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在心中吐槽着,“救兵,哪来的救兵?”
“我怎么会怪你?”墨朔从脖子上将小蛇拽下来,用力一甩,弯曲的小蛇瞬间被摔长了躯体,好似一条银色的长鞭,他挥鞭抽飞了靠近的尸从,“那么恐怖的场景,我多希望你没能看到我,比起你搬救兵冒险来救我,我更想你能顺利存活下来。”
小蛇被当做鞭子一样挥了出去,打在尸从身上,它感觉自己也快要炸裂开,却不忘吐槽,“小朔,我怎么记得之前是你让怪物追她来着?”
不过墨朔并没有回应,他根本就没听到。
“我才不会丢下你。”邬云双强调着,“之前我在庙中醒来时朔哥哥不在我身边,我就知道你遇到危险了,找了你一整夜。”
“那时候你就应该出宫!”墨朔用力踹飞凑近的尸从,“我之前不就告诉你出宫的路线了吗?”
用力过猛导致话说出口时,声音也跟着剧烈地喘气,好似真的在生气一样,格外真实。
“我不会丢下你独自回去的!”邬云双模仿他之前深情的模样,结果将自己恶心到了。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又补充道:“我们要一起回到梅花镇,完成之前的约定,你不会忘记了吧?”
我怎么会知道!
墨朔心里烦躁,可是嘴上却不得不敷衍,“我当然记得。”
“所以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和我一起回去。”邬云双再次强调着。
这怎么还赖上我了?墨朔随口敷衍道:“我会遵守约定,回去咱们就成亲,从此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约定,不外乎就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之类不切实际的话。
邬云双却愣了下,手中的动作慢了一瞬,尸从便趁机扑了上来。
还好墨朔及时将她扯到身后,挡住了这一击。
他没看到邬云双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
朔哥哥居然已经不记得之前他们的约定了。
明明以前都是他屡次教训自己要牢记约定,她才变得信守承诺,他却将他们的最后一个约定给忘了?怎么可能。
自从重逢后,他变了许多,不再叫自己的乳名,变得圆滑内敛,变成了她看不懂的人。
她想也许是因为分别后所处的环境不同,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这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她没想到,他连之前离开梅花镇时,两人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也忘记了。
邬云双看着翻飞的红色尸块,脑海中浮现出当年桃花树下,骑着枣红马向自己告别的少年——
“小浮元,我要上战场了。我不会说‘永远不会离开你’这样的漂亮话,我这一去生死未卜,你不要等我。”
“我不要!”邬云双那时候还很黏墨朔,她紧紧拽着缰绳,不许他离开,“我不要!我不会轻易丢下你的。”
少年愣了下,脸上泛着红,沉吟半晌后,支支吾吾地试探,“那我和你约定,以五年为期,如果五年后……”
五年后他们也有十七八岁了,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
“我们……”少年看着自己的小青梅站在马下,更加紧张了,他索性闭上眼,将自己的想法一口气喊了出来,“如果五年后!我还没有回来,我们就退婚吧!”
“退婚?镇上只有恶婆娘才会被退婚吧,好丢人。”邬云双蹙紧眉头,朔哥哥真的不喜欢她,为了与她退婚,宁愿在外漂泊五年之久。
她决定好心成全他,于是与他约定,“那好吧,我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就退婚。”
桃花纷飞,树下是不解情的少女,马上的少年仰头看着天。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唉,你还是没懂,你且等我回来吧。”
最后只能草草分别。
自从那天一别,墨朔没回来过梅花镇。
再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年,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少年,也再也不会欲言又止。
他变得温柔,会对她直白地说我会舍命保护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可是他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了,他们约定的明明是五年后怎么分开。
邬云双垂下头,用余光偷偷看着身侧一同作战的少年,他到底还有哪点像朔哥哥?也就只剩下这身皮囊了。
她的脑中猛然闪出一个惊天的猜想。
以前她在话本上看到过,有种妖怪叫画皮,最擅长骗人。
会不会真正的朔哥哥已经被妖怪杀害,眼前的是画皮怪,他披着朔哥哥的人皮来欺骗她这个单纯无知的少女?
