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还是一如既往地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她刚坐下, 挂在腰间的聆风玉符就亮了起来。
给她发消息的人是镜花岛岛主花重影,昨晚花墨和花予已经将花重影的聆风印给了她,她也成功和这位岛主搭上了话。
【花重影:黛儿, 昨晚感觉如何呀?】
云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虽然传递到她眼中的只有简短的文字,但她却隐约品出了几分暧昧来。
当然, 她会有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因为她有点儿心虚……
云黛犹豫了好半天, 才表情怪异地回复了起来。
【云黛:花岛主在问什么?】
【花重影:哎呀呀,你怎么还装听不懂呢?我在问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花予和花墨的命灯可还留在我这儿呢, 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命灯比之前亮了许多,我能不知道你们已经双修过了?】
【花重影:小黛儿呀,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生猛,一晚上就同时收了俩!】
【花重影:欸,不对!你叫我什么呢?叫什么花岛主,你要叫我小姨知道吗?干嘛那么生分!】
云黛:“……”
她看着花重影发来的一串消息,表情更加古怪了,不过她同时又觉得,她卖花重影的这个面子,还真卖对了。
花重影将花墨和花予的命灯留在身边,就足以说明,她其实很器重这二人。
云黛思索片刻,手指轻敲着再次回复了起来。
【云黛:小姨放心吧,花予和花墨既然留在了我身边,我定不会亏待他们,日后我会变得很强,强到可以对抗神都叶氏,为母亲报仇。】
【花重影:你在说什么呢?!你母亲之死,又不是因为叶氏,你要对抗神都叶氏?你不要命了吗?】
花重影显然被云黛的豪言壮志吓了一跳,云黛却扬起了唇角。
【云黛:小姨怕什么?即使镜花岛躲在秀洲泉海不出来,神都叶氏也不会真的放过你们的,青渊帝当初会打我母亲的注意,小姨又怎知,她日后不会转过头来对付你?依我看,这个仇不如就算在他们头上,不过小姨不必担心,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成长,我会变得很强,神都青渊帝必会被我斩于剑下。】
云黛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把玩着聆风玉符,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这使得花重影好半天都没想好用什么措辞来回她的消息。
从昨夜到今日,云黛其实考虑了很多,有关于镜花岛,有关于她的母亲,甚至有关于先天灵骨和万仞阁。
最终她想明白了一个事,即使她对母亲的记忆已所剩无几,即使她这蹉跎的一生多少也与她的母亲有几分关联,但她仍能从母亲所做的那些事情中,感受到母亲对她的爱护与照顾。
云黛经历过背弃,跌落过谷底,所以她会更加珍惜那些真正爱她善待她的人,这一次,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昔日的宗门镜花岛毁于一旦。
【花重影:你能这么说,小姨其实还挺高兴的,不过你毕竟是小辈,如今修为也不过第三境,所以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小姨还是希望你不要露出太多锋芒,免得遭歹人所害。】
云黛看着这些文字,露出了几分笑意。
不多时,花重影又发来了消息。
【花重影:小黛儿呀,其实小姨今日突然联系你,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这些都是镜花岛典籍里记载的一些秘闻,花予和花墨虽在镜花岛生活多年,但他们毕竟不算岛内弟子,我不方便让他们将这些内容转告给你。】
云黛读完后不禁正襟危坐,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花重影要跟她说什么?很快,她就看到花重影又给她发了一大串消息。
【花重影:我想要告诉你的,其实是和齐天之宝有关的内容。
世人只知齐天之宝共有两件,一件是先天灵骨;另一件是琉璃玲珑心,却鲜少有人真正了解它们。
而镜花岛作为卦师聚集、最接近天意的宗门,对这些能够影响修士命轨的灵宝有着相当充分的认识。】
云黛轻轻皱起了眉,她隐约觉得,花重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会再一次颠覆她的认知。
【花重影:我首先要说的,是这两件齐天之宝的真正用途。
先天灵骨的功效应该已经广为人知了,此宝可令持有者拥有最完美的根骨,任何功法秘诀在它的加持下,都可快速学成,你十八岁就修练至了第三境,所以我想你对此的感受应该是最深的。
至于琉璃玲珑心,世人对它的认知非常有限,因为能准确辨别出它的方法很少,不过也不是没有。镜花岛如今知道的,只有三种。
第一便是镜花岛的神鬼镜,神鬼镜可照出齐天之宝的轮廓,这点你应该也经历过了。
第二是神都叶氏的独家秘技,傀儡术的第三式,窥心。
第三则位于魔域六洲,是只有每任魔皇才能学习的《潜麟功》所附带的能力,名为神魂感应。】
看到这里,云黛不免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
叶兮颜回到神都成为郡主后,便同时拥有了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两件齐天之宝,所以她的琉璃心其实就是用叶氏的独门秘技找来的吗?
