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师姐,你也知道的,前些日子,云师姐偷走了叶师妹千辛万苦摘来的千灵红沙果,那可是叶师妹为了宗门,拼着重伤摘来的灵果呀……”
“若非师父看破了真相,叶师妹的伤可就白受了,看这几日叶师妹都没来灵竹墟同我们一起练剑就应该知道她伤得有多重……”
封离所说这些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虽然他们都是门内的精英弟子,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拿来修炼了,但云黛被静音尊者责罚时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只要身处万仞阁之中,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原本就因封离的话生出了狐疑,如今又想起了这桩事,一个个看向云黛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他们都在思量这位云黛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师姐,”封离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多话后,终于看向了云黛,“我并不是想指责师姐,只是我们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我是最了解师姐的性子的,我实在不想看师姐你一错再错,再教身边的人寒心。”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师姐,你还是快些认错吧,只要你在玄诚子师叔真的发现了什么问题之前承认自己的错误,想来叔叔念在你知错能改,不会真的怪罪下来的。”
封离的语气极为真诚,仿佛是真的在为云黛考虑,他今日确实亲眼看到了云黛将殷蝶击败,可他却非常笃定,云黛绝对是用了什么手段偷天换日,在玄诚子的眼皮子底下作了弊。
云黛到底有多废物,没有人比封离更清楚了,他从小和云黛一同长大,更是多次亲自试探过她,他很确定,云黛是真的一点斗法能力都没有。
云黛安静地听完了封离说话,她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微微扬起了唇角。
封离还是她印象里的那个师弟,三两句话就引得所有人对她产生了怀疑,甚至于在他的带领下,如今的情况更像是,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地等着看她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可真是有意思。
云黛不想去逐字逐句地反驳,更不想磨着嘴皮子吵架,或者说,在她三百年来的经历中,她始终奉行着能动手绝对不动嘴的行为准则。
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是对的,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云师妹,我想你和叶师妹的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才对……”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殷蝶斟酌着开口了。
若说以前的殷蝶可能真的会觉得云黛是个心术不正之人,但今日她真正和云黛有了接触,她只觉得云黛这样离经叛道的性格,根本不屑去偷叶兮颜摘来的灵果。
更何况,看守千灵红沙果的妖兽不过是第五境的幻影雷狮,妖兽这东西,本来就灵识未开,智商不高。
云黛的修为只有第二境,想击杀第五境的妖兽确实比较困难,但以她那如鬼魅般的身法,想在采摘灵果后全身而退应该并不难才对,就算会受伤,也绝对是小伤。
因为平时叶兮颜也会来灵竹墟练剑,所以殷蝶和叶兮颜也是认识的,她对这个师妹的印象不算太深,只觉得她人似乎不错,很多同门都喜欢和她一起玩。
因此,殷蝶坚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云黛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这才道:“确实是有误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叶兮颜策划的,是她在污蔑我。”
“云师姐!师父都说了是你想冒领叶师妹的功劳,你为何还要这般诋毁叶师妹!”不待殷蝶回答,封离就率先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云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封离,你用不着跟我演戏,我解释也不是解释给你听的,我只是在说与殷师姐听,你怎么想的我根本不在乎。”
她一抬手,指尖青芒一闪,妙音笛就被她捏在了掌心,笛尖直指封离的喉咙:“封师弟,不如我们来打一场,我若输了,随你怎么说,你若输了,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她的语气阴恻恻的,其中蕴藏着的浓郁杀气就连站在云黛身旁的殷蝶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可云黛话音刚落,不待其他人做出反应,她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向天上看去。
她这一举动引得所有人都随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就见竹林的顶端竟凭空悬浮着一位青年。
青年一身黑衣,两袖无风自动,衣摆间绣着暗红色祥纹,隐约有光芒流淌,他的长发随意又凌乱地披散着,额间系了根红色抹额,衬得他的五官极为隽秀。
对上云黛的视线后,青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肆意轻快。
“小朋友,你很敏锐嘛,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云黛没吭声,她就觉站于身周的这些同门都衣袍轻动,均做出了行礼的姿势,齐齐对着半空中那突然出现的青年恭敬地叫道:“弟子参见六长老!”
