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换做别的男人,绝对是把她送到巷子口便转身离去的。
他们不会设身处地地替书吟考虑,想着萧瑟的雨夜,阒寂无人的巷子,光线昏暗迷离,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他们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
即便有过这样的顾虑又如何呢?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把她送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把她送到家门口?
唯独商从洲这般的体贴入微。
雨声嘈杂,他们浸泡在同一片淅沥声中。
脚步声混着滴答声,辨不真切。
他腿长步子大,书吟步调并不快,竟能和他始终保持着并肩。
送到家门外。
书吟说:“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商从洲的语气如雨丝般淡冷:“举手之劳。”
继而,他转身离开。
书吟收了伞,拧开门后,又忍不住转身回望。
迷离昏黄的雨夜,雨水漫成帘幕,他撑伞走在雨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会离开,雨终将会停下,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但书吟知道。
她会反复地回想起这个雨天。
隔天竟真出了大太阳。
书吟心情很好。
身为同桌的沈以星心情却很不好。
上午大课间,沈以星出去了一趟。
半小时的大课间,直到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才踩着点回来。
沈以星怏怏地回到位置上。
她鲜少这种状态,书吟想问她,又畏惧班主任。于是等到下课,她才问: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你大课间干什么去了?怎么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我不是五一汇演有个合奏表演吗?那个弹钢琴的,他昨天打篮球把手给打骨折了。”沈以星翻了个白眼,“我都让他安分点了,结果他倒好,据说昨天为了那个暧昧了快一年都没追到手的女的,和文科实验班的男的在球场上比谁进球进的多。个没出息的,手打骨折就算了,球也没进几个。真丢人。”
沈以星气不打一处来:“我上哪儿找个会弹钢琴还和我有默契的人啊?”
沈以星这位朋友和她搭配演出过多次,二人的两位老师,正好是一对夫妻。他们时常一块儿上课,偶尔,老师还会让他俩合奏。
找个会弹钢琴的人不难,难的是找个和沈以星有默契的。
书吟替她发愁:“那怎么办?”
沈以星和她大眼瞪小眼:“我也不知道。”
受到这事影响,本就不热衷上课的沈以星,课时更开起了小差。
她拿着草稿本,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书吟记板书时,无意瞥了眼。
草稿本里,写的都是人名。
有的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书吟记起来,是沈以星的发小。
沈以星惊呼了声:“对啊——”
恰好英语老师叫人回答问题,题目太难,一时间,班里鸦雀无声。
沈以星突然嚎了一声,引得所有人注目过来。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是看着她走了快一节课的神的,见她突然叫了出来,老师故作不懂,老神在在地笑着:“沈以星同学好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让我们有请沈以星同学回答一下。”
沈以星眨眨眼,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她低头,向书吟求助。
书吟连忙在纸上写下答案。
写答案时,书吟心里也没什么底。
沈以星照着念了一遍。
得到英语老师赞赏的目光:“很好,这道题书吟同学回答对了。”
沈以星没想到私底下这些小动作被老师看的清清楚楚,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书吟愣了下,随即,脸热得不行。
“坐下吧,沈以星,以后开小差的时候安静点。”英语老师语气温柔地说。
沈以星厚脸皮地应:“好嘞。”
几乎是她坐下的一瞬间,下课铃就响了。
沈以星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喜悦,兴高采烈地和书吟分享:“我知道找谁和我合奏了!”
书吟问:“谁?”
