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让她?心生不悦。
见祝隐洲答应下来,沈晗霜便也不再久留,回到?了?明府。
有关请愿书一事,沈晗霜有了?些念头,但还不够明晰,是以她?刚回府便去了?外祖母的院子里?。
同外祖母说了?江家的事和自己现有的打算后,沈晗霜认真?地听外祖母说了?些建议和看法,脑海中的计划也越来越完善。
她?与祝隐洲说起请愿书一事时?他并未反对,那她?要?做的事应不会误了?他们的筹谋。
沈晗霜便打算自明日开始着手安排请愿书一事,争取多召集一些人与她?一同签下万民?书,为爷爷和林太傅他们想在朝中做的事增添助力。
夜里?。
月上梢头,知道沈晗霜夜里?喜静,明溪院里?的侍女都?不再靠近卧房,四周便只剩下风轻轻拂动枝叶的簌簌缓声。
沈晗霜倚靠在窗棂边,心境平和地赏着夜幕之上的弯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事也不全都?能遂人心意。沈晗霜只盼着自己即将做的事情能让这世上少些像高伯母和李荷月的姐姐那样的可?怜人。
哪怕只能少一个,她?也不算白费了?力气。
沈晗霜忽而想起,高伯母在绝笔信上写着,江父一直都?习惯打骂妻妾和儿子。
那江父的正?妻,江既白名义上的母亲王氏,在高伯母备受欺凌时?,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高伯母在绝笔信上控诉了?江父和江家家仆的所作所为,却只字不提她?的儿子江既白为何会成了?王氏的儿子,也没有一个字是对王氏的怨怪。
在高氏的绝笔信公开之前,曾有传言称,王氏自己的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所以她?抢走了?高氏的儿子。江家所有人都?帮着王氏,让高氏被?迫与自己的儿子分离。
而高氏一直对此怀恨在心,才会极其残忍地毒杀了?江家所有人。
若没有后来公开的事实,这个传言似乎很说得通。
可?沈晗霜分明记得,多年前,江既白与她?说起他自己的真?实身世时?,曾说当年高氏和王氏先后有孕,且在同一日产子后,是高氏主动提出将一生一死的两个孩子互换。此事就连第二日才赶回家的江父都?不知道。
可?若这才是换子的真?相,若高氏并不怨恨王氏,那为何王氏也死于那一夜的断肠草之毒?
若面对年富力强时?的江父更?加残暴、频繁的殴打与欺辱,高氏都?不曾与他同归于尽,她?又为何会在江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江既白已经官至首辅,自己眼看着便能熬出头时?存了?死志?
而那些家仆醉酒后潜入高氏的院子欺辱她?一事,当真?是几月前才发生的吗?
沈晗霜越梳理,便越觉得,绝笔信中的这件事应并非作假,却更?可?能发生在江既白更?势弱,也更?无力护母的时?候。
可?如此一来,高氏毒杀江家上下所有人的缘由?,便又不够明晰了?。
或许还有什么高氏在绝笔信中没有提及,却让她?必须要?毒杀江父和那些家仆的理由?。
在江家长大的江既白和亲自查过此案的祝隐洲应该都?知道。
但他们眼下应还不打算将事实和盘托出。
而同样知道全部事实的江父和家仆们,包括王氏,已经悉数身死,高氏绝笔信上说的这些前因后果又很是顺理成章。
也恰好能被?用来推动朝中变法一事。
沈晗霜猜测,或许要?等到?爷爷和林太傅、江既白、祝隐洲他们想在朝中促成的事有了?进展后,与江家这桩命案有关的事实才会全部示于人前。
只是到?那时?,有变法一事在前,应已少有人继续关注此案了?。
在心底将已经理清或仍然存疑的事情仔细过了?一遍后,沈晗霜也逐渐有了?困意。
她?回到?床榻上,很快便沉沉地睡熟了?。
无人知晓的是,一身玄色衣衫的祝隐洲整晚都?待在沈晗霜卧房的屋顶上。
他枕着手臂,无声遥望着悬在天边的弯月,脑海中却一直萦绕着沈晗霜安然恬静的睡颜。
那是他曾在无数个夜晚静静地凝望过许久,已经刻进心底的模样。即便已许久不曾亲眼见过,祝隐洲也丝毫不会忘。
祝隐洲今日没再在沈晗霜的窗边放任何东西,但他鬼使神差地跃上了?屋顶,在她?床榻的正?上方待了?一整晚。
就好像,他与她?还是同榻而眠的夫妻。
他还能离她?那般近。
翌日清晨。
沈晗霜起身后正?在更?衣,见一旁的春叶有些心不在焉,她?柔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何心事吗?”
