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by岑姜
岑姜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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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已经不是六七岁贺星苒了,”靳屿的声音很轻,“你已经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靳屿身上永远有这样一种魔力。
她性格敏感,喜欢胡思乱想,会被很多过往的事情困扰,也会为还没发生的事预设困难。
靳屿则向来从容,能用简单的语言和行动化解她的情绪。
红灯转绿,靳屿的手指蜷缩了两下,从贺星苒肩膀上拿下来。
车子驶过红绿灯,再转一个弯,就到了狗狗学校。
靳屿没打算进去,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牵着一只白梗西高地走了出来。
牵引绳被工作人员牵得长长的,小西高地抖着大耳朵,脸上看着在笑似的,颠儿颠儿在前面跑。
西高地掉毛很少,对于狗毛过敏但喜欢养狗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看到可爱小狗,贺星苒不禁也笑了笑,指了指小狗对靳屿说:“看它好开心,感觉像是知道你来了。”
靳屿“嗯”了一声,推开车门下车,贺星苒见状也下车。
小狗一步步跑过来,贺星苒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靳屿一把拉回身后。
贺星苒皱眉,有些愠怒。
靳屿将她细小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叹了口气:“公主,它之前可是一只没有没有社会化好的狗。”
遇到陌生人指不定会乱咬。
正说着,小狗跑到了面前,靳屿叫了它一声:“福瑞。”
小狗狗歪头看他,虽然两个月没见,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主人,开始夸摇尾巴,哼唧哼唧地蹭靳屿的腿。
靳屿蹲下来摸了两下抚慰福瑞,然后对训犬师说:“辛苦你们了,它现在怎么样了。”
训犬师说:“坏毛病差不多都改了,现在听话可爱得很。”
接下来,训犬师按照福瑞原来有的问题跟靳屿全方位汇报一些。
两人没注意的时候,福瑞已经绕过靳屿一直在嗅它身后的贺星苒。
歪头,摇尾巴,笑。
小狗俘获人心三件套。
贺星苒本就感觉它眼熟,多瞧了两眼,才发现它就是靳屿微信头像上的那只狗。
她蹲下来摸了摸小狗头,小狗在她脚边直转悠,哼唧哼唧的。
“让姐姐摸摸。”贺星苒小声嘟囔着,手掌贴在福瑞的头顶,顺毛捋它。
靳屿转过身哼笑一声:“姐姐?”
贺星苒:“……?”
靳屿指了指小狗,又用下巴指了指她,用颇有几分欠揍的语气说:“可是我妈说福瑞是我儿子。”
“……”
这点辈分上的便宜也占。
贺星苒起身,转过身不看靳屿,对福瑞说:“让阿姨摸摸。”
靳屿跟训犬师的交流已经结束,学费也已经付过,看福瑞和贺星苒的交流没有什么问题,扯了扯福瑞的牵引绳,对它说:“走了福瑞,跟你后妈上车。”
贺星苒:“……”
福瑞看着就是没少被靳屿带出门的小狗,听到靳屿的指令,副驾车门打开,就知道跳上去,坐在副驾座椅下面。
贺星苒上车,福瑞朝着她叫。
靳屿:“让你抱呢。”
贺星苒:“……”
没办法,谁叫这只狗狗这么可爱,贺星苒弯腰给它抱起来。
回程的路上,因为有了福瑞,贺星苒也不感觉太过无聊。
小狗靠着自己的可爱很快就征服了人类。
进了市区,贺星苒对福瑞的喜欢几乎要到了想给狗狗占为己有的程度,又想到和靳屿目前处于分居的状态,试探着开口问:“你最近在哪里住?”
靳屿:“公司附近。”
因为机场的位置都很偏远,很多民航从业人员又不是本地人,或者虽然是本地人,但是通勤距离很长,干脆就在机场附近租房子了。
靳屿在那儿也有一套房,有时候航班抵达太晚就会选择在那儿对付一夜。
贺星苒立刻运转大脑思考了一下。
靳屿没有回外公家或者在自己其他房产住,是因为他的其他房子会被钱卫平关注到,他并不想向家里透露两人闹矛盾分居的事。
“那你一会儿别回去那里了吧?”她试探地问。
靳屿装作不懂:“为什么?”