云黛神色微动,原来头顶这位就是六长老沈长玉,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不少。
只是不知沈长玉到底在此处看热闹看了多久,现在的她与第九境的差距果然还是太大了,竟在想向封离出手时,才察觉到了沈长玉的窥视,且察觉的方式还极为不稳定,完全是靠着她敏锐的直觉。
这种略微失控的感觉让云黛觉得很不舒服,她注视着沈长玉,整个人都紧绷着,半晌才像是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抱拳行礼:“弟子参见六长老。”
“虚礼就免了吧。”沈长玉摆了摆手,他一拂衣袖便落到了所有弟子面前,不过他没看别人,而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云黛。
“原来你就是云黛,倒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云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干脆保持了沉默。
沈长玉的突然出现只让封离稍愣了一下,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率先开口,抢占先机:“六师叔您有所不知,云师姐其实并不擅长斗法,我与她皆是掌门的弟子,我是知晓她的实力的,今日她赢了殷师姐,想来是用了什么方法,我师父便常说云师姐喜欢投机取巧……”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长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封离的话,“你们这些小辈的恩怨我没有兴趣,也别把勾心斗角那套把戏搬到我面前。”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客气了,直接下了封离的面子,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
封离好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门内的其他长老可向来不会直接越过亲传弟子的师父去训斥弟子。
即使是管理着学宫的大长老玄诚子,对弟子们的惩戒教育也只限于课堂上,即使云黛将玄诚子心爱的云珠池破坏成那副模样,倘若她不是今日主动跑到学宫撞到了枪口上,玄诚子也是不好单独去发落她。
但这位六长老偏偏就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的行为处事向来我行我素,又恰好卡在不触发门规的边界上。
再加上他门下没有弟子,他也不必太顾及自己的形象,或是担心自己的弟子在别人那儿吃亏,整个人从上到下可谓是毫无破绽且油盐不进,连掌门静隐尊者都时常对他感到头痛。
不过沈长玉倒也不会真的去为难一个小辈,他很无所谓地道:“你们这些小朋友就是见识太少了,觉得吵几句说几句就能说得通,咱们修真界呢,拳头才是硬道理,我倒是觉得云黛小朋友的提议不错。”
他笑眯眯地道:“正好我这儿也有守元阵,你们两个干脆进去打一场,若你赢了,那云黛小朋友就承认自己作弊,亲自去玄诚子那儿道歉;若你输了,那你就……”
沈长玉思索了一下:“你就好好给人家道个歉,再在身上挂个牌子,写上‘我不该随便污蔑师姐,我有罪’,然后在山门前跪上个三天三夜,如何?”
沈长玉的语气太轻松了,他所描述出的场景也颇有些诙谐,周围的弟子听罢都忍俊不禁,就连云黛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封离的表情则有些僵硬,虽然他自认自己绝对不会打不过云黛,云黛就是个草包,他甚至想过用比试斗法的方式好好借机教训云黛一顿。
可如今情况不明,他都还不知道云黛今日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在玄诚子的眼皮子下赢了殷蝶的,他再这样急急地送上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六师叔,云师姐既然有能躲过玄诚子师叔的手段,那我此时与她比试,吃亏的岂不是我?”
封离解释道:“而且晚辈也没有逼迫云师姐的意思,晚辈所说这些更不会对云师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希望云师姐若真犯了错可以自己承认,不要辜负了长辈的期许,可云师姐就算不认,那我也不能按着她的头让她认吧?”
他双手一摊:“这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呀,我只是在为宗门着想,不希望宗门里尽是心术不正之人。”
封离一字一句地说着,逻辑清晰、不卑不亢,周围看热闹的其他弟子心中本就对云黛抱着怀疑,如今听了他这么说,都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沈长玉,等待着他的评判。
沈长玉却笑了:“小朋友,你的想法不太对呀,你凭什么认为,你随口的几句话,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呢?”