春叶犹豫了?须臾,还是忍不住求证道:“姑娘,江首辅的生母,当真?被?江家的家仆玷污了?吗?”
春叶曾见过一身浅色衣衫的江首辅,实在难以想象他的生母竟经历了?那么多凄惨的事情。
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
春叶神色微顿,追问道:“可?那封绝笔信……”
沈晗霜温声打断她?的话:“高伯母是被?恶人伤害了?,她?仍是干干净净的人。”
污者,浑浊,肮脏,不洁。
可?作恶的是旁人,污浊肮脏的也该是旁人。
那些恶行?该是作恶者身上的污点,承受那些恶行?的人是被?伤害了?,并非自此便染上了?洗不去的脏污。
春叶静了?静,轻轻“嗯”了?一声,眼眶不自觉微红。
沈晗霜揉了?揉她?的头发,转移话题道:“断云今日会来明府取走为江首辅准备的衣物,到?时?你给他便好。”
沈晗霜今日要?着手安排请愿书一事,昨日便让春叶为江既白提前备好了?秋日的衣物,只等断云来取。
“好。”春叶认真?应下。
用过朝食后,沈晗霜走到?了?自己的书桌边,提起笔开始构思着什么。
男子将自己的妻妾殴打致伤、致残都?不会受到?任何惩处。只有死了?人,才会有官府介入。但也只需杖五十,再纳银赎罪,就可?以将此事揭过。且若民?不举,官不究。
对于一条人命来说,这样的处置,实在太轻。
不受约束的行?为,正?如脱离牢笼的猛兽,会死死咬住猎物的脖颈,使其永远无法逃脱。
可?若是反过来——
妻骂夫,杖七十;妻殴夫,杖一百;妻殴夫致使其折伤以上,按常人斗殴罪加三等;妻殴夫致使其残疾,绞刑;妻殴夫致使其死亡,斩刑;故意杀夫者,凌迟处死。
而若是妾殴夫,罪罚又各加一等,最高至绞刑。[1]
同样的罪行?,只因夫妻身份不同,刑罚的轻重便也完全不同。
所以大多数出嫁的女子若被?丈夫殴打,都?无法向官府和律法寻求公道。若娘家有一定的实力,且重视已经出嫁的女儿,或许还有改变处境的可?能。
而所谓“娶妻买妾”,地位极低的妾室可?被?随意买卖,就更?不会有人来管顾她?们的处境。
沈晗霜不知道爷爷和祝隐洲他们想要?将现行?的律法变革成何种?模样,但朝中没有女官,长久以来都?只保护夫者的律法,却需要?看见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会受伤,会死亡的女子。
这便是沈晗霜的请愿书希望达到?的目的。
她?想将一份写着一个个女子姓名的万民?书递到?朝堂上去,让那个没有女官的地方,也响起世间女子的声音。
沈晗霜将此次请愿的前因与目的写在纸上,多次修改后才终于定下了?全部的内容。
她?命人将自己写好的东西送去了?明家的书局,印出了?一大批写着这些内容的纸张,由?明府的侍女去分发给街上的女子,又让明家各个店铺分发给经过的女客。
虽说肯定也会有心生恻隐的男子,但为女子请愿一事,不能只寄托于这些恻隐之心。
且由?明家的侍女在女子之间分发这些纸张,或许会让双方在心里?觉得亲近些,让看到?这些内容的女子更?容易被?说服。
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后,沈晗霜命人在明府门前成排摆放了?几张桌案,又准备了?一大卷连续的,未经剪裁的纸张。
秋日里?柔和的阳光披覆在沈晗霜的肩上,她?定了?定神,提笔蘸了?墨汁,在长卷的最前面写下了?“万民?书”三个大字,又在下面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但这张万民?书上,不能只有沈晗霜的名字。
沈晗霜安静地等在明府门前,期待能有看过她?写的那些内容后的女子来到?这里?,写下她?们自己的名字。
高氏的绝笔书已在民?间激起了?千层浪,许多女子都?因为她?的经历而难免有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平心而论,若易地而处,无人知晓如果自己与高氏面对同样的处境时?,该如何做才算是对的,好的。
如今见沈相的孙女,富可?敌国的明老夫人的外孙女,因为高氏的经历打算筹集一份万民?书,向朝廷建议修改夫妻律法,想为成婚后的女子争取一些东西,洛阳城中很快便开始议论纷纷。
不久之后,便开始有人在远处朝明府门前张望。
沈晗霜看见那些停在原地,没有继续走近的男女,知道他们都?还在观望事情的发展。
自古以来,万民?书递上去,有成功了?的,能为史?书的记录带来些许改变。但也有不成功的。若能当做无事发生也还好,可?也有因此而给自己与家人带来灭顶之灾的。无人会不担心。
沈晗霜知道,自己背靠明家和沈家,本就比旁人多上许多赌得起的底气。
而因为已经提前知晓了?爷爷和林太傅、祝隐洲他们对变法一事的态度,她?的顾虑和担忧也要?少很多。
但其他人没有这些,所以犹豫,迟疑,都?很正?常。
所以沈晗霜一直等在原地。
