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初恋了—— by慕吱
慕吱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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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且分明。
可她不知道的事,她说这席话?的时候,眼里的光,荡然无存。
眼神很空洞,像是奔赴绝望之境。
聪明如商从洲,又怎会不明白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书吟,”商从洲眼梢轻抬,宛若长?辈看不懂事的小孩,幽然地叹了口气,“我们两个结婚,是我要娶你当我的妻子,而?不是我要娶你当我父母的儿媳妇。你为什么顾虑他们对你的态度?当他们的儿媳妇,比当我的妻子要重要吗?”
书吟被问住。
运转的大脑浑浑噩噩,陷入混沌中。
她鲜少有如此迷茫的时刻,眉头紧紧皱着,不发一言。
商从洲走到她面?前,略弯下腰,视线紧锁着她的眼。
他无奈漾了丝笑:“结婚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其他的所有,你心里担忧的、害怕的、不安的,书吟,我们今后?都会一起面?对。未来是未知的,好或者不好,又如何?没有人的人生是一路顺遂到底的。”
顿了顿,他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很多年前,他就想这么做了,而?今,总算捏到了。
“你对我负责的同时,我也会对你负责。”商从洲说,“结婚意味着,我们要成为命运共同体。”
“书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嗓音低沉,还带着大病初愈的哑。扬着一双桃花眼,眼里没有任何笑意,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全是书吟,也只有书吟。
被他这样?认真看着,给书吟一种?错觉,他们似乎在百年前热烈地爱过。
书吟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她压着内心的骚动,轻声?说:“那就结婚吧,商从洲。”
话?音落下,她眼睫往下低垂着。
自然也没注意到,商从洲听到她的回答后?,紧绷的脸部线条,逐渐松散。他的唇齿间,也呼出?紧张的气流。
领证的时候闹了个大乌龙。
他们坐在工作人员对面?。
工作人员愣了下:“要离婚吗?”
商从洲强调:“我们是来结婚的。”
工作人员略尴尬:“这个是离婚窗口,隔壁窗口才是办理?结婚的。”
“……”
“……”
二人尴尬地挪位置,去了隔壁。
对面?的工作人员显然听到方?才的对话?,笑着安慰他俩:“标牌坏了,一直没补。经常有人会弄错,没关系的。”
“麻烦出?示下证件,双方?户口本?和身份证,还有结婚照。”
二人愣了下。
商从洲:“没拍婚纱照。”
书吟解释:“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工作人员笑:“理?解,没关系的,我们这里能够拍照,就是拍照技术没有外面?照相馆的好。不过你俩俊男靓女,怎么拍都好看。”
书吟瞄了眼商从洲。
他怎么拍都会好看的。
她突然很后?悔,应该化?个妆再过来领证的。
工作人员问道:“有做过婚检吗?”
商从洲:“还需要婚检报告吗?婚检报告多久能出??今天来得及吗?”
一句接着一句,往日从容不迫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急切的时候。
书吟忍不住笑。
工作人员也笑了:“不需要,但是最好做一下,这样?彼此心里都放心。”
“不需要的话?,我们等领完证再去做,正?好我今年还没体检。”书吟口吻轻松,“不过我俩身体都很好,没什么毛病。”
闻言,商从洲的面?色,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忽地,他手背传来柔软的温热触感。
他低头,看见?她拉着自己的手,黯然的眼,如冰封的湖,而?她是朝他奔涌而?来的风,带着热,消雪融水。
终年寂静的深潭,也掀起了波澜。
工作人员受理?好他们的结婚登记声?明书后?,提醒他们拍照片。
见?到他俩,摄影师打趣:“我已经很少给小夫妻拍照了,还是这么养眼的小夫妻。大家都会提前在那种?网红写真照相馆拍照,你俩怎么没去?”
商从洲悠哉游哉的语调:“临时起意想来结个婚。”
书吟配合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摄影师拿着相机的手都抖了下,被他俩的直白给吓到:“你俩……闪婚啊?”
