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婚女性的聊天就是如此直白奔放,贺星苒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贺星苒连忙摆手,说道:“还不至于。”
“还不至于?”林乔玩味地扬了扬眉毛,倒也认真了不少,“不逗你了,好像压力大是出现梦游的情况,你问我们没用,先问问你老公你是不是真梦游了,然后去看医生。”
贺星苒装作听进去了,微微颔首。
但哪儿好意思问靳屿呢,这位大少爷指不定会认为这就是她想睡自己的借口。
贺星苒摸去某瓣梦游小组,寻找检查自己梦游的办法。
她大学时候,短视频和微博还没火起来,文字媒体正流行,某瓣整体情调文艺小资,她一直用豆瓣记录生活、标记书影音,并且种草一些店铺和服饰美食。
虽然现在各类bot和树洞兴起,之前上网留下的习惯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在某瓣上寻求帮助。
有人说如果独居可以放个监控,观察自己的情况。
贺星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安装师傅上门给主卧按了监控。
在很快就能揭秘每晚都会睡到靳屿被窝之谜的同时,贺星苒居然有些兴奋,睡得晚了一些。
第二天,照旧是在靳屿的怀里起床。
她因为被反复嘲讽,此时已经心如止水,勾了勾嘴角,对靳屿说:“早安!”
靳屿:“……”
今天靳屿放假,贺星苒和他去见中东高定品牌的中国区负责人,向其定制婚纱。
照旧是靳屿开车。
路上,贺星苒点开监控视频,全程拖拽进度条播放。
摄像头对着床,两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间隔的距离完全可以睡下第三个人。
画面相当无聊,只是偶尔有人翻身,贺星苒忍不住将进度条拖拽得更快一些。
忽然间,她看到摆在中间充当三八线的玩偶飞了出去。
贺星苒往前拉了拉进度条,观看到玩偶飞出去的全过程。
凌晨两点左右,贺星苒躺在自己的被子里,已经熟睡。
而旁边的被子里,靳屿忽然起身,漆黑的眸子盯着贺星苒看了会儿,确认她已经熟睡,一把将两人中间摆着的小熊扔了出去。
正在观看视频的贺星苒:“……”
紧接着,靳屿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半,双臂伸到贺星苒身下,一起发力,轻松将贺星苒抱起,放在自己身边。
再盖上被子。
动作一气呵成。
贺星苒:“……”
梦游的秘密居然是这么被解开的。
她第一反应是有些无语,旋即,平静的心脏又不成频率地跳动起来。
她和靳屿已经是夫妻,睡在同一张床上理所当然,做一些更为亲密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任何问题。
靳屿每天晚上折腾这么一次,居然只是为了……抱她睡觉?
有些重逢之后甚至不敢想象的答案出现在脑海里,因为太离谱,心脏开始狂跳。
在她从没有忘记过靳屿的这些年里,靳屿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心思,怀念着她?
“到了,公主。”靳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狐疑地看她,“怎么又在神游,下车了。”
“嗯。”贺星苒匆匆低下头,退出监控界面,推门下车。
因为心里有这个猜测,贺星苒感觉自己又像十几岁第一次谈恋爱那样,忽然不安了起来。
她去问姜子格:【如果有个人会趁你睡着的时候抱你,是为什么呢?】
是格子不是鸽子:【抱我,那可能是我抱着手感比较舒服,人家喜欢抱吧】
孟茜茜立马接话:【但如果是抱贺星苒的话,这条是不成立的哦】
是格子不是鸽子:【某人要知道自己身上有几两肉哦,抱着都硌手的哦】
贺星苒:“……”
好吧,显然靳屿不是因为她好抱才抱她的。
贺星苒愈发疑惑,在她心里,自己就不是一个值得喜欢、配得上被爱的人。
她敏感,多疑,不敢面对问题,习惯性回避,怕被抛弃。
如果靳屿在怀念她,那怀念的是哪里呢?