沈以星没说,而是拿起笔,要在草稿纸上写名字的时候,发现纸面密密麻麻,没有一处空地。
她左右张望,最后发现书吟的课本还有处空地。
她大大咧咧地,浑然不管书吟要不要在这儿记笔记,流畅快速地写下了那个名字。
一笔一划。
一个字,又一个字。
映入书吟的眼里。
书吟愣住。
她从未在她的书本里,草稿纸里,写下过他的名字。
最大胆的时候,也只敢在考试时要回收的草稿纸里,写过SCZ这三个英文字母。
好像……心事被人发现,她喉间酸涩,脸颊滚烫。
眨眼的动作放得很慢,却又不敢和沈以星对视。
她有些遮不住这双眼里的喜欢,与被发觉秘密的无所适从。
“十六七岁的时候,最爱装。装漫不在意的一个对视,装云淡风轻的擦肩而过,装不为所动的对白。没有人知道,我会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你的背影,也没有人知道,光打在你脸上时,我有多心动。”
——《十六,十七》
沈以星是行动派。
中午吃完饭,她火速拉着书吟去高三楼。
难得午休放松时间,高三楼的廊道里,站着不少的学生。闲聊,晒太阳。
沈以星和书吟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当然,书吟知道,他们都在打量沈以星。
直到她们在高三一班门外停下,沈以星往里探头探脑。
冷不丁,二人的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
“沈以星?”
书吟下意识循声回望,距离约有两三米的地方,商从洲似是刚从洗手间出来,手里沾着潮湿的水珠。
他眼梢轻扬,嘴角衔着抹清淡的笑:“怎么跑这儿来了?”
书吟没动。
旁边的沈以星已然跑到商从洲面前。
“二哥。”
商从洲在家排老二,圈子里比他年纪小的,都跟着他那些弟弟妹妹们叫他一声二哥。
大部分时间,沈以星都是叫他“从洲哥”的,撒娇服软的时候,会叫一声“从洲哥哥”,而当她叫他“二哥”的时候,商从洲就意识到了。
这是有事求他帮忙了。
商从洲敛着眸:“什么事,直说。”
沈以星长驱直入:“五一汇演,我缺个钢琴搭子,你来呗。”
商从洲:“再过五十天我就要高考了,哪儿还有时间练琴?”
沈以星支支吾吾地:“也、也不需要你花很多时间的,你就把周日那两个小时打篮球的时间匀出来,陪我练会儿琴就行。”
她苦着脸哀求:“二哥,我要不是真找不到人也不会麻烦你一个高考生啊?我们班就这么一个节目,我要是找不到人,这个节目就黄了。”
“你什么时候班级荣誉感这么强了?”
“拜托,我一直都很有班级荣誉感的好不好?”沈以星仰着下巴,清高傲慢的姿态,莫名可爱,“虽然我成绩垫底,班里的人都不太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我们班里的同学,但我好歹是我们班的一份子!”
“……”
“……”
商从洲到底是好说话的主,要不然沈以星也不会提到他的时候,一脸信誓旦旦。
商从洲说:“周日来学校排练,就两个小时。”
“就这么说定了!”
沈以星低头,在口袋里掏什么,结果口袋里空空如也。
她复又往书吟的口袋里掏,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商从洲的手里:“谢礼。”
商从洲目睹她霸道蛮横的抢夺行为,视线略过沈以星,对书吟说:“学妹,谢了。”
书吟被动地接纳过这个道谢,“……不客气。”
回去的路上,沈以星事情得到解决,喜不自胜。
同样欣喜的还有书吟,她站在沈以星身边,好似被感染,嘴角挂着很浅的一抹笑。
距离汇演还有一个礼拜。
周六晚,书吟伏案做物理试卷,卷子做完,她伸了个懒腰。
手机震动两声,她打开。
沈以星发来消息:【我哥说加一下你的微信,聊一下主持的事。】
沈以星:【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你记得同意。】
书吟打了个“好”回复沈以星,正要退出聊天界面,手机屏幕画面陡然一转,是她妈妈给她打来的查岗电话。
新手机给书吟带来了便利,不懂的题可以上网查阅,不熟悉的英文单词再也不要翻阅厚厚的英文字典,手机输入便可轻巧得出答案。
然而新手机也让书吟深感疲倦。
妈妈三不五时地打电话过来,话题总是如出一辙的,不是查岗,就是苦口婆心地让她好好学习。
书吟脊背往后倒,头微仰,盯着天花板放空约有五秒。
她才接起电话,语气平平:“妈,我刚在做作业。”
一通电话打得书吟筋疲力尽,或许距离太远,母爱透过一只小小的手机,无法完美传达,所以让她倍感沉重,压力颇深。
电话打完,她起身洗澡。