贺星苒绞尽脑汁,一本真经地瞎编:“你对狗毛过敏,所以狗狗定期洗澡修毛很重要,家里也要经常打扫,你工作起来时间不确定,它万一没被照顾好,你又过敏了怎么办?”
靳屿“啊”了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我,”他说着拿出手机,“我得让阿姨改为每天上门打扫一次。”
贺星苒:“……”
你看我是这个意思?
他没明白,贺星苒摸着福瑞的脑袋,换了个说法:“可是福瑞有分离焦虑才上学的,万一你去工作它又开始焦虑怎么办……”
靳屿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不咸不淡地说:“所以,我还得给它配个保姆照顾一下。”
贺星苒:“……”
靳屿嘴唇一勾:“谢谢你提醒。”
“……”
贺星苒都要怀疑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跟自己装蒜了,转头去观察靳屿。
他耷拉着眼皮,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右侧双眼皮褶皱上那颗褐色小痣,仍旧是懒洋洋的模样,或者单纯觉得开汽车没意思,必须是飞机或者赛车才够速度与激情。
贺星苒的心里一分钟闪过八百个想法,福瑞在她怀里哼唧哼唧的,她咬了咬牙,心一横,解释道:“我那天不是要你走的意思。”
靳屿纳罕地抬眼:“哪天?”
贺星苒:“……”
原来他都忘了,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舔了舔嘴唇,低头,不打算说话了。
靳屿看这姑娘又打算装鹌鹑,只好给了个台阶下:“啊,那天啊,想起来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贺星苒说得吞吞吐吐:“我的意思是的……”
她顿了顿,似乎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你可以提前告诉我的工作排期,否则我会对突然的脚步声很敏感。”
靳屿扬了扬眉,“啊”了一声,优哉游哉道:“可以。”
趁着红灯,他把自己的排期表发她一份,“一个月更新一次,下个月的还没出。”
贺星苒象征性地扫了两眼,然后说:“那你还在我家住吧,反正你房子还没装修好,机场那里照顾福瑞又不方便。”
话音落下,空气沉默。
久到贺星苒认为靳屿一定会拒绝自己的时候,他淡淡启齿:“那好吧。”
听着有点被逼无奈似的。
贺星苒:“……”
为了小狗,值了!
因为要养狗的关系,贺星苒让靳屿中途换个目的地,去一家宠物店买了一些宠物用品,然后又给家里装了监控,为了监测小狗的状态。
两人一狗回到家,贺星苒乏力地往沙发上一躺,靳屿开始装监控,福瑞累了,根本不认生,自己找个好地儿躺着呼呼就睡。
因为不了解福瑞的生活习惯,贺星苒和靳屿的交流明显多了起来。
星星;【福瑞在哼唧,是不是要带它出去尿尿了】
靳屿:【你可以一天遛两次】
星星:【福瑞对着门叫,可能是想你了,你要不通过监控跟它说两句话】
下一秒,靳屿立马打过来微信视频电话。
狗狗也不会说话,最后都是两人在聊天。
靳屿结束工作刚好是周六晚上,贺家和靳、钱两家约定见面的日子。
会亲家,本来是在结婚前完成的仪式,但由于两人没有通知任何人就直接领证,变成了一种补救行为。
钱卫平三令五申,让靳屿好好准备,提好礼物见面。
但偏偏那天由于空中管制,靳屿下班的时间晚了点儿,回到家时贺星苒已经出发了。
他洗澡换衣服吹头发,有条不紊地把礼物提好,就看到多日不见的福瑞围着他脚边转圈圈。
他给福瑞开了一盒罐头,摸摸小狗头,扯着嘴角笑了笑:“福瑞,多吃点儿,把你妈妈迷死。”
福瑞朝他汪汪两声。

贺家传统, 规矩很多。
虽然明知道贺星苒和靳屿已经领了结婚证,并且同居,双方家长见面的宴会而已,贺泽刚坚坚持让贺星苒从家里出发。
自从跟着姑姑去乡下之后, 贺星苒就很少会回到贺泽刚的房子。
贺泽刚提出这个要求后, 贺星苒不懂得如何拒绝, 于是强迫自己勉强将这次见面当做很重要的仪式。
因此在宴会当天,她早早出门, 去医院看了姑姑,将贺家要和靳屿家人见面的消息告诉她。
