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从洲轻描淡写:“顺路的?事,不麻烦。”
江教授不忘提醒他:“回家?记得换身衣服,还有?,以后做事小心一点儿,别把衣服弄脏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商从洲嗓音低低的?,喉咙里溢了抹笑出来:“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书?吟不知道他是在讽笑她,还是不怀好意的?调侃,亦或者只是随心一笑。
她惶惶惑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过自己的?包。
熊子珊倒是没再调侃她,另一边,一直和熊子珊聊的?有?滋有?味的?师姐,现如今在做广告营销,思路打开?:“《当我相亲相到了高中学长》,嗯,这个题目挺有?意思的?。”
书?吟已经懒得争辩了,有?气无?力:“《当我相亲相到了高中暗恋的?学长》,这种话题才有?意思。”
师姐朝她竖大拇指:“你给我一个不错的?思路。”
熊子珊则朝书?吟翻白眼:“就你还暗恋?只知道读书?的?傻孩子。”
书?吟的?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是啊,所有?人都认为?,她不会恋爱,更不会玩暗恋那一套。
她太乖了。
像她这样的?乖乖女,读书?时期就应该满心满眼的?学习,不会对?男生?萌发任何好感。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好学生?是墨守成规的?具象化,绝不会做违反任何校纪校规的?事。
不会早恋,也不会喜欢人。
商从洲的?车由酒店的?泊车工作人员开?过来,停在柏悦酒店的?门外。
工作人员面面俱到,替书?吟打开?副驾驶车门。
书?吟没有?什么?犹豫,径直上?车。
另一边,商从洲也坐上?了车。
他住的?小区,书?吟知道,本城最贵的?豪华平层花园公寓住宅。位于市中心,小区自带三千方休闲会所,小区开?盘便?以“闹中取静,繁华中寻宁静”为?噱头,吸引了购房族。
高昂的?房价,使得购房者资质都需要经过层层筛选。
商从洲住在那里,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一阵沉默。
好在车载音乐将空气填满。
商从洲忽然说:“没想?到你是我姨夫的?学生?。”
书?吟说:“不算。他是我系主任,就给我上?了两个学期的?课。”
大三时为?了备战英语专业四级,系里开?了一门英语听力的?课,书?吟这才有?幸成为?江教授的?学生?。
而同桌的?师兄师姐,他们基本都是江教授自己带的?研究生?。这才更像学生?。
商从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顺势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书?吟说:“全职翻译,有?活的?时候工作,没有?活的?时候,就在家?待着。”
商从洲:“不出去玩儿?”
书?吟笑:“偶尔会和星星出去玩。”
“沈以星?”
“嗯。”
“我倒是很久没见她了。”商从洲打了个转向灯,握着方向盘的?手转动着方向盘,动作闲散,漫不经心,“她现在在忙什么??”
书?吟注意到他的?手,皮肤白皙,手背处的?脉络凸起,如绵延的?山脉。
他手指修长,骨感清晰,像是艺术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华丽,精致。
话题转得太快,书?吟反应了几秒,才回答:“美妆博主,你知道的?,她很喜欢化妆打扮。”
商从洲说:“是,你们高中的?时候,她也给你化妆了。”
为?什么?。
他好像记得,连她都快忘了的?事。
见她半天没反应,商从洲撇过脸来:“我记错了吗?”
“没,你没记错。”书?吟手心收紧,语速很慢地说,“你竟然还记得这种小事。”
“我记性还可以。”商从洲云淡风轻。
“……”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
“你后来没有?当外交官吗?”书?吟问他。
对?他最执迷不悟的?时候,堪称鬼迷心窍。
她近乎疯魔般,在网上?搜寻他的?痕迹,像个阴暗爬行?的?偷窥狂,把能想?到的?搜索引擎都用了个遍。可是输入“商从洲、外交官”词条时,没有?跳出任何与之匹配的?新?闻。
商从洲说:“没有?,我现在做点小生?意。”
他何其谦虚,说自己做点小生?意。
书?吟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商从洲”时,跳出来的?是他的?履历,现如今的?工作,中间有?一行?显眼的?词条。
——南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想?来是书?吟表达的?不够好,她想?问的?是,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当外交官呢?
