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小真在学网球,我这两周正好跑体育线,跟品牌方比较熟,弄了点折扣,就送了她一套。”
闵慧心中气到无语。这叶小真真会打算盘,让家骏掏钱买衣服,她穿着去勾引殷旭。当下也不揭破,继续尬聊,一直聊到晚饭吃完,叶小真告辞,闵慧才说:“我陪你下去,顺便倒个垃圾。”
出了公寓的大门,闵慧说有点事情想跟小真说一下,拉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两人坐下,要了两杯拿铁,闵慧也懒得兜圈子,将停车场之事全盘托出。
叶小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淡淡一笑:“姐,你看错人了。”
“我没看错,而且你今天穿的就是昨天衣服。后来我特地问了殷旭,人家也承认了。”
她依然不动声色:“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亲近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占点小便宜,如此而已。我都不计较,姐你何必太认真?”
“我看你也挺主动的,送便宜上门吗?”
“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叶小真撇撇嘴,“他家那个女人,又老又丑、脾气又大,天知道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居然还生了两个孩子?男的在家天天洗衣做饭,我的天,这乾坤颠倒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娶了她,肠子都悔青了吧?”
“你手上那张网球俱乐部的年卡,价值七千五百块,是那位又老又丑的女人送给你的,你转身就去勾引人家的老公。良心呢?被狗吃了?”闵慧怒道,“叶小真,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不道德?”
“不道德也是他不道德呀,对不,姐姐?我一个小女孩懂什么呀,他对我甜言蜜语,我稀里糊涂地就信了呗。”她一面说一面看着自己指甲,“当然啦,我也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他要真想跟我在一起,就得离婚,我才不跟他偷偷摸摸地呢。”
“……”
“姐,这事您别掺和了。”
“叶小真,我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你被解雇了。”闵慧一字一字地说,“从今天开始,不要来找家骏,也不要去找殷旭。更不要去做什么家教,这个职业因为有你,太不安全了。”
叶小真的脸“唰”地一下青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如果你想继续这样,我就只好揭发你了。”闵慧冷笑一声,搅了搅杯中的咖啡。
“想搞臭我是吗?”叶小真眉头一挑,“闵慧,你跟我讲道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当年的你不是也勾引了你的上司程启让吗?勾引完了不承认,还打官司,玩仙人跳是吧?怎么,嫌人家给钱少了?”
“……”
“我是新闻系的,你想搞我,没那么容易。你对付我我就对付你。”
“……”
“知道我寝室的同学正在干什么吗?看电影。只有我一个人在做家教,因为我家里穷,早早就要靠自己混日子。我才不怕你呢!我的起点是零,大不了回到原点。对我来说,没什么是输不起的!”
闵慧皱起眉头,默默地看着她:“叶小真,你可真能干。坏都坏出道理来了。”
“对了,殷旭的那个美食频道,没有我的策划,他能弄到五十万粉丝?”叶小真冷哼了一声,“姐,你被口水淹没的滋味还没尝够,需要我再把你扔进去一回吗?”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是那个女人让你来找我的吧?既然我被开除了,这个月的钱麻烦你一分不少地打到我账上。至于殷旭,只要他肯离开那个女人,我就嫁给他,说到做到。婚礼那天你要来哦!bye!”
说罢正要离开,被闵慧挡住了去路,她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叶小真,既然你不知悔改,那我就不客气了。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你是‘勤工助学中心’推荐给我的优秀家教,那我就把这段录音发给你的领导,同时抄送一份给你的系主任,请他好好地教育你。还有,你们大学的家教网上,每个家教不是还有打分的吗?我去写几条评语,好好地推荐推荐你。”
叶小真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卑鄙,想不到你还会玩这种阴招儿!”
“再见,好走不送!”
回到公寓,闵慧跟家骏说了叶小真之事,给他听了录音,家骏大惊失色:“干嘛不早说,害我做了这么多菜?”