【花重影:琉璃玲珑心的效果也非常奇特,拥有此宝之人大多心智机敏、善谋多智,它可令持有者天生便受人喜爱,甚至于持有它之人,可以扭转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令原本冲自己而来的负面情绪,被硬生生扭转为正面的。】
看到这段文字后,云黛彻底冷静不下来了,她的脸色都稍变了变,她连忙追问了起来。
【云黛:你说琉璃玲珑心能扭转他人对自己的态度,这种扭转会有修为限制吗?比如说某个修为之上的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花重影:很可惜,琉璃玲珑心是齐天之宝,其效用之大,甚至连圣尊在其面前都无法幸免,唯一的限制是持有者的修为,修为越低,可影响的人的数量就会越少,不过具体的数字我也不清楚,毕竟能参考的例子太少了,至今为止,你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身怀齐天之宝的人,而且你身上的还是先天灵骨,琉璃玲珑心我可还没见过呢。】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在先天灵骨面前,琉璃玲珑心会完全失效,也就是说,玲珑心的蛊惑作用对你没用。】
云黛愣怔地看着这些内容,那些过往止不住地在她脑海里翻涌着。
她原本以为,叶兮颜那样招人喜欢,又那样轻易地离间了她身边的人,是因为她善于谋划,更善于操控人心。
可如今看来,叶兮颜身上的一切特质似乎都与琉璃玲珑心完美契合了,也就是说,也许后来她身上的琉璃玲珑心,并不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而是她原本就有的。
因为万仞阁没有检测出琉璃玲珑心的办法,所以叶兮颜才那样大摇大摆地拜入了宗门,甚至图谋起了她的先天灵骨。
她拥有着先天灵骨,而叶兮颜拥有着琉璃玲珑心,她们都是被齐天之宝选中的人,她们也天生对立。
云黛又想起了更多的事情,前世她握着剑杀入神都皇城,见到夺走了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的谢映玄后,她竟然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莫名其妙将他放了,这分明极度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云黛现在有理由怀疑,也许当时的她并不是善心大发了,而是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蛊惑。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她真是太糊涂了。
花重影又给了她发来了好几段消息,她连忙低头再次阅读了起来。
【花重影:我刚刚所说的那些,只是齐天之宝所能带来的好处,虽然它们也的确都有着逆天的能力,但其实,它们对于持有者而言,同样也是最可怕的诅咒。】
【花重影:拥有先天灵骨之人,天生孤煞,生来便容易遭人厌恶,至亲至爱不是背弃,便是死别;而拥有琉璃玲珑心者,此生注定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且这份爱意必定与绝望和死亡相伴,注定使其坠入无尽的深渊,永远无法逃离。】
【花重影:当然,诅咒并不是无法破除的,它们有两种破解办法,一是主动取出齐天之宝,既不受灵宝的恩泽,更不必忍受命运无偿的折磨;而另一个办法就是,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
云黛抓着聆风玉符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先天灵骨的诅咒,和她前世的命运完全契合了,那时她身边的人都背弃了她,而她的血缘母亲,也早在她年少时便去世了。
灵骨被剜出之后,她也获得了新生,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原来上天给予她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原来她所经历的那些,真的都是命中注定。
也许抛弃灵骨、涅槃重生,正是她的母亲云若画为她选出的那条路。
可是云黛还有一点不明白,若破解诅咒的办法是同时拥有两件齐天之宝,那叶兮颜为何会在最后落到那样多境地?