书吟瞥向商从洲:“算吧?”
商从洲拧眉思?索:“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应该不算闪婚。”
书吟觉得他言之有理?,改口:“是,不算闪婚。”
语气对话?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好像很亲昵,又好像很生疏。
摄影师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日久生情啊?”
书吟纠正?:“是久别重逢。”
心里响起另一道声?音,再度纠正?。
是一见?钟情。
商从洲喉间溢出?短促的一声?笑,“是,久别重逢。”
摄影师笑了下,然后?示意他俩在椅子上坐好。
他在镜头后?面?,提醒着:“小夫妻靠得近一点,别离那么远,你俩是来拍婚纱照的,要并?肩步入婚姻殿堂的,大好的日子,笑得开心点儿。”
书吟往商从洲那边靠了靠。
摄影师还在说:“离近一点——”
书吟低着头,审视着二人的距离。
下一秒。
商从洲靠了过来,猝不及防,双肩轻微地碰了碰。
紧贴着,他没挪开。和他贴着的那半边身子,似乎都僵住了,书吟动弹不得。
耳边,摄影师的声?音仿佛远去。
书吟只听到商从洲说:“书吟。”
“别看我。”
“看镜头。”
她转过头。
约莫十秒的时间。
“咔擦”几声?。
摄影师弓着的脊背,立直,他取下摄影机,显然,很是满意成片:“拍的真好看,看来我的摄影技术见?长?啊。”
有路过的工作人员奚落他:“分明是人家新婚夫妻长?得好看,和你的拍照技术没什么关系。”
摄影师当听不见?:“就是我的技术好。”
照片很快打印好。
他们领着照片和材料,去婚姻登记员那里填写《结婚登记审查处理?表》和结婚证书。最后?,当着工作人员的面?,签字,按手印。
经历一系列繁琐的事后?,他们双双领取了结婚证。
“那个……”
“我们……”
他们同时开口,静了两秒,对视着,都笑了出?来。
商从洲:“你先说。”
书吟说:“我还有工作,得先回家了,你待会还有事吗?”
商从洲:“是有点事。”
书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问他:“你也要工作吗?”
“我今天要领证,所以请假了,不工作。”他目光投在她身上,目光像是此刻日光般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令书吟压力倍增。
他说:“书吟,我们是夫妻,我想,我们应该住在一起,你觉得呢?”
书吟晃了会儿神,印象里,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时候呢?
哦,她记起来了。
在梦里,
——他说,“我们都结婚了,夫妻得睡一间房,你觉得呢?”
再想起梦里的剧情走向,书吟脊背发凉,浑身却?是发烫的。
她眨了眨眼,奇怪的冷静:“但我最近工作很忙,资料特别多,特别杂,在书房里快堆成小山了。可能得等我工作结束,才能搬家。”
说完,她揣着小心翼翼,观察着商从洲的神情。
他眉骨轻抬,不甚在意地笑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既然如此——”
他刻意停顿了下。
书吟默默在脑海里替他的话?补充完整——“搬家的事,以后?再说。”
然而?,耳边听到的,却?是:“你回去忙工作,我也回去,收拾下东西,今晚搬到你那儿去住。”
书吟:“?”
书吟:“……”

书吟总算发现, 和商从洲周旋,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他看似温和,实则却有种轻易将局势往他那边倒的能力。
就如此刻, 他若无?其事的姿态,如同探讨着数学题目,步骤清晰,有一有二才能有三的解题思维。由搬去她?家同居,再用顺理成章的语气,说:“你那里应该有多余的房间?,我们暂时先不睡一间?房,不知道你的想法是……”
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 习惯取重避轻。
听到商从洲这?番话, 书吟立马忽视了方才的同居,而在思考纠结, 是否睡在一张床上。
“我那里还有一间?房,虽然是客房,但都是沈以?星在睡。”书吟斜睨他一眼, 很快收回视线, 声?线是不可遏制的发颤,透着她?的紧张情绪, “待会儿我收拾一下。”
“好。”商从洲嘴角勾起的弧度, 是目的达成的愉悦。
人际交往里,他从未落过下风。
二人分开后,书吟回到家里,收拾客房。
她?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 一百二十平,不算小。然而对比起商从洲家, 未免显得捉襟见肘了。不论是地段,户型,房子大小,装修设计,他家都拉她?家一大截。
不都说由奢入俭难吗?他怎么?甘愿和她?蜗居在这?么?小的一套房子里?