闵慧两手一摊:“手上没证据,怕你不信。”
其实她是怕家骏发火,这叶小真不是善碴儿,万一吵闹起来失手伤人,陈家骏已经坐过一次牢了,不能再进去了。
好奇作遂,当晚,闵慧简单地收拾了一包行李,抱着苏全去了青藤花园a座。
她和周如稷曾经在e座住过三年多,对这个小区十分熟悉。一出门就是商业区,周边教育配套都属于滨城顶级。小区内绿树如荫、繁花似锦、每幢大厦都配有自己的游泳池、桑拿室、健身房,当中还有一个巨大的公园和儿童乐园。
闵慧掏出钥匙仔细一看,上面写着a-3201,便知是和姚紫珠那套一样的顶层公寓,装修却完全不同,主打黑白双色,线条简洁、光滑透亮、充满了几何感。地上是手抓纹的地板,关键区域铺着白色的地毯,墙上有几幅后现代风格的油画、色彩斑斓——给这恬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凌乱的张力。
看见“新家”兴奋不已,苏全一间房一间房地看,好奇地拉开所有的抽屉。笑嘻嘻地说:“妈妈妈妈,房子好大呀,咱们可以躲猫猫啦。”
“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房子,喜不喜欢?”
“喜欢,那爸爸会过来跟咱们一起住吗?会送我上幼儿园吗?”
“爸爸现在在北京呢,他会经常打电话的。”
“我现在就想给爸爸打电话。”苏全拍手笑道。
“爸爸最近很忙,咱们明天打,好不好?”闵慧摸摸他的脸蛋,“乖,八点多了,得刷牙睡觉了。”
给孩子洗漱完毕,闵慧陪着儿子钻进了被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苏全很快就睡着了。
连续加班了一个月,闵慧严重缺觉,几乎每天都睡不到四个小时,哄孩子哄得自己也快睡着了。一想到即将来临的deadle,又吓得从床上爬了下来。苏全胆小,她不敢走远,抱着电脑,披着毯子,窝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噼里啪啦地写起了程序。
聚精会神地干了三个小时,她伸了一个懒腰,不停地打起了呵欠。就在这时,屋子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厨房里有咖啡机,给自己做杯espresso吧。”
她吓了一跳,东张西望,发现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下来的。
“是我,辛旗。”语气淡淡地,但声音非常清晰。
闵慧开始还以为是智能语音助手,忽然想起邓尘说过苏全的卧室里装有高清摄像头,进来时她没注意,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吓我一跳,以为遇见上帝了。”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头顶的水晶吊灯里,隐藏着一个摄像头:远程摇控、360度旋转、并配有音频输出。她又仔细地寻找了一番:床对面的柜子上摆着一堆小黄人,每只娃娃的眼睛都很大,不知道摄像头装在哪只娃娃的眼里。沙发对面的电子座钟,闪着诡异的红光,很可能也藏着摄像头。
闵慧放下电脑去了厨房,一会儿功夫端着一大杯咖啡走进来,手指上多了一道创可贴。
“你的手怎么了?”辛旗问道。
“烫了一下。”闵慧说,“我用蒸汽打奶泡,不大会用,结果蒸汽喷到手指上了。”
“你只配用胶囊咖啡机,闵慧。”
她不理他,生气地在键盘上敲打,烫伤的地方很痛,她低声骂了一句:“见鬼!”
“家骏怎么样?“
“挺好了。对了,跟你说个奇葩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那杯咖啡的作用,闵慧彻底醒了,还有些兴奋。想到这叶小真防不胜防,没准以后跑到北京去找辛旗,还是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比较好。于是将叶小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最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说我额头上是不是贴了字?怎么总是碰到不靠谱的人呐?”
“因为你自己就不靠谱。”他调侃,“这些鲨鱼闻着味儿地就过来了。”
“拉倒吧。”闵慧看着天花板,“如果你再劝家骏去北京,没准他就答应了。”
“他不答应,刚跟他通完话,说还是更喜欢留在滨城。”
“辛旗,”闵慧一边低头打字一边问道,“你那有苏田的最新消息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忽然间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闵慧问道:“你说,苏田她还活着吗?”
