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从洲说:“我也回屋工作?。”
如此平淡的新?婚之夜。
书吟自己都不敢相信,进屋前,她推门的手,改为关门。
她转身,叫住欲进客卧的商从洲:“那个……我们要不要先聊聊?”
商从洲蹙了下眉:“聊什么?”
书吟想了想:“聊一聊我们的婚后生活。比如说,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你对你的妻子有什么要求?”
话语微顿,她干巴巴地:“毕竟我要对你负责。”
商从洲没想过她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他饶有兴致地:“你打算怎么负责?”
书吟被问住了:“……这不还是?得问你吗?你想我怎么负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满足你。”
商从洲喉结滚动,有的事,他想做,但是?他不能说,他怕吓跑她。
思忖片刻,他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要不,为了符合夫妻的身份,我们每天一个早安吻和晚安吻?”
书吟屏在胸口的气,缓缓飘散。
一个吻而已,算不得多离谱的要求。
何?况,他们做过比接吻还亲密的事。
她平淡地应了声,轻巧随性的模样,还挺有几分模范小?娇妻的样子。
“可?以的,但早上我可?能起?不来,早安吻怎么办?”
“没事,你睡觉别锁门,我早上会过来亲你一下。”商从洲疏松平淡的口吻,跟说“我早上吃豆浆”没什么两?样。
“行?。”
就此,新?婚夫妻许下约定。
书吟清凌凌的眼盯着商从洲:“那今晚的晚安吻,要什么时候亲?”
主卧和客卧,只隔着一条过道。
气氛骤然陷入诡异的安静里,他们对视着,眼神试探,隐忍,期待,渴望。
空气仿佛被吸干,呼吸变得干涩,喉咙发紧,发烫,亟待温软的事物解救。
商从洲的目光压低,五官里自带的儒雅感,轻轻地压向?书吟。
他的语气,是?如常的温柔,“现在,可?以吗?”
喉结滚动的频率,极为缓慢,危险的,引诱的,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荷尔蒙。
不知不觉间,二?人往前跨了几步。
距离极近。
谁也没说话。
动作?却万分默契。
他低头,她踮脚,仰头。
“商从洲……”
亲吻的动作?一滞,她出声,想问是?亲脸还是?亲嘴。
然而,她话出口的那一秒,他突然偏过脸。
唇瓣与唇瓣相贴。
软的,干涩的,轻柔的压在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亲吻,令书吟瞪大了眼。
一时间,谁也没动作?,吻只是?吻,停留在唇瓣。没有任何?色情?意味,也不带任何?欲望的探索。他们清白地吻,青涩又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分开。
书吟眼神忽闪着,清了清嗓,强装镇定:“那个……晚安。”
商从洲说:“晚安。”
她惶惶地点头,而后,火速转身进了房间。
商从洲仍在原地,他低下头,舌尖舔过被她亲吻过的唇。
然后,嘴角不断地上扬。
书吟关上门后,没动作?,她后背紧贴着门板,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
搞什么啊,做都做了三次,怎么现在接个吻还脸红心跳的?
书吟,有点儿出息好不好?
冷静,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平复好心绪,拿了换洗衣服,进主卧的浴室洗澡。洗完澡后,她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客卧门缝里有光泄出来。
莫名?的,她舔了下唇。
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书吟深呼吸,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走进书房,安心工作?。
她有一点儿好,即便周围纷纷扰扰,她都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心无旁骛地工作?。
学生时期就是?如此。读书的时候,时常看到同学在老师上课的时候,他在底下偷摸着写情?书。书吟对此表示不理解,一天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偏偏要在上课的时间写情?书呢?下课不能写吗?把下课玩的时间,用来写情?书,不行?吗?