“更何况,你所言之事,不过捕风捉影,要我说,若云黛小朋友真的用了我和玄诚子都看不出的方式来作弊,那不正说明,她是有实力的吗?”
“我们抵制弟子斗法时作弊,是不希望弟子们因为作弊而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从而修为停滞不前,若每次斗法都能作弊,次次都能作弊成功,还不被长老发现,那也算是一种本事。”
封离咬牙道:“师叔,您错怪晚辈了,晚辈并不是真的说云师姐作弊,只是这般一说罢了,云师姐完全可以否认的。”
沈长玉看了封离一眼:“封师侄,你把我当傻子吗?你的这些手段,对着你的同龄人用用就算了,我都活了多少年了,我能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这是沈长玉出现以后,第一次叫出了“师侄”这个正规的称呼,他的眼神也终于变得严厉起来,第九境的威压在不经意间便散了开来,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起着警戒的作用。
封离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封师侄,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连祸从口出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了,群乙巫二耳七舞尔叭依正理”沈长玉道,“你如今是在宗门里,受到了门规保护,才能这般随意指认他人,而不必承担任何风险……倘若你在宗门外,毫无遮拦地说出了些得罪人的话,对方真追究起来,你又不是对手,你可能真的会被割掉舌头。”
“弟子知错了!”封离连忙俯身抱拳,倒是很干脆地认错了。
“好了,不必再推脱了,”沈长玉不耐烦地摆手,“你们来我这灵竹墟不就是来练剑的吗?所以有了争执,就直接用剑说话吧。”
云黛当然乐意至极,她本来就懒得和封离废话,于是直接上前一步,走到了沈长玉身旁,回头对封离道:“封师弟,既然你对我有诸多不满,那便好好和我比试一场吧。”
她看起来实在太平静了,那种平静之下,又暗藏着幽深的杀机,令封离几乎有些克制不住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封离知道自己今日是必定逃不开和云黛比试了,作为一名剑修,他向来不会惧怕比试,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位有些陌生的云师姐,他却一阵的心浮气躁。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他修行这么多年,每日都刻苦练剑,他凭什么就一定会输给云黛?
即使真的输了,也不过只是有些丢脸罢了。更何况,这场比试不正是他一直在等的,可以名正言顺教训云黛的机会吗?
“比试便比试,”封离也上前了一步,笑道,“我也好奇,如今的云师姐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守元阵中,云黛和封离相对而立,而阵外则围着万仞阁的精英弟子。
眼下这情况,已经是今日的第二次了。
隔着一层光罩,阵中之人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所以云黛脸上的表情,只有封离能看到。
封离眉头紧锁,他早就知道云黛最近有些反常,可那种反常只是让他更加反感她,但此时此刻,他却能在云黛身上感觉到那种极度浓郁的不对劲,不对劲到令他有些不安。
她实在太安静了,从前他也时常与云黛起争执,这位没脑子的师姐总会吵吵嚷嚷地顶他几句,不似现在这般,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看着他,仿佛胸有成竹且游刃有余。
“封师弟,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拒绝这场比试。”
云黛抓着玉笛的右手轻挽了一下,封离扫了一眼毫无棱角的翠绿灵笛,道:“师姐未免太过自信。”
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谈,沈长玉很快就宣布比试开始了。
封离全神贯注地看着云黛,云黛就算再反常,这些年来,她也不过是个对斗法一窍不通的音修,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有太大的变化。
比试开始的瞬间,云黛便朝封离扑去。
几乎是眨眼间,她便闪现到了少年面前,妙音笛化为一道尖锐锋利的青光,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好快!封离目光一凝,他挥剑上挡,火光迸溅下,一声刺耳的声响撞开,只是一触即离,封离的脸色却立马变了,他握着剑的手竟被震得疼痛难忍,他的余光甚至已经扫到了虎口上崩裂开的伤口。
太奇怪了,这是什么招式?