“活着。”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
“我找人算过命。算命的人说,她还活着,我会找到她的。”
“你?信算命?”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来托梦,除了算命,还能怎样?”
闵慧嗤笑。
“闵慧。”
“嗯?”
“假如苏田还活着,我也找到了她,你愿意把苏全交给我来抚养吗?”
“不愿意。”
“为什么呀,你欠人家苏田一条命呢。”
“假如你找到了苏田,你们可以生出一打孩子,干嘛非要跟我抢苏全呢?”
“因为他也是我的儿子。”
“还是不愿意。”
“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生活呗,合适的话给苏全找个新爹。我看你挺靠谱的,估计也认得不少靠谱的人,到时候给我介绍一个呗。运气好的话,咱们生活在一个城市,你可以经常见到他。”
“这儿子你就是不给我,是吧?”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假如苏田已经不在人间了……你……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就不说了。”
他换了一个话题:“我在这间房里装了三个摄像头,如果觉得不自在的话,你可以去隔壁的书房工作,我并不想打扰你。”
“我不介意。”闵慧对着镜头笑道,“你的咖啡杯好怪,怎么是个马桶形状?taste很特别哦!”
他怔住:“你怎么知道?”
“你能看见我,我就能看见你呀。谁让我是搞电脑的呢?”
“晚安,闵慧。”
“晚安,辛旗。”
闵慧继续工作,过了两个小时,对着天花板道:“辛旗,你睡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有点疲倦,“我也在加班。”
第44章 玉桂酥
截止期到来之前24小时,闵慧终于完成了gs10的糖网病筛查功能,还留下了一整天时间做最后的测试。远来总部在次日隆重推出,各种渠道宣发、轮番上场,在业界造成不小的轰动。与此同时,远来开始向众多潜在的收购方发送有关佰安的推介材料,欢迎有兴趣的买家垂询并索取首轮招标文件。
工作如此顺利,除了闵慧拼命加班,也要归功于辛旗这边“保姆”团队的全力配合。两位保姆轮流工作,云路做好一日三餐,加上一周五天、天天有家教,苏全的生活、学习和玩乐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保姆说,辛旗每天都会找时间与儿子视频,倒是闵慧工作太忙,几乎没机会跟他说话。晚上下班回来,孩子已经累得只剩下了睡觉的力气,她只用讲三分钟的故事苏全就已进入梦乡。
生活是如此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殷旭至今没有坦白。每日上班看见曹牧谈笑风生、气色如常都让闵慧有种心怀鬼胎的感觉。
赶走叶小真后,闵慧次日打电话给滨城大学学生工作处的“勤工助学中心”,举报叶小真的恶劣行径,并附上录音证据。之后又向新闻系行政办公室举报。那边的回答是一经调查、严肃处理。三天后,学工处给闵慧打电话,说鉴于叶小真的行为侵害了学校的名誉并给他人造成不良影响,给予“记过一次”的处分,取消家教资格,她同时也失去了本年度参加学校各种奖励和各类奖学金、助学金的资格。叶小真再也没有联络过家骏,曹牧那边也找了个借口辞职,其患遂绝。
辛苦的工作刚刚结束,佰安随之也进入了并购的准备期。闵慧作为研发总监除了配合宣传和演示之外,将按部就班地完成本年度的工作规划。她本人不参加并购的具体事务,总部那边有专门的工作小组。落实到佰安这边,主要由何海翔、曹牧和公司的财务总监严承礼三人与小组对接,配合准备各种资料、撰写信息备忘录等等。
于是,曹牧日日抱怨忙到飞起,闵慧这边则相对轻松,趁着大周末带领团队去了一趟凤凰山,苏全一路随行,大伙儿痛痛快快地玩了整整三天。周一上班元气满满,黑眼圈都淡了不少。开完例会,何海翔把闵慧叫到办公室,笑眯眯地吩咐:“周五去北京出个差吧,aiax中国智能精英峰会,总部需要扩大gs10的影响,给你安排了一个论坛、一个presentation。你要好好表现,给咱们佰安涨脸喔!”