她想不通。
福瑞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低落,急的在她脚边转圈圈。
贺星苒给它抱在怀里,摸着它的脑袋,久久没说话。
她一直想拥有一个宠物,或者有个孩子,宠物和小孩毫无疑问会爱自己,她也会倾注自己的全部感情。
摸着摸着小狗头,她忽然想到什么。
今天靳屿会放假回来,按照排期表上的时间,飞机落地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贺星苒吃了片褪黑素,照旧按照时间上床睡觉。
靳屿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一进门,并没有福瑞过来缠着他。
靳屿有些好奇,但没有多想,飞行令他感到疲倦。
他去匆忙的洗了个澡,退去一身的疲惫,见到床上贺星苒安静的睡颜,内心也平和起来。
“晚安。”
他轻轻说。
掀开被子上床,下一秒,胳膊压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体。
他心里一惊,按开床头台灯,接着并不明亮的光线观看,福瑞四仰八叉地睡在本该是他的床上。
被他碰了一下,哼唧哼唧地叫起来。
而躺在另一侧的贺星苒,没憋住,嘴角在疯狂上扬。
靳屿:“……”
第30章
靳屿短暂地愣了愣, 然后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福瑞,又看了看贺星苒,低声道:“别装睡, 给它弄下去。”
贺星苒努努嘴, 被迫睁开眼睛, 看向靳屿。
那双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犀利,因为狗毛过敏, 他离床、离她都远了很多。
贺星苒料想他必然不会突然扑过来,胆子也就大了。
“不要,”她一把将福瑞抱进怀里,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我想抱着它睡。”
靳屿舌头抵腮,气笑了似的发问:“它在这里,那我去哪儿?”
贺星苒说:“次卧呗。”
感觉到他在黑夜里不断蔓延的低压,贺星苒缩了缩脖子,补充道:“反正福瑞在床上睡过,你也不能再上来了。”
纺织品上很容易残留宠物毛发, 靳屿虽然对动物毛发过敏不严重,但也不想跟狗毛亲密接触,然后呼吸困难。
立在床头,他拧着眉头,冷眼看看贺星苒,又看看福瑞。
福瑞这条狗从小到大还没享受过在床上睡觉的待遇, 被爸爸盯着, 丝毫没感觉危险将近,反而更兴奋, 从贺星苒怀里挣扎出来,在床上又滚了两圈。
“……”
良久,靳屿发狠似的点了点头,冷声道:“好、好、好。”
贺星苒连忙向他挥手告别:“晚安。”
靳屿压根没回答她。
只留下 一个并不是很开心的背影。
贺星苒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一手摸着福瑞的后背,慢慢进入梦乡。
她睡眠质量差,夜里总是爱做梦,这次又梦到自己飞起来,逐渐越飞越高,越飞越稳。
飞行的过程里,鼻尖都是清澈的麝香混合香柏木的气息。
贺星苒猛然清醒,睁开眼。
就见自己像个洋娃娃似的,被靳屿搬进次卧,放在床上,又盖好被子。
贺星苒懵了一下:“你干吗?”
靳屿冷笑一声:“睡觉。”
“你不是想让福瑞睡床么,”他扬了扬眉毛,语气里有些高傲和散漫,“那就把主卧都留给它好了。”
贺星苒:“……”
此时靳屿想和她同床共枕的心已经昭然若揭了,贺星苒却不自觉有些脸红。
“它……它……一只小狗孤零零地睡觉,”她本能地说两句进行不救,“多可怜呢。”
靳屿:“它平时睡狗窝也没见人陪着呢。”
贺星苒:“……”
靳屿上床,掀开被子,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贺星苒情不自禁往后退,似乎厌倦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把戏,靳屿“啧”了一声,长臂一伸,给人拉在怀里。
贺星苒:?
你那点儿心思都不背着人了吗!!!
靳屿似乎听到她的心里话,颇有几分无赖地回答:“你不是都知道了么?知道就甭躲着。”
贺星苒:??
“我该知道什么?”弱弱发问。
靳屿也不绕弯子:“监控。”
贺星苒:???