书吟大脑乱糟糟的,手机消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吵得她?更心?烦。
她?拆了套新床单送进洗衣机里,才得空看手机。
看清发信人是谁时,她?脸色淡了下来。
熊子珊:【我刚醒。】
熊子珊:【昨晚我是幻听了还是什么??】
熊子珊:【你说他是你未婚夫?】
熊子珊:【什么?时候的事?】
熊子珊:【什么?叫未婚夫啊?你俩订婚了吗?】
熊子珊:【到底什么?个情况,书吟,你能和我说清楚吗?妈的,我现在脑子一团乱。】
书吟倒了杯水,白?皙的手握着水杯,温水,没?有一丝热意。
触碰着微凉杯壁的指尖,打出来的字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书吟:【没?有订婚,但他确实是我的未婚夫。】
她?没?有透露太多,只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而熊子珊回了个“震惊”的表情包和一句“恭喜”后,也沉寂了。
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脆弱,还是她?把商从洲看得太重?以?至于她?容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
临近中?午,光线丰沛饱满,空气里,浮尘躁动地翻涌。
书吟的心?不太平静,她?再度拿出手机,给商从洲发了条消息:【我们结婚的事,能暂时先保密吗?】
商从洲回得很快:【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他不问为什么?,她?想要如何,便如何。
前所未有的,书吟在他这?里,拥有着自如的松弛感。好像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他都会全力支持着她?。
等到洗衣机运转声?停歇,书吟把床单取出来,抚平上面的褶皱,像是在抚平自己心?里的褶皱。
下午三点?多。
商从洲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书吟家。
门?打开,书吟咬了咬唇:“要不,你输入一下指纹?”
省的每次都要她?开门?。
商从洲欣然点?头:“好。”
她?指着24寸的行李箱,问他:“你只有这?么?一点?儿东西吗?”
商从洲不甚在意:“反正离得近,缺什么?,都能过去拿。”
书吟低低地哦了声?。
输好指纹,二人进屋。
书吟带他去客卧,客卧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再无?其他。洗手间?在外面,半开放式的洗手间?,简单的干湿分离构造。
床单是新换的,灰色的四件套,书吟解释着:“这?个床单是沈以?星的合作方送的。”不是她?为了他的到来而特?意买的。
商从洲突然笑了下:“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沈以?星家,怎么?都是她?的东西?”
之前的家居服也是。
书吟也笑:“我家有个杂物间?是放她?的东西,她?家的书房,都放着我的书。”
她?们的家是彼此的家。
“如果她?问起来呢?”商从洲冷不防问,斜睨向她?,“你要怎么?解释我们的事?”
“问起来,就坦白?。不问,就不说。”书吟温声?道,停顿几秒,扬眸看他,“你的想法呢?”
她?并非强权之人,如果商从洲有不同意见,她?也会听取,采纳。
商从洲耸了耸肩:“和你一样?。”
书吟淡笑着:“好。”
简单收拾好东西,二人去附近的超市。
商从洲推着车,书吟在他边上,偶尔拿起样?东西,问商从洲的意见。
“晚餐吃什么??”