“必须的!”闵慧兴奋地说。
aiax是中国顶尖的科技盛会,闵慧每年都会争取参加,单独presentation的机会非常难得,一般只会邀请业界最有名望的精英。幸运的是,闵慧不需要太多时间准备,她为了总部的推广已经在两个小范围的商业会议中做过了相关内容的演示,资料、图片、数据早已烂熟于心。
下班时,闵慧路过街角的星巴克,进去买了一杯美式咖啡,见里面人少安静,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掏出电脑,一边喝咖啡一边修改ppt。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有个人走到桌边,用食指轻轻地扣了扣桌子:“闵慧。”
抬头一看,是程启让,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
“真巧,在这碰到你,”他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正好有点事想找你聊一下。”
“……”
“这家的玉桂酥不错,我点了两份,热好了送过来,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
以前——
闵慧不禁冷笑。
“研发部的大胸妹”是她的第一个外号。34c不算大,可整个部门只有四个女生,其余三位都是a,一来二去,她就成了大胸妹。每次去餐厅吃饭,身后都会响起一阵口哨声。
去观潮上班的第二天,她抱着一撂文件在人群中穿过,有人顺势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她猛地回头,身后并排走着四个男生,不知是谁动的手,见她一脸怒容,全都装起了糊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哈哈,摇头耸肩。
团队的负责人叫汪同源,是个三十出头、白面微须的汉子,身材微胖,长着一脸雀斑。上班不到半个月,汪同源就开始找各种理由要她留下来加班。加完班也不让走,定要一起吃宵夜,吃完夜宵又要开车送她回家,闵慧不好意思拒绝。说来说去都是工作,顶头上司也不敢得罪。
没过多久,汪同源开始公开地追求闵慧,又是送花又是请饭外加各种礼物,都被她婉言谢绝。汪同源以为她怕羞,更加穷追猛打。他写得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一天抄一首情诗送给她,就贴在她的显示器上,一度成为研发部的笑谈。
闵慧实在被骚扰到不行,终于严辞厉色地警告了他一次,并说要向hr投诉,他这才有所收敛,却又心怀不满。工作中开始各种给她穿小鞋,考评分数打到极低。说她能力差又不会沟通,将她排除到重要项目之外。有两个月的时间,闵慧竟然闲到无事可做,被汪同源差遣着给同事们买咖啡、订盒饭、甚至是打字、复印资料。
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查出了癌症。
闵慧生怕丢了工作,没了工资,越发小心翼翼。
之后她就遇到了程启让。
程启让是回母校做报告时,从一位教授的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回到观潮后特地调看了她的资料。他问闵慧为什么没有参与研发部的核心工作,闵慧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自己还在试用期。
“我看过你写的程序,挺不错的,你不该这么闲啊。”程启让说。
“那您给我找点事做吧。”闵慧掩盖着心中的委曲。
“你想做哪个项目?”
“bckdot。”
“这不是汪同源在负责吗?你的tealeader?”
“是。”
“我看了他对你的考评,说你根本不会写程序?”
“如果您让我来做tealeader,会干得比他好。”
“如果你是tealeader,汪同源怎么办?”
“我不知道,”闵慧淡定地说,“这是你的事。”
程启让看着她,过了片刻,呵地一声笑了:“大言不惭的丫头,知不知道你在跟cto说话?”
第二天,汪同源就被调职了。程启让任命闵慧做bckdot的tealeader。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都说闵慧在用“胸器”公关。
玉桂酥发出诱人的香气。
闵慧想拔腿就走,又不愿当着程启让的面认怂。
“孩子恢复得怎么样?”程启让问道,“我爸说手术很成功。”
他的语气十分亲切,闵慧的回答却是硬邦邦的:“恢复得不错。”
“你儿子的病情相当复杂,我爸拿出浑身解数来做这个手术,做完后回家问我,这个苏全是不是他的亲孙子?”