不待封离想明白,云黛的第二剑便挥到了,他只得咬牙再次挡去,在又一次的剧烈撞击声中,封离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钻心般的疼痛感从握剑的右手上传了过来。
勉强挡下第三剑时,封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云黛的每一剑都是奔着他的剑刃而来,能让他恰巧地用剑接下她的攻击。
她朝他挥来的攻击根本不是真的想砍他,事实上,她那根笛子不具备任何尖锐的棱角,本也很难用这种方式伤敌。
她这奇怪的招式,不过是在利用笛剑相撞的反震力,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废他右手,她所有力道,也都是为此而来的。
想明白这点后,封离心底稍安了安,虽然云黛此举说明她对力道和灵气的控制达到了一种极为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不过也是些小聪明罢了。
只要不用剑去接她的招式,她这点小聪明便没了用武之地。
当云黛第四次用妙音笛向他劈来时,封离不再提剑去挡,而是伸出了空着的左手,于掌心之中凝起了灵气,使出了一招控灵术。
翠绿的笛身被他一把抓住,原本锋利的青光也完全被他控在了掌心。
封离心中有些得意,若他的对手用的是灵剑,他恐怕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直接用手抓,可惜云黛用的不过是根破笛子。
他垂眸去看眼前握着笛子另一头的少女,而少女也恰掀起眼皮朝着他看来,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封离看到了云黛的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也终于看清了云黛眼底的情绪,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寒。
因为云黛眼底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如之前那般的冷静,他甚至很难从云黛的情绪里找到对他的厌恶和排斥,有的只是一种极度愉悦的兴奋。
面前少女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那根本就是一种看着猎物的眼神,兴奋又饥肠辘辘,像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转眼间便会咬住他的脖子。
封离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云黛的左手捏成了拳头,灵气瞬间冲起,将她的拳头裹得坚硬如石,那一拳带着极可怕的巨力,猛地轰向了他的胸口。
这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但又似乎很慢,封离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云黛的拳头砸了过来,因为太过突然,他最先感觉到的甚至不是疼痛,而是胸骨被完全碾压的窒息感,他的心脏都因此而收紧了。
当疼痛感终于传来时,封离想到的已经不再是自己如果输了这场比试,可能会丢脸了。
因为守元阵的特殊性,当阵中之人受到致命伤害时,阵法会自行启动,将受攻击之人传送出去,从而保住其性命。
可云黛的攻实地击都已经结结实打在了他身上,守元阵却毫无反应,这说明云黛的攻击并不致命,她是故意卡在不会杀了他,又绝对能重伤他的边界上。
她是在蓄意报复他!
