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老。”啤酒上头,闵慧的舌头也跟着打结,“功、功夫好。”
“什么?”辛旗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拧成一团,忽然转身大步将苏全送到隔壁房间,又迅速折回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刚才你说什么?”
“人家……”闵慧打了个嗝,“床上功夫……比你好。”
说罢双手叉腰,歪着头,指着天花板上的镜头:“下次、下次记得……打开摄像头,我……我给你表演一回。”
“你敢!”他低声吼道,“这是我儿子的卧室,你要是敢在这里胡来我就——”
“——你就怎样?”闵慧呵呵一笑,“杀了我吗?反正我们之间是nothgatall,nothgatall……你管我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也跟我没关系,你要是看上了这个野男人——”他吼到她的耳膜嗡嗡作响,“拜托换个地方!不要脏了我儿子的眼睛!”
“辛旗你说话客气点,我要是看上了这个野男人我就嫁给他,他就是你儿子的新爹!”
“我不许你嫁!”辛旗气炸了,“听见没?不许你乱给我儿子找爹!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你面前!是为了见证人类究竟有多傻吗!”
“凭什么不行?你有什么权利?”话说到一半,闵慧干呕了几声,整个人直往地上坠,被辛旗一把拉住。她只觉得胸口一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管,连忙捂住嘴。辛旗眼疾手快地从旁边桌上抓来一只水晶碗摆件,放到她的嘴下。闵慧对着碗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眼直瞪瞪看着他说:“你又不要我,还不许我嫁人?当你是我爹啊!跟你说辛旗,我不欠你什么!你要想跟苏田在一起你去找她啊!天上地下满世界地去找啊,以你这份痴情不怕找不到!别来缠我、别来缠我儿子行吗!你给我出去!”一眼瞥见沙发上还放着那件aiax晚会上的裙子,抓起来扔到他怀里,“还有这个,你也拿走!”
“你醉了。”他叹了一声。
“我没醉!”闵慧的嗓门更高了,颠三倒四地说,“我就是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感觉自己每个小时都在变老,现在又老了一分钟。我们没必要这样互相折磨,请你马上离开,我累了,要睡了!”
她这时的脑子已是稀里糊涂,身上披着件大浴袍,里面什么也没穿,将腰带一松就往床上倒,还没碰到床,整个人又被辛旗拎得站了起来。他将腰带重新系好,绕在背后狠狠地打了个死结,将她搂在怀中:“你往哪儿睡呢,儿子在隔壁屋。”
“我就睡这,就跟我的野男人睡在一起,你管不着!”她挥拳打他,撕他的衣服,像只疯狂的小兽在他怀里扑腾。他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抱,大步走到隔壁,放到大床上,正要拉上毯子,胳膊被她咬了一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只得一只手用力按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脸,低声说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睡吧睡吧。”
头两个字的声音还是硬硬的,之后渐渐低沉柔软,最终无可奈何的哄了起来。
片刻功夫,见她终于安然入睡,辛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再看一旁的苏全,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醒。他翻了个身,将一只手伸进妈妈的怀里,小脸紧紧地挨着她,在梦乡中咂了咂嘴,露出甜蜜的笑容。
辛旗驻足看了半天,叹了一声,给母子俩盖上棉毯,掩上门。走到客厅,正寻思怎么弄醒殷旭让他回家,忽然听见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周如稷,两人都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都怔了一下。
“闵慧在吗?”
“她喝多了,已经睡了。”辛旗说。
“殷旭呢?”周如稷向着房内张望,“走了?”
“殷旭?”辛旗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不记得闵慧向他提起过。
“曹牧的老公,哦不对,前夫。他俩刚刚离婚——”周如稷也不知从何说起,抓了抓脑袋,“他喝了很多酒,来这里找闵慧——”
“他还没走,”辛旗将他让进屋,指着苏全的卧室,“在那间房里睡着了。”
“曹牧让我带他回去。”
“他睡得很沉,你恐怕带不走。”
两人合力想弄醒殷旭,在床上用力地拍打他的脸,殷旭睡得死沉,怎么打都不醒,辛旗只好说:“你回去吧。就让他在这睡一晚,明早醒了再走。”
“这不方便吧?”