有几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近,试探着问起了?有关这份万民?书的事情,沈晗霜立即仔细地与她?们解释。
沈晗霜是想让大家在万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却不是想将她?们不明不白地骗来。既然有人有疑问,便说明她?们是在参与与否之间犹豫着。既然犹豫,便有被?说服的机会。
沈晗霜没有放弃这些或许很微不足道的机会。
而她?正?一字一句地认真?与她?们解释万民?书一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来到?了?明府门前。
是祝隐洲。
他并未多言,沉静的眼神也不曾在沈晗霜身上多作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桌案边,执笔蘸墨,在最开头的位置,沈晗霜的姓名旁边,写下了?他的名字。
除了?沈晗霜以外,祝隐洲是第一个在这份万民?书上写下姓名的人。
沈晗霜朝祝隐洲望去。
祝隐洲并未打扰她?同别?的人解释万民?书一事,只轻轻朝她?颔了?颔首。
沈晗霜知道,祝隐洲和林太傅他们早已有了?关于变法的安排,他本不必再参与万民?书一事。
但他还是来了?。
沈晗霜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也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祝隐洲心神微顿,垂在身侧的长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他克制地收回目光,随即转身走远。
沈晗霜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对他笑过了?。祝隐洲心底并不愿离开,也舍不得离开。
但沈晗霜才是组织万民?书一事的人,他若以太子的身份一直待在这里?,会喧宾夺主。
祝隐洲会支持与配合沈晗霜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他虽想私藏沈晗霜所有的好,却也想让所有人都?看见,沈晗霜正?如天边旭日,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可?以照亮很多人,也驱散很多寒凉。
仍在观望的人里?有认出了?祝隐洲的,很快便与身旁的人说起了?他的身份。
见太子都?愿意在万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很多人都?少了?几分顾虑。
太子的态度,或许便是陛下的态度。
即使变革夫妻律法一事不成,或许风险也不会太大。
渐渐开始有人走近长案,在万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男女皆有。
见状,沈晗霜才不动声色地轻出了?一口气。
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因为沈晗霜并未特?意让家人们留在府里?参与万民?书一事,明姝雪出门前并不知道沈晗霜今日便会开始组织写万民?书。
她?得了?消息后便立即赶了?回来,同几个交好的姑娘与少年一起写下了?姓名。
沈晗霜见明姝雪的那几个友人都?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柔声提醒道:“此事并非只是写一个名字而已,你们若要?参与,还是应该先回去问问家里?人。”
万民?书虽与沈相和祝隐洲他们想做的事情相符,但却与陈相的政见背道而驰。
明姝雪的那几个友人都?是洛阳的官员或富商的孩子,他们的名字写下后,便等同于在变法与否一事上站在了?陈相的对面。
平常百姓们写下姓名后只代表自己,但他们却可?以代表自己的家族。其中意义非同小?可?,还是应与家人商量后再做决定。
但明姝雪身边的一个少年听了?沈晗霜的话后朗声回道:“姐姐放心,我们来之前已经问过父母了?,他们都?说可?以签。”
“对,我们都?问过了?。”几人先后应道。
闻言,沈晗霜才放心下来。
旁边仍在犹豫的人见这些富家子弟都?说可?以签,心里?的顾虑便更?少了?,开始排着队往长案边走。
收到?消息的明怀庭和明述柏也从外面赶了?回来,先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明怀庭还有事要?处理,先一步离开了?。明述柏则留在了?明府门前,陪在沈晗霜身边。
这便是明家对于万民?书一事的态度——
不是沈晗霜背靠着明家做这件事,明家愿意与她?一同做此事。