姑姑脑梗术后一直昏迷,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均匀平稳。
贺星苒当她还有意识, 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
跟很多年前喜欢自己、如今自己也还在喜欢的男孩子结婚,也不算太差。
贺星苒跟姑姑说。
今天姐姐贺月升也回来了。
或者说把两家见面的宴会定在今天,就是因为今天贺月升会回家。
贺月升和后妈江澜坐在一侧沙发上聊美容和御夫之术,弟弟贺阳辰万年不变躲在角落里玩手机,贺星苒跟他们没有很多话题,闲来无事, 翻起家里的监控。
刚巧就看到靳屿回来,给福瑞开罐头的那一幕。
小狗开心得尾巴要摇成直升机的螺旋桨,边摇边对靳屿哼唧,往他小腿上蹭。
靳屿穿着短裤,虽然福瑞定期做护理并且不爱掉毛,但他还是很怕过敏, 往后退了两步。
后退的动作让福瑞受伤了, 小狗不哼唧了,尾巴也不摇了, 靳屿叹口气,心软软,四处找摸小狗时戴的手套。
戴好手套,蹲下,向福瑞招招手。
小狗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躺下,露出肚皮,靳屿上手,摸摸摸摸摸。
监控里看这一幕,又温馨又滑稽,贺星苒没忍住,在监控里咳了一声,唤道:“福瑞,福瑞。”
福瑞的耳朵动了动,立马站起来,朝监控的方向跑去。
做了一连串准备工作的靳屿被气得咬牙,走到监控前挡住监控,冷飕飕地说:“你妈不在。”
下一刻,贺星苒的手机画面一黑。
靳屿把监控拔了。
小气鬼。
贺星苒没忍住,笑了出声。
“啧。”她的笑容还在嘴角,就听到贺月升不屑地轻嗤声,贺月升斜眼上下打量她:“还真以为和靳家少爷领了结婚证就万事大吉了?人家那个家庭条件,家里只有你一个,外面指不定还有多少呢。”
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好话。
贺星苒替靳屿解释:“不会,我们大学就谈过,知道他是什么人。”
纵使两人之间还有祁颂年,但她仍旧信任靳屿,他绝对不会同时跟两个女人保持亲密关系。
“你都说是大学时候的老黄历了,”贺月升夹枪带棒道,“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后,还能跟大学一样?”
“你就是爱做公主梦,这男人,喜欢在外面偷腥是本能。”
“……”
贺星苒这才明白,贺月升仅仅是心情不好,拿她当发泄口呢。
她放下手机,不动声色地回击:“看来大姐有经验,比我明白得多。”
简单的一句话,让贺月升的脸白了不少,气得拿食指指她:“你……”
两人的话里刚有一点针锋相对的苗头,江澜立马拉偏架:“哎呦,苒苒,你少说两句,升升最近本来心情就不好,你别呛你姐。”
贺星苒:“……”
贺月升在贺家的地位很高,贺泽刚宠她,江澜就不得不也喜欢她。
她学生时代成绩很好,后来要去娱乐圈当明星,家里也全力支持,贺家人都有绝对的美貌,凭借一张脸,贺月升在娱乐圈混得也还不错,后来还嫁了某影业的老板,算是高嫁的典型。
只是姐夫比姐姐大了八岁,男人年纪大精子质量变差,贺月升之前又拼事业,过了最佳的怀孕生产时期,现在想要小孩儿很困难。
前阵子贺月升在美国做试管,打了好几次催产针,又打保胎针,但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次回国,她不但没有得到老公的安慰,反而抓到了老公出轨,丈夫的态度强硬,气得她跑回娘家找安慰。
贺星苒习惯了忍耐,看了看江澜,又看了看贺月升,还是选择了闭嘴。
倒是一旁打游戏的贺阳辰可不惯贺月升的毛病:“我看大姐今天脾气也太大了,要不别去见姐夫哥家的人了,别说错话惹大家都不开心。”
这话无不是在提醒无论是钱家还是靳家都要比贺家家境殷实,社会地位高,贺月升还是忍忍吧。
江澜心里咯噔一下,骂贺阳辰:“你少说两句!”
贺泽刚宠爱贺月升,贺阳辰跟贺月升闹别扭没有什么好处,江澜赶紧将矛头对准贺星苒:“听说前几天你办那个会展,有人来闹事,你婆婆还帮你出手了?”
贺星苒点头:“嗯。”
江澜:“杨夫人还在你那里下了大订单?”