学生当然得以学习为主,情?情?爱爱都是?其次。
成年人当然得以工作?赚钱为主,卿卿我我都是?其次。
白天事情?太多,没做完的工作?,都得挪到晚上。工作?结束,已是?后半夜,书吟伸了个懒腰,想去?上个厕所。
手机被她放在书桌上,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亮起?,消息不断进来。
沈以星:【书吟吟你在家?吗?】
沈以星:【我一个人睡不着。】
沈以星:【我来你家?睡觉吧。】
沈以星:【你不会还在工作?吧?】
沈以星:【那我自己过来了。】
沈以星:【你的宝贝可?怜兮兮地抱着粉色小?枕头来你家?睡觉惹呜呜呜。】
书吟工作?的头昏脑涨,到主卧的卫生间上厕所。
突然间,房间里响起?“滴滴滴”的声音。
是?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书吟吟——”沈以星拖长着尾音,跟撒娇似的,叫书吟的名?字。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大半夜的,沈以星声音有气无力的,所以书吟压根没听到沈以星的声音。
等到书吟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声。
书吟用了两?秒的时间辩出那是?沈以星的声音,第三秒,她猛地提步,往卧室门跑去?。
卧室门打开,正对着的,是?客卧的门,也敞亮地开着。
沈以星背对着书吟站着,双手紧抱着怀里的枕头。
她双眼瞪得极圆,看到坐在床上敲打着笔记本的商从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商商商商商商商——从洲哥?你怎么在这里?”
商从洲半靠着床头而坐,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电脑泛着灰白色的光,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当下的时间: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万籁阒寂的夜,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平静。
商从洲侧眸,看着不?速之客,或许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才?对——毕竟这个客房,以前都是沈以星睡的。
沈以星怀里抱着枕头,脸上极其生?动?活泼。震惊,茫然。
商从洲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视线掠过她?,望向她?身后?的书吟。
“是你解释, 还是我解释?”
沈以星惶惶惑惑地转过头, 面对书吟,她?皮笑肉不?笑:“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大半夜的你家会有?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睡在我的床上?”
书吟纠正:“是我买的床。”
沈以星强调:“一直都是我在睡的床!”
书吟没说话了。
“好吧, 是你的床。”顿了下,沈以星声调扬起,慷慨激昂地, “所以, 他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
“……”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纠出话里的毛病。
书吟倍感头疼,试图转移话题:“你不?在家睡觉, 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沈以星:“我睡不?着,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都没看吗?”
书吟无力:“我刚在工作,手机静音了。”
沈以星不?敢看身后?的商从洲,她?往前迈了几步, 靠近书吟,声音压得?很轻, 只她?们二人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他为?什?么会在你家啊?”
书吟无意瞒她?,又想起自己和商从洲许诺过的:问起来,就坦白,不?问,就不?说。
她?眼梢稍敛,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响起商从洲的声音。
商从洲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书吟的相亲对象。”
不?知何时?,商从洲下了床,走?到客卧门边。
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斯文端方,姿态慵懒,举手投足间带着端方的矜贵。神色淡然,语气清润,说“相亲对象”这种官方又陌生?的词时?,给人一种理直气壮的像是未来老公的感觉。
沈以星被哽了一下。
她?强撑着笑:“从洲哥,你不?像是会睡在相亲对象家里的人啊。”
“我还没说完,”商从洲换了一盏目光,笑着,“我现在是书吟的男朋友,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男朋友。”
明明四周封闭,穿堂风都被拒之门外。
沈以星的脊背却莫名阴凉。
她?向书吟求证,“真的假的?”
书吟向商从洲投去疑惑的眼神,他轻点下颌,示意她?就这么说。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沈以星的眼底,成了眉目传情。
她?很是无语:“你俩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们前几天还一起吃的饭!”
沈以星不?在乎自己看中的未来嫂子成为?了别人的女朋友,她?在乎的是,她?的好朋友竟然背着她?偷偷谈恋爱!
什?么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谈恋爱的那个人。
想她?和段淮北暧昧之初,就告诉书吟了,可书吟谈恋爱了,她?却不?知道。
思及此,沈以星双颊下榻,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冷却,一脸伤心的快要哭出来。
见状,书吟连忙说:“今天才?谈的恋爱。”
沈以星低着头,挑着眼,半信半疑:“真的?”
