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叶兮颜带回宗门后没有声张,而是将此事禀告给了师父,师父听后却勃然大怒,问了云黛的罪,还命她跪在山门前认错……
段青涵心绪混乱,他闭了闭眼,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让他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就像叶兮颜说的那样,灵果本就是她摘的,她如今伤势未好,每日都忍受着疼痛的折磨,她怎会心中不怨?
可她即使心里有怨,也从未说过云黛一句不好。
“叶师妹,你先好好休息。”段青涵为她拉好了被子。
至于其他事,还是等她伤好了再说吧……
无涯峰,学宫。
云黛因为在齐霄那耽搁了片刻,等她按照弟子令上的指示找到第二堂课的习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这才想起来,这堂课正是所有课里选的人最多的剑道课,而授课的教习,恰好就是万仞阁的大长老玄诚子。
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已经身处习堂之中了,他的脸上遍布着褶皱,面容严厉又刻板。
老者穿着一身蓝色道袍,盘起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柄拂尘被他执在手中,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玄诚子的气场太强了,习堂内没人敢说话,空气都是安静的,因此当云黛出现在门口时,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于是玄诚子也跟着扭头看来。
或许万仞阁内是有不少同门不认得云黛的,但玄诚子作为大长老,作为云黛师父的师兄,他不可能不认得云黛。
老者的目光触及到云黛后,目光便突地一凝,无形的威压随之罩了过来,云黛原本想迈出的脚也硬生生停住了。
她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惊惧慌乱之色,只镇定地抬起头看向玄诚子,那眼神就像是在问:“您有事吗?”
云黛起初是想若无其事地走进习堂,再随便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的,但看现在的样子,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哪得罪这位师叔了。
反正叶兮颜入门的那些年里,她也时常会遭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意,她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丝毫不害怕。
云黛此举简直等同于是挑衅,玄诚子平日里对弟子向来严厉,习堂内听课的弟子无不对他又敬又惧,哪见过像云黛这样嚣张的。
不过这之中的不少人都亲眼见识过云黛前几日闹出的那些事来,他们窃窃私语着,都觉得云黛如今恐怕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云师侄,你昨日在云珠池都做了什么?”玄诚子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善。
原来是要问这个,看来又是来替叶兮颜打抱不平的。
“也没做什么,”云黛的语气几乎是狂妄的,“弟子的私人恩怨没必要向师叔禀报吧。”
玄诚子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好像对老夫很不满,既然心有不满,你今日来此处又是来做什么的?”
“倘若师叔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云黛答得毫不犹豫,“我今日来此,自然是来听课的。”
玄诚子也不恼,只将手中的拂尘晃动了一下:“老夫怎么记得云师侄你并非是剑修,不是剑修,又何故跑来听这剑道课?莫不是觉得剑道不过儿戏,你想学时便随意看看,不想学时,便扔到一旁?”
老者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但话里暗藏的威压却极为浓重,令整间习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来自第九境修士的强大气场,云黛只觉自己双肩一沉,仿佛被一座巨山压住,连单纯地说话都变得困难了。
“师叔这是何意?”云黛瞪视着玄诚子,“晚辈不过想进习堂听课,师叔是要阻止吗?”
因强行抵抗着来自玄诚子的威压,云黛的双目都充血了,一双赤红的眼睛透着戾气,让玄诚子皱了皱眉。
他拂尘一甩,冷声道:“老夫今日的确不能让你轻易进这习堂,否则门内弟子若人人都效仿你,今日学这个,明日学那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资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到头来只会蹉跎一生、一事无成!”
云黛挑眉,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玄诚子似乎不是在替叶兮颜打抱不平,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倒好像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师叔有何赐教?”她问道。
老者拂尘一甩,冲习堂内喊道:“殷蝶。”
突然被点名的少女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茫然地看着玄诚子,抬手抱拳:“师父?”