“有我在,没事。”
次日一早,闵慧醒来,听见窗外的阳台上传来鸟叫。睁眼一看,透过薄薄的窗纱,栏杆上站着一只黄鸟,巴掌般大小,“交交交交”地叫个不停。闵慧还没醒透,蓦地出了一身冷汗,觉得那只黄鸟就是苏田,站在那里似乎有话要说,又像是在埋怨她。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吓醒了,坐起身来四下张望。苏全就躺在自己的脚边上,幸亏床大,不然又会掉到地上。小孩子火气大,睡得满头是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几绺几绺地粘在额头上。床的对面有个双人沙发,上面睡着辛旗,旁边的椅子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身上还穿着衬衣打着领带。腿太长没处搁,紧紧地蜷成一团,虾米一样弯着。脑袋也没处放,几乎垂到了地面。
闵慧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蹲在地上将他的头捧到膝盖上,随手拿了个枕头想给他垫上,不料辛旗忽然醒了,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脸正好枕在闵慧的腿上,连忙坐起身来。
闵慧转身扫了一眼窗外,那只黄鸟已经飞了。
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于是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殷旭还没走呢。”辛旗说,“我怕他酒后乱性。”
“不用怕,你看——”闵慧冷不防从床垫下面抽出一把菜刀,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我有这个。”
辛旗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谁要敢欺负我,我就剁了他!”闵慧说罢,将菜刀放回原处。
空气中传来煎鸡蛋的香味——
“你叫了外卖?”辛旗问道,“云路现在在北京。”
“没有啊。”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饭厅,看见饭桌上摆着三个碟子,上面放着吐司、煎蛋和培根,分别用玻璃盖罩着。正当中摆着一大碗水果沙拉。
咖啡也做好了,放在保温的咖啡壶里。桌上放着一张纸片,写着:“对不起,打扰了。——殷旭”。
闵慧这才想起昨晚的事,走到桌前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煎蛋香软,培根松脆,吐司用黄油煎得焦黄,咖啡不浓不淡,入口正好。
辛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忽然问道:“上次你说还需要三千万的投资,筹到了?”
闵慧摇头:“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没有。”
“那问这个干嘛?”
“深蓝科技宣布退出了。”他扬了扬手机,“一大早的消息。第二轮现在只剩下了三家:观潮、东励、你们。”
闵慧哦了一声:“不奇怪。深蓝科技大概是不愿意陪跑吧。”
“他们不愿意,你们愿意?”
“辛旗,”闵慧将脸一板,“你不帮忙就别说风凉话。为了这个bo,我们都已经忙到脚不点地了。”
“那你还有功夫跟上司的老公玩在一起,”他继续说,“就不怕团队内部解体?”
绕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闵慧正在吃鸡蛋,气得差点咽住:“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曹牧那么厉害,我怎么敢惹到她头上?”
“你也很厉害,都惹到我头上了。”
“辛旗——”
“四年前,要不是我大老远地从纽约赶来全力以赴地取悦到你,你能那么入戏地扮演苏田?到头来还怪我功夫不够,闵慧,你可真不害臊,我快被你气死了!”
闵慧不想和他理论,看了一下手表,将吐司往嘴里一塞:“哟,早上有会,我先走了,孩子交给你了。”
“哎——喂——闵慧——”
“bye!”
闵慧赶到公司,立即被曹牧叫住:“深蓝科技宣布退出了。”
“我听说了。”
“aar已经把价加到了132亿,目前正在跟总部谈判、修改交易文件。总部对我们的态度模棱两可。aar说,别看观潮、东励竞争激烈,出价可能比咱们高,但他们的条款也会比咱们的更加严格、苛刻,总部不一定能接受。总部半天不见动静,大概是想吊着咱们以做备胎。aar希望我们能把价格再往上提一点,最终报价如果是162亿的话还是很有把握的。”
“我也觉得需要加些钱。”闵慧沉吟。
“要不咱们开个碰头会,再聊聊那三千万的事?私募那边说,只要我们肯降到20,他们就给钱,说到做到。那天严承礼的语气比较松动,我去单独跟他说一下,看能不能把他争取到咱们这边。”
“对。如果能争取到严承礼,就是三比二了。”
局面如此紧张,闵慧隐隐感到不安,程启让和方东魁究竟谁能胜出?挤在两强之间的bo团队还有回旋的余地么?万一观潮成功收购,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这么一想,顿时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好在曹牧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别处:“昨晚真是对不起,想不到殷旭跑到你那边去了。听周如稷说,就睡在你们家?”