难怪程光奕不辞辛苦地从新加坡跑回来。外界盛传苏全是程启让的私生子,两个人正好都是b型血。
窗外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闵慧没有接话,看了一眼手表,打算离开。
而此时的程启让却兴致勃勃地进入了正题:“远来计划出售佰安,会以公开竞标的方式进行交易。观潮国际很感兴趣,我们已经收到了推介资料,目前正在准备首轮招标的文件。”
闵慧心中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感到非常意外!程启让与自己的过节,业界人尽皆知。这些年来,两人一直互不往来,公开场合偶尔碰到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他的妻子郑依婷亦对此十分介意。不料他居然也想收购佰安!
“我们正在完善产业链,已经搭建了一个ai的医患互动平台。佰安的加入会极大地丰富我们的服务项目,特别是你的gs10,我希望把它放进这个平台中去。”程启让缓缓地说,“闵慧,你我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当时的你要处在我的地位,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是你非要揪住不放,这才弄得两败俱伤。”
“你过去了,”闵慧无动于衷:“我没过去。”
“人是一种健忘的动物。只有善于忘却,才不会被残酷的世界压碎。”程启让淡淡地说,“何况,我并没有把你怎么样。想亲近你,也是因为心里喜欢。而你所做的,却是要彻底地毁灭我。”
你已经毁灭过我一次,闵慧在心中喃喃地说。
四年前的那一幕她永远也忘不掉……
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
那只是一次例行的汇报,在他的办公室里,闵慧洋洋洒洒地讲着bckdot的研发进展。他站在她的对面,安静地听着,时而踱步,时而提问。
他的身后是一扇巨大的玻璃墙,正午的阳光直射进来,将他们的人影投射到对面浅灰色的油画上。
讲到嗨处,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突然,他一把将她按到墙上,双手按胸,用力地挤压。见她张口呼叫,立即堵住她的嘴,舌尖挑开,强行地吻了过去。
她拼命挣扎——
门忽然开了,进来的是销售经理林熙月,看见这一幕,淡定地将门一关,转身就走。
她终于挣脱逃走,回到家中,彻夜未眠:愤怒、担心、恐惧……
这个她一直视作导师和长辈的男人——
她思考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去hr投诉。
一切恶梦就此开始……
耳旁的声音渐渐清晰:“……过去的事不说了。总之,我很高兴你在困难的时候还能想到我,更高兴我能帮助到你。你儿子以后还有什么健康问题需要我父亲的关照,他会随叫随到。”
“……”
“我希望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勾消。你是核心技术人员,加入观潮,我不会亏待你。我会任命你为rnd的vp,直接向cto报告。薪水、股权、期权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促进观潮与佰安的合作。”
不用多想闵慧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offer。观潮国际是行业巨头,涉及文化娱乐、电子商务、企业服务、医疗健康等多个领域。仅ai影像这个部门,员工人数就相当于佰安的三倍,可想而知两者之间有多少同质、重合的项目。观潮收购佰安,肯定不会全部接纳,以闵慧的估计,至少要砍掉二分之一的员工。
他默默地看着她,研究着她的表情、她的反应:“你可以考虑几天再给我回复。这次收购我志在必得。闵慧,你很优秀,对佰安来说你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核心人物。在观潮这边却未必如此。我们有大把的人才,清华、北大、斯坦福、it、eth、caltech——应有尽有。就算你不来,也能接手你的项目。可你要是选择离开,伴随着你的就是一张竞业协议,两年之内都无法出头。你有孩子,需要钱,我希望你做出理智的选择。”
见闵慧慢慢地搅着咖啡,程启让顺势将玉桂酥的碟子向她的手边移了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喜欢玉桂酥,”闵慧冷笑,“这东西看起来好像一砣屎,虽然上面铺着一层奶油,就像你刚才说的话。”
“……”
“狗请我吃屎,你说我会吃吗?”
“别得寸进尺地给自己树敌,闵慧。”程启让镇定自若,“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一只狮子不会在乎身后有几只会叫的狗。”
“口气好大,是因为找到了靠山?”程启让忽然说,“你不就是有个辛旗么?”