明府的侍女与家丁们早在去刻印和分发沈晗霜写的那些内容时?便决定要?签下万民?书,这会儿也轮流替值,一个接着一个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见围在旁边的百姓中有许多不会写字的人,还有侍女去拿来了?足够的印泥,引着大家用盖手印的方式替代了?写名字。
见原本空白的纸张上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姓名,不知为何,沈晗霜的眼眶不自觉有些微热。
她?长出了?一口气,敛了?敛心神,继续与来向她?询问的人解释着。
过了?许久后,沈晗霜才发现林远晖正?站在不远处。
问过才知道,林远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后,见今日聚在明府门前的人太多,担心会有人趁机生事,才想要?亲自护卫在她?左右。
沈晗霜将手头的事情暂时?交给明姝雪,自己与林远晖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说道:“明府有家丁守在附近,不会有事。且若你因为我而耽搁伤情,延误公事,我不会心安。”
林远晖正?欲说什么,断云的声音便已在不远处响起:“卑职受殿下命令,来明府协助处理万民?书一事。”
见状,沈晗霜对林远晖说道:“断云也带了?人来,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你现在最该做的事,便是把伤养好。”
沈晗霜不愿看见林远晖不顾伤势来保护她?,就像之前他私自离营暗中护送她?回洛阳一样,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事,却会给他自己带来许多隐患与不好的后果。
林远晖拗不过沈晗霜,只好按她?说的,离开了?明府门前。
断云是祝隐洲派来的。
林远晖知道,祝隐洲也不放心她?的安危,此时?正?暗中守在某处。
他方才在万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看见祝隐洲的名字与沈晗霜的并排着。两人的字迹并不相同,看起来却让人莫名觉得相配。
同样没有对沈晗霜死心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
林远晖回首向沈晗霜看去。
沈晗霜是沈家和明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他曾以为她?这一生都?只需要?与那些精致漂亮的珍贵事物有关,无需为任何事操心劳神。
可?此时?,一身简单裙衫的沈晗霜正?全身心投入地做着一件与世间无数女子息息相关的事。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解答来人的疑惑,想要?将大家的声音聚集起来,传到?朝堂上去,改变一些长久存在的事情。
她?有着林远晖想象以外的远大志向。
不让须眉。
对这样的沈晗霜心动不已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
可?最后能与她?并肩而立,相伴一生的人,会是他吗?
还是说,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输得彻底,不再有机会。
第35章 都过去了
有了最初签下万民书的那批人带动, 明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因为有明府的家丁和断云带来的人守在周围,没有生出什么乱子来。
沈晗霜逐渐放下心来时,平日里常替她将信送去长安的那名家丁来到了明府门前。
沈晗霜将早已写好的两封信交给他后, 不忘叮嘱道:“一定要快去快回?。”
一封信是?写给爷爷的,沈晗霜在信里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仔细地与?爷爷说了一遍, 想看?看?爷爷是否会有什么建议或提醒。
另一封信,沈晗霜写给了自己在长?安时关?系最亲近的友人, 刑部尚书之女余南栀。沈晗霜想请她在长?安也组织收集一封万民书。
若有机会, 沈晗霜想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知晓、参与?此事。如?此一来, 届时朝中变革夫妻律法,正式推行时也会少些?阻力。
明姝雪自赶回?明府在万民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后便没再离开?。她一直陪在沈晗霜左右,帮着同来询问的人解释万民书一事的前因与?目的。
听沈晗霜说这万民书在长?安也会有时,明姝雪便心念微动, 有了个想法——
“姐姐,我去邻城一趟可好?”
