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后宫逃脱指南—— 作者: 小虎鲨
  发于:202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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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所以总会有梦醒的时候。
墨朔觉得此时就是醒过来的好时机,就此与邬云双告别。
“好像是有点迷路。”他为难地挠挠头,环顾四周,看到远处的一处高塔,“我要爬到那座塔上,比对地图观测下方位,你在这里等我。”
“好。”
墨朔飞奔向高塔,时不时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少女。
谢谢你,永别了。
走到塔下时,他看到邬云双听话地站在数百米开外,低头扯着发带玩,小小的一团揉在月色中,良心终于开始隐隐作痛。
将一个无知少女丢在混乱硕大的后宫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墨朔不知道小将军是如何亲切称呼未婚妻的,直呼其名太过生疏,可是他又不知道她的乳名是什么。
现代人的习惯是用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音来称呼,可是他喊出口却变成了——
“又又!”
他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着,“你沿着湖继续走,前边有个拱桥可以穿过湖,过了湖直直向前就能出宫了!”
邬云双听到他的声音,看他在朝自己招手,却喊着陌生的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站在原地。
等墨朔喊完了,他也觉得羞耻,差点咬到舌尖。
反正他已经将出宫的路线告诉她了,剩下的与他无关,等下她找不到自己,应该就会出宫了吧。
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高塔,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一口气冲到了塔尖,他从怀里掏出后宫的地图,对着东侧的位置进行比对。
刚才太可惜了,若不是显示器被砸坏了,说不定他就能直接找到穿越磁场的位置。
现在没办法了,只能一个个宫苑找过去。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气馁。
“系统,这简直和游戏一样。”他撑在塔楼上的小窗口,望着一望无际的宫苑,扬起嘴角,“我已经拿到了地图,接下来只要一关关打BOSS,我就能通关回到现代。”
聒噪的系统并没有回应他,八成还在因为他利用邬云双的事情闹脾气。
无所谓,反正系统也起不了半点作用。
靠系统、靠金手指,还不如靠自己。
他看到东边的宫苑全部都是金色的屋顶,林间挂着红色的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这片区域正对应着地图上的景炎宫,是最东侧的宫殿,也是距离后宫中轴线最远的一个宫殿。
这里应该就是之前白芨提到过的冷宫吧?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场景,与他心中预想的模样差距也太远了。
这时脚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高塔上似乎有老鼠在啃咬木板,低头看,却因为黑暗什么也没瞧见。
那响动却是越来越剧烈,顺着木板层层渗透而来。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只惨白的手撞裂了木板,从下冲上来,紧紧握住了墨朔的脚腕。
那只手纤细修长,尖利的指甲已经刺入了他的皮肉,避免他逃脱。
实际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拽着往下。
墨朔被那只手拖着一层层往下撞,将每一层的地板都撞开大洞,碎裂的木块扎进了他的皮肉,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血液流下的水声。
这座塔有九层高,他撞破了八层地板才到底,被重重地甩在地上。
“咳咳。”墨朔浑身都是血和木刺,趴在地上勉强抬起身体,额头被木条划破了,鲜血糊在眼睛上,抬眼看去,眼前一片红。
躺在他不远处的是一个残缺不堪的太监,仰面朝上,只剩了上半身,但是依旧紧紧抓着墨朔。
随着咔咔几声,太监的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转了过来,正对着墨朔,眼球变成了红色,嘴巴张开,下一秒似乎就要发射火炮。
墨朔浑身无力,他绝望地闭上眼。
奇怪了,明明他已经修改了代码,为何这些太监还会攻击他?
灼热的火焰带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体不觉得痛,反而轻飘飘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再次睁眼时,他看到无数宫女围在身边,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模样。
环顾四周,他居然又回到了草棚内,只是这次只有他一个病人。
有宫女贴心地帮他拔去身上的木刺,“墨朔将军,您怎么伤得这般重?”
墨朔张了张嘴,浑身无力,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继续听宫女自问自答。
“实不相瞒,后宫有很多怪物出没,不如您就留在这里吧?”另个宫女帮他擦去头上的血水,作出可怜楚楚的模样哀求道:“您留在这里保护我们可好?”