闵慧不记得周如稷来过,也许是辛旗接待的他,笑笑说:“没事没事,家里有多余的房间。殷大哥以前也经常帮我照顾苏全,应该的。”
“辛旗不会误会吧?”
“没有。再说我现在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骗谁呢,你俩好成那样。”
“唉,一言难尽。”
两个女人互相嗟叹了一下,各自回到办公室。过了半个小时,曹牧走过来叹道:“三千万加不成了,严承礼死活不同意。其他两个我也问了,还是不愿意。这些男人都怎么了,平日里讨论未来的规划,一个个雄心壮志,到了要出钱的时候,就这么地想不开?”
闵慧忽然说:“正的不行就来反的吧。我去找下郑依婷,刺激刺激她,怎么样?既然加不了价,就去捣点乱?”
曹牧撇撇嘴:“郑依婷那么五毒不侵,你能刺激到她?”
闵慧道:“我去试试看。”
郑依婷有只哈士奇,爱如性命。每天晚上八点,如果没有应酬,就会准时去中央公园的西北角遛狗,这习惯还是程启让告诉她的。
四年过去了,闵慧果然在中央公园堵到了她。哈士奇已经长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冲着闵慧伸出舌头,呼呼呼地喘着粗气。
郑依婷是个一米五七的小个子,圆脸,细腰,上身很短,不知是节食过度还是骨骼纤细,双腿看上去跟胳膊一般粗细,穿着一套露露乐蒙的健身服,一路带着狗小跑着过来,被从树林中半道杀出的闵慧吓了一跳,差点尖叫。
“晚上好,郑总。”闵慧拦住她的去路。
“闵慧,你想干嘛?”郑依婷拉着狗,一脸的警惕。
“观潮要收购佰安,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
“知道你还同意收购?”
“这是一桩正常的生意。”
“如果收购成功,就意味着程启让又将成为我的上司,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倒是认为,如果收购成功的话,你会被再次开除。”
“我是核心技术人员。”
“是吗,闵慧?”郑依婷尖声笑道,“别那么自信。你可没那么重要,我分分钟就可以找个人取代你。”
“如果观潮收购佰安,技术团队会全体辞职,到时候你们花的钱可就全部打水漂了。程启让拿着你家的钱这么玩,太不负责了吧?”
“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放狗咬你?”