她还记得当初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光影明灭,他说着他的?梦想?,语气铮铮,坚定又慨然的?模样。像是一束火,点燃了整片幽暗森林,星火燎原。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再追问。
——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聊彼此的?心事。
不由间,到小区门口。
书?吟解开?安全带,和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顿了下,她目光落在他脏兮兮的?衣服上?,“真的?很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干洗费多?少钱,你告诉我,我转给你。”
书?吟敢保证,自己说这话时,没有?半分私心,也没有?任何私欲。
商从洲眉梢轻抬,语气无?波无?澜地:“好。”
书吟昨晚熬夜到今天清晨, 极度缺少睡眠。
回家后,她简单洗了个澡,沾床没几分钟, 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夜幕四合,她睖睁着眼靠在床头,阴影渐渐覆盖住她的眼睫,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有一缕光点燃了整个房间。
她如梦初醒般地捞起手机,是通信公司的短信。
再看微信,躺着几条未读消息。
全来自熊子珊。
熊子珊:【怎么说怎么说?】
熊子珊:【你俩怎么样了?】
熊子珊:【很急,真的很急, 想知?道相亲后续。】
书?吟怔了几秒, 失笑着,打字回她:【……刚醒。】
熊子珊是下午两点发的消息, 此时已?是六点多?。
间隔时间太久,她得?解释一下自己刚刚去干什么。
书?吟没想她秒回,回完消息后, 她去客厅接水喝。刚接好水, 手机叮咚响,有消息进来。
熊子珊:【???】
熊子珊:【你俩这就睡了?进展也太快了吧!】
熊子珊:【别?怪我多?嘴, 你俩做安全措施了吗?】
书?吟是边喝水边看的消息, 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书?吟:【你想哪儿去了?】
书?吟:【他?把?我送到小区大门,我们就分开了。】
书?吟:【我回家了就睡觉了。】
怎么就扯到……他?俩睡了?
书?吟无语。
熊子珊大失所望:【没劲。】
熊子珊:【你觉得?你俩会有后续吗?】
沉默了片刻。
书?吟回:【不会。】
不会有后续了。
她早就放下了他?,即便?还喜欢,她也不是个会主动追求的人。所以, 不会有后续。
隔天,书?吟收拾好东西, 搭上去乡下的公交。
拆迁后,书?吟家分了房也分了钱。书?吟奶奶到底不习惯住在小区里,这座城市犹如冰冷的钢铁森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淡薄。
老?太太回到老?家乡下住了。
老?太太把?一部分拆迁款拿出来,在乡下造了栋别?墅。
别?墅内里装修是经典的中式装修,永不过?时。老?人家也喜欢。
书?吟回家之前,给奶奶打过?电话。
等她到家,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热腾腾的,鸡鸭鱼肉,都有。
老?太太还在厨房里忙活,书?吟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厨房:“奶奶,别?炒菜了,咱们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菜。”
“吟吟,你回来了啊,”老?太太笑得?双眼弯成一道细细的线,她说,“你看看你,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最近熬夜工作,导致她时常忘了吃饭。
不过?不管她胖了还是瘦了,到奶奶这里,必须得?是瘦了。
老?人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所以每每孩子回家,必定大动干戈地烧一大桌子菜,大多?是荤菜。
可她自己平时清汤寡水的……
厨房油烟机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烟熏的书?吟眼里有涩感。
书?吟抿了抿唇:“奶奶,待会我可要吃一大碗米饭,你也要吃一大碗。”
老?太太笑:“好。”
中午,她们祖孙俩坐在餐桌边吃饭。
老?太太问?她:“最近工作忙吗?”