老者没看她,目光只落在云黛身上:“云师侄,今日你若能战胜殷蝶,便可进习堂听课。”
第12章 比试
斗法比试对于万仞阁的弟子而言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穿着门服的弟子们齐齐聚在了学宫的演武场中,好奇地向擂台上张望,只因现在站在擂台上的人,是那位出了名的云黛云师姐。
云黛在万仞阁的名声算不上好,在这个剑修众多的地方,身负先天灵骨的云黛本该被师门寄予厚望、成为同门的榜样才对,她却偏偏不是炼剑,成天攥着根玉笛转悠。
大家都说,她这样不学无术的草包凭什么能成为掌门的真传弟子?又凭什么能享受着最好的修炼资源?
好在,这位云师姐今日终于要被好好教训一番了,大长老也一定是看不过她的种种行径才命她和自己门下的弟子殷蝶比试的!
殷蝶殷师姐可是门内的红人,年纪轻轻就修练至了第四境,若说第六境的段青涵是万仞阁弟子辈中的第一人,那这位殷蝶师姐便是五境以下的第一人,云黛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此时的玄诚子正悬浮于擂台上方,他拂尘一挥,光罩就在云黛头顶合上了。
守元阵,云黛在心中默默念出了阵法的名字,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站于擂台的另一边,也就是她对面的人。
殷蝶穿着素白的万仞阁门服,她的头发用一根长长的红色发带扎成了一个高马尾,浓艳的五官衬得她整个人都鲜活而张扬。
论辈分,云黛该称殷蝶一声师姐,殷蝶比她入门早,修为也比她高,但因为她们此时都处在守元阵中,在阵法的作用下,殷蝶的修为被压制到了与云黛同样的第二境。
云黛右手五指轻握,掌心便显出一根玉色长笛,殷蝶见状不禁皱了皱眉。
“云师妹,你要用笛子同我比试吗?”
云黛神色不变,只道:“我没有剑。”
她此话一出,擂台之下围观的弟子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望来的目光各异,有不屑的、有嘲讽的、也有怜悯的,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显然大部人都认定了这场比试,云黛必输无疑。
云黛淡淡扫去,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她的小师弟封离,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玄诚子的剑道课向来人多,门内第五境以下的剑修基本都会来听他的课,封离会在此倒也不奇怪。
站在人群角落的少年正双手环胸,冷眼看着擂台上的云黛,他脸颊上被云黛扇出的红肿已经褪了,如今完全看不出端倪来。
见云黛望去,他竟然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像是在等着看云黛的笑话,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生性顽劣。
前世的云黛总以为封离只是性格如此罢了,可她现在却很清楚地明白,封离根本从一开始就对她抱着深深的恶意,整个万仞阁,他唯一在乎的人就只有叶兮颜。
“云师妹,”殷蝶皱起了眉,“不若我们都用门派统一发放的玄铁剑比试吧。”
万仞阁最出名的便是剑道,因此新弟子入门后都会领到一把玄铁剑用于日常修行。
殷蝶这般说着,便将灵光流转的本命剑收了起来,又取出了看起来灰扑扑的玄铁剑。
她此举显然是想让这场比试更加公平,云黛却摇了摇头:“我就用妙音笛。”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云黛认定的剑只有一把,那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剑的醉流鸢,此时的醉流鸢还在剑冢里插着,云黛宁缺毋滥,她并不打算随便拿把剑充数。
立于阵法上空的玄诚子只管旁观,完全没有出面主持的意思。
殷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握着玄铁剑,坚持要用这把剑和云黛比试。
她挥了挥剑,不再犹豫,抬手抱拳道:“殷蝶,请赐教!”
