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尝试过,怎么知道你做的好不好?学妹,我选择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翁青鸾离开时,有风吹起她的头发,发丝飞扬,她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自信与美好。
徒留书吟停在原地。
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教室靠廊道的墙,都装有窗户。
室外天光晦暗,书吟看见窗玻璃里的自己。
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主持汇演……
她……真的能做好吗?
怀揣着动荡不安的心思,书吟回到了位置上。
沈以星瞧见她放在桌上的主持稿,激动的仿佛她才是那个上台主持的。
怕影响班上同学自习,沈以星压低音量,可是嘴里跳出来的每个字都是雀跃着的:“五一汇演你是主持人吗?真的吗真的吗?”
书吟仍有些不真实感:“……真的吧?”
沈以星憧憬起来:“到时候我给你化妆,我们两个个子差不多,你还能穿我的礼服!我有超多的礼服,特别特别漂亮,我敢保证,那天你一定是全场最闪闪亮的!”
“……太夸张了吧?”书吟眼睫轻颤,颤抖的弧度里,透着微不可察的期待。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一定要让你艳惊四座!”
沈以星甚至已经掏出手机,凑在墙角,给书吟挑选礼服了。
然而她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她妈妈发来的消息。
沈以星随即凑到书吟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你周日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吧?”
书吟想了想:“没有,怎么了?”
沈以星说:“一块儿吃晚饭吗?”
书吟答应了:“好啊。”
她问:“你想去哪里吃?”
沈以星说:“就是……我哥他国外学校的offer下来了,我妈妈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所以在酒店里订了几桌,请亲戚朋友过来吃饭。到时候还会有我哥的同学,人蛮多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全程陪在你身边的。”
书吟为难:“我就不去了吧,我和你哥又不熟。”
沈以星一句话直接堵死书吟:“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
“……”
想她沈以星呼朋唤友,每逢周日休息,书吟刷她朋友圈,都是九宫格的照片。合照里,有男有女,朋友多如牛毛。
竟然说出只有书吟一个朋友这种话出来。
沈以星到底是懂得如何拿捏书吟的,只要撒个娇,示个软,书吟便心软的无以复加。
“求求你了,书吟吟。”她娇滴滴的声线,撒起娇来,任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
书吟到头来还是同意了。
周日这天,沈以星提早把酒店地址发给书吟。
是市中心的柏悦,六十三楼的悦景厅。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好无聊,我过来接你好了。】
Re:【好麻烦,你还得绕路。】
一闪一闪亮晶晶:【不饶,我现在在商从洲这边,我看他家离你家蛮近的。】
随即,沈以星开启位置共享。
两个蓝色带有小箭头的原点在地图上晃动,相隔几条街区。
一闪一闪亮晶晶:【这!么!近!】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和司机叔叔说了,到时候顺路拐去你家接你。】
Re:【啊……】
Re:【你一个人来吗?】
一闪一闪亮晶晶:【还有商从洲,还有他家的司机。】
一闪一闪亮晶晶:【附中开天辟地第一绝世大美女和附中校草给你当左右护法,为你保驾护航来了!】
沈以星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发言。
其实她更有搞笑天赋。
消息发完,她在书桌前默了半晌,猛地起身,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高中三年都需要穿校服,许多学生,类似沈以星,即便穿着校服,也会在内搭上花心思。可大部分学生,都是书吟这样的。校服外套里面的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件。比起穿着打扮,大家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
再加上,她爸妈在外地打工,只有寒暑假会回来待几天,也只有这几天,妈妈会带她去买两三件衣服。
所以书吟的衣柜里,压根没几件衣服。
再怎么打扮也无济于事。
白粉笔不可能在黑板上画下五颜六色的画。
热情霎时冷却。
好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基础款,怎么搭都不会出错。
她选了件白色条纹针织开衫,内里是件棉质白色长袖,下面穿了条灰色直筒裙。整个人看上去,文艺素净。和她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老小区没有严格意义的正门,巷子弯弯绕绕,极窄的巷子,只能允许三轮车行驶。
所以书吟提早出门,打算去巷子口的便利店等沈以星。
……和商从洲。
她尽量忽视后者的存在。
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似踩在云雾里,有着极不真实的柔软感。
或许老天爷看不惯她小人得志的模样,在她快到路口时,天空飘荡起细碎雨珠。不消片刻,雨水与雷电席卷这座繁华城。
磅礴雨水轰然落下,书吟快步跑去便利店里,买了包纸巾,擦着衣服上的雨水。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沈以星打来语音电话:“我到了,不过外面下雨了,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把伞。”
书吟苦涩:“我已经出来了。”
沈以星啊了声:“那你带伞了吗?”