话音刚落,哈士奇果然冲着她叫了两声,还凶狠地龇了龇牙,闵慧吓得转身跑掉了。
接下来的两周出奇地平静。
总部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何海翔变得神神秘秘,曹牧几次想从他嘴里打听点动向,都被他用同一句话顶了回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与此同时,似乎,他对管理团队的各种找茬也停止了,大家暗暗地意识到佰安正在进入某种暗流涌动的转折期,之所以安静,是“上面”有人希望一个平稳的过度。
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
管理团队开过几次碰头会,大家都觉得忐忑不安。除去明确表态坚决不跟程启让合作的闵慧,其余的人都做好了两手准备。bo成功,当然是事业的新起点。观潮或者东励成功,下场却难以预料,可以往好处想,也可以往坏处想。两家都是行业巨头,待遇、福利、行业地位都远远地高过佰安,被收购相当于穷媳妇嫁进了大户人家。但是部门、员工、项目都面临着重组和变更的情况,高管的去留也很难说。
大家最担心的还是与观潮的合并。
观潮有一个颇具实力的研发中心,员工有三百之众,清一色的高学历,一半以上是海归,可谓人才济济,工作范围与职能与佰安十分相似,目前的研发总监就是三年前被佰安因性骚扰事件踢出的丁艺峰,听说颇得程启让的赏识。如果佰安被观潮收购,将面临大幅度裁员,像人事总监、销售总监这种易被代替的职位,更是岌岌可危。
殷旭醉酒事件之后,闵慧与辛旗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他们明明在同一座城市、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辛旗的宾馆与闵慧的公寓也在同一个街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错开。
辛旗通常会在中午或下午看望苏全,有时仅仅是陪他吃个饭、睡个午觉、有时会带他去博物馆看画、或者去游乐场坐碰碰车。频率基本上每天一次。当然,如果闵慧临时加班或有别的事情走不开,他会过来照应,就算自己来不了也会安排好云路和保姆。闵慧则负责晚上的所有时间。周末两天,两人各负责一天。
一切交流都通过短信完成,最简单的句子,最少的字数,没有争吵,也没有怨言。
辛旗:周六下午三点,我过来接苏全去海洋公园,在公园里吃晚饭,七点回家。
闵慧:行。
闵慧:苏全有个黄色的毛衣不见了,是丢了吗?
辛旗:在我这。
辛旗:我明、后两天都在北京,这周末你一个人带孩子,ok吗?
闵慧:ok。
闵慧:苏全的美术课要交下一期的学费,3200块。
辛旗:卡丢了?
闵慧:没丢,跟你报个账。
辛旗:知道了。
闵慧:周如稷去广州开会了,我需要去医院看一下紫珠。
辛旗: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
闵慧:所以周三晚上我在医院,你能带一下苏全吗?
辛旗:需要我几点过来?
闵慧:七点。
辛旗:ok。
闵慧一共照顾了姚紫珠四天。紫珠因为乳腺癌肝脏转移灶变大、且腹腔、颈椎都有转移,正在医院做化疗。她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除了痛就是吐,基本上说不了什么话,胃口也是极差。化疗弄得她上吐下泻、肠胃痉挛、高烧昏迷、全身脱水、不打止疼针根本无法入睡。看着她,闵慧不禁想起了母亲的最后时光,也是被化疗折磨得生不如死。
有一夜,一直昏睡中的紫珠忽然醒了,拉着闵慧的手说:“小慧,我可能没有多少天了……”
“乱讲,怎么会!”闵慧轻声劝道,“如稷正在给你试最新的药呢。”
“没什么用——”她的脸色一片惨白,虚弱地笑了笑,“我已经准备好了。”
“紫珠——”
“如稷是个万事都有准备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偏偏没准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说你妈妈也是癌症走掉的,经历过这些,你算是过来人了。”
“算是吧……”闵慧苦笑。
“请帮他准备一下,拜托了。”
虽然病得很重,也瘦变了形,闵慧觉得,紫珠仍然是个美人,她美在精致的五官、立体的轮廓,特别是那对黑幽幽的杏眼,因为瘦弱反而更加突出了。
她低头想了一下,说:“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答应你。”
“谢谢。”紫珠捏了捏她的手,“我一直以为他喜欢事业胜过喜欢我,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事业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这两部分不能互相较劲。”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不较这份劲,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就多出了四年……”
“每个人都有脾气,夫妻之间较劲也是正常的。”
“小慧,我走了之后,你还能跟他在一起吗?”紫珠忽然问道。
“不能。”闵慧微笑着看着她,“我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那我家如稷只能在那群护士里选一个了。”
周如稷因为脾气好、没架子、爱开玩笑,深受护士们的喜爱,和紫珠刚离婚之时曾被几个护士猛追,最多的时候,一次收到过五个护士为他做的爱心午饭。
“别这么想,”闵慧只得安慰说,“你会好起来的。”
她夜里九点回到公寓,在楼下的大厅里意外地发现了林熙月。她坐在一角的沙发上,正在手提电脑里专注地修改着什么,一边修改一边用蓝牙耳机低声说话。
她是如此专注,以至于闵慧从她身边经过也没有抬头。
闵慧带着一肚子的猜测上了电梯,用钥匙打开家门,发现辛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电脑前工作,手指盲打节奏很快,茶几上摊着几叠文件,用马克笔做得各种记号,耳朵戴着beats的耳机,似乎在会议中,他低声地说着英文,见闵慧进来,立即将手机静音,摘下耳机说:“你回来了?”