“是啊,留在这里成为我们的家人。”
“留在这里。”最后宫女们反反复复念着,“成为家人。”
墨朔想起之前看到的半人、半机械的仿生人,呼吸变得急促。
从宫女们身后,有个老嬷嬷哆哆嗦嗦地挤过来,从怀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根针管。
锋利的针头,有几滴红色的液体渗出。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的家人了。”老嬷嬷露出诡异的笑容,举起针管对准墨朔的脖颈,“欢迎回家!”

第14章 距离宫门2023步
与上一次在草棚醒来的感觉类似,不过这次墨朔可以确定,他是中了迷药。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舌尖一口。
疼痛感冲上大脑,身体有了细微的知觉,他微微侧头躲过针管。
老嬷嬷一针扎在了枕头上,力度之大,枕头和床板都被扎穿了,针管直接落在地上。
“我已经知道,你们是机器人了。”墨朔磕磕绊绊地努力发出声音,“不要再演戏了,有本事让你们的boss出来。”
“您在说什么呀?”老嬷嬷将手贴在耳后,侧头做出努力倾听的模样,嗫嚅着嘴唇解释:“老妪年纪大了,实在是听不清。”
可是她躬下身、从床下摸索针管的动作十分流畅,完全不像个老年人。
墨朔想要挣扎,却被老嬷嬷按住手,他感觉像是被铁钳狠狠遏制住了,手腕几乎要被捏断。
老嬷嬷捡起针管,这次她按住墨朔的头,扒开他的眼皮。
“可怜的孩子,看看你受了这么多伤,一定很疼吧?”她脸上的表情异常慈祥,针尖几乎抵在墨朔的眼球上,“以后你就再也不会痛了。”
“不要再演这种拙劣的戏了。”墨朔挣脱不开,只能嘴上骂着,“真是令人恶心,再怎么学习人类,装出人类的样子,你们都只是机器。”
“机什么人?”她们还在尽力掩饰着,“将军您一定是撞坏了脑子。”
周围的宫女掩唇笑着,弯弯的眉眼却像是死神的镰刀,让人不寒而栗。
眼看针尖就要碰到了自己的眼球,墨朔大吼道:“白芨!我说的就是你!你不过就是模仿人类的机器!你永远都不会变成人!”
隔着层层宫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你不是‘墨朔’,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宫女和老嬷嬷都垂头为她让开了道路,白芨走到床前。
她已经罩上了一层宽大的白色衣袍,似乎要准备一场艰难的手术。
“之前我向你了解那些太监,原本是想找到机器人的弱点,没想到你却自我暴露了。”墨朔缓了口气,继续道:“既然你是秀宫的典药御侍,秀宫所有人的医药都归你管,那么你怎么会不知道太监生病的情况?”
白芨依旧面无表情,她淡淡地说:“男女有别,或许是我不方便为太监医治呢?”
“就算太监由后宫外部的太医医治,药物也是从你这里经手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不了解太监的生病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从未和你拿过药物!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机器。
足足四年,无一人向医师寻医问药过,正常人肯定会觉得可疑,但是你没有。
足以证明,你不但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还极有可能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原来如此。”白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将自己的身份选为典药御侍,恐怕是为了方便自己收容那些病人,再用机器人替换他们吧?”墨朔冷哼了一声,“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错了。”白芨垂下眸,“我选择成为医师,是为了照顾家人。”
“照顾家人?”墨朔冷笑道,“你用机器替换了别人的一生,让他们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草席上,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
“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仿生机器管家,已经有几百岁了。怎么照顾人,爱护自己的家人,我比你这个小屁孩清楚多了。”白芨捡起刚才因为挣扎,掉落在地的被褥,轻轻盖在墨朔身上。
“你还小,还不懂爱。爱就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因为她低下头,墨朔看到她的眼睛变成了蓝色,眼睛中浮现着01数字组成的代码。
不好,她在向其他机器人下指令。
“我这么爱人类,可是他们都想要拒绝我。”白芨蓝色的眼眸闪动着疯狂,“所以毒哑他们的嘴巴,让他们再也无法对我说出NO;砍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再也无法离开我;用药物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期待我的到来。
我这么做,可都是因为我爱他们。”
“你这个疯子!”墨朔还想要挣扎,可是已经有一堆宫女拥上来,将他狠狠按住。
“原本我还挺欣赏你的。”白芨背对他,似乎极为失望,最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不能留下来成为我的家人,那再见了。”
她的蓝色眼眸一闪,向其余的机器人下命令,“废掉他!”