书吟:“没有。”
沈以星:“你现在在哪里?”
书吟:“我在附近的便利店。”
“便利店?”冷不防手机听筒里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嗓,在嘈杂雨声里滚了一遭,被浸渍得格外低冷,“是不是那家?”
雨刮器频繁刮动,沈以星顺着商从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淋漓雨雾,隔着便利店透明橱窗,沈以星惊讶地发现:“书吟,你是不是穿了件白色的衣服?我好像看到你了!”
书吟眼睫颤了颤,随即四处张望。
于是她找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双闪灯忽明忽暗。
书吟说:“我好像也看到你了,停在路对面那辆车,对吗?”
沈以星:“对对对,你没带伞吗?我来接你。”
书吟自问自己已经够麻烦她了,连忙道:“不用,你在车上待着,我跑过来就行,就五六米的路。”
说完,书吟匆匆挂断电话。
她手里还有擦过的纸,她衣服裙子都没有口袋,想把垃圾给扔了再过去。便利店的垃圾桶不知放哪儿了,她询问店员后,绕过两个货架,终于找到了垃圾桶。
然后转身往大门走去。
怕沈以星等太久,书吟几乎是跑着出便利店。
天已经彻底黑了,她急匆匆推开门,蓦地,门外站了个人。
来人撑着把伞,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里。
倏地,伞面往上抬,他的脸逐渐清晰,映在书吟的眼里。
凄风苦雨里,他隔绝了风雨,站在风口处,笑意缥缈松散地问她:“沈以星的朋友对吗?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她不方便下车,让我来接你上车。”
二人之间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话音落下,他往前走了一步,举伞的手往前撑。
宽大的伞,越过地面上的倒影,盖住书吟,替她挡避风雨。
商从洲,他的影子,还有她。
这就是伞里的全部。
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无限小,小到只有一把伞的空间。
他们离得那样近。
她看到他眼里的自己了。
那样清晰。
清晰的让她无法相信这是现实。
像是一场梦。
她恨不得一脚踏入梦里,不再醒来。
第11章 11
“在我敏感、自卑,易碎的十七岁,我意识到,我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可他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耀眼的光了。”
——《十六,十七》
“……麻烦你了。”
良久,书吟找回自己的嗓音,轻声道谢。
她低头,看见雨珠在地上溅起的水花。
噼里啪啦的,仿佛砸在她的心口,掀起层层波澜。
伞足够大,大的他们在伞下,却没有任何碰撞接触。
湿冷的空气里,书吟似乎闻到一股清冽冷香,像是夏日薄荷,又像是冬日雪松。可当下明明是春天。
几米的距离,路程短的呼吸间就掠过。
快到车旁时,商从洲先跨了一大步,替她打开后座车门。
他的体贴无微不至,对陌生人皆是如此。
就像那次,她找不到公交卡,他替她刷卡一般。
书吟说:“谢谢。”
商从洲:“没事,坐进去吧。”
轿车后座,沈以星等候多时,待书吟坐上座位,她如同蝴蝶般扑了过来。
“同桌,你有没有淋湿?”
“没。”书吟瞄了眼副驾驶坐着的商从洲,声音压得很轻,只她们二人听到的音量,“不是说我自己跑过来就行了吗?”