“嗯。”她换上拖鞋。
辛旗将文件塞进包里,看了她一眼,说:“全全已经睡了,我还有点事,需要赶回公司。”
“刚才在楼下看见了林熙月。”
“我们在修改一份协议,因为要得急,她又不能上来,只好在电话里讨论。”
“辛旗,我不希望在这座大楼里看到林熙月。”闵慧严肃地说。
“她是我的销售总监,这是一份销售协议,这是工作。”
“我不喜欢这个人!”她吼道。
“所以我没让她上楼。”他的声音很淡定。
“那也不行!我不希望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辛旗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
“林熙月是个骗子!”
“难道你不是?”
她气得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狠狠地关上了。过了十分钟,当她再次打开门时,辛旗已经离开了。
两周后,传来的一个好消息。
aar通知曹牧,远来已经给了回复,对管理团队的价格和条件比较满意,已经签了一个临时的购买协议。等各方面的文件完全准备好之后,两家将于三日之后正式签约。
一颗大石终于落地,大家不禁欢欣鼓舞。私募那边也很开心,几家凑在一起开了两个会讨论公司今后的具体运作,包括管理团队的职位、年薪等等。
到了第三日的上午,aar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签约文件,远来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最后蔡兵杰一个电话过来说:“抱歉,今天不能签约,有买家突然出了更高的价格。”
“可是我们已经签了临时协议!”aar的负责人生气地说。
“是临时协议,不是正式协议。”蔡兵杰不紧不慢地说,“除非你们也愿意加价。”
众人商议了片刻,三位私募老总十分愤怒,觉得被蔡兵杰耍了,坚决不肯陪着玩下去。
“蔡总,132亿是我们的最终报价。”aar的人说。
“那就太遗憾了。”蔡兵杰淡淡地说。
两日之后,观潮国际正式宣布以133亿的价格收购佰安。当曹牧听到这个数字时,简直惊呆了。
“他们的出价只比咱们多了一百万!”曹牧说,“这么接近,怎么可能?”
“这中间一定有猫腻。”严承礼皱眉。
“会不会是何海翔把咱们的报价透露给了程启让?”闵慧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有可能。不过没有证据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徐光鉴说。
尽管每个人都是牢骚满腹,大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都要养家糊口,没有一个人选择离职,除了闵慧。
第55章 朝暮体育
收购协议达成后,远来及佰安分别通过会议及邮件正式通知了所有员工。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消除误解和顾虑,蔡兵杰、何海翔以及观潮那边的接管人员通过内部论坛、信箱答疑、一对一谈话等方式与员工沟通,介绍观潮国际的企业文化、福利待遇、办公环境、并承诺公司所有权的变更并不影响劳动合同的继续履行,让大家放心。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些不过是场面话。
佰安的员工怀着不安的心情迎接着这一次的动荡。
最着急的是行政部,感觉被判了死刑。观潮本身有强大的行政、销售及科研团队,重组之后行政部显得很多余,将成为裁员的第一梯队。
作为核心力量的研发团队也不安全,因为佰安与观潮有很多重复或类似的科研项目,技术人员面临着被观潮去粗存精的挑选。
闵慧铁了心地要走,唯一不舍的是共事多年的团队,在递交辞职书之前,她特地找到曹牧,托她照顾自己的五名手下。
“我会尽量保护他们。”曹牧叹了一声,“但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冬阳的妻子刚刚怀孕,他这段时间需要稳定的收入。”闵慧心事重重地说,“江衡和清源,这两个去年都买了房,妻子收入不高,房贷主要是他们在扛。晓寒的弟弟年初遇到了一场火灾,严重烧伤。他家在农村没医保,又是家里的老大,治病这事归他管。唐馨宁我倒是不怕她找不到工作,就是这姑娘一幅好商量的软脾气,我怕她去了别的公司被人欺负……曹姐,观潮那边有找你谈话吗?”