她那时明明已经拿到了她的灵骨,她又为何要为了那个叫谢映玄的男人而死?
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思索间,就看到花重影又发来了消息。
【花重影:小黛儿,我跟你说这些呢,其实就是想给你个提醒,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向来都是同时出世的,你既然拥有灵骨,那必定会被无数目光关注,那个拥有着琉璃玲珑心的人藏在暗处,他很可能会打你灵骨的注意。】
【原本我是觉得这灵骨不要也罢,要是真被抢走了,那就随它去吧,反正齐天之宝带来的诅咒可不是小事,即使没了灵骨,你遗传你母亲,本身资质也不会太差,所以这些年为了保险起见,我始终都没有联系你。】
【但是!你既然现在已经成为剑主了!那我觉得咱们其实可以争一争,琉璃玲珑心也只是有个蛊惑作用而已,对资质可没什么帮助,对方和你年纪相仿,修为必定比你差很多,他若找上门来,你把他的心抢来便是了。】
【正好花予和花墨也在你身边,他二人虽是在我镜花岛长大的,但我并没有教授他们卦术,他们是体修,且怀妙之体本身就是最优越的资质,两个第五境的体修,很能打的,再加上你这个第三境剑主,对面顶多第二境,我不信这还拿不下来!】
【对了,正好神鬼镜也在你那,你就留在身边,遇到那种人缘特别好、特别人见人爱的,你就用镜子去照一照。】
【不过也得考虑他不出现的情况,他要是不出现的话,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琉璃玲珑心其实也挺麻烦的,不过那也问题不大,我是觉得你修无情道还挺好的,《太上忘情诀》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说不定真能一定程度上解决你这个天生孤煞的问题呢。】
云黛一条条地看着花重影发来的消息,她的心脏克制不住地剧烈跳动着,许多过去模糊不清的轮廓都逐渐成型了。
最终,她只回了一条“我知道了”,便将聆风玉符收了起来。
她没有告诉花重影琉璃玲珑心的拥有者其实是神都叶氏的人,她也没仔细和花重影探讨这些问题,她需要安静下来,她必须要好好思考一下。
云黛起初怀疑叶兮颜拥有琉璃玲珑心时,还有些不确定她的玲珑心到底是从哪来的,但看了花重影的那些说法后,云黛就又觉得,叶兮颜的齐天之宝,应该的确就是她的。
叶兮颜与她年纪相仿,但在修炼上的天赋其实算不上太好,只是中等偏上,甚至和芳久凌比都稍逊色几分,可从她与芳久凌的相处方式来看,神都青渊帝分明很重视她。
对此云黛唯一的理解就是,青渊帝真正重视的其实是叶兮颜身上的琉璃玲珑心。
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够有趣的,云黛年少时以为,自己和叶兮颜的恩怨,是性格不合导致的;后来才发现,原来叶兮颜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是对她有所图谋;现在她却完全明白了,她与叶兮颜的矛盾,是从出生就有的,是命中注定的,是先天灵骨和琉璃玲珑心之间的斗争。
她们……是绝对的天敌,两厢相遇,最后也只能胜一个!
云黛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很难形容的扭曲情绪,按理来说,她应该巴不得杀死叶兮颜才对,可一想到若是叶兮颜真的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死了,她竟还觉得非常不甘心。
就像前世,她成为了万仞阁剑主、名震一方时,原本是想找到叶兮颜,好好报一下当年的仇,可叶兮颜却早早地死了。
她可不能再让她这位亲爱的叶师妹那么轻易就死掉,她要让她好好地活着,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玲珑心被她夺走,看着她彻底将她踩在脚底下!