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还是不记得。
等到洗完澡,她才记起来,要通过陈知让的好友申请。
她拿起手机,看到通讯录那里多了个红色的“1”,于是连忙打开,点击通过。
陈知让的微信名很简单。
是他的名字拼音首字母。
czr。
头像是片白茫茫的雪,雪山岿然屹立。
如同他本人,清冷,疏离,难接近。
好友申请通过后,书吟发了个“你好”。
没过几秒,陈知让回了:【拉个群,你看群里的通知。】
非常客套的,冰冷冷的回答。
书吟说:【好。】
很快,书吟被拉进群里。
群里一共四个人,书吟逐一点过头像,发现是两男两女。
另一个女生必然是翁青鸾,至于那个男的,书吟不认得。
陈知让发了通知:【周日下午三点,来学校艺术楼二楼的203画室排练,你们有时间吗?】
三人均有时间。
排练时间就此定下。
退出群聊后,书吟思忖片刻,点开沈以星的头像。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她承认,她是动了私心的。可她找的理由冠冕堂皇,足够蒙混过关。
Re:【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学校和商从洲练琴?】
一闪一闪亮晶晶:【是呀,怎么啦?】
Re:【我们明天也要回学校主持排练。】
一闪一闪亮晶晶:【真的吗?你们几点!】
Re:【下午三点。】
一闪一闪亮晶晶:【啊,三点我们都结束了,我还能过来看你们排练呢。】
沈以星随后发了个期待的表情包。
书吟眼里的火苗霎时熄灭。
胸肺好像都被堵住,窗外夜幕深重,无垠夜空只挂着几颗星星。
夜星如同启明灯,照亮她的理智回笼。
分明是与她距离那么遥远的人,分明是没有也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妄想。
她不该贪心的。
书吟有自己的学习计划。
周日中午午休半小时,十二点半醒,醒来后做一套理综卷。
现如今计划被打破,她不得不把理综卷放到今晚做。
理综卷题目复杂繁冗,涉及到三门学科的知识点,批改完后得将每个错题都弄清。她几乎熬了个通宵,睡下时将近凌晨四点。
却还是得在八点的闹钟响时起来。
班里许多同学都会去辅导班,上一节课四位数的名师辅导。
书吟深知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她没有优渥的家境,她谁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努力。
努力有用吗?
努力当然有用。
这次期中考试,她排名又上升了,年级十三名。
还差三名。
再上升三名,她的照片就能出现在红榜里了。
或许商从洲偶尔路过,会不经意地看到她,然后幡然发现,她是沈以星的朋友。
然后,记住她的名字。
她叫书吟。
她不叫沈以星的朋友。
中午午休时间被她省略,用来做一套数学试卷。
做完,对完答案,重新理顺解题思路后,她看了眼时间,两点零七分。
她怕迟到,万一公交车来得晚,或是堵车,让他们三个人等,她会过意不去。于是提早出发。
好在一路顺畅,她提早了十五分钟到学校。
给学校门卫大叔看了眼她的学生证后,书吟进了学校。
进校后,她看了眼群消息,发现他们三人都在路上,估摸着能准点抵达。
学校进去是偌大的圆形花坛,附中的绿化向来做得很好。
树木郁郁葱葱,经过一整个春日的照拂,生机勃勃。
绕过花坛,右手边是通往艺术楼的路。
室外篮球场就在艺术楼边上。
隔着很远,能听见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
书吟不太关心与她无关的人事,只远远地瞥了眼篮球场。里面有几个男生穿着短袖在打篮球,至于男生是谁,她没细看。
经过篮球场时,突然听到球砰的一声,她下意识抬头,就见棕色的篮球往她这边滚来。
球场里,男生在喊:“同学,麻烦捡一下球。”
书吟弯腰,捡起球后,茫然地望向那堆男生。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具备的这项技能,能在一堆站着的人中,目光一眼锁定在坐在篮球场休息椅上的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商从洲。
商从洲穿着学校的夏季校服,手肘撑膝,一只手拿着手机,只模糊露出半张脸。
可书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篮球场,有男生问:“同学,能帮忙扔一下过来吗?”