书吟:“真的。”
她?歪头瞥商从洲。
商从洲也?作证:“嗯,第一天。”
只不?过,不?是第一天谈恋爱,是第一天领证。
如此,沈以星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了些,但她?还是不?理解:“第一天谈恋爱,就要住进她?家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还是说他们这些老年人是这么谈恋爱的?”越说,沈以星的语调越凉,她?睨向商从洲的眼神,也?凉飕飕的。
不?像是朋友,像是娘家人,在替书吟说话。
敌意颇重?。
都用“老年人”形容他了。
商从洲比她?俩大一届,但他是仲冬时?节出身,所以比同龄人晚一年上学。因此,比她?俩大两岁。
大两岁就是老年人了吗?
商从洲看向沈以星,眼里似有?乌云,层层云翳倾覆而下,带着逼仄的窒息感。
“我想我们是同龄人,你说呢?”
“……我也?没说不?是啊。”沈以星逃避着他的眼,四面八方的空气,包裹住她?,她?压着战栗,低声说,“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哪有?人谈恋爱第一天,就睡在一个屋檐下的。”
何止是睡在一个屋檐下。
他俩没谈恋爱前,都滚在一张床上了。
严格意义而言,他们没有?恋爱的步骤,跳过恋爱,直接领证。
好像和商从洲周旋的次数多了,面对旁人刁钻的发?问,书吟的心潮没有?太多的起伏。似是无风的湖,沉寂清幽。
书吟淡笑着:“我们又没有?睡在一张床上。”
沈以星停顿了一会儿:“他为?什?么会在你家?”
她?问商从洲,神色里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好奇:“从洲哥,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我哥那儿睡。我哥那儿还有?房间,你睡的,是书吟给我的房间。”
“抱歉,睡了你的房间。”商从洲从善如流地道歉。
他一贯的好脾气,反倒衬得?沈以星小气了。
到底是叫了那么多年“从洲哥”的人,寺尔贰二巫久义四七,沈以星找他帮忙的次数比找自己亲哥帮忙的次数还要多,愧疚感霎时?涌上心头。
沈以星磕磕巴巴的:“我我我也?没有?那么小气,你睡就睡了,但是明天,不?许睡了。“
商从洲眉眼清淡,淌着柔和的笑:“好。”
沈以星松了口气。
书吟眨着眼,总觉得?他在酝酿着大招。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就听到他说:“既然那是沈以星的房间,书吟,明晚开始,我睡你的房间,和你一起睡。”
“……”
“……”
沈以星傻眼了。
她?是这个意思吗?
另一边,书吟忍不?住,偏头,偷笑。
这才?是商从洲,清风霁月的恶劣。
新?婚夜,书吟不?是一个人睡的,她?的床上还有?个人陪她?。
不?过,那人是沈以星。
沈以星霸占着整张床,在床上滚来滚去,头发?乱糟糟的。见书吟回到卧室,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无比幽怨地指责书吟:“书吟吟,我发?现了,你比我还重?色轻友。”
书吟绕过床尾,在床上躺下,心不?在焉道:“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明明就是!”
“嗯好,我是个重?色轻友的坏女人。”书吟问她?,“我要睡了,关灯可以吗?”
“可以。”沈以星躺回床上,睡姿端正。
灯灭了,安静了只一小会儿,被套被扯动?,发?出窸窣声响。
沈以星慢吞吞地凑了过来:“你真和他谈恋爱了?”
书吟说:“嗯,真谈了,应该会结婚。”
沈以星慢慢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感,笑着骂她?:“才?谈恋爱呢,就想着结婚,书吟吟,你好恋爱脑哦。”
书吟听到了她?嗓子里的哭腔,安慰她?:“哭什?么?你不?是老催我谈恋爱吗?我现在和……一个很好的人谈恋爱,你应该开心才?对。你以前经常夸商从洲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沈以星声音闷闷的,“但我和他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人都是会变的。他以前还说他要当外交官,他不?也?没当吗?”