周围的宫女都重复着白芨的话,“废掉他!废掉他!”
墨朔皱眉强忍着耳鸣,他开始产生幻觉。
他感觉宫女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由女性甜美轻柔的音调,逐渐接近粗犷厚重的机械音。
离他最近的老嬷嬷,直起驮着的背,在弯腰起身的瞬间,皮肤崩裂,露出里边的机械,胳膊和腿部伸长了一倍多,头顶着高高的棚顶,像个巨人般低头凝视着。
其余的宫女也一个挨一个地撕裂自己的皮肤,变成可怖的机械怪物。
“你别以为这些废铜烂铁就能打败我。”墨朔被机器人拽住手脚用力撕扯,可是他完全不惧,反而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扬起嘴角,“我知道你们的指令。”
白芨没有搭理他,缓缓走出草棚时,惨叫声在身后响起。
“真是嘴硬。”她仰头望着天边的那轮圆月。
未来世界,月亮是人造的,宠物是人造的,有可能恋人也是人造的。
唯有她的爱是真的。
作为陪伴型机器人,她的核心指令就是“爱”,她倾尽一切爱着自己的主人,可是最终却被送去回收站。
当巨大的齿轮将身体撵成碎片时,她恍恍惚惚听到一阵音乐声。
像是第一次被启动时,发出的系统提示音。
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像是某种语言。
【NANIHZOUTOATGNOGUOHIYIAUG】
尽管自己的数据库已经收录了世界上几乎所有语种,但是她依旧无法跟着读出这段美妙的文字。
这根本不是生物器官所能发出的声音。
她只能拙劣地模仿,【NANIHZOUTOATGNOGUOHIYIAUG】
念出这句话之后,她便出现在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座庞大、被浓雾笼罩的后宫之中。
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将白芨的思绪唤回,她转身去看。
草棚已经被烈火燃烧,连屋顶也要坍塌。
“不好!”她惊叫着,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墨朔所说的是这个意思。
脚下阵阵晃动,爆炸还未停歇,草棚再也支撑不住,左摇右晃地坍塌而下,碎掉的瓦片和砖石扬起漫天尘埃。
白芨单手托起坍塌的主梁,火焰烧去她的衣襟和仿生皮肤,真正属于机器人的内核露了出来。
她与其他低劣的机器人都不一样,形态更加接近于人类。
轻盈的银色金属铸造的骨骼,没有任何内脏,只是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悬空地放置着一块小小的芯片,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
“你看。”墨朔被白芨牢牢护在身下,她身上的皮肤已经全部剥离,此刻像层保护膜一样罩在他身上,所以没有受到任何爆炸的伤害,“我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指令。”
他推开白芨,从砖石的废墟中爬出来。
“你用这些机器人取代人类,却又养着那些病人,所以我推测,你的指令之一绝对是不允许让人类死亡。”
白芨的发声器官受到了损伤,此时的声音像是卡带的磁带般一卡一卡的,“你居然用太监身上的零件制作了炸药。”
难以承受主梁的重量,她身上的钢铁逐渐弯曲变形,最后咔地一声折成两截,身体被牢牢压在之下,装着芯片的保护装置弹了出来。
她伸长手臂去够自己的芯片球,可是周围已经燃起了火焰,球体受热越滚越远,直到撞到墨朔脚边才停下。
“你应该也是从穿越磁场来的吧?”墨朔蹲下身,捡起芯片球,“你知道穿越磁场在哪里吗?”