“你都知道了?”这次轮到她反问。
靳屿“嗯”了声:“夜视监控有光。”
贺星苒:“………”
发现他会在夜里偷偷抱自己的欣喜和数不尽的胡思乱想此时都如烟云般散去,她登时感觉无聊起来,面容很快沉下去。
贺星苒以为自己灵光一闪努力发现的秘密,居然是靳屿想让她发现的而已。
似乎意识到她情绪的低落,靳屿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手掌安慰似的在她手臂上拍了拍。
贺星苒努努嘴:“抱我睡觉干什么?我浑身又没二两肉。”
话刚说完,她猛然想到什么,立刻收声。
靳屿似乎也想到了,贴着耳朵的位置,传来轻轻的叹息,热息钻进体内,贺星苒身子微微发软。
“浑身没有二两肉?”柔软而起伏明确的胸口被他用手指点了点,靳屿用一把荡漾的声音,在她耳边魅惑道,“那这算什么?”
“……”
皮肤上豁然涌上一股热,似乎从胸口出发传递到四肢百骸,不可遏制。
气氛太过旖旎,貌似再进一步也刚刚好。
贺星苒攥紧被子,并拢双腿,不断往远离靳屿的方向退了退。
而她后退的动作落在靳屿眼里就变了意思,他那双充满戏谑的眸子黯淡下来的,喉结轻轻蠕动着,哑着声音说:“为什么抱着你睡,你心里没数吗?”
“……”
贺星苒抿抿嘴,一些记忆猝不及防闪回大脑。
十八九岁的贺星苒是要比现在瘦一些,靳屿每次想用力时都会啧啧叹息。
贺星苒羞赧又气愤地问他究竟要干什么,靳屿说,我都怕一用力把你腿掰断了。
不过这显然是他想太多,贺星苒练过舞蹈,柔韧性相当好,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与此同时,贺星苒会在每次亲密之后对靳屿的亲密要求更高一些。
身体上产生依恋,心灵就会更敏感脆弱。
相拥而眠的夜晚,大抵是枕着靳屿的手臂造成他的不舒服,睡着睡着,贺星苒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睁开眼。
就看到靳屿已经松开抱着自己的手,背对着她。
贺星苒顿时心头一片冰凉,强烈的被抛弃感席卷全身,她抱着被子,一边落泪一边往床沿的方向挪过去。
她想让靳屿发现自己的此时易碎,又不想是自己将他叫醒,然后才被发现的,可熟睡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醒来。
靳屿没有及时反馈她的情绪,不被需要的感觉如密不透风的网似的向她袭来,贺星苒愈发难过。
现在看来,那会儿乔景琛对自己的评价并无道理,又矫情又作。
直到半夜,靳屿忽然惊醒,看到她躲在一旁哭,先是怔忪,然后赶紧给她抱进怀里安慰她,一直问她怎么了。
贺星苒来了倔劲儿,不肯回答,两人折腾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色,才勉强将这件事解决明白。
后来睡觉,靳屿一直都抱着她。
最开始没找到门路,每次都会半边胳膊麻木,贺星苒看他这幅样子,都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小心翼翼问他:“阿屿,我是不是太事儿了。”
“有点。”靳屿毫不犹豫地点头。
贺星苒听到他的回答,眼眶又红了起来,在她要落泪之前,靳屿抱了抱她,手掌贴着她的耳根轻轻摩挲着:“但我是觉得,你太缺乏安全感了。”
一语道破。
贺泽刚想要男孩子,妈妈却不想要二胎。
因此,贺星苒的出生就不是被父母期待和祝福的,而在她出生之后,贺泽刚和妈妈之间就有无尽的争吵,没有谁格外爱她。
小时候,她几乎没被人抱着哄睡过。
而婴幼儿时期对于亲密关系和爱抚的缺失,造成了她二十来岁的年级仍然患得患失。
靳屿说:“既然我是你男朋友,就不能只喜欢现在的你,过去的你也要接受。”
靳屿一向是这样的人,坚定、热烈,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不断以自身的勇敢和热情治愈她童年时期很多的心理创伤。
而许多恋爱时留下的习惯,此时还存在在他们身上。
靳屿习惯性地在睡梦里抱她,是不是也是如此?
贺星苒这么想着,感觉胸口流过一阵暖流,她在床上极其缓慢地游动,朝靳屿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直到贴近他的胸口,慢慢摇醒他。
靳屿一脸茫然:“怎么了?”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说道:“过两天纪录片就要开拍了。”
关于苏绣的纪录片,导演是徐敏行。
靳屿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没有表达任何反对和支持。
支持,肯定是不那么支持的;但反对,没必要,也没立场,都是人家的正经工作。
见他是这个态度,贺星苒只好多说两句:“那你可以有时间就去接我上下班吗?”