她还要当着她的面,杀掉她最心爱的人!
云黛被盖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下意识就划动出了“谢映玄”三个字。
是的,她要先杀了谢映玄,她要当着叶兮颜的面,亲手杀了谢映玄,她要让她体会一下天崩地裂的绝望滋味。
那画面只要稍稍涉想一下,云黛就兴奋得发抖。
她要当着叶兮颜的面,一刀刀地将谢映玄的肉剜下来,再砍掉他的四肢、挖出他的眼睛来泡酒,就像当年她在寒天水牢折磨封离那样折磨他。
她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然,她可不会割掉谢映玄的舌头,因为她还得让叶兮颜好好听听谢映玄痛苦的求饶声。
她相信那个声音一定会很美妙。
云黛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深陷入了掌心,她努力将自己那些暴虐的情绪再次压了下去。
不知是和突然得知了齐天之宝的消息有关,还是因为昨日的双修,令她的修为增长得太快了,根基不够牢固,她原本已经稳定了许多的杀气竟然隐隐有外溢的趋势。
这时候,习堂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会儿,玄诚子还没来,于是所有人都悄悄打量着云黛,甚至小声交谈着,但是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来她和搭话。
云黛隐约觉得,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不过她对此也兴趣不大,便干脆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云师妹!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打破僵局的是突然走进习堂的殷蝶。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了云黛旁边坐了下来。
云黛偏头看她,有些不解:“我坐着怎么了?”
“你居然不知道吗?”殷蝶的表情更吃惊了。
“知道什么?”云黛不解地问道。
“天呐!你居然还真不知道!”
殷蝶喊了一嗓子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同门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于是她连忙压低声音附耳对云黛道:“你们那个段师兄在浮黎峰和你的两个侍从打起来了。”
云黛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她神情仍旧未变,只轻蹙了蹙眉。
原来刚刚周围的同门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就是为了这个。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殷蝶一脸奇色。
云黛淡淡瞥了她一眼,才突然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道:“所以最后谁赢了?”
殷蝶:“……”
“好像是……呃,你那对侍从二打一,把你那个未婚夫师兄打得鼻青脸肿,不过,”殷蝶说得小心翼翼,“段师兄没拔剑,所以也说不好他俩到底谁更厉害。”
殷蝶显得有些踌躇,因为她也不确定云黛到底站谁那边,一边是相伴多年的未婚夫大师兄;一边是刚收回家的侍从,这怎么看也不好选择吧。
虽然昨天看云黛那放狠话的样子,估计她和这个未婚夫之间可能有点小恩怨。
不过殷蝶也不能确定这个恩怨到底是恩断义绝那种恩怨,还是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她这么多年来一心追求剑道,可最怕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了。
不过对于云黛会突然多出两个侍从这件事,殷蝶也觉得挺奇怪的,但是云黛现在可是剑主,她觉得搞不好她这位师妹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比如说什么收服小弟、笼络人心,为以后争夺掌门之位做准备啊之类的。
她边这么想着,边观察着云黛,就见她的云师妹突然冷笑了一声:“大师兄倒是好算计,只要不拔剑,落了下乘也不算丢脸。”
殷蝶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判断出云师妹到底是在夸段青涵,还是在讽刺他。
于是她向外张望了一圈,小声道:“我师父还没来,你要不要趁机去看看?他们现在在灵竹墟呢,据说是被路过的六师叔给拦下来了,全捉去灵竹墟了。”
云黛扬眉,奇道:“六师叔去浮黎峰做什么?”