“你除了糖醋排骨,还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书吟心?微动,“你的记性一直都这?么?好吗?”她?只说过一遍而已。
他们站得很近,商从洲呼吸着,气息扑在她?脸上,目光也一并停留在她?脸上,眼神?柔和又深刻,印在她?眼里。
“也分人。”他轻飘飘地,落下三个字来。
而后,放下推车,走去生鲜区,玻璃池里水四溅,鱼虾跳跃。
他没?让书吟过去,只自己站在那里,和工作人员交涉。
他穿着上万的高定成服,身边都是中?年人士,上了年纪的大妈居多。他屹立其中?,显得格格不入。手里拿着超市的透明塑料袋,很违和的画面。书吟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一面,在她?眼里,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事实上,这?是商从洲第一次来超市。他的生活用品,都有专人采购,就连吃海鲜,也是当日空运。
不论是他亲眼见到,还是从书吟那里听说,她?出身于尤其普通的家庭。
而未听到的,是他自己察觉到的,是,她?的家庭令她?在人际关系里,倍感自卑。
人的性格是后天形成的,商从洲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的是,他需要维护她?的敏感,锐化她?在自己面前的自卑。
他没?有强硬把她?带进自己家里,其实是有着私心?的。
在她?家,在她?所熟悉的环境里,她?会生活的更舒适。长此以?往,或许,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和他聊她?的过去。聊她?千辛万苦才能走到现在的过去。
他想把她?带到自己的世界里,但他知道,前提得是她?愿意。
等到她?有足够多的自信,等到她?面对他的时候时候不再有自卑感时,他就可以?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用骄傲的语气,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介绍她?。
——“她?是书吟,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买完海鲜,商从洲回来。
商从洲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书吟对于吃食真没?太多讲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别光顾着我。”
商从洲:“我还好。”
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东西了,书吟说:“要不先就这?样?吧。”
商从洲:“好。”
收银台边上有几个小货柜。
商从洲负责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到柜台,结账。书吟无?所事事,视线往外扫,不经意落在货柜上。她?有一百多度的轻微近视,看不太清楚货柜上物品究竟是什么?。只看见是方形的包装盒,像是口香糖。
她?略微靠近,俯身往下望。
待看清后包装盒上的字后,她?蓦地一怔,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身侧,商从洲结完账了,见她?俯身研究着什么?,他冷眼扫过去,得益于他那可以?当飞行员的超高视力,瞬间?看清令她?耳根发红的东西。
“书吟。”他突然向她?走近了一步。
书吟风声?鹤唳般,绷直着背,收紧了呼吸。
不待她?开口,排在他们身后的小女孩,看着五六岁的样?子,扬着张天真无?邪的脸,声?音脆亮:“哥哥,你女朋友一直盯着这?个看,你要不要给她?买了呀?”
书吟想反驳,竟又无?言以?对。
商从洲似笑非笑地看了书吟一眼,她?小声?:“我近视,看不清,所以?才凑那么?近的……”
商从洲:“嗯,我知道。”
他那表情一看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书吟眉梢都扬起来了,难得有股较真劲儿,转头,和小女孩儿说:“姐姐家里有,姐姐不要。”
小女孩歪了歪头:“真的吗?”
书吟语气加重:“真的。”
小女孩:“好吧。”
她?连字都不识,童稚地问书吟,“姐姐,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是好吃的吗?”
书吟:“……”
就连商从洲都被?问倒了。
幸好小女孩的妈妈及时捂住她?的嘴,赔笑着:“不好意思,她?现在处于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年纪。”
小女孩嘴被?捂住,呜呜呜地挣扎着,小脸写满了委屈。
她?妈妈俯下身,指着包装上的“冈本?超薄”,指鹿为马地读:“请勿食用。”
小女孩恍然大悟:“原来不能吃呀!”