“具体的人事安排还没出来,不知道程启让下的是哪盘棋。他倒是找我谈过一次,让我去销售部当副总监,我提出来想留在研发部,他说研发部现在是丁艺峰负责,以前我是他的上司,现在变成他的副手,不大合适。”
“他倒是体贴。”闵慧挖苦了一句。当时曹牧做主赶走了丁艺峰,如今真的当了他的副手,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你知道何海翔是什么职位吗?”曹牧忽然说。
“他能有什么职位?他不是主要技术人员,管理理念又那么落后,。观潮我还是了解的,整体氛围与官僚主义作风格格不入。程启让火眼金睛只怕早打听清楚了。留下他,要开很高的工资不说,也干不了什么活儿,我觉得他会被裁掉。”
“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但何海翔告诉我,程启让给他的职位是vpofr d——研发副总裁。”
vpofr d虽然还不是c-level这个级别,但它高过研发总监,也是很重要的管理职位。以何海翔的能力,能在观潮担任要职,一定做过某种“特殊”的贡献。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大家心中的猜测:观潮之所以能以比对手略高一点点的价格拿到佰安,是有人将bo的底价透露给了程启让。
“一定是他泄的密!”闵慧切齿骂道,“这个狗东西。”
“我要是像你这样可以潇洒地辞职就好了。”曹牧苦笑,“可我现在跟你一样,是单身母亲,要养两个孩子。大人怎么省都行,孩子最花钱。竞业协议里的那一点补偿金可不够我过日子的。”
“没错。好在苏全的抚养费辛旗全都包了。我自己嘛也没房贷——”闵慧笑道,“省省也能过。”
按照规定,闵慧辞职需要提前三十天通知人事部。而佰安也将在不久之后搬入青柳街17号的晨钟大厦——也就是观潮国际总部及研发中心的所在地。
据观潮的工作人员透露说,晨钟大厦并没有太多空余的办公区间,这就是程启让为什么想购买海天大厦的原因。新建的海天大厦共有三十八层,晨钟大厦只有二十六层。海天大厦不论是从设计、还是从气势上都有绝对压倒之势。
“程总特地叮嘱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挽留你。”何海翔将闵慧的辞职信认真地看了一遍,放到桌上,满脸堆笑地说,“有什么条件,请尽管提。什么‘孩子有严重心脏病需要在家照顾、无暇顾及工作之类之类……都是扯。如果真有这个困难,那也是小事一桩,我们可以给你开绿灯,像以前一样,让你大部分时间在家办公。”
“何总,我决心已定,不用劝我了。”闵慧摇了摇头,“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工作,我希望尽快开始交接,一些文件和清单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在入职的时候签过三份协议,”何海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三份文件,“技术成果协议、竞业限制协议、保密协议。根据这些协议,你目前所取得的技术成果,包括专利、设计、著作权、技术信息、经营信息、商业秘密等等都是在佰安所提供的物质技术条件下完成的。”
“我知道。”
“为了保护公司的核心技术和商业机密,离职之后,你有两年的竞业限制期。你有义务在找到新工作的两周内以书面形式向我们汇报就业情况,同时每季度都要以书面形式继续汇报你的就业情况。如果没有按时汇报,就是违约,你需要向我们支付五十万元的违约金。当然,我们每个月也会按规定支付给你一定的竞业限制补偿金。”
“明白。”
“劳动合同终止后,在竞业期限内,你不能在生产同类产品、经营同类业务或有其他竞争关系的用人单位中任职,也不能自己研发与原单位有竞争关系的同类产品、或是经营同类的业务。”
“知道。”
“如果你因为违反竞业限制协议公司的权益受损——这是违法的。”
“你不用讲这么多,何总。说到犯法,说到泄露机密——”闵慧看着他一脸虚伪的笑容,心中一阵恼怒,“观潮的报价只比我们多出一百万,你认为程启让能猜得那么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