此言一出,殷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变得坚硬又冷冽,长长的红色发带被风吹起,像翻飞的血蝴蝶。
“云黛,请赐教!”云黛同样朝殷蝶抱了下拳。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比试也终于正式开始了,与此同时,云黛迅速运起灵气,长笛霎时闪烁出了翠色的光芒。
她目光一凝,劈头就向殷蝶砍了过去。
云黛没用左手,而是用右手攥着笛子,她起势凌厉,让殷蝶的眼底都露出了一抹诧异。
殷蝶连忙提剑上挡,只听“叮”的一声,剑刃与玉笛相撞,对冲的两股灵气如波纹般荡开,殷蝶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作为万仞阁大长老的真传弟子,殷蝶怎会没听说过云黛,所以起初玄诚子让她与云黛比试时,她是有些茫然的。
让她和云黛一个音修斗法,她都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将云黛给伤了。也因此,她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心中多少还是带了几分轻视。
她可不觉得这位云黛云师妹能赢得了她。
可云黛刚一出手,殷蝶就反应了过来,她这次是看走眼了。若云黛当真不善用剑,她的出招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干净到不带丝毫犹豫,径直便朝她袭了过来。
殷蝶下意识抿紧了唇,她手臂猛地发力,将云黛刺来的玉笛狠狠压下的同时,脚下错步向旁边躲闪。
她心中暗自庆幸,虽然看云黛出手的样子,她绝不像其他同门说的那样,只是个对剑道一窍不通的草包,但她的动作仍带着一丝僵硬,显然她并不是一个时常握剑的人。
殷蝶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手腕调转,陡然加速,整个人似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云黛的咽喉刺了过去。
围观的弟子们均屏住了呼吸,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剑毙命的招式,殷蝶也确实是下的狠手,她们所处的守元阵一旦察觉到阵中之人受到了致命伤害,便会自动开启传送功能,将受到攻击之人传送到阵法之外,到了那时,这场比试也就结束了。
殷蝶知道自己的优势,就连玄诚子也夸过她,她因身材纤瘦灵活,出剑向来是以速取胜,同境之内,没有一人的剑能快过她。
可就在她的剑尖即将触及到云黛扬起的发丝时,站于她身前的少女突然整个人如一股烟雾般模糊了起来,只是一个慌神间,云黛原本站立之处竟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
殷蝶心中一惊的同时,就觉得后脖颈处传来了一阵如玉般的冰冷触感。
“殷师姐,你输了。”云黛的声音也随之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殷蝶的眼睛都睁大了,云黛是怎么突然就出现她身后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快?她是怎么做到的?
殷蝶愣怔地转过身,骇然地看着云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松下了握紧剑的手,吐出口气来:“是我输了。”
比试到此也算是结束了,浮于擂台上空的玄诚子挥了挥拂尘,守元阵便散开了。
“师父,我输了。”殷蝶对上玄诚子的视线后,表情变得很沮丧,她垂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轻敌了,你以为你的剑能快过所有人,你太过自负,所以才输了。”玄诚子点评道。
云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就见玄诚子看了她一眼,她心想,就算殷蝶不轻敌,她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外围看戏的弟子们终于在这一刻反应了过来,云黛竟然赢了,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看得清楚,原本殷蝶的攻击就要袭上云黛了,云黛却突然凭空消失了,又不知怎的出现在了殷蝶身后。
“云师姐不会是偷偷用了瞬移符吧?”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但修士五感本就敏锐,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不等云黛有所反应,玄诚子就冷哼了一声。
“陈续,出列!”
被点名的弟子立马白着脸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他恭恭敬敬地给玄诚子行礼,叫了声“大长老”。
云黛不认识这个人,第二境的修为,想来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罢了,不在任何一位师叔门下。
玄诚子沉声道:“你说云师侄在比试时用了瞬移符,可有证据?”
陈续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惊恐:“弟子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随口说说?”老者不怒自威,“随口就能对同门无端猜忌?这场比试老夫还在看着呢,老夫都没说什么呢,你却猜忌云师侄比试时作弊了?你的意思难道是老夫包庇云师侄?”
玄诚子的话令陈续出了一身冷汗,他“砰”地一声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道:“弟子绝无此意!弟子知错了!”