“……”
“……”
书吟偏过头,不忍直视。
而商从洲嗓音里低荡出笑来,笑得一脸风流姿容。
书吟抿了抿唇,心?里有不知名的灼烧感。
原来曾经心?动过的人,再见面还是会为他心?动无?数次。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仅是一个瞬间?就足够掀起她?心?里碧波万顷。
这?段插曲,让回家的路,变得异常平静。
下车后,商从洲左右两只手提着购物袋进了电梯,书吟双手空空。她?想拎,想替他分担,却被?他制止。
到家,书吟想帮他忙,仍被?他拒绝:“我下厨,你去玩手机,或是看电视,都可以?。”
书吟迟疑:“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商从洲:“不需要。”
书吟深知自己说不过他,遂作罢,“那我回屋工作了,你有事就喊我。”
商从洲淡笑着:“好。”
商从洲在厨房里找着炖锅,没?找着,于是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她?的允许后,他推开门?。
书桌上,材料纸和书本?堆成小山。
书吟戴着眼镜,从山堆里探出一双细长的眼:“怎么?了?”
“家里有珐琅锅吗?”他问。
书吟用笔头戳了戳头上的丸子头,“杂物间?好像有,厨房有个门?,门?打开就是杂物间?。那地儿是开发商送的地儿,里面有点?乱,可能不太好找。我帮你去找。”说着,她?摘下鼻梁处的眼镜。
“不用。”商从洲神?色慵懒,温和的眉眼却又透着股压迫感,让人无?条件顺从他,“这?种小事,我自己做就行。”
书吟:“……哦。”
商从洲弯了弯唇,离开前,把门?关上。
他折身去往杂物间?。
门?打开,空气里飘荡着柑橘和琥珀交织的香味。那是万豪酒店常用的香氛。
杂物间?三面墙都是货柜,堆积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连香氛都有数十瓶,避免味道混合,只开了一瓶散味。
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很乱。
商从洲翻找着箱子,终于在犄角嘎达的地方找到珐琅锅,把它拿出来的时候,不经意把下面纸箱盖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并不算陌生的东西。
他喉咙里溢出几分低笑来,书吟还真没?说错,她?家里确实有,而且,还是一箱。
他并没?有太多想入非非的念头,大概能知道,这?估摸着,也是沈以?星的合作方送的东西。
一大箱。
商从洲垂下的眼,逐渐幽暗,目光里情绪暗涌。
怎么?办?
浪费可耻,他想物尽其用。

杂物间里, 商从洲神情?渐阴暗,深思熟虑着今后的每一步。
而书房里,书吟被顶灯照的脸, 是柔和又澄澈的白。
她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
“My brain agrees with every word you say, but my heart simply won’t.”
翻译过来,你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理性上,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感性上, 我不认同。亦或者, 换一种翻译,理智接受了这件事, 但情?感无法接受。
如同当下。
理智上接受了她和商从洲结婚的事实。
情?感上仍旧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真的,而非幻梦。
她面前是?各式各样的翻译材料,默默推开, 红色的结婚证藏在其中?。
有证件作?证, 她不断说服自己,都是?真的。
某个刹那她心里有个念头隐隐作?祟——
也许那张彩票是?从她的口袋里掉出来的呢?也许, 该中?大奖的人, 冥冥中?就注定了是?她呢?
晚餐,三荤两?素,两?菜一汤。
色香味俱全。
书吟诧异:“你真的会做菜啊?”
商从洲不免好笑:“以为我骗你玩儿?”
书吟说:“我总觉得,你们那种家?庭出身的小?孩儿, 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顿了顿,她举例子, “沈以星一度以为花菜是?长在树上的。”
“陈知让呢?”他不动声色地提到陈知让。
书吟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说:“他倒是?会下厨,我和沈以星经常去?他那儿吃饭。”
商从洲语气很淡:“是?吗?”