封离的整张脸都白了,冷汗因疼痛而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若没有意外,胸前这股力气会将他撞得倒飞出去,可他的身体刚向后摔去,原本站在他身前的云黛便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他的后腰处就传来了一股劲风,云黛手中的妙音笛狠狠击在了他的脊椎上,令他向后摔去的身体一滞,又向前扑去。
在剧烈的疼痛下,封离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心底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惧,云黛就是在报复他,她甚至不让他倒下去。
他挥舞着胳膊挣扎,扭头向阵外的六长老看去,想要求救,可云黛却看出了他的意图,她不知何时又闪身到了他身前,于是他不受控制向前扑去的姿势,竟好像是举着剑要攻击她。
封离看到六长老双手环胸,毫无反应地看着他们的比试,完全没察觉到云黛的意图,而云黛的攻击也已经又一次袭来了。
她曲起膝盖,向着他的小腹顶来的同时,妙音笛也横扫而来,扇在了他的颧骨上。
封离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和普通人相比,修行之人对疼痛的忍受度是很高的,但即使这样,封离也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极限。
云黛仿佛无比清晰地知道,到底要用什么力道才能在不杀死他的情况下,让他最大程度上地感受到疼痛。
并且她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又在云黛眼底看到了笑意,那是一种极致又癫狂的笑意。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封离被恐惧完全笼罩,他想大喊他认输,可他刚一张嘴,便只觉舌根一热,视线里喷溅出了一股猩红的血,一截断舌掉落在了地上。
云黛竟然在妙音笛上聚起了灵气,当场将封离的舌头割了下去。
而直至此时,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沈长玉才终于发现了不对。
“云黛!”他大喊出声,想要制止云黛的行为却已经晚了。
他手一挥,守元阵的光罩便被他撤去,属于第九境的气息瞬间降临而来,将云黛完全锁住,压得她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阵中的惨状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封离竟捂着嘴,蜷缩在了地上,血迹从他的指缝间渗出,他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而距离他不远处的地上,则躺着一小截沾血的断舌。
这场面太可怕了,所有人看向云黛的眼神都不禁带了几分惊恐,她竟完全不认六师叔提出的惩罚方式,而是自顾自地真将封离的舌头给割了下来。
这时,云黛终于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沈长玉,她脸上其实没什么太多的表情,沈长玉却莫名觉得自己在她眼底看到了某种笑意。
是一种阴郁又暴戾的笑意,就像是在对他说。
“看啊,师叔,是我赢了。”
充斥着浓浓的挑衅和兴奋。
沈长玉,作为一个第九境修士,他自诩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如今对上云黛这个第二境小辈的眼神,他却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情况紧迫,他只顿了一下,就快步走到了封离身旁。
少年倒在地上,疼痛已令他陷入了昏迷,沈长玉只略一查看就发现封离真的伤得不轻,多处粉碎性骨折不说,但凡这些打在他身上的力气再大点,搞不好他的经脉都已经断了。
这下手也太黑了,而且能看出来就是故意的,最让沈长玉无法接受的是,他刚刚就站在外面观战呢,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云黛对封离下了这么黑的手。
还有那截被割下来的舌头……沈长玉头疼不已,好在对于修士而言,只要及时得到治疗,舌头掉了也是可以重新长回来的。
“云师侄,你何必非把他舌头给割下来?你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叫他难做吗?
封离是掌门的徒弟,如今却在他的灵竹墟断了舌头,他是要担责任的,虽然他并不惧怕静隐尊者,但他也不喜欢平白给自己找一堆麻烦。
“师叔,这并不违反门规,不是吗?”少女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低沉,声线也很稳,但那只不过是表象。
她的行为,甚至是她问出的这句话,暗含的杀机和不屑都太重了。
沈长玉抬眸看向了仍站在一旁的云黛,云黛也正盯着他看,双眸如一潭漆黑的死水。
她的阴郁和暴戾,几乎是以一种坦荡的方式完全展现在了他面前。
沈长玉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僵硬了。
他怎么记得以前门里那群人都说这个有先天灵骨的小姑娘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柴,他还听说前段时间这小姑娘还冒领了同门师妹的功劳,被他那个掌门师兄罚跪在山门前……
沈长玉深吸了一口气,他迅速掏出聆风玉符,给掌管着万仞阁医馆的三长老发了一条传音。
“师姐!快来救命!要死人了!”
第20章 三长老
万仞阁三长老名为许之溪,医剑双修,其第七境的修为在万仞阁一众长老中虽算不上最高的,但因她掌握着高超的医术,她在门中的地位颇高。
沈长玉远远看见许之溪御剑而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沈长玉早把围观的弟子们赶去了一旁练习挥剑,但发生了这么大的,大家怎么可能还专心练剑,于是一个个都装模做样地边做着挥剑的动作,边偷偷向沈长玉这边瞄着。
沈长玉将许之溪领进了竹屋,身受重伤的封离已经被他安置在了床上。
此时的封离面色惨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个小玉匣,许之溪定睛一看,才看清玉匣里装的东西,她的眼神也因此变得凝重了几分,因为那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截还沾着血的断舌。
许之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抿唇给封离检查了一番伤势后,才扭头看向沈长玉,沉声道:“他伤得很重,虽不至于影响之后的修行,但舌头是恢复不了了。”
沈长玉“啊”了一声,茫然问道:“为什么啊?师姐,你不是医术很厉害吗?”