“谁知道呢?六师叔向来比较闲,可能就闲逛过去了吧。”殷蝶耸肩。
云黛思索了片刻,冷淡地“哦”了一声:“也没关系,先上课吧,正好下午要去灵竹墟练剑,到时顺便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顺便?!”殷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殷蝶还想再说什么时,玄诚子就走了进来。
这位大长老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的,他一走进习堂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云黛,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云黛估摸着,浮黎峰上的大混战,估计这位大长老也已经听说了。
最后,玄诚子咳了一声,正色道:“开始上课吧。”
第40章 解除婚约
云黛到达灵竹墟后, 最先注意到的是一头小山般庞大的毛狮子,那狮子懒洋洋地趴在林子里,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狮子见有人来了, 闲散地掀开眼皮瞄了一眼, 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但等到它的目光触及到云黛时, 它突然“噌”地站了起来, 背也高高弓起,一身的毛都炸开了。
“这……”云黛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云师妹,你不记得它了吗?”殷蝶笑嘻嘻地道, “它可是在玄凌殿被你制服的那头幻影雷狮, 噢对了, 我们现在都叫她雷师姐。”
云黛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她当然认出了这头狮子,但是……
“它怎么在这儿?”她不解地问道。
殷蝶道:“前段时间六师叔和你不是被关进寒天水牢了吗?灵竹墟这边就没人陪众弟子练剑了, 于是我师父就把这头狮子拎过来给我们当陪练了,因为我们都打不过它,所以它才有了‘雷师姐’这个称呼。”
第五境的幻影雷狮, 皮糙肉厚,确实很适合给弟子们当陪练,虽然云黛也不明白玄诚子是怎么说服这头狮子的, 她反应了片刻, 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般地问道:“它是母狮子?”
“对呀,”殷蝶点头的同时还伸出手去顺了顺雷狮子的毛, 安抚道, “雷师姐放心吧,云师妹今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云黛眨了眨眼睛, 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甚至跟着殷蝶一起叫了声“雷师姐”。
狮子:“……”
这时候,雷狮子身后竹屋的门被推开了,沈长玉从中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身打扮,黑衣上隐有暗红祥纹流动,额间的红色抹额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
他一走出来便精准地看向了云黛,云黛就听他遥遥喊道:“云黛,你过来一下。”
云黛看了眼旁边的殷蝶,最后还是抬脚走上前去。
这时候来灵竹墟的弟子还没那么多,训练也没开始,不过就算开始了也没关系,反正这儿还有雷师姐给他们当陪练呢。
云黛走至沈长玉面前站定,仰头看他的同时,叫了声“六师叔”。
沈长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进屋再说吧。”
于是云黛就跟着沈长玉一起进了竹屋,然后她就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三个人。
三个人全都被灵气化作的绳索捆着,屋内的氛围很是剑拔弩张。
花予和花墨坐在竹屋的一边,鼻青脸肿的段青涵坐在竹屋的另一边,双方都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
“这是在做什么?”云黛皱起了眉头。
沈长玉道:“我若是将这三人放开,他们恐怕又要打起来了。”
“段青涵先动的手,我询问了他很多遍原因,他都不愿说,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他是你的未婚夫,突然对你的侍从出手,大概和你有关。”
沈长玉叹了口气:“这种事闹到戒律堂去,恐怕有点丢脸,所以我就擅自主张地将他们给绑来了灵竹墟,要不你好好劝劝?”
云黛瞥了沈长玉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长玉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有些奇怪。
花予连忙道:“云姑娘,我与花墨今日一出门就遇上了段师兄,我们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原本想邀他进屋休息一番,他却突然对我们动起了手。”
花墨也附和道:“是啊,我们也不知段师兄到底在恼什么?他都对我们动手了,我们总不好任由他欺辱吧?”
云黛走到了花予和花墨身旁,她粗看了几眼,确定花予和花墨确实没吃亏后,才冷冷地看向段青涵问道:“大师兄这是何意?这二人是我的侍从,你为何平白无故要对他们动手?”
原本段青涵看到云黛后,双眸就隐隐泛起了赤色,如今听到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后,脸色更是阴沉得几乎快滴出水来了。
“云师妹,我为什么会对他们动手,你会不明白吗?”
他瞪着云黛,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意。
云黛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段青涵:“大师兄,我请问你,这两位是我的侍从,是我的人,就算他们真的犯了什么错,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他们动手?”