“可是雨真的好大,万一你淋雨感冒了怎么办?”沈以星才不在乎这个,她翘起二郎腿,示意书吟看,“我妈妈给我买的高跟鞋,是不是很好看?”
书吟明白过来,她是穿了高跟鞋,所以才叫商从洲来接她。
轿车平稳行驶,路灯灯光被淅沥雨夜晕染,变得昏蒙。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沈以星脚上的高跟鞋,闪着璀璨细碎的光。她皮肤白,人又瘦,脚踩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这一幕让书吟想起灰姑娘的水晶鞋。
可沈以星不是灰姑娘,她是众星捧月的公主。
“很好看。”书吟不吝夸赞。
“我妈妈也给你买了一双哦,不过鞋子放在家里,我想着等周一上学了再带给你。”沈以星眉眼弯成一道线,“等你主持的时候,就可以穿那双鞋了。”
书吟心下骇然:“不用不用。”
沈以星:“哎呀,买都买好了,你拒绝也没用!”
书吟偷瞄了眼前排的商从洲,注意到他竟然带了耳机。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在听别的。
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她们说话,但他都戴了耳机,估计是不想听她们说话的吧?
即便如此,书吟还是难以启齿到了极致。
说话时,脸上滚起热意:“……这双鞋很贵吧?”
“你为什么要用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沈以星不乐意了,“你还给我织了一条围巾,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织的围巾!”
有钱人爱讲真心,普通人爱谈金钱。
那一刻,书吟发觉自己俗到了极致。
可是贫穷早已深入骨髓,贫穷带来的蝴蝶效应是那样的强大。令她自卑,怯懦,敏感,多想。害怕朋友对自己太好,自己无法回以同等的好。害怕对方付出太多,自己付出太少,不平等的友情,迟早会支离破碎。
书吟自问给沈以星的太少,而沈以星也觉得自己给书吟的不够好。
想到这里。
书吟释怀一笑:“等下个冬天,我再给你织一条围巾。”
沈以星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我想要黑色的,耐脏!”
书吟:“好。”
后排其乐融融。
而前排,戴着耳机的商从洲,实则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这个耳机和他的手机并不适配,插都插不上。
那个女生,声音压得很轻,似乎不想让除沈以星以外的人听到她的话。所以商从洲戴上耳机,佯装自己在听歌。
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没关系,你聊你的,我听不到,放轻松点。
不知不觉间,抵达柏悦酒店大堂门外。
酒店侍应生过来替他们打开车门。
书吟注意到,有位胸口挂着经理铭牌的人走到商从洲面前,熟稔地同他说话:“华女士已经到了,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商从洲喉咙里含着笑:“嗯,我惹她生气了。”
话语里没有半点儿歉意。
到电梯间,商从洲和她俩说:“你们先去宴会厅,我去看看华女士。”
沈以星很是震惊:“华女士竟然来了?”
商从洲说:“你妈妈邀请,她能不来吗?”
沈以星:“那她一定很生气。”
商从洲无奈:“确实。”
他们的对话没头没尾,书吟听得一头雾水。
去吃饭的地方和住宿的地方需要搭乘不同的电梯。
等到书吟和沈以星上电梯后,书吟才问:“华女士是谁?”
沈以星缓缓和她科普:“华女士是商从洲的妈妈,啊——你应该知道她,华映容,电视台的主持人。我们都叫她华女士,就连商从洲也这么叫她。”
书吟记起她来。
央视镜头里的华映容,五官大气又典雅,美的恰如其分,永远一副优雅从容的仪态。仔细看能够发现,商从洲的眉眼和华映容的很像。
书吟很难想象华映容生气的模样,她也很难想象,商从洲是个会惹自己母亲生气的儿子。
书吟还想问,商从洲做什么事惹华映容生气了。
可她知道自己这么问人家的家事,有些僭越了。于是闭口没再谈。
电梯很快到六十三楼。
悦景厅有十几桌,放眼望去,都是中年人。
唯有一桌,坐着几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同龄人。有人见到沈以星,同她招手,沈以星招手回应后,拉着书吟到那桌落座。
同桌的几张面孔都很面熟,都是书吟上次在沈以星家见过的。
今晚的主人公是陈知让,作为陈知让的妹妹,沈以星自然也被拉着陪同哥哥和各位长辈问候。
离开前,沈以星问书吟:“你一个人ok吗?”