沈晗霜侧首看?向明姝雪,见她眼底满是?期待和跃跃欲试,沈晗霜不由得笑着问道:“为?何?想去邻城?”
明姝雪自然而然道:“既然是?万民书, 自然是?参与?的人越多越好。若能让多几城的人知晓此事,让更多的人亲身参与?,或许到时新法的推行也会更顺利些?。”
明姝雪很佩服姐姐正在做的事情,她也想像姐姐一样。
“洛阳和长?安都有了万民书, 邻近几城不也应该有吗?”
若非不能耽误太久, 明姝雪还想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但你还不曾独自去过何?处。”沈晗霜温声?道。
明家的生?意做得很广,在各地都有商铺, 但根基还是?在洛阳。舅舅和表哥近来都忙着江南来的那几批货物, 应抽不出身陪明姝雪一起去邻城。
若明姝雪只身前去,虽也会带着随从, 但许多事都只能由她自己做主,家里可能无法及时回?护。
“既然立志要做第一女商,我总有一日要自己行走四方的。”明姝雪的眼神明亮,显然准备大展身手,“我在邻城还有好些?铺子呢,顺便去查一查账也好。”
见她已经有了主意,沈晗霜便也不拦她,只是?柔声?提醒道:“可以?去,但你要先与?外祖母和舅舅说一声?,不能擅自离家。”
一旁的明述柏也适时道:“记得多带些?人一道去。在外时凡事都不能掉以?轻心,切记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其他的都是?次要。”
“好!我这就去见祖母!”明姝雪笑盈盈地答应下来,立即提裙往府中的云松斋跑去。
老?夫人自己年轻时便是?敢想敢做的性?子,自然不会拦着孙女。
见祖母同意了,明姝雪又一刻不停地去寻了自己的父亲。
确认父亲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明姝雪便立即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启程朝邻城赶去。
申时初。
来明府门前签下万民书的人来来去去,沈晗霜却注意到有几个男人已经来过好几回?了。
但他们不与?旁人交谈,也并未上前写下自己的姓名。他们每次都只是?凑近看?一看?,听听旁人在说些?什么便会离开?,之后又会再来。
明述柏和断云也注意到了这几人。
是?以?其中一人忽然高声?在人群中喊话时,断云的手下和明府的家丁都已经提前隐隐将其围了起来。
“我看?这个什么万民书根本就是?千金小姐解闷逗趣的废物玩意儿,你们一个个还上赶着来签。”那人语气刻薄道。
周围的百姓静了静,都在看?是?谁在喊话。
离那人不远处的另一人附和道:“你们还真以?为?写上几个名字,就能让朝廷那些?官老?爷修改律法?都是?些?蠢人!”
“再说了,自古以?来都是?老?爷们儿说了算,不就是?挨个打吗?还想闹到官府,闹到朝堂上去不成?”
“就是?,不就被碰几下,难道还想让自己的男人去蹲大狱不成?”
“这些?蠢婆娘脑子不清醒就罢了,你们这些?男人还签什么签?都想进大牢?”
见原本排着队签万民书的百姓停了下来,沈晗霜蹙了蹙眉,正欲说什么,便听见有人先她一步骂起了那人:
“平常人听闻有这样一桩利于世间女子的事,即便不亲身支持,也不会自行代入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
“你们几个没在万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倒是?把‘禽兽’二字刻在了脑门上,人人都能看?清楚。”
沈晗霜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侧首向来人看?去,才认出是?之前在秋华宴上见过的虞临风。
被虞临风骂了的那几人脸色难看?极了,粗声?回?道:“哪儿来的臭小子,多管什么闲事!”
虞临风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回?道:“我从哪儿来的并不重要,但今日在场的人可都记住你们几个了。”
“待朝廷改了律法,头一个就该先查查你们。我看?你们应该是?惯犯,眼看?着自己大难临头了,才会狗急跳墙,出来乱咬人。”
旁边的一个百姓立即喊道:“记住他们几个!到时去官府告他们!”