另外的男生反呛她:“人一女生,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啊?你过去,把球拿过来。”
“我懒得动!”
“我也懒得动,你把球投那么远的,你自个儿捡去。”
几番争执中,一旁坐着的商从洲收起手机,他扬起头。
初夏阳光正盛,他嘴角挂起抹漫不经心的笑,仔细看能看出来,他当下的姿态,有点儿痞,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行了,你们都懒得动,我去拿,行吧?”说完,商从洲站起来,往球场外走去。
走了几步后。
他意外认出面前的女生:“是你。”
有风吹过,吹起书吟的喉咙里的疾风骤雨,但她面上挂着淡笑:“那个……你的球,还给你。”
她把球递给他。
商从洲接过。
水泥地面,光影浮动,有两个影子,朝对方伸手,因为一个球,两个影子有了交集。
“后来我总会想,为什么明明知道你离我那么遥远,我却还要喜欢你?或许是因为,那些年喜欢你的日子里,我在慢慢变好。我那灰溜溜的青春期,是因为你才开始发光的。”
——《十七,二十七》
打过无数次腹稿。
是叫他学长,还是叫他商从洲。
到头来。
还是归为一声尴尬又局促的。
——“那个”。
连叫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书吟垂头丧气地走向艺术楼。
路上有矿泉水瓶,遭受无妄之灾,被她一脚踹开。
矿泉水瓶滚了一段距离,书吟长叹一声,自怨自艾地走过去,捡起空瓶,左右张望,寻找垃圾桶。
一抬眼,些微愣住。
周日放假的校园里并没什么人,陈知让孑然嶙峋地站在不远处。
显然将她方才的举动,尽收于眼底。
书吟尴尬窒息,解释着:“这个瓶子不是我扔的。”
陈知让眼里似铺了层霜雪,语气冷淡至极:“嗯,知道。”
书吟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
他们目的地一致,于是一同往艺术楼走去。
期间没有任何对话,过于安静的气氛,显得凝肃。
不知道为什么,和陈知让在一起,比和商从洲在一起,更让书吟紧张。
或许是他周身的气场太冷,似终年冰封的雪山。
而商从洲是泊着万顷温柔的不冻港。
为了缓解气氛,书吟主动找话题:“学长,沈以星三点就排练结束,她说排练完后过来看我们主持排练,她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陈知让:“她去买奶茶了。”
顿了几秒,他轻扫过她一眼:“她应该给你发微信了,你可以看看微信。”
书吟被提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里躺了几条消息。
由于她设置成静音,没有听到。
是沈以星发来的消息,她说自己去买奶茶了,问书吟要喝什么。
见书吟没回,沈以星又说,算了,我随便选吧,你有什么喝什么。
书吟回她:【我刚看到消息,你买好奶茶了吗?】
她忙着看手机,没注意到,陈知让垂眸睨她时,眉间掀起的褶皱。
沈以星:【买好了。】
书吟想让她别买的,见她买好了,也没办法。
她不像别人,嚷嚷着减肥,便有一套完整的减肥计划。书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减肥和学业,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减肥靠的是七分吃,三分练,练的部分,她做不到。所以只能靠吃。
可她又不能少吃,毕竟学习太累人。但她尽量吃的清淡,不油腻。早餐抛弃了最爱的包子和油条,中午吃食堂的饭菜,好在食堂的大锅菜,油水少得可怜,不那么长胖。至于晚餐,她没什么讲究,奶奶烧了什么,她就吃什么。
戒掉零食小吃饮料。
这样下来,一个月瘦了两三斤。
听着少,可是书吟最不缺毅力了。她身子里好像有股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学习是慢慢进步的,减肥也是。
每个月瘦两三斤,去年十二月到现在的四月,已经过去五个月,她瘦了十三斤。
由原先的126斤,变成了113斤。
她168高的个子,这个体重算得上是正正好的了。甚至于,因为她是梨形身材,天气一热,外套脱去,能看清她薄瘦的身板和纤细窈窕的腰线。
她每天看自己,没什么所谓瘦了的感觉。
就连沈以星也没觉得她瘦了。
直到沈以星买完奶茶过来,她站在203画室外。