书吟:“可以的,我就坐这里吃东西,不会乱走的。”
沈以星:“ok,你要是有什么事,给我一个眼神,我立马飞回来。”
书吟莞尔。
等到沈以星走后没多久,书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妈妈的电话。
宴会厅太吵,书吟起身往外走,机缘巧合下,被她发现了酒店的楼梯通道。
她推门走了进去,往下走几阶台阶,停在休息平台处。
“喂,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王春玲的质问声:“我听你奶奶说,你大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书吟咬了咬唇,轻嗯了声,“今天是周日。”
周日出来玩一玩,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可王春玲反问她:“你们去哪儿玩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我们赚钱是为了供你上学,不是为了让你吃喝玩乐的。”
“我朋友她家里请客吃饭,我就是过来蹭饭的。”书吟尽量说得能够让王春玲接受些。
王春玲复又问她:“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书吟说:“我们班的同学。”
王春玲:“那她成绩应该也挺好的,你呀,就应该和成绩好的人玩,别和成绩差的人玩,知道没?和成绩差的人玩,你也会被带坏的。”
书吟说:“成绩差和人品又不挂钩。”
她向来性子温顺,反驳父母时,声音都不敢大声。所以王春玲并没听清她的话。
王春玲:“你在那儿嘀嘀咕咕些什么?”
书吟说:“……没什么。”
她们母女俩对话向来都很简单,不是问学习,就是问生活费够不够用。
王春玲碎碎念着:“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爸爸妈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你,你也要努力考个好大学,给爸妈在亲戚面前争口气。”
压力如大厦将倾,压得书吟直不起腰来。
正这时,楼道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书吟霎时有种误闯旁人境地的慌乱感,蹑手蹑脚地下了半层楼,站定后,耳边手机里仍旧是王春玲念叨个不停的教导声,冷不密闭空间里响起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商从洲——!”
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反复回荡,作响,书吟都吓了一跳。
吓得她连忙捂住手机听筒,害怕那端的王春玲听到。
潜意识里,她有种感觉,说话那人是商从洲的母亲,华映容。
果不其然,她听到商从洲说:“华女士,您的观众知道您私底下这么暴躁吗?”
语调轻松,闲适。
华映容说:“你不是答应我出国的吗?”
商从洲说:“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我再考虑一下。”
华映容说:“所以你再三考虑之后,觉得还是你爸爸说得对,留在国内参加高考,考外交学院进外交部?”
商从洲语气很淡地嗯了声。
全然没有方才的漫不经心。
气氛沉默,书吟以为这份沉默是硝烟升起的前奏。就像她妈骂她时,也会酝酿一番,继而破口大骂。
然而出乎意料的。
华映容浅浅地叹了口气,继而温声道:“进外交部太累了,你看你姑姑姑父,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爸对你期望高,你也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可是从洲,妈妈希望你能够活的轻松点儿。”
商从洲轻轻笑了声:“妈,我不是因为爸想让我考外交学院,所以才考外交学院的。”
“那是……”
“是我自己想考。”商从洲顿了顿,“妈,儿子有想做的事,您应该支持我。”
华映容有些别扭:“……我哪有不支持。”
商从洲:“您刚还和我生气。”
华映容:“谁让你在你爸和我之间,选择你爸的?”
商从洲调侃着:“您这话说得,像是你俩离婚,我跟他不跟您似的。”
闻言,华映容抬高声调:“喂!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才不会离婚!你要知道,我当初可是追他追了两年呢!”