贺星苒没说话。
江澜当她默认,在心里盘算了会儿,说道:“其实以你那个小公司的体量接这么大单,还是有些风险,应该再派一些专业人士过去好。”
贺星苒哪儿能不知道江澜到底是什么意思,公司是贺泽刚投资的,本来就是给贺星苒用来练练手,她真把公司搞好了,贺泽刚还没说什么,江澜就开始打这个公司的主意。
贺星苒装作听不懂,乖巧回答:“嗯,今年业绩好,我已经让人事开高薪招聘业务部经理了。”
江澜说:“外人哪儿有家里人用着放心。”
贺星苒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那让弟弟来公司也可以。”
还没等江澜说话,贺阳辰第一个拒绝:“我可不去,上班有什么好的,爸爸的钱以后都是我的,我就不能躺平么?”
贺阳辰是个二世祖,且深知自己不聪明没有脑子,所以也没有什么要大展拳脚的宏图大志,只想当啃老的大少爷。
一点儿累也不想受。
“别玩你的破手机了,”江澜都不明白自己肚子里怎么能出来这么个不上进的东西,“你有这时间都不如向你二姐学学怎么做生意。”
贺阳辰哼了一声:“我在家躺一辈子,爸爸二姐也不会不管我。”
贺星苒:“……”
不知道弟弟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但他这话没有提到贺月升,她更是心里烦闷,指着贺星苒说:“别以为跟靳屿领证就万事大吉了,靳家和钱家是什么家族?传统名门!你这上赶着送上门的,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你呢。”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一会儿彩礼上见真章吧。”
贺星苒:“……”
两姐妹的关系其实并不差,甚至也有一些温情时刻,但贺月升从小到大一直压贺星苒一头,现在见她在婚姻大事上比她好太多,自然是难受,话里拈酸带醋,都是嘲讽。
贺星苒提前知道靳屿妈妈和外公对她的满意,也知道钱家人的体面,没有反驳贺月升,冷淡道:“嗯,到时候看吧。”
贺月升“啧”了声:“到时候可别哭。”
恰好电话响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
四人收拾好一起出发。
靳家将见面会定在一家风格典雅的酒店。
一进去就是曲水流觞,以实木和深色调装修为主,墙面上镶嵌着一些玉石和水晶,看上去华贵又雅致。
靳屿父亲过世得早,靳家今天出席的是靳屿的爷爷奶奶。
靳屿爷爷是靳观西是文学大家,奶奶赵诗空才是做生意的那个,外公钱玉书,舅舅舅妈还有钱卫平都在。
从出席人员上就能看得出对贺星苒的重视。
贺泽刚今天穿了套定制西装,愈发显得身姿板正。
靳家、钱家的人很有风度,见他进门,就站起来。
贺泽刚逐一打招呼:“靳老、钱老,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钱玉书今天穿了一件暗色真丝唐装,胸口揣着怀表,架着一副银边老花镜,威严地笑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贺泽刚连忙点头,然后跟钱卫平握手:“亲家,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去云晟打秋风的时候,钱卫平心想着我见你女儿就够了,跟你最好还是别见,“嗯,好久不见了。”
一番招呼后,大家都落座。
才发现最重要的人还没到,钱老爷子脸色一沉,刚要骂靳屿这小子愈发没有规矩了。
下一秒,靳屿推门而入。
看到大家都在,也不局促,稍稍扬了扬眉,很自然地逐一打招呼,最后解释道:“不好意思,今天空中管制,飞机落地的时间晚了。”
工作上的事,大家当然选择原谅。
只有贺泽刚殷勤得过分,对贺星苒说:“苒苒,你还不给阿屿烫碗筷倒茶水?”
贺星苒:“……”
她伸手拿过碗筷,靳屿恰好在此时落座在她身侧。
用手肘推了推她,贺星苒侧头看他,靳屿稍稍扬眉,语气里有点小得意:“你还有这天?”