画室里站着两男两女,沈以星看着书吟的背影,竟滋生出些许陌生的情愫来。
书吟上半身是短袖和马甲的组合,下半身是条铅灰色的长裙。
背面看去,清丽文艺,整个人高挑又瘦。
沈以星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书吟。
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变瘦了许多。
充楞间,画室里的人发现了沈以星。
还是翁青鸾先发现的:“陈知让,你妹妹来找你了。”
翁青鸾和陈知让来往频繁,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兄妹关系。
沈以星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招手:“嗨,我给你们送杯奶茶就走,不打扰你们排练。”
她给他们分发奶茶,最后一杯也是她特意给书吟选的,留在最后,拿给书吟。她声音很轻,没让别人听到:“放心,是无糖的,喝了不会胖的。”
书吟弯唇。
翁青鸾见她俩私语,忍不住打趣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沈以星轻描淡写地接过话茬:“我在问她排练的怎么样呢,青鸾学姐,我听说是你选我家书吟来主持的,你真的,不紧人长得漂亮,眼光也好。”
翁青鸾淡声:“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上商从洲呢。”
话题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
书吟的吸管戳着塑料封层,没戳破,吸管歪了。
书吟略带歉意地朝众人笑了下。
她低头,手像是失去力气,把弯了的吸管拨直。
不知道为什么,吸管就是插不上去,书吟烦的想要把奶茶给扔了。冷不丁,视野里出现一只手。
书吟看向来人。
陈知让说:“我帮你弄。”
书吟递给他。
陈知让快速地将吸管戳进奶茶杯里。
他把奶茶递还给书吟,之后,和翁青鸾说:“既然被拒绝了,就没必要再三提到他。你总不能还留恋着他,还想着追他吧?”
翁青鸾耸耸肩:“不追啦,等我去了斯坦福,多的是帅哥留学生和我谈恋爱。”
她朝陈知让笑:“到时候你记得给我介绍帅哥朋友。”
换来陈知让没什么情绪的一声笑:“我去斯坦福是去读书的,不是去给你找对象的。”
翁青鸾吐槽他:“没情趣,无聊。”
沈以星赞同:“我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书吟意识到,原来陈知让去的是斯坦福。
斯坦福……是大学,还是一座城市?
她不知道。
排练结束后,她用手机搜了下斯坦福。
斯坦福原来是斯坦福大学,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
遥远又全然陌生的地方。
随即,又想到什么,她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外交学院。
身为南城人,书吟有听过外交学院的名号,但也只是听说,她没听说有谁考进这所学校。附中出过不少高考状元,大部分都去了全国top院校。
别的她都没留意,只注意到,外交学院是外交部唯一直属高校。
听商从洲和他妈妈的对话,商从洲不出意外,是要往外交官的方向走的。
外交官。
听上去比美国还遥远。
是不是等到商从洲毕业后,书吟想见他,只能从电视新闻里见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书吟突然慌乱起来。
分别似乎很远。
又似乎近在眼前。
她甚至都没和他有过一段顺畅自然的对话。
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的名字。
许是昨晚熬夜做题,外加今天奔波,书吟今晚睡的格外早。
十点多,她就难捱困意,上床睡觉。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给人写毕业同学录。
梦是毫无逻辑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给商从洲写上了同学录。也没意识到,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会写同学录呢?