玄诚子捋了捋胡须,抬头向围观的弟子扫了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戒之意。
很快他就重新看向了陈续道:“念在你触犯,便罚你去后山清扫灵兽粪便一个月吧,下不为例。”
陈续连忙感恩戴德地磕头谢罪,对于他们这种没有靠山的弟子而言,长老只需一句话就能将他们逐出师门,只是清扫灵兽粪便,算不上太严重的惩罚。
但玄诚子此举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大家只觉得这大长老实在是阴晴不定,原本还以为他是准备教训云黛呢,如今看来,他似乎又变成了是在鼓励云黛?
比试结束后,聚集在演武场的这群万仞阁弟子又被玄诚子赶回了习堂。
殷蝶虽然输给了云黛,但她却好似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主动招呼她,让她坐到了自己旁边。
“云师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她小声地夸了云黛一句。
云黛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就听殷蝶又道:“我输给了你,估计我师父心里都气死了。”
她露出了狡黠的笑:“云师妹,你是不知道,我师父他其实就是在故意为难你!”
“你昨日不是把云珠池附近的花草都给弄枯了吗?那云珠池是我师父他一手造出来的,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脸都绿了!”
殷蝶看起来还有点儿幸灾乐祸:“云师妹啊,你今日这是正好撞枪口上了,若比试时是你输了,我师父肯定会找点理由训诫你一通,说不定去后山给灵兽清理粪便的人就成你了!”
殷蝶喋喋不休地说着,云黛却露出了思索之色。
她抬眸悄悄看了一眼正在讲课的玄诚子,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云黛原本还以为,玄诚子是不知从哪听了些闲言碎语,所以想提叶兮颜打抱不平,故意找她麻烦,如今看来,这位师叔倒像是在试探她?因为她在云珠池和段青涵出手时使的招式吗?
“你放心吧,”殷蝶拍了拍云黛的肩膀,安慰道,“我师父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剑术那么厉害,我师父向来惜才,不会再为难你了。”
她忍不住又郑重其事地夸赞了她一句:“云师妹,你的剑术真的很厉害!”
只是殷蝶的话却让云黛有些发愣,事实上从她今日看到殷蝶开始,她的眼底就总充斥着某种掩不住的情绪。
因为对于云黛而言,殷蝶同样是她前世的熟人,甚至只用“熟人”来形容都不足以表达她们熟识的程度。
当年的万仞阁遭受重创,想要重振门派,只靠云黛一人自然是不够的。
那时她刚接管掌门之位,而不久之前与魔域之人的那场大战,令七宗中的另外六宗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无暇再顾及万仞阁。
这个“顾及”指的不仅是向万仞阁伸出援助之手,还指对万仞阁落井下石。
毕竟齐霄虽愿意站在云黛这边,但他最多只能将反对云黛当掌门的万仞阁弟子压下去,若宗门之外,有更高修为的修士想趁火打劫,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为了提防外来的入侵者,云黛只能成日成日的躲在镇山大阵的湖心岛中。
万仞阁的镇山大阵来自于千年玄龟的龟甲之气,而千年玄龟就居住于主峰紫阳峰的衔玉湖中,衔玉湖的湖心岛自然就成了整个万仞阁最安全之处。
可就在云黛当缩头乌龟的时候,一抹红色的飘带闯入了她的视线。
“云师妹,如今的你失了灵骨,又被废了修为,你要如何坐稳掌门之位?”少女将本命剑拍在了云黛面前的桌子上,气势汹汹。
齐霄双手抱胸站于云黛身后,看着殷蝶叹了口气:“殷师妹,你也要来抢掌门令吗?”
齐霄和殷蝶同是玄诚子的真传弟子,自然是熟识的,殷蝶却没有搭理齐霄,只看着云黛,大声道:“回答我,你要如何坐稳掌门之位?”
殷蝶的质问也是云黛一直以来的困境,是啊,那时的她什么都没有,和废人没有区别。
一个废人,要如何撑起一个宗门?