她的意思是,要主动表明和徐敏行的关系是正常的,可以让丈夫参与的?
靳屿思考了会儿,缓慢点头:“嗯,行。”
“晚安,睡吧。”
按照提纲,纪录片的拍摄时间并不长。
为了还原最真实的苏绣匠人生活,贺星苒仍旧穿着日常穿着,按照时间上下班。
纪录片团队有两个实习生,还在读大四,很喜欢摸鱼,只要不忙就刷短视频。两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相当热闹。
贺星苒飞快地穿针引线,就听到两个姑娘压着嗓音在她身边犯花痴:“真的好帅啊!!!”
短头发的女生说:“这不是贺老师展会作品的那个帅哥么?”
航空公司也在自媒体发力,恰好航空公司是最不缺帅哥的,靳屿又帅得很突出,总是会被自媒体部邀请出镜。
最近抖音上卡点变装很火,做自媒体账号要嗅觉敏锐,立马邀请了结束飞行任务开始休假的靳屿来完成拍摄。
他先是穿变装,随着卡点,换上航空制服。
身高腿长,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再配上一张惊为天人又有几分冷淡的脸,很快就将这条视频送上热榜。
评论区里,大家都说他是撕漫脸。
两个实习生看看手机里的靳屿,再看看正在工作的贺星苒,八卦之心大起。
实在忍不住,打扰了一下贺星苒:“贺老师,这个飞行员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贺星苒说。
两个实习生眼里的光芒立马黯淡下去,她挽了挽嘴角,解释道:“现在是我丈夫。”
实习生:“???!!!”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位帅哥看和很拽哎,跟他谈恋爱会不会总是面对一群莺莺燕燕?”
“帅哥长着一张招桃花的脸,跟这种男的谈恋爱,我感觉会被断崖式分手……”
两个小姑娘这些天和贺星苒待在一起,知道美女姐姐脾气好,人也好,不是那种会随便生气的人,又因为三人年纪没差多少,潜意识里把贺星苒当姐姐,话不自觉多了起来。
“我们是大学校园恋爱,”贺星苒一边对着绣样图纸,一边慢悠悠地,讲故事似的说,“他看着拽,其实……倒也挺拽的。”
两位实习生:“……”
贺星苒:“不过他脾气蛮好的,情绪很稳定,大家都很喜欢他。”
“也挺有爱心的,他对动物毛发过敏嘛,但还是会在暑假喂学校里的流浪猫狗,扶老奶奶过马路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两位实习生眼里有向往:“这不就是反差萌么,贺老师,他这么看一点也不拽耶!”
贺星苒默了默:“可是他喜欢拳击,爱玩赛车,爱好看着都挺刺激吓人的。”
两位实习生还想说什么,贺星苒看好图纸,站起身来:“我去找你们导演咨询一下下一步的拍摄计划。”
徐敏行在拍摄徐广莲的部分,但并不顺利。
徐广莲年纪越大,就愈发倔强,拍摄陷入僵局,徐敏行坐在枯萎的葡萄架下直揉太阳穴。
贺星苒见状,端了一杯茶过去。
靳屿的拍摄结束后,自媒体部门的人请他还有其他几个拍摄了其他素材的飞行员吃饭。
其实额外拍摄对于飞行员来说算是工作了,但并没有额外的工资,能不能请到他们全看运气。
餐厅里,一群年轻人坐在一起,自媒体部门的人刷数据,看到今天新拍的视频热度上升很快,笑道:“屿哥是我们部门的kpi神器!”
今天这个视频爆了,这个月的kpi就完成大半。
靳屿勾唇轻笑,回答:“不过以后我可能不太会帮你们拍摄了。”
自媒体部门:“啊???”