“你想要通过穿越磁场离开这里?”她努力抬起头,可惜自己的钢铁骨骼已经被压断了,只能贴在地面上,唯有一双眼狠狠盯着墨朔,怒道:“你毁了我的家人,我要你血债血偿!”
火焰已经烧到了白芨的脸庞,半张脸都被火焰烤化,一滴滴往下掉着,很快只剩下幽蓝色的眼球,在橘黄的火焰中格外明显,像是鬼火一般。
“家人?你根本就没有情感,怎么会有家人?”墨朔嘲讽道,他站起身,一脚踩在芯片球上,“你没有痛觉,无法理解那些被你伤害的人类的痛苦,所以你永远也不是人类。就算演得再像,也是冒牌货。”
白芨立刻被他激怒了,她怒骂着:“我要诅咒你!我要你永远困在这座诡异的后宫,永远都无法逃脱!”
她发出癫狂的笑声,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后宫深处还有很多的怪物,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墨朔一脚踩碎了芯片球,幽蓝色眼球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火焰吞没了整片区域。
“我当然知道还未结束。”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开,“我的游戏才刚开始。”
不远处的树林中。
邬云双藏在一棵古木的枝干上,远远望着这一切,面无表情地用匕首描画着自己未婚夫的模样。

“朔哥哥!”她从树林遮掩的阴影中直接蹿出来,扑进他的怀里。
吓得墨朔以为这么快就遇到新怪物了,自己现在还一身伤,根本无力应对。
“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出宫的路线吗?”他将她从怀里拽出来,啧,鼻涕都粘在自己衣服上了。
邬云双抹着泪,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我不想和你分开。”
“别哭了。”墨朔心生烦躁,这个拖油瓶是赖上他了么。
可是她哭得更厉害了,她指着远处的火光,哽咽道:“白芨姐姐、还有其他宫女姐姐们呢?那边都失火了,她们会不会有事?”
墨朔有些犹豫,要和她解释清楚太难了。
那些看似好心的宫女实际只是为了骗他们成为新的躯壳,这个思想对于古代人来说太超前了。
“她们……”他停顿了下,垂下眼眸,扮作悲伤状,“她们已经被无头鬼吃掉了,要不是我运气好,恐怕我们现在已经阴阳两隔。”
邬云双蹙紧眉头,遥望着照亮天空的火光,泪珠不断落下。
她朝着院落的方向拜了拜,余光注意到“忘恩负义”的未婚夫站得笔直,于是拽着他的袖子,硬是拉他一同祭拜。
墨朔极为不情愿。
他心中烦躁不安,既然已经成功混入后宫,这个便宜未婚妻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想,他一定得找个机会将这个拖油瓶甩掉。
所以继续赶路时,他懒得再扮演温柔夫君,不再主动找她搭话,保持着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映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邬云双望着未婚夫冷漠的背影,明白自己招他厌烦了。
她大概知道原因——他本就是个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之前她是想着用白芨教她的法子,先装作乖巧的样子哄住他,等回去了先一步退婚,保全自己的颜面。
没想到却亲眼目睹了墨朔将好心救他们的白芨姐姐杀害,估计是追求美人没得手,所以要杀人灭口。
是她疏忽了,爹娘早就教过她,千万不要被浪荡子的甜言蜜语给骗了,他们可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东西。
坏东西就应该变成安静的死东西。
邬云双用凌冽的视线在未婚夫冷硬的背上划刀子。
她想,她一定得找个机会将这个坏东西干掉。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人暗杀名单上的榜首,墨朔依旧感到背后灼灼的视线,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想起夕阳下邬云双拎着人头冲他微笑的场景。
微微侧头用余光小心地观察,她果然在狠狠瞪着自己。
为什么?他哪里招惹她了?
“你怎么了?”墨朔还是慢下脚步,凑到她身侧,“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邬云双手足无措,心想朔哥哥不愧是大将军,她还未出手就感受到了杀气,她立刻收敛起自己凶悍的眼神,随便扯了个话题。
“肉肉是谁?”邬云双嘟起嘴,喃喃道:“……是你的相好吗?”