恋爱这几年,大小姐一直都是被照顾的角色,哪儿轮得着靳屿享受被照顾的滋味了。
贺星苒脸上不动声色,桌子底下,却狠狠地踩了靳屿一脚。
靳屿痛得皱了下眉,哼笑了声,吐槽:“小气鬼。”
两人的互动落在大人眼里就是打情骂俏。
贺泽刚唯恐贺星苒跟靳屿说了当年两人分手的原因,脸色变了一下,先发制人道:“瞧你们两个感情多好,当年苒苒不懂事,性子娇气,非吵着要分手,我还劝来着,哎……”
完全甩锅并且颠倒黑白,贺星苒心里像是被注满水似的不舒服。
钱卫平笑笑:“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还是走到一起了,阿屿是放养长大的,太没规矩,先拉着苒苒去领证,是我们的不是。”
一边说着,服务员开始上菜。
靳屿偏头瞧了贺星苒一眼,没有关心长辈互相说的没用的场面话。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问她:“这几天福瑞乖不乖?”
“它的分离焦虑真的治好了吗?”贺星苒皱眉,朝靳屿凑近了些,声音不敢太大,“我看它总是蹲在门口等你回来。”
靳屿“啧”了一声:“它还成留守儿童了。”
贺星苒皱眉。
在认真讨论小狗身体状况的时候,她希望靳屿严肃一些。
她发尖清澈的洗发香水气味传递到他鼻尖,靳屿的思绪飘忽,半晌,在贺星苒再次有情绪之前,咳了一声,认真说:“小狗的世界只有主人,它在外面回来就开始等主人回家,很正常。”
贺星苒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她想到了曾经一直在家门口坐着等待妈妈来接的自己。
今天妈妈没有出席家宴,她并不在乎贺星苒,也反感贺星苒不打招呼擅自结婚的行为。
贺星苒心里柔软下来,叹了口气:“那我明天上班带福瑞过去吧。”
办公室里都是年轻人,对小狗的接受程度很高。
靳屿考虑了一下,点头。
两人刚说上两句,坐在贺星苒旁边的贺泽刚就给她夹了菜放到碗里:“来,苒苒,多吃点儿。”
贺星苒看了眼碗里的菜,有些尴尬地笑笑,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嗯。”
就连一旁的钱卫平都有些看不下去。
贺泽刚当着大家的面上演好爸爸的戏码,但连女儿不吃肥肉这种小事都不知道,甚至连功课都不愿意做一下。
贺星苒盯着碗里那块红烧肉,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下筷子。
吃,自己难受;不吃,又下贺泽刚面子。
事后他指不定因为这点小事怎么嘟囔。
她正犯难,下一刻,靳屿从她碗里将那块红烧肉夹过来,不动声色地吃掉。
“呦,姑爷也爱吃这个?”贺泽刚对靳屿和贺星苒的态度天壤之别,忙不迭起身要把红烧肉换到靳屿面前去。
靳屿淡淡摆手:“谢谢,不用了。”
贺泽刚脸上一片茫然。
见他还是没明白,靳屿也不再忍着,朝贺泽刚笑了笑:“爸,苒苒不吃肥肉的。”
“……”
完全是很直白、很下面子的行为。
贺泽刚脸上白了下,努力给自己找补:“瞧我这脑袋,忙了一天这事儿都忘了。”
靳屿嘴角保持着不冷不淡的笑容,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毛。
贺星苒看了他一眼,心里暗爽。
不用看贺泽刚演爱女儿的戏码就够了,钱卫平赶紧推进度,把彩礼清单拿了出来,交给贺泽刚:“亲家,阿屿没经过允许就着急娶了苒苒,说到底是我们不对,这是阿屿爷爷奶奶、外公还有我分别准备的嫁妆,您过目。”
“您客气。”贺泽刚表面上谦虚,实际眼睛都黏在礼单上了。
坐在他旁边的江澜还有江澜身边的贺月升也都急着去看。
贺星苒倒是不着急,靳屿干脆转桌子,把她喜欢吃的菜转到她面前,两人一起埋头吃饭。
甭管这是不是亲家见面,谈婚论嫁,靳屿从在飞机上开始到现在都没吃饭,饿了,现在得补回来。
贺泽刚大致扫了下礼品清单,很满意地放下,江澜拿过去,继续看。
“亲家您客气了,”他脸上堆着满意的笑,“我这也给苒苒准备了嫁妆,跟她姐姐出嫁的时候一样。”
多子家庭,贺泽刚这么安排很正常,钱卫平也不是贪图贺家的资产,点了点头,说:“您也可以,都是给小两口的新生活启动资金,当长辈的给多给少都不过分。”
靳屿心里想着,可不是么,反正又不缺。
靳屿家里给出的长长礼品单在贺家人手里逐一看过。
贺泽刚和钱卫平已经聊到婚礼时间和具体备婚事宜,礼品单到了贺月升手里。
市中心的房产两套、豪车两辆、股票、公司分红、彩宝珠宝和玉石……
各个是上得了台面拿的出手,知道靳家有钱,但没想到对贺星苒这个前脚刚和路家少爷闹出结婚风波,后脚就嫁进自家家门的儿媳也能如此阔绰。
她结婚的时候,婆家的彩礼连这一半都没有!