“屿哥,别介啊,你不是需要曝光让人看到么,”梳油头的文案男赶紧凑过来,进行一番游说,“曝光得持续才有用,指不定哪天那个人就看到了。”
最开始邀请靳屿拍摄,大家只是随便碰碰运气而已。
公司内部有传闻,靳屿家境殷实,家里在民航业也有背景,当飞行员纯属爱好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不缺钱,并且就算拿出来上级领导施压也啥用没有。
自媒体部kpi压力很大,虽然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也想先啃两口试试再说。
约到靳屿,油头男讲了一下部门需求。
他抱着会被拒绝的心态视死如归,却看到靳屿长久沉默,他垂着眸,右眼双眼皮褶皱上那颗痣看着分外明显。
久到大家以为他必然拒绝,却听到他发问:“你们流量好吗?”
油头男赶紧回答,实际上是连蒙带骗的,夸大数据了。
靳屿又问:“能让她看到吗?”
“谁?”大家没听清楚。
靳屿却已经回神,一贯神色慵懒的脸上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柔情:“没什么,我同意拍摄。”
就这样,从靳屿入职航空公司的第三年拍摄到现在。
他又忽然说不拍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还在翻看后台数据,见到一条夸赞的评论,连忙给他看。
“屿哥,你别冲动啊,现在已经有熟人看到你了,”油头男解释道,“你想要谁看,他也很快就看到了。”
“不必了,”靳屿缓缓摇头,声音里有些宁静和愉悦,“我已经找到她了。”
大家:“……”
深知这位大少爷做好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也就不说话了,油头男提了一杯:“来,屿哥,感谢你这两年对我们自媒体部门的帮忙,以后前程似锦,升□□!”
靳屿跟他们碰了一杯。
坐下后,工作用的手机还没灭,靳屿扫了眼那条评论。
【对接的甲方是这位帅哥的大学校友,说他不仅帅,成绩还好,情绪还稳定,超级有爱心,会在暑假给小猫小狗送粮,扶老奶奶过马路,兴趣爱好还广泛……】
太长了,靳屿一眼没看到头,拿起手机准备仔细看。
结果一不小心,点进发评人的主页,是一个编导专业实习生,正在跟拍纪录片。
最新作品封面是一间工作室,有着一大片排列整理但色彩排布杂乱的布料和绣床,有种又乱又规整的矛盾感,还有一株笔直的富贵竹。
靳屿一愣。
点出去,目光放在“对接的甲方是这位帅哥的大学校友”上,忽然明白了什么,勾唇一笑。
“大家吃,今天我买单,”靳屿起身,扬了扬眉,“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接老婆。”
被贺星苒撞上护栏的大G从4S店修好,靳屿重新开上它。
点开音乐播放器,那天贺星苒没听完的音乐再次响起。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
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
靳屿轻轻打着节拍,不是下班时间,一路将车子开到贺星苒工作室,被告知贺星苒去了师父家。
问到了师父家地址,靳屿本想先和她打个招呼,又想着给个惊喜也行。
驱车至一个中式园林。
靳屿下车,走进圆形拱门,看到枯败的葡萄架。
葡萄树下,画面和谐动人。
徐敏行和贺星苒都是很有古典气韵的人,不知道再聊什么,贺星苒一声叹息,徐敏行拍了拍她的肩膀。
动作熟稔,好似安慰。
徐敏行今天又在徐广莲这里碰壁。
起因是今天拍摄徐广莲在用植物提取的染料进行染色的片段, 这段视频首先是展现老一辈艺术家的严谨和传承,其次是要和贺星苒坚持在实验室用化学染料,经过精准的配比进行绣线上色的行为进行对比。
拍摄是大纲里有提到过这一点。
结果,因为拍摄组里有人无意地提了一句徐老师这样太辛苦了, 徐广莲就如同被戳中痛点一般, 叫停拍摄。
拍摄进度被迫停止, 导演组里也怨声载道,但碍于妨碍拍摄的是导演的生身母亲, 大家就也只敢在私下颇有微词。
徐敏行很苦恼。
品了一口贺星苒端上来的茶水,明明是精心沏过的茶水,徒有香气在唇齿间经过,徐敏行心里烦闷, 并不能品味出什么。
只瞧着贺星苒苦涩地笑了笑:“你怎么也来了?”