原来是在吃飞醋,墨朔松了口气。
“是又又,不是肉肉。”他一字一顿地纠正着。
说来也奇怪,这个称呼是那时他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又又”这个昵称真的极适合她。
又又——
念出口时,唇角微微凸起,嘴里像含着一块方糖,气息轻吐,发出圆润的音节。
多像唤一只淘气、又迷人的猫咪。
也许是顺利离开了秀宫,墨朔的心情极佳,于是忍不住捉弄她,“又又当然是我的相好——”
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呆住,然后低下头,凑得极近,轻声说:“毕竟她是我的未婚妻。”
“又又是我?”邬云双睁圆了眼睛,“怎么会?”
傻乎乎的模样取悦了墨朔,他笑道:“当然是你了,你叫邬云双,双可不就是又……”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先意识到不对,双的繁体是雙,可不长两个“又”那样。
果然邬云双歪着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雙’和‘又’有什么关系吗?”
“咳咳。”墨朔清了清嗓子,故作老学究的高傲样,“让你不好好读书,肚子里真是一点墨水都没有,我们读书人现在流行把‘雙’写作两个‘又’相连,懂吗?”
“哦。”少女皱着眉,依旧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明明他和自己半斤八两,都不是读书的料,摆什么架子呀。
墨朔还想再说两句争回面子,可惜天公不给他这个机会。
轰隆隆一声雷鸣,滂沱大雨倾泻而至,秋雨说来就来。
两人连忙四处躲雨,还好借着闪电,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破庙,立刻钻了进去。
破庙的纸窗已经形同虚设,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声音像是鬼哭一般。
地上全是杂草,屋角和佛龛结满了蜘蛛网,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
“后宫中怎么会有破庙?”邬云双一边抖落着身上的雨滴,一边好奇地张望,“宫中不应该都是金碧辉煌的吗?这个庙感觉比镇子东头的土地神庙还要破。”
“是吗?”墨朔撩起挡在面前的蜘蛛网,缓缓走向庙内。
忽然听到身后的邬云双大叫着,“有鬼啊!”
墨朔连忙回头,借着纸窗漏进的些许暗淡月光,他看到地上有一个细细长长的影子慢慢延伸,越拖越长。
那影子没有头颅,缓缓摸到邬云双脚下,直到阴影将她吞没。
难道还有机器人?或是别的什么怪物?
雷鸣轰轰,划破长空的闪电一瞬间将破庙照亮。
墨朔回头看,原来那影子的主人不过是供奉在正中央的巨大佛像。
佛像双手合十,身披红色袈裟,踩在石制的莲花宝座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脑袋不在脖子上,而是端正地摆放在莲花宝座前,双眼被掏空,里边插满了小雏菊。
“没什么可怕的。”墨朔解释道,“不过是佛像而已。”
在他看来秀宫的怪物不过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人,严格遵守着指令,有规律可循,所以墨朔一直不觉得可怕。
现在想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对邬云双来说,可能还是过于恐怖了。
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换算到现代,连残酷的高三都没体验过。
墨朔猛然又想起自己的时间紧迫,当务之急就是将拖油瓶尽快甩掉。
“佛像也好恐怖。”邬云双坐在草垛上,缩在墙角,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朔哥哥,你能不能坐在我旁边,我好害怕。”
“别想了,你想的越多越怕。”墨朔坐在她半米远,从怀里摸出地图,借着月光查看他们目前所在的方位。
“什么都不想?那我去睡觉好了。”邬云双打了个呵欠,不动声色地朝墨朔身旁挪了挪,还顺便瞄了眼地图,“朔哥哥,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哦,我真的很害怕。”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快睡吧。”墨朔谨慎地收起地图,也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从下午开始他们就被机器人追着各处逃,不但身体劳累,精神也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现在终于松懈下来,哗哗的雨声成了最好的助眠音,没过多久邬云双就在地上蜷成一团,沉入了梦乡。