云黛不是没想过干脆什么都不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算了,可她走不了,她修为尽失,经脉破损,她需要借用万仞阁藏宝阁中的灵宝来疗伤,若离开万仞阁,仅凭她自己,是得不到任何修炼资源的,她会沦为无家可归的散修。
别的万仞阁弟子,出了门派,还可以加入其他门派,可她已经没有修为了,凭借她残破的经脉,不会有任何宗门能给她提供安身之地,说不定其他散修还会因为她宗门弟子的出身排挤她,甚至对她痛下杀手。
可能她前脚刚一离开宗门,后脚就会随便死在某个角落,死得悄无声息。
云黛必须撑起万仞阁,同时,她也需要万仞阁的助力。
所以她仰头看向了殷蝶,语气坚定地对她说:“我能坐稳这个掌门之位,就凭这条路是我唯一的生路,就凭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如果不走下去,我必死无疑!”
殷蝶紧盯着她,半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我也会帮你。”
后来,云黛终于坐稳了掌门之位,她也问过殷蝶,为何不趁着她那时修为尽失,干脆夺走掌门令,自己当掌门。
殷蝶却苦笑着告诉她,当年万仞阁的处境那样艰难,除了毫无退路的云黛以外,她想不出谁会敢坐那个位置,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一路坚持下来。
以她的修为和资质,她若离开万仞阁,一样会有其他宗门愿意招揽她,一旦日后面临四面八方的压力时,她承受不住,说不准真会直接弃了万仞阁去过安稳日子。
可殷蝶自幼拜入万仞阁,万仞阁是她的家,她不想去当那个罪人,所以她愿意帮助云黛一起将万仞阁撑起来。
如果说齐霄是云黛的左膀,那殷蝶就是云黛的右臂。
云黛修炼《斩戒诀》时,是殷蝶在门外守着她,为她护法;云黛说要去拔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时,也是殷师姐陪着她闯了剑冢……
再后来,殷蝶就成了万仞阁的大长老,像她师父玄诚子一样,管理起了无涯峰的学宫。
所以,如今突然又见到殷蝶,云黛觉得亲切的同时,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殷师姐的剑向来以快取胜,在云黛还没真正站起来的那些年里,殷蝶日日都拉着她比剑,区别于齐霄的好说话,殷师姐对她出手时向来不留情。
每当她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时,殷蝶便会恨铁不成钢地催促她。
“再快点!太慢了!”
“云师妹!你这速度是在跳舞吗?”
“快呀!冲起来!”
云黛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终于跟上了殷蝶的剑速。
直至她研究了凡间的武学,又将其融入到了斗法之中,才终于在速度上超过了殷师姐。
那日,被云黛挑飞了佩剑的殷蝶,一脸欣慰地看着她,笑道:“是我输了,云师妹,你的剑术很厉害。”
殷师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和今日殷蝶同她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眼前的身影似和记忆中的殷师姐重合在了一起,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云黛前世为了打败殷蝶,就连晚上做梦都在练剑,今生却在这种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得到了殷蝶的肯定。
“殷师姐,你的剑术也不错。”云黛终于出声了。
殷蝶闻言捏紧了拳头:“师妹,我这次输给你是因为我轻敌,下次我们再好好比试一番!我定要大展身手!”
云黛看着殷蝶,这样的殷师姐让她觉得陌生又新奇。
前世的殷蝶大概是怕她坚持不下去,总在她面前扮演着严厉师姐的形象,与如今的玄诚子倒有几分神似,云黛偶尔面对她时,甚至有些发怵,她没想到这位殷蝶殷师姐在此时竟是这般张扬活泼的性格。
“殷师姐,我的剑速快其实是有个小窍门的,”云黛对殷蝶道,“师姐要是感兴趣,待会儿下课了,我跟你细说。”
“真的吗!”殷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云师妹!不瞒你说,以往我和你都怎么接触过,就总听门内弟子说你如何如何不好,竟也听信了几分,却不知师妹原来是如此豪爽之人!连独门的技艺都愿意传授给我!”