“他出了一点事。”
“什?么事?”
“他的右耳,听不?太清楚声音。”书吟语速很慢,说。
沈以星差点儿就要从床上弹起来了,“什?么叫右耳听不?太清楚声音?我妈和华女士经常见面,我也?没听我妈提起过这事儿啊。而且听不?清,是怎么个听不?清法?完全听不?清吗,还是怎么样?商从洲他……他怎么会听不?清呢?他毕业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吗?”
慌乱的,她?语言系统混乱,说些不?知所措的话。
书吟在被窝里找到沈以星颤抖的手,绵软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心,动?作轻柔,带有?抚慰的力度。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没问过。”
“为?什?么不?问?”
书吟翻了个身,声线如泠泠月光,清冷幽寂:“高三的时?候,我去接开水,结果一不?小心把水杯碰倒,热水把我的脚给烫伤。你还有?印象吗?脚背烫伤了一小块儿,特别疼,疼得?我一直在流眼泪。后?来去医院,医生?给我处理,处理的过程更疼,恢复期漫长,还会发?脓,长水泡,我还得?忍痛把水泡给挑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好疼,疼到骨头里。”
“你要我怎么问他呢星星?问他耳朵怎么会听不?见,是谁造成的?他肯定会用轻松的语气告诉我,但是他心里在想什?么?”
“没有?人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伤痛。”书吟说,“我不?想那么残忍,让他回忆曾经的痛苦。”
沈以星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声音很低很轻,心疼至极:“怎么会这样?”
“星星。”书吟弯了弯唇角。
“嗯。”
“不?要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商从洲不?需要。”
“……嗯。”沈以星瓮声瓮气地,“虽然他……但是,他要是对你不?好,我还是会生?气的。在我眼里,他不?是商从洲,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他欺负你,我一定会揍他的!我还会叫陈知让一起揍他!”
书吟失笑,笑完后?,心事重?重?地问:“你怎么不?劝我和他分手?”
沈以星睁大了眼:“为?什?么要劝你和他分手?”
似是想到了什?么,鄙夷的口吻:“就因为?他耳朵有?问题,我就让你和他分手,我疯了吧?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小人吗?而且我看商从洲听力没什?么毛病啊,我和你说悄悄话骂他,他好像都听得?到,他顺风耳吧他!”
在熊子珊那里遭受到的心酸苦楚,好像被沈以星,全部填满了。
沈以星骂骂咧咧的:“现在人身上多少都有?点儿毛病,小气吧啦,斤斤计较,自私自利。明明自己有?眼睛耳朵,却只愿听别人的话,不?愿意自己亲自求证,眼盲心盲的多了去了。如果商从洲是这种人,我才?会劝你和他分手呢!”
偏偏他那样好。
好到向来吹毛求疵的沈以星,说不?出一句贬低他的话来。
沈以星头埋在被窝里,闷声道:“我以前总说,你要是找的男朋友没有?陈知让优秀,我肯定千方百计地劝你俩分手。结果你还真找了个比陈知让优秀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哥每次考试都被商从洲压一头。现在工作了,我哥还得?求着商从洲和他合作。”
“我真的服了。”
沈以星愤愤然,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份气恼,是针对陈知让的。
处处比不?过商从洲也?就算了,在追书吟这件事上,也?落于?下风。明明他比起商从洲,有?那么多的机会。那么那么多,可他一次都把握不?住。
也?许陈知让缺的不?是时?机,他缺的是一颗真诚的心。
突然间,书吟听见沈以星严肃至极地叫她?的名字:“书吟!”