“别把他扯进来,他跟你没关系。”
“谁挡我的路,谁就跟我有关系。”程启让淡淡地道,“告诉他,backoff。不然我会把他毁灭给你看。”
出了咖啡馆,拐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闵慧立即给曹牧打电话,告诉她观潮打算收购佰安,而且志在必得。
“你跟东励那边谈得怎样?”想着自己的项目和团队会被程启让一锅端走,闵慧很是着急,对着手机大喊大叫,“我是不会跟程启让合作的!曹姐!如果观潮收购成功,我会立马辞职。哪怕是在家待业也不去观潮上班!”
“你刚出星巴克是吗?我马上来找你!”曹牧说,“中山南路的那个茶餐厅见。给我点杯相思豆奶茶。”
闵慧刚喝了一口奶茶,曹牧就到了。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脱下风衣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立即说道:“方东魁还是挺有诚意的,表态说会给咱们自主的研发权,也保留子公司的形态,名字都想好了,叫作‘东励佰安’。待遇方面与东励的同档看齐,我打听了一下,方方面面的福利都比远来好多了。”
闵慧高兴地鼓掌:“太好啦!”
“我现在还不清楚何海翔的打算,是跟咱们走,还是留在总部。他这人习惯未雨绸缪,到这节骨眼上,不会没有动作。所以东励与我接触的事,我还没有告诉他。方东魁本人对何海翔不感兴趣,如果收购成功,管理层的人他不一定照单全收。”曹牧继续说。
“现在的问题是:东励干得过观潮吗?万一观潮的出价高过东励,我们不就是大梦一场了?还有一点我觉得奇怪,程启让是你的大学同学,跟你也熟。你的职位比我高,影响力比我大,他想收购佰安为什么不去找你,而来找我?”
“也许是因为我跟他的前女友关系不错,让他有点不舒服吧。我本人跟他关系还是ok的,开会经常碰到,也一起聊过,没什么矛盾。gs10是你主持开发的,他来找你也很正常。”
形势急转直下,闵慧一片迷茫:“那现在该怎么办?”
“据我所知,除了观潮和东励、还有其它的买家感兴趣,也有可能出得起高价。比如深蓝科技,最近弄到一大笔风投,手上有很多钱。”
“所以现在,佰安的前途反而不明朗了?”
“我倒有个大胆的想法,说起来还是你提醒我的。”曹牧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几个人可以自己组织起来,再找几家风投、私募,以管理团队的名义去竞标。”
“啥?”闵慧没听明白。
“也就是我们自己出去找钱,然后通过公开竞标收购佰安。如果成功,会有更加自由的运营环境,能最大限度地保住我们的团队、我们的项目和我们所有的科研成果。”
“这样的收购可行吗?”
“这叫管理层收购,太常见了好不好。总部反正是不要我们了,我们不论是去东励、去观潮、还是去什么别的公司都面临着被限制、拆分、合并、整改的命运,说到底就是任人宰割。买家为了笼络我们,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来,最后是否兑现,根本没有把握。咱不能给个萝卜就当棒槌!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买下来,做自己命运的主人。你不是也建议我另起炉灶吗?”
“好啊!如果你能找到投资的话。”闵慧连连点头,“我举双手赞成。”
“我们首先需要一个五人的管理层团队。你要是愿意加入的话,就有两个了。徐光鉴算一个,严承礼应该也能说得动。剩下的你看谁合适?”
严承礼是财务总监,徐光鉴是销售总监,这两个人都是佰安成立时从外面招进来的,与总部没什么关系。其中,徐光鉴与曹牧友善,严承礼则比较古板,在办公室政治中比较注意坚持原则、保持中立。一开始大家都不大喜欢严承礼,觉得他不亲切,渐渐知他本性如此,而且对工作一丝不苟,也就都接受了他。
闵慧想了想,说:“你觉得咱们这个团队,能绕开何海翔吗?”
闵慧与曹牧都不喜欢何海翔,但他与总部关系这么密切,如果背着他偷偷成立一个管理团队,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他肯定恼怒成羞,说不定会故意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