贺星苒:“听你同事说你这里不顺利。”
徐敏行点了点头,料想贺星苒一定也听说了矛盾的来龙去脉,只叹息一声:“我妈这是还在怨我。”
贺星苒在他一侧坐下,宽慰道:“你不喜欢苏绣,想走自己的路,无可厚非。”
徐敏行说:“但对于我妈来说, 我就是背叛了她。”
“背叛”一词性质相当严重。
贺星苒抿了抿嘴,有些固执地说:“现在想想,当自由意志和别人的要求相违背的时候,宁可辜负他人,不能辜负自己。”
既然辜负哪个都会痛苦,何不选择一个自己更能承担后果的呢。
当继承母亲衣钵和自身梦想冲突时, 徐敏行选择后者。
而当师父的想法和自身感情冲突时, 贺星苒选择放弃了靳屿。
但她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愈发坚固,反而在后续的创作理念和发展路径上屡次冲突, 两人的关系日渐如履薄冰。
选择放弃靳屿、失去靳屿,反而是生命更难承受之重。
她活到这个年纪,在生命里已经不指望有谁来当自己的天神,如神指引般将救赎赐予她,但唯有跟靳屿在一起时,内心会相当之宁静。
徐敏行知道她在说什么,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她那张美貌又略显忧伤的面容,沉默好久,轻声说道:“苒苒,我们不一样。”
贺星苒稍稍抬头。
徐敏行叹了口气,缓缓说下去:“我跟我妈的矛盾,主导权在她;而你和靳屿的矛盾,实际上主导权在你手上。”
贺星苒不懂他忽然这么说。
徐敏行:“其实你和靳屿走到今天,都不是你在努力。”
因为是从小相互扶持长大的师兄妹,徐敏行说话直来直去,并没有给贺星苒留面子。
而贺星苒向来听信师兄的话,也明白师兄话里的意思,沉默地垂着头。
“可是他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贺星苒闷闷地说。
祁颂年一直是刺在她胸口的一根刺,并不痛,但是痒意连绵无期。
徐敏行不太相信:“靳屿那个性格,喜欢一个人还会跟你结婚?”
他会想方设法将那个人追到手才对吧。
贺星苒确定地说:“我已经印证过了,确有其人。”
“怎么验证的?”徐敏行就不相信这套说辞,当初两人恋爱,他只要出现一下,靳屿那里就立刻敲响警钟,然后孔雀开屏似的昭示存在感。
见贺星苒又是一副抿着嘴巴防备的表情,知道她不愿意多说,徐敏行想着,这两个别扭的人凑在一起,还真是难为月老给他俩牵红线写剧本。
他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也很正常,你们分开多久了?五年,六年?”
贺星苒坦然道:“五年零四个月。”
徐敏行很快回问她:“问题是你们之间,你还想不想继续。”
贺星苒当然是想的,可是祁颂年仍旧是她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咬了咬嘴唇:“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徐敏行打断她,“你在犹豫什么?是觉得如果你主动靳屿就会轻看你?会认为你是那个耿耿于怀回头的舔狗?”
见贺星苒不说话,徐敏行就知道他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贺星苒的童年时期,不断地被抛弃,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的家庭里,终于在姑姑家和师父家里落地生根。
她的生命没有选择的权利,一直是被选择的角色,所以分外关注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想到这里,徐敏行有几分怜爱地拍了拍贺星苒的肩膀,轻声道:“靳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比我了解。”
学表演那几年,让他有着很难改变的播音腔,他字正腔圆的说着,音调有些像译制片里的老电影:“低头没什么,更何况有些人本来就值得你低头。”
贺星苒心里有很多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相互激荡,她想不通到底哪一个才是最正确的。
“至少当初是我错了。”这些话贺星苒没办法对其他人说,只有深刻参与其中的徐敏行知道,“就算是我决定分手,也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他。”
特别是前段时间,乔景琛回国时,她才知道靳屿因为当初她并没有任何计划的分差点耽误考核没办法成为一名飞行员后,这种愧疚之情到达顶峰。
徐敏行笑了笑:“你能发现问题,就怎么也不算晚。”
“当初我也觉得你说分手有点太伤人了,只是那个情况,我觉得你痛苦更多一些,先解决你的问题比较重要,”徐敏行和靳屿在“对人不对事”上还是有着共识,“所以,即便可能让靳屿受伤,那我也顾不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