橙黄色的光亮笼上一层暖色调滤镜。
书吟落笔时犹豫再三,最终也只写了一句话。
——祝你前程似锦。
写完后,她把同学录合上,递交给商从洲。
商从洲接了过来,而后,目光定在她身上。
他整个人的气场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不笑时给人难接近的疏离感,笑时少年的朗润感比春风还喧嚣。
“谢谢你,书吟。”他声线清冷,一字一字地说。
梦境到此为止。
醒来后,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心像是被挖了一个大口子。
空荡,寂寥,怅然若失。
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青睐。
想要他叫她的名字。
想要他记住她,哪怕只一瞬,一分,一秒。
仅此而已。
她的贪心,真的很,适可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手,擦去满脸的泪。
擦干泪,又是新的一天。
她得整理好情绪,去上学了。
五一汇演定在五一放假前一天。
当天下午,全校放假。
高一高二观看演出,高三生则趁这一天,提早拍毕业照。毕竟距离高考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天都是黄金时间,不能浪费。
那天是礼拜四。
吃过午饭,书吟带好主持稿,去了礼堂后台的广播室。
沈以星和她一同过去,她带了礼服给书吟,不过没有带她那双亮晶晶的同款鞋。庆幸于书吟是梨型身材,上半身瘦,下半身胖,所以能和沈以星穿同样大小的礼服。
书吟坐在位置上,让沈以星给自己化妆。
书吟说:“怎么我主持,你给我找衣服,给我找鞋,还给我化妆?”
和沈以星当朋友这段时间,她好像总是在和沈以星说谢谢。
“谢谢你哦,星星。”
“谢什么?你也帮了我很多啊,我不会的题目,都是你教我做的。想我以前最喜欢抄别人的作业了,自打认识你之后,都能自己做作业了。”
“是你自己有想学习的心思。”
旁人的教导都是其次,学习还是得看自己上不上心。
沈以星往书吟脸上擦粉底,忍不住感慨:四咡贰二呜九易四七“你皮肤好好哦,好白,还没什么毛孔,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
书吟想了想:“宝宝霜。”
沈以星咬牙切齿:“好烦你这种天生的好皮肤。”
明明是烦的,可她说出来,总有股子羡慕意味。
书吟笑:“我也羡慕你长得这么漂亮。”
沈以星哇了声:“我还羡慕你成绩好呢。”
她停下拍粉底液的动作,凑近身瞧书吟的脸,“你的眼睫毛也好长,像是种的。”
书吟的双眼皮褶皱很浅,偶尔熬夜水肿,一觉醒来,双眼皮直接肿成单眼皮。睁眼时能发现她眼睫毛漆黑,并未觉得长,闭眼时才有所觉。
“你这张小脸蛋,不是我说,假以时日,肯定美色误人。”
“有吗?”书吟狐疑,“你少带闺蜜滤镜看我。”
沈以星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
化好妆后,二人坐在广播室里聊天。
没一会儿,书吟去洗手间。
离汇演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她还没换上礼服,身上仍是校服。
她从洗手间出来,瞧见有学生正在搬钢琴,沈以星在边上叮嘱着“小心点”,她身边跟着个男生,提着沈以星的大提琴。
背影是商从洲,他竟穿了套中山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阔身板,在光线昏昧的礼堂后台,地面铺着红色地毯,厚大的暗红色绒制布帘,给人一种误入民国的错觉。
他像是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翩翩公子哥。
书吟想着商从洲和沈以星要演奏的曲目,和民国没什么关系啊,他怎么突然穿起了中山装?
还未等她想出个结果来,就看到商从洲复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