书?吟说:“还好。”
“钱是赚不完的。”
“知?道。”
“别?太拼。”
“嗯。”
老?太太吃完饭了,放下手里的碗。
餐厅正对着大门,五月初的阳光轻柔,温热。门外,时不时有村里人经过?,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隔辈的孙孩。画面祥和,温馨。
老?太太只是看着,眼里有着剧烈的,羡慕。
但直到晚上,书?吟离开,老?太太也没有说过?任何催婚、催她生小孩的话。
离开的时候,书?吟手上大包小包。
奶奶说:“这个菜是家里种的,没打过?农药,你在市区里买不到的。”
这年头,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呢?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坚持,书?吟弯着眉眼,附和着:“知?道。不过?奶奶,你少种点菜,没事儿做就和隔壁的刘奶奶打打牌,知?道吗?”
“你还管起我来了。”话是这么说,老?太太笑得?很开怀,笑过?后,又有些担忧,这还是她第一次催书?吟,“要不买辆车吧?有辆车,干什么事儿都方便?。你看你拎着这么多?东西坐公交,多?辛苦。”
书?吟说:“再说吧。”
老?太太问?:“是没有钱吗?缺钱的话,奶奶有。”
闻言,书?吟微恼:“我有钱!您的钱,平时多?买点好吃的自己吃,我不在家的时候,您也要吃好喝好,知?道没?”
老?太太笑着,祖孙俩敷衍人都有一套,嗯嗯啊啊的应着。
随即又转移话题:“车来了,快上车吧,到家了记得?给奶奶打电话。”
不远处,最后一班公交车身披黄昏缓缓驶来。
书?吟被推搡着上车。
找好位置坐下,车才启动。
她打开车窗,车外,老?太太仰头望她。
“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奶奶,你也回家吧。”
“车开了我就走。”老?太太说。
车行?驶出去很长一段路,老?人家的身影逐渐渺小,她脊背微弓,始终望着车驶去的方向。
书?吟拉上车窗,鼻头有点酸。
还不等她有再多?的情绪,沈以星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二人约好明天出去旅游,沈以星已?经回到自己的家,她督促书?吟收拾东西,明早八点的高铁,别?睡过?头。
书?吟低低地嗯了声。
沈以星听出了她几分异常:“怎么了?书?吟吟。”
书?吟调整好情绪,语气平定地说:“没什么,我……就是吃太饱了,不想说话。”
“你奶奶把?你当小猪喂呢,猪吟吟。”沈以星声线轻松,活泼,调侃着她。
书?吟头抵在车窗上,嘴角弯起笑意。
她们又插科打诨地聊着,快到家附近的站点时,才挂断电话。书?吟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下车,到家后,把?东西都一个个分装放进冰箱里保鲜。
因是明早的高铁,书?吟早早地洗漱,睡觉。
早上六点,闹钟作响,叫醒书?吟。
她洗漱好,提上行?李箱,和沈以星一同?去往高铁站。
书?吟鲜少拍照片,沈以星喜欢拍照片,一路玩,书?吟帮沈以星一路拍各种照片。等到晚上回酒店,沈以星发了条朋友圈,书?吟点开发现,其中有张自己的照片。
是沈以星的偷拍。
书?吟:“你什么时候拍的?”
沈以星:“忘了,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拍得?很好看。”
书?吟不甚在意地笑笑。
她点了个赞,便?滑过?这条朋友圈。
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朋友圈多?了条消息提醒。
朋友圈有个功能,共同?好友在一条朋友圈底下评论,另一方会收到消息提醒。
商从洲的点赞就这样映入书?吟的眼帘。
屏幕下拉。
是商从洲和沈以星的互动。
商从洲:【一个人出去玩的?】
沈以星回他?:【你没看到p9的大美人吗!】
商从洲:【看到了。】
书?吟指尖一顿。
她沉默地撇开眼,退出朋友圈。
静坐在原地许久,久到沈以星和段淮北打完了一通长的不能再长的电话,她才掏出手机,点开商从洲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的衬衫送去干洗店了吗?】
尤为普通又客套的内容。
容屹很早就发现了商从洲的心不在焉。
一晚上,商从洲手机不离手,时不时地解锁,又锁屏。
那?模样,俨然是在等人的消息。
容屹没闲心思问?他?等谁的消息,他?感兴趣的是听到的传闻。
他?忍不住,向商从洲求证:“二哥,我听说你前几天在你姨夫的寿宴上相亲了,你的相亲对象对你很不满,还泼了你一脸酒。”
“……”
“……”
商从洲眉头拧起:“哪儿听来的?”