书吟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以星:“餐巾纸。”
书吟不?明所以,半撑着身子,捞床头柜的纸巾。
沈以星一把掀开被子,讨好地笑:“哭的太认真,鼻涕流出来了。”
书吟才?是真的服了。
她?哭笑不?得?,抽纸,递给沈以星。
昨夜混乱, 沈以星缠着书吟说些有的没的,直到后半夜,她才消停。
阳光掠过窗帘的缝隙, 拂去书吟眼睫处的阴影,她被光刺醒。
醒时,身边的沈以星还在睡。
书吟轻手轻脚地,不敢惊扰到她,连洗漱都去客卫洗。
客卫的洗手台上,放着深灰色的电动牙刷;转身,目光举远,阳台上晒着男款的长衣长裤。家里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多了几样东西, 他的存在感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
再?转去餐厅,书吟的脚步一顿。
餐桌上放着早餐。
珐琅锅保温效果好?, 锅盖打开,里面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余温。
桌上还有?豆浆、烧麦、油条。
以?及,一张写过字的纸。
笔锋流畅, 落笔遒劲有?力, 并不算规整的字体,染上几分草书的潇洒。
【粥是我煮的, 其余的都是在望月路那家早餐店买的。记得吃早餐。对了, 沈以?星在,我不方便进屋,什?么时候方便,补一个?】
落款是一个“商”。
补什?么?
书吟刚醒, 脑袋晕晕的。
她反应过来。
补早安吻。
“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身后,沈以?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书吟下意识将纸条揉成团, 藏进掌心里。
她问:“你怎么醒了,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吗?”
“被快递电话吵醒的,也不知道什?么快递,非得要本大小姐取。”沈以?星不耐烦,她走过来,瞧见一桌的早餐,眼底的浮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你买的早餐?”
“……怎么可能?是我?我刚醒。”
“那是……”
“商从?洲买的。”
“这粥呢?”
“商从?洲煮的。”
一时间?,沈以?星神情难辨,投向书吟的目光,意味深长。
书吟皱了下眉:“你那什?么眼神?”
沈以?星哼笑了声:“你恐怕不知道,商从?洲厨艺很好?,但他很少下厨。华女?士嘴刁,家里有?五个厨师,八大菜系的菜信手拈来。可她总觉得商从?洲做的菜好?吃,时常求商从?洲下厨。商从?洲平时看着好?说话,但在这件事上,任他妈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不做就是不做。”
昨晚也是商从?洲下厨的。
书吟怔忡着,心脏好?像被浸了柠檬汁的针扎过,密密麻麻的酸涩感。前调涩苦,后调却?是回?甘。
然而她自问是生锈的物件,心思隐晦且不敞亮。
走神间?,房门?门?铃响起。
沈以?星离门?近,走到玄关处,透过可视门?铃,看见外面站着的人。
穿戴齐整的制服,手里似乎提着外卖盒。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外卖盒,看着质感很好?,四方的设计。
她扬声,问书吟:“你叫外卖了吗?”
书吟闻声过来:“没有?。”
半疑半惑间?,门?打开。
门?外的人,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
“请问是书吟女?士家吗?”
书吟走了过去:“是,请问你是?”
“商二少在我们这里订了餐,他叮嘱我们务必在十二点前送达。”男人说着,把手里的外卖盒递了过来。
外卖盒上印着“悦江府”的logo。悦江府,是本城做本帮菜最好?的会所,众所周知,得提前一个月预定才能?订到位置。而悦江府,是不提供外卖服务的。能?让悦江府提供周到备至的外卖服务的,身份非同一般。
混迹于悦江府的,非富即贵。
书吟只听说过悦江府的名气,从?未进去过,也从?没想过去那里吃饭。
她习惯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对跨越阶级的高消费并不感兴趣。
归根结底,是她物欲浅薄,安时处顺。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野心越盛,越想做成某样事,越做不成。反倒是她这种?不贪心的人,会被命运怜爱,给予,馈赠。
书吟接过来外卖盒,说了声:“谢谢。”
男人胸口挂着铭牌,是经?理?。
他说:“不客气,祝您用餐愉快。”
送走他后,书吟把外卖盒放在餐桌上。
她没有?拆,而是转身回?屋,去找手机。
身后,沈以?星迫不及待:“我拆了啊?”