越想越生气。
“婚礼日期还得找大师算一算,图个好彩头,”钱卫平说,“何况苒苒的婚纱大概率得定制,我们也得给设计师时间。”
贺月升被娇惯坏的性格没个收敛,慢慢道:“苒苒不是有上次准备婚礼没用上的婚纱吗?这次用刚刚好。”
此话一出,大家都吸了口冷气。
在这个场合提这种事,未免有些太下自己妹妹的面子了。
贺星苒立马紧张起来,生怕因为贺月升的这句话,让大家对自己有意见。
越是沉默,她就越不安。
靳屿掀起眼皮瞭了眼贺星苒,无声哂笑,凑过来打趣道:“又装鹌鹑。”
他说完,锐利的目光落在贺月升身上,话家常似的说:“这话说的,那我不用定制礼服?”
贺月升:“……”
“还有,”一次攻击还没完,靳屿才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对面是什么人,他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规整的西装外套衣袖被他往上撸了两下,语气懒洋洋的,“大姐要是这么节俭,那就把上次结婚穿的婚纱留到二婚继续穿。”
话音一落,大家:“……”
大少爷,你这嘴,能不能稍微收敛点儿!
贺月升的脸色已经从一阵红一阵白变得比调色盘还精彩。
她被靳屿一句话怼懵了,回过神来刚要反击,整场宴会最德高望重的钱玉书老爷子发话了:“小辈们别吵嘴,大家和和气气的,好好吃饭。”
“……”
看似说和,但完全是拉偏架,直接把贺月升的话堵住了。
贺星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把头埋在碗里的,一直不抬头,只顾着吃。
靳屿扫她一眼,耸了耸肩,又嘟囔了声:“我瞧你跟我不是挺能言善辩的么。”
贺星苒感觉最近的靳屿有点奇怪,像是只花孔雀不断开屏,昭示自己的存在。
或者仅仅算是在找茬的,她连忙给他夹菜:“你饿了,好好吃饭。”
靳屿:“?”
刚要说什么,贺星苒立马把他话堵死:“食不言,寝不语。”
靳屿:“……”
小插曲过去,大家和谐了很多。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难免会聊一下工作,这两年大环境不好生意难做,虽然没人问,但贺月升还是把话题引导了自己这里。
“经济下行,现在很多剧组都不开工,我们演员片酬也低了不少,大家不是带货就是拼红毯拼时尚资源。”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什么,朝贺星苒甜甜一笑:“苒苒,你是不是还会做衣服呀?给我订制一条你们苏绣的裙子呗。”
忽然被问到,贺星苒的身形短暂一愣:“啊?”
“这不年末各大时尚杂志都有红毯么,我明年想在时尚资源上加把劲儿,红毯得搞出新鲜东西来。”贺月升说,“再者说我穿你绣的衣服,苏绣也有曝光。”
贺星苒也有给人订制衣衫的先例,但那些肯花高价下订单的人,都是真心喜欢苏绣的人。
她不想让苏绣仅仅是贺月升的时尚跳板,在没有文化认同和审美认同下的曝光也不是好事。
贺星苒思索片刻,找了个理由拒绝:“我很忙,订单很多,没时间。”
“你没时间就让同门的其他绣娘给你绣呗,”也不知道贺月升是真听不懂还是装蒜,“我明天跟你去量身材尺寸。”
贺星苒还要拒绝:“我……”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好了。”贺月升说。
贺泽刚和江澜也在一旁帮腔:“都是一家人,帮帮你姐姐怎么了?你也不想姐姐工作不顺利是不是?”
三言两语,道德绑架,给贺星苒架在那里。
这次靳屿始终没说话,静候她的解决结果似的。
而钱卫平虽然看不上这种行为,但说白了是贺家家室,她也没办法过多插手。
宴会最后,贺星苒如鲠在喉。
夜色渐深,短暂的聚会结束,靳屿开车和贺星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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