容屹:“就,他?们都这么说。”
商从洲:“没有的事。”
他?哼笑了声,纠正:“泼了我一身的咖啡。”
“所以你真的去相亲了?而且那?个女?的对你很不满意?”容屹目光幽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意味,“她嫌弃你老?。”
“首先?,不算是相亲。她是我姨夫的学生,我和她一块儿过?来给我姨夫贺寿。”
“其次,她是不小心泼的我。”
“最后,我只比她大一届。和她比,我应该还没到‘老?’的份。”
容屹一脸疑惑:“大一届是什么意思?你俩之前认识?”
商从洲淡声:“嗯,一个高中的。”
他?又哪里是能忍受容屹打趣他?的,不咸不淡地回击着:“她和把?你甩了的那?个‘姐姐’是同?一届的。”
容屹登时黑脸。
“你够狠。”
“多?谢夸奖。”商从洲脸上挂着温儒的笑。
气的容屹心肝疼。
每每想到那?人,他?的理智就不复存在。旁人眼里冷漠阴鸷的小容总,在提及那?人时,幼稚得?要命。
容屹今晚住在商从洲家。
他?在商从洲家有自己的房间,只不过?,洗完澡后,需要把?衣服放在洗衣间里。等第二天,保姆过?来收拾衣服,送去干洗店。
容屹迈进洗衣间,就发现了挂在晾衣杆上的白?衬衫。
衣服上有一大块明显的污渍。
身为洁癖重度患者的容屹,眉头蹙起。
正欲说脏话时,脑海里陡然响起方才商从洲说的话。
——“泼了我一身的咖啡。”
根据时间推算,已?经过?去五天。
所以,这件被泼了咖啡的衣服,留在这里一周,一直都没有洗。
二哥……
他?打算干什么?
容屹走出洗衣间,望着客厅里,商从洲的背影,眼神探究,疑惑。
商从洲坐在沙发上,没有察觉到容屹的注视。
失灵的手机总算可以使用,叮咚作响。
——收到了书?吟的消息。
她用词礼貌而又客套,像是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如此。
应该是在看到他?评论沈以星的朋友圈后,才想起商从洲,想起自己欠了商从洲一件干洗费钱的事。
高中时,偶尔见到她,她身边都有个沈以星。
沈以星热闹,活泼,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是在人群里都格外惹眼的存在。她的朋友,和她是相反的类型,寡言,清冷。
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撞上,她便?会仓促又匆忙地挪开眼。
周身像是隔了层真空,与所有人有壁,极难靠近。
就连商从洲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该送去干洗店的衣服,保姆问?了好几回,他?都说不用去洗。
明明是个和他?没什么交集的人,而她看上去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商从洲揉了揉眉心,眼睫一压一抬,双眸恢复清明。
他?平静地打字,回她:【干洗费值不了几个钱。】
书?吟回得?很快:【那?也要钱的。】
她的语气,像是忙于和他?撇清关系。
他?也并非想和她发生点儿什么,几十块钱的干洗费罢了,他?不缺这么点儿钱。
商从洲默了几秒,指腹轻敲键盘上的数字,还没发出去,身后陡然响起容屹的声音,“二哥,总裁办负责法语翻译的助理去法国出差了,估计六月月底才能回来。我下周有个会议,需要法语翻译,你能帮我找个法语翻译吗?”
以往这种事,都是商从洲想法子。
商从洲的姨夫在外国语大学任职,桃李无数,找个翻译,轻而易举。就连现如今总裁办负责法语翻译的助理,也是江教授的学生。
他?放在键盘上的指腹轻易地换了个位置,按下删除键,而后,打字。
很快,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商从洲:【你帮我个忙,就当抵消干洗费,可以吗?】
什么忙?