她这次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正在授课的玄诚子终于忍不了了,“咳嗽”了一声以作警示。
殷蝶立马老实地坐直了,摆出了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直至玄诚子移开了视线,她才压低了声音对云黛道:“云黛师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师妹了!门内若谁敢再编排你,就是与我殷蝶过不去!我定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第14章 教导
临近中午,剑道课才算是结束,殷蝶原本是想问问云黛之后的行程安排,却听到玄诚子突然叫到了云黛的名字。
“云师侄,你暂且留下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云黛倒不觉得意外,若玄诚子真的看到了她昨日在云珠池对段青涵动手时使用的招式,他必定会来盘问她。
一个常年不善斗法的音修,却突然能和门内剑术超群的首席弟子打得有来有回,任谁都会起疑心。
“云师妹,”殷蝶有些担忧,“我师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他不该还要为难你才对。”
云黛安慰了她一句:“师叔找我问话而已,又没说要为难我。”
习堂内的弟子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殷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皱着眉,看着云黛站起身来,向讲台上的玄诚子走去。
“不知师叔有何指教?”云黛走近后,抱拳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玄诚子没马上开口,而是将拂尘扬了一下,张开了一张隔音罩,这才问道:“你分明左手剑比右手剑更胜一筹,为何与殷蝶比试时,不用左手?”
只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将云黛完全戳穿了。
云黛心说,她猜的果然没错,玄诚子是为此而来。
她丝毫不慌,很镇定地答道:“在同门眼中,我以往从未接触过剑道,如今却用剑术击败了殷师姐,若我用的还是左手剑,恐怕特征太鲜明,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玄诚子摸了摸胡须,表情未变,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何态度,他思索了片刻,才道:“那就说说,你的剑术是怎么回事?老夫记得你以往对剑道是一窍不通,如今为何又突然会了?”
“我并非对剑道一窍不通,”云黛道,“只是我以前对此并不感兴趣,我不喜欢与人争斗,更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我最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顿了顿才道:“身处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我若不让自己的拳头变硬,是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
“……就好比,我今日虽赢了殷师姐,可观战的同门却并不认可我,还有人质疑我,认为是我作弊了,他们可以大胆地将猜测说出来,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据,他们不担心这么做会得罪我,只因为我不具备令他们忌惮的实力。”
云黛的话总算是让玄诚子的神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暗暗点了点头,竟似是认可了云黛的想法。
“云师侄,你如今能想通这点也不算晚,老夫并非是歧视音修,但是即使是你五师叔,她虽也是音修,却也从未荒废过提升自己的实力,若真要斗法,她也不会输给任何人,否则她是不可能坐稳万仞阁五长老的位置的。”
玄诚子提到的人是芳久凌的师父,万仞阁五长老虚鹤真人。
云黛垂首答道:“弟子谨遵教诲。”
玄诚子“嗯”了一声:“前些时日,你与叶师侄的事老夫也听说过一些,你们毕竟都是静隐师弟的弟子,我也不好插言……”
听玄诚子突然提起叶兮颜,云黛下意识抬眸看去,就听玄诚子继续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会被责罚,也不过是因为你太心慈手软了。”
云黛没立马反应过来玄诚子是什么意思,老者只“哼”了一声,道:“你既然偷了别人取来的灵果,就该直接将人杀了,留她一条命在不就是等她回来指认你的吗?”
这话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云黛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吃惊之色,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显然是看出了云黛的想法,他冷笑道:“踏上这条仙路的人动辄几百岁,谁手上不沾点血?谁又没做过几件缺德事?”
“在这修真界中,心性质朴倒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门内闲言碎语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修炼就是了,不要浪费了你这一身好资质,若以后再有弟子背后嚼舌根,你直接约去演武场将他揍一顿,或是趁他离开宗门将他杀了都行。”
前世的云黛没和玄诚子有过太多接触,她甚至能感觉出来,玄诚子不太瞧得上她,但碍于她是静音尊者的弟子,他也不好对她指手画脚,所以云黛完全没想到,这位大长老竟是这样的性格。
“灵果不是晚辈偷的,晚辈真的是在路边捡的。”
从重生开始到现在,云黛终于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谁知玄诚子听后却完全没露出意外之色,他甚至不屑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