第22章 距离宫门1889步
最后只剩下一个尸从时,墨朔已经累得瘫倒在了满地的尸块中,浑身无力。
他抬起头,勉强睁开眼望着摇摇欲坠的残肢聚拢成的敌人。
若是刚才的那一击没有对尸从造成致命伤,恐怕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就算只有一个尸从还能动,也可以将他们抓住,送给鬼新娘做下酒菜。
毕竟他现在孤身奋战,邬云双早就退缩在了墙角,此时帮不上他分毫。
她的爆发力很强,刚开始凭借手中的佩刀砍倒了一众尸从,可是很快体力不支,浑身都是破绽,还要靠他保护。
墨朔嫌她碍事,便挡在最前面,用一条银鞭拦住了所有敌人。
那挺拔的背影,多像是担心小妻子受伤的大丈夫。
可是邬云双现在并不这么觉得,自从产生了朔哥哥已经被人杀害并替换的想法后,她就觉得眼前的少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与朔哥哥相似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精心策划过的,剩下的便是陌生、令人生厌的嘴脸。
她倚着佩刀紧紧盯着墨朔,想要分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画皮怪。
最后那个尸从应声倒在地上,虽然残肢依旧颤动着,但是再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肢体。
“总算结束了。”墨朔疲倦地闭上眼。
“不会再从哪里钻出来怪物吧?”小蛇已经蔫巴巴的,白色的鳞片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此刻也无力地瘫在地上,只微微抬起头朝远处观望着。
“就算还有怪物来,我也动不了。”墨朔试着撑起身体,可是手掌撑在地上,身体仿佛千斤重,纹丝不动。
“朔哥哥——”邬云双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小蛇立即缩进了墨朔的袖子里。
墨朔吃力地抬起头,他看到少女背着光,俯下身向他伸出手,长发已经散开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化作碎金,发梢的毛绒绒发饰也沾上了血迹,湿漉漉地塌下来。
同样狼狈的她,没有溜走,而是选择先将他搀扶起来,还算是有点良心。
“多谢。”墨朔撑起身体,举起右手。
他们都太累了,邬云双躬不下腰,墨朔抬不起手,手与手之间还差一指的距离。
墨朔努力伸长手臂。
指尖相触,邬云双连忙抓住那只满是伤痕与茧子的手,她也很累了,用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拽,终于将他拽起身。
好不容易站起来,腿却直打颤,腰也直不起来。
两个人都哆哆嗦嗦的,像是提前进入了老年期,腰酸背痛腿抽筋,肚子还咕咕叫个不停。
“我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重。”墨朔挑眉玩味地看着邬云双,“你饿极了,原来对这些残肢都有胃口。”
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肚子也开始跟上了咕咕叫的节拍,共同鸣出饥饿之歌。
“你还不是一样!”
墨朔没想到会被自己的肚子当面打脸,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拼命找借口,“这有什么?从昨天中午那顿后,我一口饭一口水都没有,还被各种怪物追个不停。
在秀宫被太监追着打,好不容易逃出来就被鬼新娘抓走,现在又被尸从追,真的快要猝死了。”
邬云双虽然吃了一些酥皮点心,但那已经是早上的事情了。
“不如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息?”她指着远处,“早上我刚进入这个宫苑时,在前庭看到了婚宴,足足几十桌,说不定还在。”
“都放了大半天了,还能吃吗?”墨朔有些犹豫,可是眼下的环境容不得他挑选,“算了,我们赶紧过去吧,树林里有乌鸦,去晚了估计连渣都不剩。”
唉,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要沦落到和乞丐一样,和乌鸦争夺垃圾。
不过一想到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满汉全席(的残羹剩饭),忽然浑身充满了力量。
从正殿走回前庭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一股饭香。
“好香啊。”邬云双馋得口水都要落下来了,“这是肘子的味道!”
没有闻到这股香味还能勉力坚持,闻到后反而感觉更饿了。
“胡说!”墨朔皱皱鼻子,努力将香味吸入体内,“明明是鸡汤的香味,而且是老母鸡!”
“肘子!”
“鸡汤!”