云黛的质问把段青涵气得不轻,他犹豫地看了沈长玉一眼,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这二人跟我说,他们昨日额间的不是朱砂痣,而是守宫砂,他们到底是你的侍从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云师妹昨日说要修无情道时,我还以为师妹当真打算从此断情绝爱,倒是没想到这便是师妹所谓的无情道!”
云黛也稍有些诧异,她扭头看向了花予和花墨,目光恰落在了这二人的额间,她的确记得昨日这二人的额间是点有朱砂痣的,今早她也发现了他们的朱砂痣消失了,但她还以为那是因为昨夜太折腾了,所以给蹭掉了呢……
云黛略显茫然地抬眸,就见沈长玉也在看她,不过他的眼神实在有些复杂,让云黛有些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花予和花墨似是有点心虚,花墨率先道:“云姑娘,是段师兄先问我们的,我们难不成还要骗他不成。”
花予也点头应道:“我们也是知道段师兄是云姑娘的同门师兄,才同他说的。”
段青涵紧捏着拳头,牙都要咬碎了,若非沈长玉提前用灵气缚住了他,他恐怕又要冲上来动手了。
云黛觉得实在好笑:“大师兄,他们是我的侍从,我与他们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与你又有何干系?”
段青涵深吸了口气:“云黛,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故意想气我,是因为我和叶师妹走得近,所以你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可我从未对叶师妹有过别的心思,我此生想娶的人,只有你!”
他的眼神真切又沉痛,语气里也带着炙热的情感,差点把云黛气笑了。
这话段青涵似乎跟她说过很多次,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云黛觉得恶心。
她俯身捏起了段青涵的下巴,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大师兄呀,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收侍从是专门为了气你?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以前我实力不济,大师兄于我而言,自然算是良人,可如今我的身份不一样了,大师兄不会觉得自己还能配得上我吧?”
云黛冷笑:“现在的我是剑主,是未来万仞阁的掌门,我不可能嫁人的,我只招婿,且只招炉鼎!与他二人双修,是因为他们对我的修为有助力……怎么?大师兄是也打算给我当炉鼎吗?”
她这话的羞辱效果极强,段青涵的脸都涨红了。
“云师妹,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如此……”
云黛松开了捏住段青涵下巴的手,从旁边拖来了张凳子坐下:“大师兄既然已经看清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如趁这个机会便与我将婚约解除了吧。”
“不过不解除其实也没关系,”云黛撑起下巴,满怀恶意地看着段青涵,“待日后大师兄入门了,便与我的两位侍从兄友弟恭、按位份上座,整整齐齐地岂不是更好?”
“你不知廉耻!”段青涵气得眼睛都充血了。
“廉耻?”云黛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她突然目露凶光,抬脚猛地向前一踹,便将段青涵连人带椅子踹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云黛!”沈长玉吓了一跳,可再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就见云黛将一只脚狠狠踩在了段青涵的脸上。
段青涵本就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又被灵气绳索束缚着,根本无法挣扎,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开了,凌乱的铺在地上,而此时他正偏着头倒在地上,一侧的脸被云黛的鞋底踩着,另一侧的脸紧紧贴着地面。
这位万仞阁的大师兄、掌门首徒,何时露出过如此狼狈的一面?
“真可惜呀大师兄,我还真不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我只知这个世界强者为王,而现在,我就是那个强者,你活该被我踩在脚底!”
“云黛,你冷静一下……”
沈长玉想劝阻,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很难形容云黛此时的语气和神情,她眼底充斥着的扭曲的恨意,甚至令他无法理解。
到底是怎样的仇怨,才会如此深刻?沈长玉甚至隐约觉得,或许在很久很久的过去,云黛其实也是喜欢过段青涵的。
若非真的喜欢过,又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云黛没有看他,只道:“这是我与我未婚夫的恩怨,还请六师叔不要插手。”
花予和花墨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