书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帮他的, 可手指还是非常厚道地打字,回商从?洲:【可以,但我?最近没时间, 可能得等周三之后。】
旅程在周二结束,周二下午的高铁回南城,晚上?才能到家。
商从?洲回:【下周二你有时间吗?】
书吟:【有。】
商从洲:【好,等你?回南城,我?再联系你?。】
书吟等了几分?钟,见他没有再发消息,于是将手机锁屏。
之后,她和商从?洲没有再联系过。但商从?洲并?未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出来旅游, 沈以星每天都会发一条朋友圈,底下的点赞评论?区, 必定有商从?洲的身影。
加了他微信后,书吟才知道,原来商从?洲是朋友圈的活跃分?子, 热衷于和大家互动的点赞狂魔。
为期五天的旅行转瞬结束。
书吟和沈以星回到南城。
日子照常过, 没什么两?样。
她没把?商从?洲的“帮忙”放在心?上?。或许不过是他随口一说,让她别太记挂着把?弄脏他衣服的事。
周五这天。
书吟突然收到了商从?洲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见个面。】
书吟:【是要我?帮忙吗?可以。】
约莫过了两?分?钟, 商从?洲回:【嗯, 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书吟:【明天随时。】
商从?洲:【好,我?来接你?。】
书吟一愣,键盘上?已经打出“不麻烦你?了”这五个字。可他那边打字速度显然远胜一筹,在她发出去的前一秒, 聊天记录里,多?了一条他发来的消息。
商从?洲:【顺路, 顺便?接你?。】
随即,他又补充:【毕竟有求于你?。】
他并?非态度强硬之人,偏偏叫她无?法反驳。
许是因为他求人帮忙的态度,带有面面俱到的客套,将一切都妥善安排好,让人没有任何拒绝的由头?。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的?
和你?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可是连等待与你?见面的时间,都是生机勃勃的。
书吟很快摇头?,否定脑海里冒出的,莫名其妙的念头?。
实际上?,她确实是口是心?非的。不止是嘴巴,甚至连大脑,理智,都强撑着体面,否定自己?这么多?年仍旧对他抱有一丝不该有的喜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以至于对旁人提不起兴趣,还是耿耿于怀这份求而不得。
剪不断,理还乱。
她躺在床上?,还是睡觉吧。
一觉睡醒,她突然想吃油条。
油条是高热量食物,书吟想着就不叫外卖,自己?走路去小区附近的早餐店买,消耗点儿?微乎其微的热量,权当心?理安慰。
出门前,她瞧见鞋柜下的体重秤,上?称如上?刑场般地称体重。
九十六斤。
书吟松了口气。
她保持这个体重很多?年了。
真正?意义上?的减肥,应当是高考结束。
没有功课的困扰,书吟找了份家教的工作。上?午跑半小时,下午去做家教,晚上?再热身、运动一个小时。
高考后的假期是人一生中最漫长的假期了,少则三个月,多?则四个月。
书吟用近三个月的时间,瘦了十五斤,平均一个月瘦五斤。瘦到了九十六斤。
后来上?大学,她的体重就没怎么变过了。
因为知道减肥的不容易,因为不想再过每天跑步锻炼的日子,因为每天吃清水煮白?菜和鸡胸肉的日子简直难熬到了极致。所以为了保持大家眼里的苗条身材,也为了自己?穿衣服更好看,她在饮食方面格外注意。
早上?吃多?了,中午晚上?就会相对应的少吃一点。
毕竟减肥这种事,三分?练,七分?吃,吃的做到位了,也就不怎么需要锻炼了。
她以前觉得,身体是自己?的,管它胖还是瘦,自己?喜欢就好。
可是瘦下来之后,发现自己?能穿的衣服多?了很多?,拍照再也不用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也不需要p图瘦脸瘦腿瘦身……瘦的时候很痛苦,瘦下来却很有成就感。