书吟:“嗯。”
后知后觉的钝感。
“我和他没什么交集的,”她开口,“如果没有沈以星,我和他估摸着说不上话。”
以她的性子,怕是?和任何?人都是?泛泛之交。
唯独一个沈以星。
商从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连他也是?沾了沈以星的光,才在她那里留下微末的印象。让她能在经年后,叫住他的名?字。
他清楚自己在学生时期有多出名?,影响力大到,连比他小?四届的学弟都知道他。但男人身上的劣根性——习惯自作?多情?的自恋。他无法确定,如果没有沈以星,书吟还会不会认识他。
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微薄的,游离于人群边缘,随时都会消失的冷。
像是?清晨薄雾,风一吹,雾消弭散开。他抓不到她,也留不住她。
商从洲笑意慵懒:“如果没有沈以星,我和你估摸着也说不上话。”
书吟愣了一下:“好像也是?。”
随即又否定,“我们之间,除了沈以星,还有江教授。”
是?千丝万缕的联系,切断一条线,还有另一条线。
商从洲眉梢轻扬,轻哂着:“是?,我们还是?彼此的相亲对象。”
“相亲……”书吟淡笑着,“你竟然还记着这事。”
“为什么不?毕竟是?我第一次相亲。”
这倒是?让书吟惊住:“你以前没相过亲吗?”
“以前知道是?相亲,我都找各种理由推辞。那天确实是?没有办法推,毕竟是?我姨夫的生日?,我想着过去?露个脸,买完单就走的。”商从洲双眼微眯,语气里有不动声色的危险,“你以前相亲过?”
“……”书吟慢慢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低柔的,隐忍着委屈与无奈,不仔细听,听不出来,“我妈很早就想让我结婚,我每次和她打电话,她都会给我说一大堆男的,让我加他们的微信,和他们交个朋友。”
“你加了?”
“没有。”书吟朝他眨了个眼,像个顽劣的孩童,“我把我妈的电话给挂了。”
商从洲被她的模样逗笑:“后来呢?她没有再打回来吗?”
书吟说:“有,但我把手机放在边上,她说她的,我做我的事。”
停顿了几秒,她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尊重?我妈啊?”她也想不到别的词了,只能用“不尊重?”来描述。
“不会,你只是?不想做你不想做的事。”这话说起?来未免像是?绕口令,商从洲目光定在她身上,带着丝不解,“你太在意别人的意见,书吟。别人的意见都是?参考,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能决定你人生的,只有你。”
“可?是?……”她表情?茫然,刚出锅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扑到她眼前,双眼沾着雾气,“你不是?别人啊。”
如果说有那么一瞬,商从洲意识到他爱她,那么一定是?当下。
分明是?在普通的一句话,“你不是?别人”,甚至和情?话都沾不上边。可?他的心脏塌下去?软绵绵的一块儿,那一块,都被她填满。
商从洲沉沉往后一靠,眼眸里桃枝斜逸:“是?,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
这词太陌生了。
“你知道夫妻之间,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吗?”不给书吟任何?反应的时间,商从洲追问。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没经验。”
书吟很谦虚,谦虚到商从洲都想撬开她的嘴,看看里面是?否藏有言外之意——“要不我先和别人结个婚,再告诉你答案。”
偏偏她脸上一干二?净,是?不藏任何?心眼的纯粹。
商从洲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作?为你的丈夫,情?感上我无条件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理性上,我会深思熟虑,思考过后,再选择无原则地支持你。”
沉默半晌。
书吟轻笑着:“不都是?支持我吗?那你深思熟虑什么?”
商从洲眉梢稍扬:“说服我自己。”
“……”
“即便是?错的,但因为是?你,所以是?对的。”
“……什么啊。”书吟嘴上这么说,唇角却是?上扬的。
她这人就是?如此,柔软的嘴,喜欢说冷硬的话。
他最喜欢的,还是?吻她的时候。
可?那机会不常有,他也仅得到了那一晚的拥吻。
新?婚第一天。
二?人相敬如宾的吃着饭,吃完饭后,商从洲把碗放进洗碗机里。
满室清寂,书吟晃着眼珠,犹豫着要说什么。
“你工作?结束了吗?”
还是?商从洲先开口,和他在一起?,书吟并不需要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还没。”
“回屋工作?吧。”
“好,”书吟瞥他一眼,“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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