书吟忍不住说:“你先洗脸刷牙,洗漱好?再?吃饭。”
沈以?星撇了撇嘴:“好?吧。”
书吟拿手机,是为?了给商从?洲发消息。然而聊天框打开,她脑袋霎时空白,不知要说些什?么。
外面,洗手间?里流水淅沥,响起又停。
外卖盒拆封,发出撕拉声响。
然后是沈以?星的惊呼声:“好?香啊——”
“书吟吟,出来吃你男朋友订的甜蜜午餐了。”
书吟哑然,她走出去,在餐桌上坐下,“别用那么奇怪的词。”
“哪里奇怪了?是男朋友奇怪,还是午餐奇怪?”沈以?星故作不解,一脸促狭地揶揄她,“总不能?是甜蜜奇怪吧?谈恋爱第二天呢,你们就不甜蜜了吗?”
书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这么拙,无力反驳。
吃饭前,书吟对着餐食拍了张照。
换来沈以?星大惊小怪起哄似的话语:“要怎么说呢?谢谢宝宝给我定的午餐。”
书吟气笑,瞪她一眼,无情道:“再?用这种?奇怪的词,你就别想在这儿吃午饭了。”
到底是吃人嘴短,加之起哄得也差不多了,沈以?星憋着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书吟对着聊天框,思忖片刻,发了张外卖餐食的照片,而后,发了一句话给他。
书吟:【刚醒,就收到午餐外卖了。】
商从?洲回?得很快:【早知道你们起得这么晚,我就不买早餐了。】
书吟有?些难为?情:【……昨晚聊天聊到很晚,我平时睡的挺早的,起的也挺早的。】
商从?洲:【希望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书吟迟疑着,仍是说了实话:【我把你的事情和她说了。】
收到书吟发来的消息时,商从?洲刚驱车驶入解放军总医院。
他停好?车,边往门?诊楼走,边回?书吟的消息。
看见书吟发来的这句话后,他神情无异样,眼眸淡然,并没有?因为?她透露自己病情而产生负面情绪。
怎么说,沈以?星也算是他的世交妹妹,这事透露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从?洲出事以?来,并没有?隐瞒过任何人。然他的左耳听力正常,按照国家规定,实在无法划分到残疾人一栏,平日戴着的助听器极小,正常的社交距离,完全?不会注意到他耳朵里的异物。
无人问起,他总不好?遇见人,上来就是一句:抱歉,我右耳戴着助听器。
那行为?未免太傻缺了,显得他多需要人关照似的。
商从?洲垂眸,打字回?书吟:【她早晚都会知道的,没关系。】
书吟:【嗯。】
书吟:【你吃饭了吗?】
商从?洲顿了一瞬,她似乎在关心他。
商从?洲:【还没,临时有?点事,晚点再?吃。】
书吟:【好?。】
聊完天,他收起手机,坐电梯到6楼的耳鼻喉科。
中午休息时间?,2号诊室门?口紧闭,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像是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他:“从?洲?”
商从?洲推开门?,和风玉润地笑着:“商主任,忙呢?”
面前坐着的是商从?洲的表叔,商锦羡,国内知名耳鼻喉科专家,也是商从?洲的主治医生。
商锦羡摘下鼻梁处架着的眼镜,“这不等你呢吗?”
商从?洲:“路上堵车,过来的晚了,您吃饭了没?要不先去吃饭?”
商锦羡:“不用,我待会儿和你爸吃饭。你爸在这儿开会,知道吗?”
门?诊大厅的LED显示屏里滚动着字幕,欢迎首长莅临指导。
商从?洲来得匆忙,瞥了眼就收回?视线,没往心里去:“原来是我家首长在这儿开会。”顿了顿,还是拒绝,“算了吧,我和他吃饭,少不了一通训。”
商司令近些年视他的独子商从?洲为?眼中钉,看他尤为?不顺眼。主要原因还是他大龄剩男,不找对象,更不愿找对象。
什?么法子都试了,软硬兼施,也毫无作用。
商从?洲有?想法有?主见,性子犟,没人劝的动他。逼急了,他干脆搬出家,反正他在外面有?几十套房产,不缺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