“你若不打人,那大牢哪里又轮得到你去蹲?这么着急想坏事,怕是?已经害怕了吧!”
“大家可得擦亮了眼睛,别?把自家闺女、妹妹嫁给这种烂心肝的东西!”
“对?!烂心肝的东西!”
那几人眼看?着闹事不成反而成了众矢之的,骂骂咧咧地从明府门前离开?了。
虞临风也重新开?始排队,等着去签那份万民书。
沈晗霜见虞临风左手提着盒什么东西,右手还拿着一根格外好看?的马鞭,应是?要去做什么,顺路来了明府这边签万民书。
她并未多想,只朝断云递了个眼神。
断云立即会意,命手下分成几路跟上了那几个有意生?事的男人,去查他们幕后的主使。
大家已经明白了这份万民书的用意,便逐渐没有人再来向沈晗霜询问了。她这才得了空,在一旁人少的地方坐下歇了会儿。
片刻之后,她看?见虞临风正径直朝自己走来。
看?出虞临风应是?有话要同她说,沈晗霜站起身,也朝他走过去。
还未停下脚步,虞临风便语气轻快道:“我觉得你像是?个侠女。”
沈晗霜顿了顿,失笑道:“为?何?会这么觉得?”
“自然是?因为?你担得起这两个字。”虞临风在她面前站定。
他并未在此事上多言,转而拎起左手的盒子递到沈晗霜面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是?祖母让我给你带的胭脂,说是?近来洛阳最时兴的。”
其实祖母让虞临风给沈晗霜带的是?另一件东西,但他虽不曾给哪位姑娘送过礼物,却也知道,比起那个,这些?胭脂应会更受姑娘家喜欢。所以?他特意转道去铺子里买了来。
沈晗霜的眼神在虞临风两只手上的东西之间掠过,猜到了什么:“恐怕这马鞭才是?虞祖母给我准备的。”
前几年虞祖母便知道她会骑马。虞家有马具铺子,她在洛阳时,虞祖母得了既好用又好看?的马鞭便会命人送来明府。
虞临风有些?意外:“你知道?”
“我想着你不会骑马,这马鞭你拿去也没用,不如?胭脂更能讨你欢心。”
虞临风也实在不明白,这么好用的马鞭,为?何?祖母非不愿给他,反而让他送来明府给沈晗霜。
沈晗霜抬眸问他:“谁告诉你我不会骑马?”
虞临风顿了顿,忽然来了些?兴致,重新将本就应给沈晗霜的马鞭递给她:“当真?那待你忙完这一阵,你我可得赛一回?马?”
沈晗霜笑着同他说道:“那你得先备下彩头才行,若彩头不够好,我可不与?你比,否则赢了也没意思?。”
虞临风自然答应下来。
他在外游历时经常与?人比试,却还从不曾与?高门贵女一道赛过马呢。
虽还没定下何?时,但虞临风已经有了打算——到时他一定不能跟在外时那样不管不顾的,还是?得收着些?,不能让沈晗霜输得太没面子,不然祖母恐怕又得怪他不懂事了。
并非是?他有意看?轻沈晗霜。得知沈晗霜想写这万民书时,虞临风便当真觉得她骨子里有令人敬服的侠气。但沈晗霜看?起来温柔娴静,的确不像是?擅骑术的。
虞临风的心思?并不复杂深沉,有什么大都写在明面上,是?以?沈晗霜看?出了几分他心底所想。
她但笑不语,谁输谁赢,到时上了马自会见分晓。
不远处的断云耳力过人,自然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全。
他表面仍在肃着脸护卫太子妃的安危,心底却实在忍不住替太子殿下着急——
这下不仅是?明述柏和林远晖与?太子妃策马同游过了,就连虞临风也和太子妃约好了有机会一起赛马。
可太子殿下那边怎么还没有丝毫进展?
虞临风可是?要比太子殿下年轻好几岁。面对?这种意气风发?,心思?赤诚的少年郎,殿下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怎么就不见殿下着急呢!
断云在一旁看?着都急!
可偏偏殿下还让他替太子妃把准备好的衣物送去给江首辅。
断云不明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太子妃的好,殿下难道不应该将情敌统统排除在外,最好让他们离自己的心上人越远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