商从洲懒洋洋的:“知道了,这事儿您说八百遍了。”
“怎么,不愿意听我俩的爱情故事?没有我追你爸,哪儿来的你。”
“嗯嗯嗯,谢谢您,有您无畏追爱的故事,才有了现如今的我。”商从洲笑着,“气消了吧华女士,咱们得出去吃饭了,今儿个算是陈知让的升学宴呢,您给点面子,别迟到。”
“你要是选择出国留学,今儿个还是你的升学宴呢。”华映容回呛他,语气里已经没有半分恼意。
他们谈笑的气氛,放松,闲适。
不像是母子,更像是朋友。
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给予对方支持和肯定。
一层楼之隔。
书吟耳边手机里传来王春玲的呵斥声。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书吟,我让你早点儿回家听到没?哪有高中生大晚上在外面到处乱晃的,把你的心都晃野了。学坏容易学好难,这个道理你要懂!”蛮横又强硬的语气。
书吟眼睫低垂,在眼睑处覆盖住一层阴影。
那片阴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包围住。
触不到一丝光。
楼上的人走了,门合上,有轻微的“砰——”声。
书吟乖巧地回:“我知道了,妈妈,我会早点回家的,回家后也会认真学习的。”
王春玲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楼道里是声控灯。
陷入无声环境后没多时,灯灭。
书吟彻底地停留在昏暗里,眼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泪意。
好像,离他越近,越会发现她和他之间的差距。
上菜前,沈以星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书吟给她倒了杯椰汁,沈以星接过,喝了大半杯,才说:“幸好我成绩这么烂,不会办升学宴,要不然还得再对这堆亲戚假笑,好痛苦好折磨。”
书吟弯了弯嘴角,想到什么,问她:“学长要去哪个学校留学?”
沈以星顿了下,眼神茫然:“不知道。”
书吟一愣:“你哥哥要去哪里留学你都不知道吗?”
沈以星坦率道:“我没问。”
“你都不关心他的吗?”
“关心啊。”
“……”
“妈妈为了庆祝他拿到offer,给他发了个大红包,我问他能不能把红包的钱分我一半。他说可以,然后我夸他,我说他真是绝世好哥哥。”
“……”
“关心他的钱也是一种关心。”
书吟无言以对。
书吟注意到,商从洲的妈妈进来后,被无数人围着问好,姿态谄媚又讨好。
华映容被簇拥到主桌坐下,商从洲则坐在了她们这一桌。
同桌的人说:“华女士又被迫应酬了。”
沈以星道:“谁让华女士和沈大美人是好闺蜜呢?换做别人请她出席升学宴,华女士才不会同意呢。从洲哥,你说对吧?”
商从洲嘴角挂着笑意,嗯了声。
周围的人和他都认识,偶尔谈笑间会提到他的名字,看他的态度。
书吟发现,虽然是同龄人,但他似乎是这群人里主心骨般的存在。
等到吃完饭,大家陆续回家。
沈以星被她妈妈叫去,和陈知让二人一块儿送客。
沈以星临走前,左右张望,最后还是抓住商从洲,语气甜美,讨好口吻:“从洲哥哥,你待会儿应该回壹号院对吧?那你能不能顺路帮我把我的好朋友书吟吟送回家啊?”