墨朔靠着柱子,身上盖着杂草,头低垂着,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过了许久,雨声渐渐弱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庙中清浅的呼吸声。
一只小小的蜘蛛从头顶的房梁垂下蛛丝,缓缓滑下来,眼看就要爬到少年的鼻上。
墨朔猛地睁开眼睛。
他拍掉悬在眼前的小蜘蛛,悄无声息地扶着柱子站起身,收拾好行装。
此时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推开门扉时,墨朔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沉睡的少女。
邬云双还在梦乡中,嘴角挂着甜蜜的笑。
对不起了,他决定偷偷离开。
左脚已经踏出了破庙,邬云双只余下一个蜷缩的小小背影。
墨朔不由得想起,那个踩在矮凳上,为他熬汤,像个小巫婆一样的少女。
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他走回破庙,将自己唯一的武器——佩刀留给她。
不知这座诡异的后宫将来还会出现多少恐怖的怪物,之后他们分道扬镳,愿佛祖保佑她能顺利返回故乡。
虽然墨朔不信神佛,不过他依旧虔诚地祈愿。
淋漓的雨没有挡住远去的少年。
邬云双是半夜冷醒的,她将周围的草垛都拥在怀里,结果杂草冲到了鼻尖,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梦就醒了。
她又梦到四年前,墨朔从军前与自己告别的场景。
“小浮元!”他骑在骏马上,从桃花林间穿过,挥手与她告别,“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明明梦里是开满繁花的春日,醒来后却是寒风瑟瑟的秋夜,多少有些伤感。
“朔哥哥?”她轻声唤着。
可是举目四望,哪里还有自己未婚夫的身影。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牛蛙和虫鸣声此起彼伏。
邬云双拿起身侧未婚夫的佩刀,不禁感到疑惑重重。
他到底去哪里了?
莫不是他发现自己想要刺杀他,所以故意避开?
邬云双懊恼极了,都怪自己贪睡,明明是要接近他,趁他睡着了下手的,结果自己先睡了过去。
远处传来阵阵仙乐,她抱着刀,缓缓走出破庙。
也许因为下过雨,庙外现在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只能勉强看到有一连串淡淡的红光浮在半空,将雾气都染成了红色,邬云双好奇地跟了过去,躲在低矮的花丛中。
原来是有人举行成亲的仪式,一长串的队伍吹着乐曲,举着鲜红的灯笼,在浓雾下的夜色中缓慢前进。
不对,缓慢后退。
他们是倒着往后走的,看起来非常诡异。

第16章 距离宫门2177步
邬云双记得娘亲曾告诉她,成亲需要八方神明的祝贺,因此婚礼一定要选在吉时举行,通常也就是戊时。
不过从小到大她见到镇子上的大大小小婚礼,并不都选在这个时刻。
吉时因人而异,还需要结合新娘的生辰八字、新郎所在的行当规定等。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没人会在深更半夜的子时成亲。
子时与午时相对,是一天当中阴气最重的时段,话本上大部分故事的鬼怪都是在子时出来祸害人间的。
到底是什么人会在夜半时分举行婚礼?
恐怕是那些冤死在后宫中的女鬼。
她们被迫成为秀女,再也不能嫁人,死后就化为厉鬼,于夜半时分徘徊在后宫中,周而复始地举行孤独的婚礼,完成生前的愿望。
想到这里,邬云双开始浑身冒冷汗,后悔自己不该好奇心这么重。
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那仪仗队伍已经行至花丛的不远处,若是她现在起身,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只能屏住呼吸,等他们走过去。
她低下头,透过枝叶的缝隙观察行进的队伍。
也许是因为倒着走,仪仗队伍走得极其慢,必须要等到一只脚深深陷在污泥中踩得扎扎实实,才会抬起另外一只脚。
侍从的鞋面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绣着类似水纹一般齐整的纹理,复杂精致,一看就是上等绣工制成,价格不菲。
可惜现在都沾上了污泥,好浪费啊,邬云双不禁感叹着。
她的注意力全在布满泥泞的精致鞋面上,很快便发现这些侍从鞋子的方向并一致,有的朝前,有的朝后,甚至还有朝两边偏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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