就像学习,书吟回顾自己?一整个高中生涯,无?一不是痛苦的,比减肥更煎熬。三年的时间,她每天熬夜到两?三点,做几百本练习册,背成千上?万的单词。寒窗苦读,她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四个字。
可到头?来,结局远超于她想象。
她有份体面且收入不菲的工作,过着自己?从?未想过的美好的生活。即便?没有那笔拆迁款,书吟靠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
一切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
喜欢上?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开始的。
青春期的人有着独特的叛逆心?理。
父母师长无?论?耳提面命地说了多?少次好好学习,都能够做到充耳不闻,甚至感觉不耐烦。然而对于喜欢的人说的话,言听计从?。
而书吟,
——单单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目睹过他身上?的光,便?忍不住想向他靠近。
商从?洲带给她的影响过于深远。
所以才令她难以忘怀。
过去买早餐的路上?,书吟得出这个道理。
已经过早餐用餐高峰期,早餐店里没什么人。
书吟点了一个菜包,一根油条,一杯无?糖豆浆,坐在早餐店里吃。
吸管插上?豆浆,眼前忽地一片阴影覆盖而下。
紧接着,是他的声音。
“好巧。”
熟悉的,清冷含笑的嗓音,带着惺忪睡意,声线充满磁性。
书吟仰头?,如期撞上?他的眼。
“好巧。”
“方便?坐一桌吗?”商从?洲站在桌对面,问?她。
书吟点头?。
于是他落座。
商从?洲扬声:“老板,一笼小笼包,一碗小馄饨。”
书吟问?他:“你?也没吃早餐吗?”
商从?洲:“嗯,这家早餐做的挺不错,我?经常来吃,你?呢?”
书吟顿了顿:“我?也经常来。”
小区附近的早餐店都快有二十家了,书吟回国后的某个通宵早晨,她过来吃早餐,随机选了这家。寺二贰儿吴九乙似柒,早餐种类不算多?,但挺合她胃口的。
自那之后,书吟就只在这家早餐店用餐了。她向来都这般的执着,认定了,很难改变。
改变很难,选择其他早餐店,会让她有罪恶感,像是一种背叛。
“经常来吗?”商从?洲拆开塑料筷子,动作闲散,又带着岁月积累下来的矜贵,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但我?们之前没有遇见过。”
书吟喝下一口豆浆,语速缓慢:“可能是作息对不上?,我?有时候五六点来,有时候八九点。你?呢?”
“我??”他想了想,“一般早上?七点。”
他作息规律,六点起床,晨练四十分?钟,再过来买早餐。
“今天怎么这么晚?”
“今天早上?开了个海外会议,刚结束。”
“啊……”书吟干巴巴地感慨,“工作好辛苦。”
“每份工作都辛苦。”商从?洲不甚在意地说。
他们面对面坐着吃早餐,书吟慢慢地嚼着嘴里的油条。
抬起眼,商从?洲安静地吃着早餐。眼睫低垂,眼睑处有片淡淡的青色。因是熬夜所致。
下一瞬,他忽然眼梢挑起,若有所思盯着她:“早餐只吃这么一点,吃得饱吗?”
书吟微屏了一下呼吸:“少吗?挺多?的。”
商从?洲眉梢轻佻,视线往外扫去,幽远又轻柔。
像是陷入回忆里。
书吟听到他说:“你?比高中时期瘦了很多?。”
书吟哽了下。
她低着头?,轻声道:“那时候很胖。”
商从?洲:“有吗?”
书吟:“……嗯。”
“可我?觉得那时候很好。”商从?洲忽然笑了下,为自己?的判定找理由,“或许是男女审美不同。”
后半句,书吟没听清,她只捕捉到前半句。
心?脏重重悬空,又直直下坠。
她问?:“你?真的觉得我?那时候很好吗?”
商从?洲没有任何犹豫,给予她肯定:“嗯。”
之后,书吟魂不守舍,咀嚼吞咽的动作,都麻木的机械。
早餐是商从?洲付款的。
他问?老板:“老板,一共多?少钱?”
书吟调手机扫二维码的手指一滞,还是选择关闭。
等离开早餐店,她打开和商从?洲的聊天框,想把?自己?的早餐钱转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