许之溪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医修所修行的能让人断肢重生的术法名为生息术,生息术的原理是肢断而息不断,普通的断肢即使断裂了,医修仍可以通过连绵不断的息,借助灵气浓郁的千年灵药,为其修补断肢,但是……”
许之溪顿了一下才道:“这位师侄断舌处的息被人斩断了,而且斩的方式非常干净利落,不像是巧合,反倒像是故意为之……虽不能确定出手之人和我一样同是医修,但至少医修最基础的瞳术她是会的,只有用瞳术才能看到断肢处的息。”
沈长玉脸上的茫然之色更重了,他看着许之溪,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许之溪叹了口气,她道:“若我没认错,这位受伤的师侄应该是掌门师兄的徒弟,他在你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掌门师兄不可能不追究,你到时将伤他的元凶推出去便是了,下手之人如此狠戾,留在我万仞阁说不得闹出更多乱子来。”
沈长玉张了张嘴,才道:“可伤他的人也是掌门师兄的徒弟怎么办?”
许之溪眼底闪过了疑惑,掌门师兄那几个徒弟她都是认得的,这些人的脸和名字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愣是没想明白那几个小辈里有谁和这个行凶之人符合,但她还是道:“既然都是掌门师兄的徒弟,那你更不需要管了,掌门一脉的事,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理便是了。”
“可是……”沈长玉似是有些踌躇。
许之溪不禁又问道:“所以那名出手的弟子到底是谁?”
沈长玉没回答,而是扭过头去,透过窗户,看向了竹屋外。
许之溪这才发现,在竹屋外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坐了名素衣少女,少女如瀑般的黑发顺着她垂首的姿势倾泻而下。
此时的她右手掌心正躺着根玉笛,而她右手则抓着张帕子,反复擦拭着玉笛,那泠泠的翠绿色彩,衬得她手指莹白如葱。
细小的雪花落下,坠在少女的鬓角、发尾,显得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沉静,但许之溪却能从她轻缓的动作中察觉出明显的烦躁与暴戾。
很显然,她正努力压抑着这些情绪。
“这是……云黛师侄?”许之溪皱眉吐出了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
“她干的?”她转而又去问沈长玉。
沈长玉点了点头。
许之溪深深吸了口气,饶是她自诩沉着冷静,但还是没忍住露出了诧异之色。
“云黛师侄不是不善斗法吗?”她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更何况,前些时日,她才听门下弟子提及,说云黛因冒领了同门师妹的功劳被掌门师兄罚跪在了山门前,为何才一晃眼,她就又把同门师弟打成了重伤,还把人家舌头给割了,且这割得手法实在太过巧妙。
沈长玉斟酌着措辞道:“是这样的师姐,之前云黛的事大概和门内传的不太一样,她应该是被人污蔑了。”
“什么意思?”
沈长玉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封离道:“今日一来,这位封离师侄,也就是云黛的同门师弟便对她出言不逊,处处贬低嘲讽她,说她是冒领同门功劳那等心术不正之人,我当时便出于好奇,让他二人比试了一番。”
“然后云黛就趁着比试的机会,将封离的舌头给割了?”许之溪将话接下下去。
沈长玉“嗯”了一声。
许之溪:“这只能说明云黛是个心狠手辣、不计后果之人,你如何判断出她是被人污蔑了?”
“所以我关注到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云黛所展现出的实力,她很强,而且太强了,依我之见,她甚至没有展现出全部的实力……”
“……而关于她的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法,说的则是,她盗取了同门师妹拼着重伤摘来的千灵红沙果,冒领了她人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