闻言,商从洲敛眸,语气温和,举手之劳的态度:“可以。”
沈以星:“她去洗手间了,等她回来,我让她来找你。”
商从洲说:“好。”
书吟并没去洗手间,她只是想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趁机溜走。
她私以为,沈以星肯定会送她回家。
沈以星对她太好了。
她不想老是麻烦沈以星。
果不其然,书吟站在酒店大堂,看着室外未停歇的雨,迟疑着要不要冒雨出去拦车的时候,手机嗡嗡作响。
是沈以星给她发来消息。
沈以星:【你上完厕所赶紧回来哦。】
沈以星:【我让商从洲送你回家,反正他和你顺路。】
沈以星:【我得和我爸妈一块儿回去,生气!】
沈以星:【等我学会开车了,我肯定车接车送你!】
夜雨仍在下,雨水好似穿透围墙,穿过她的身体,砸在了她的心上。
因为某个字眼。
远处车流涌动。
显示着“空闲”的出租车一辆又一辆地在她面前经过。
飞彻而去。
风好像停了,雨好像也停了,奔腾的车流也停了。
世界是静止的,唯有她在前行。
她原路返回酒店。
刚到电梯间,就有一座上行的电梯,书吟坐了上去。
时间在逐渐变大的电梯数字楼层显示屏里悄然流动,书吟恨不得把上面的数字立马拨动至六十三楼。
时间如往日般平稳流淌,而她只觉得太慢。
去见他的路途,好像很遥远。
可当真见到他的时候,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书吟回到了宴会厅。
商从洲仍坐在位置上,周围的人都散了。就他形单影只地坐在那里,可她没从他的背影里读到任何孤独寂寥。
他低头看手机,时不时抬眸瞥一眼四周,似乎在等人,没等到要等的人,于是又低下头去。
他在等的人是她。
意识到这一点,书吟紧张的呼吸都短了半寸。
她按捺住浮涌至胸腔的激动,步调平稳地走向商从洲。
十几米远的距离。
她脑海里想的是,待会儿要怎么和他说话。
“嗨,学长。”
“学长,你好。”
“商从洲,你好。”
“你好,我是书吟。”
边走边琢磨,还不等她想好,眼前忽地一暗。
视野里,多了个人,站在她面前。
书吟眼睫轻颤,抬眸,跌入一双幽然含笑的眸子里。
他弯着一双桃花眼,如春风下江南般的清逸。
商从洲说:“沈以星让我送你回家。”
所有设想的对话都不适用。
到头来,她只剩下轻轻的一声“好”,当做附和。
他们算不上是朋友,自然没什么话题,回家的路上,车厢内只有车载音乐响起。
过来的时候,商从洲是坐前排的,加上有沈以星一直在和书吟说话,书吟并没有所谓的紧张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
商从洲就坐在她边上。
轿厢空间很大,空气里有清新好闻的佛手柑香。
轿厢又是封闭的,书吟的呼吸都有些逼仄,小心翼翼地吐着细气,僵硬绷直着身子,尽量不发出一丝动作,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车窗外。
雨还在下。
到她家附近的巷子口时,雨势大的好像要吞噬这座繁华城。
商从洲瞄了眼前方的巷子。
巷子路面略窄,年久失修的灯,光亮微乎其微。巷子里没什么人走动。
他几乎没有犹豫,问:“我送你回去吧。”
书吟正纠结着要不要和他借把伞,哪成想,他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书吟的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你不是已经送我回家了吗?”
商从洲说:“下车,我再送你到家门口。”
书吟傻眼了。
前方的司机递来两把伞,商从洲接过来一把,递给书吟一把。
见书吟没动手,他眼梢挑起:“怎么了?”
书吟回过神:“没什么。”
她伸手,微光拂过,照亮她指尖颤抖的弧度,如同蝴蝶振翅,震荡着她内心的海。
他们一左一右地下车。
走过数千次的小巷,路灯长年累月踩着她孤单的身影。
今时今日,书吟看见自己脚下踩着的,是被雨淋碎的,商从洲的影子。
迎面吹来的风是冷的,裹挟着凉飕飕的冷雨。
书吟听见自己细小的声音,说:“其实你可以不用送我的。”
商从洲瞥过来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无波无澜的语调,说:“我答应过沈以星,要送你平安到家。”
“你送到巷子口已经很好了。”
“离你家不还是有一段距离吗?”
“……可是,太麻烦你了。”她轻咬了咬唇。
“雨夜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书吟知晓,他做到这般不过是教养使然,换做别的女生,他也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