塞进手提箱的外层里,戴上一顶黑色的宽檐帽。帽子上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黄金蝴蝶,蝴蝶的翅膀上点缀着两枚鲜红欲滴的宝石。切莉哭丧着脸,硬生生把蝴蝶扯了下来,装进外套的衣兜里。
她用手背使劲儿抹掉了嘴上的口红。不照镜子也知道,口红肯定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条邋邋遢遢的红痕,丑极了。但她要的就是丑,就是邋遢,没人会注意一个又丑又邋遢的女人。
一切准备就绪,她只需要在列车停下时,低着头,挤进站台上乌泱泱的人群,就能跟埃里克永远说再见了。她感到了强烈的不舍,撕心裂肺的不舍。她多想扔下手提箱,不顾一切地扑进埃里克的怀里,告诉他一切,迫视他做出不会杀她的承诺。
那样的话,就算他是一个疯子,只要他是个不会伤害她的疯子,她也愿意跟在他的身边。
可惜的是,她没法说服自己相信一个疯子。
列车到站了。她深吸一口气,还没有做好下车的准备,就被后面的人推着搡着,强行推出了车厢。
她闻到了陌生地界的空气,一眼望去,全是陌生的脸孔,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拿着她看不懂的报纸。她有些后悔,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出火车广场,周围是呼啸的寒风,吹得她耳朵生疼。她忍不住耸起一边肩膀,遮住一只耳朵。如果埃里克还在她的身边,肯定会用手捂住她两只耳朵。他是那么体贴,那么温柔,她却毫不犹豫地把他扔在了列车上。
她强忍着后悔,继续前行。这是一个贫穷、冷清的小镇,镇上的房屋都像吃了几斤土似的发灰。围墙上的铁刺网闪烁着不近人情的寒光。她路过一家餐馆,厨师一边剔牙,一边揉面团,剔完牙的牙签危险地放在面团旁边。老板对厨师不卫生的行为视而不见,正忙着跟柜台上的绿头苍蝇作战。餐馆旁边是一家还算气派的旅店,门前种植着两片草坪,立着两把圆顶遮阳伞——只要不去深究草坪里的酒瓶、罐头和脏兮兮的伞布,这家店就是整个镇子最气派和最整洁的建筑物。
切莉决定在这家店歇息一晚,在暖气和热水里思考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走过去,肩膀就被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吓得尖叫一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列车上那个扮相滑稽的男人!
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不能住在这里,他随时有可能找过来。如果你不想被他抓住,就去买一张反方向的火车票,目的地选得越远越好。总之,不能待在这里,明白吗?”
“不明白!”切莉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将恐惧、后悔和被指手画脚的怒气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累了,想要休息,我就要住在这家旅馆,他要过来就过来吧,正好我后悔了,不想离开他了。”
男人的语气竟变得有些惊恐:“不、不……不!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切莉生气地说,“你不说为什么,只是让我走,我凭什么听你的?他的确是个疯子,不允许我身边出现任何暧昧对象,即使是同性。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也没有向我索取过什么,对我百依百顺。我只要待在他的身边,给予他亲吻和抚爱,他就会像小狗一样忠诚地爱我。但这些都被你给毁了!我就不该听你的离开他。我要回去。”
说着,她提着箱子就朝火车广场走。
她的脾气被埃里克宠得阴晴不定,一点就着。男人连忙拦住她,低声下气地道歉,才勉强换来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扯掉了脸上的头巾,露出一张典型的波斯人脸孔——绿眼睛,黑皮肤,蓄着两撇上翘的胡须。
他说,他叫达洛加,波斯人,出身贵族,因为埃里克而被国王革职,放逐海外,失去了几百亩的田地。
“这么说,你很恨他,想利用我报复他。”切莉冷冷地说,“我懂了,我只是你复仇的工具,我这就回去找他。”
“你错了,我并不恨他。”达洛加说,“我要是恨他,警方问我是否知道连环杀手的线索时,就二话不说供出他了。”
“连环杀手?”
“你不知道?也是,他怎么可能让你知道。你去过的一家舞厅,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几个经常作奸犯科的小混混,被人用绳索勒断了脖子,齐根勒断,血流了一巷子,清洁工们洗刷了整整三天才清洗干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几个小混混应该是冒犯了你,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她差点被几个小混混玷污,但眼睛一闭一睁,他们就不见了。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对,就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的话,我为什么没有看见鲜血和尸体?”
“埃里克不仅精通各种乐器,有一副绝妙的嗓音,还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魔术师和催眠师。让你忘记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切莉沉默。
“这正是我想劝你离开他的原因。你现在喜欢他,但是一年后呢,两年后呢?”达洛加说,“你总有一天会厌倦他,厌恶他,恐惧他,但他的爱却是永恒的。假如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另一个英俊、强壮、富有才华的男人,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将是致命的。到那时,他极有可能在极端暴怒的情况下,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比如引爆埋在巴黎的炸.药,杀死无辜的路人,甚至你——我们都知道他有多么疯狂。他是一个魔鬼,没人会爱上魔鬼。你待在他的身边,迟早会被他拉下地狱。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不是坏人,我是在救你,也是在救他。”
“可是……”切莉想说,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爱,深切的爱。但她也知道,她对埃里克的爱,建立在埃里克的百依百顺上,建立在昂贵的旅途上,建立在他一掷千金的阔绰上。假如他不再有钱,穿的也不是剪裁精细的大衣,而是一件臭烘烘的、满是破洞的衣衫,并且保留了疯狂与偏激的特质,那她还会爱他吗?
很显然,不会。
她向往爱情,更向往安全、奢侈、富有的生活。她就是这样一个势利的漂亮婊.子,不会为了爱情委屈自己。如果埃里克愿意永远给她提供这种生活,那她也愿意永远跟他在一起。但这种感情,这种关系,毕竟不是真正的爱情,总有一天要露馅,要暴露出肮脏的真面目。
而他们都承受不起真面目暴露的结果。
“要是这种爱情,也是真正的爱情就好了。”她想,“人有那么多欲望,爱情也是欲望的一种。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爱情必须是人世间最干净的一种欲望?不能被金钱玷污,也不能向对方索取太多,甚至不能有嫉妒和情.欲。”
可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有很多很多的欲望。她对他的身价有欲望,对他的才华有欲望,对他的身体也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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