两人边吵边朝前庭走去,绕过最后一道影壁,三十六桌盛宴展现在他们面前。
明明已经过了一个上午,可是现在还冒着热气。
宴席集聚东西南北的名菜,既有豪放的手抓羊肉,也有精致的文思豆腐,有鲜美的鸡汤蒸鱼,也有爽辣的辣子鸡丁。
邬云双眼睛都要看直了,就要往前冲,却被墨朔扯住胳膊。
“嗯?”她眼中冒着饥饿的火光,仿佛在说,再不让我过去吃饭,我就吃了你。
“小心是圈套。”这也太奇怪了,这顿美食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千与千寻》,千寻的父母因为吃了神灵的食物后变成了猪猡,他可不想变成那样。
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动画的剧情离谱,又不是快要饿死了,怎么会连自己的食欲都控制不好,就这样轻易地中了圈套。
如今身临其境,他总算理解了。
以前打游戏通宵,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情况常有发生,那时候他也没觉得有多饿。
现在看着这一桌美食,理智告诉他,这是圈套,口水却控制不住流下来。
“圈套就圈套。”邬云双甩开他的手,“就算被鬼新娘吃掉,我也要变成个大胖子撑死她,让她再也不能祸害别人。”
墨朔看着她冲向宴席,连筷子也不用了,像个野人似的,直接抱着盘子就开始往嘴里倒。
他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她饿成这样会不会将全部菜吃完,一点都不给他留。
不行!不能让她吃独食!
理智再也拴不住疯狂的饥饿感。
“你慢点吃!”他跟着冲了过去,一起挤在菜肴中,抱着盛满鸡汤的罐子就往嘴里灌。
这才是真·老火靓汤!
对比起之前他喝的那个又咸又奇怪的田鸡皮汤,这罐汤简直是人间极品。
“小朔。”小蛇从他袖子里探出了个头,警惕地四下张望,“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此地不宜久留。”
怕被邬云双看到,又当做鬼怪给扔了,小蛇说完又缩了回去。
墨朔正忙着往嘴里扒拉香喷喷的白米饭,“我知道不对劲,但是我太饿了。”
也许是因为分神与小蛇说话,没注意到牛肉中夹杂的爆辣小米椒,几口咬碎,灼烧感在口中炸开,他嘶嘶地吸着气,连忙吞下好几口米饭,可是依旧盖不住辣劲。
桌上几乎全是扎实的硬菜,除了鸡汤外,没有其他解渴的茶水。
现在不止嘴巴,连咽喉处也开始辣得冒泡,整张脸涨得通红。
墨朔实在没办法,将手伸向了桌边的酒壶。
他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举起精致的酒壶往碗里倒酒,可是都要酒壶都底朝天了,也没有一滴流下来。
奇怪了。
桌上的每道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为何唯独酒壶是空的?
他掀开壶盖,还没往里面瞅一眼,顺着壶口,一堆小蜘蛛爬了出来。
个头不大,只有拇指大小,但是数量非常多,黑压压的一团团,从壶口蔓延出来,少数还爬上了墨朔的手背。
虽然并不怕蜘蛛,但是谁看到这样恶心的场景,都会产生应激反应。
墨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酒壶扔了出去。
酒壶落在桌子的正中央,摔得粉碎,酒壶中满满都是蜘蛛,四散而逃,瞬间就在桌面铺开。
吓得一旁抱着鸡腿啃的邬云双几乎跳了起来,往后蹿了好几步。
她最怕虫子了,尤其是这种长了很多条腿的小虫子,好可怕。
这下她一点食欲都没了。
手里的鸡腿不香了,捏在指间油腻腻的,好恶心。
低头一看,才发现鸡腿上居然也有蜘蛛爬着,超大一只。
整体大概和手掌般那么大,主干的肢体部分只有小拇指那么小,但是八条腿细细长长,就藏在鸡腿的背面,用长腿紧紧扒着,所以之前她没有发现,也不知道在那里爬了多久。
她赶紧将鸡腿扔掉,蜘蛛被碾碎,八条腿激烈地抽动着,鸡腿下方溢出鸡油和浓绿色不明液体的混合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邬云双觉得嘴里嚼着的鸡肉也藏着细小的蜘蛛。
一阵反胃感涌上来,没忍住吐了。
余光看到不远处的餐桌,已经变成了蜘蛛的巢穴,密密麻麻地蹿动着。
好恶心。
邬云双甚至觉得浑身都有蜘蛛在爬,全身在发痒。
哇地一声,又吐了,这下可好,将刚才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她吐得实在太厉害,连墨朔也凑过来,“你怎么了?”
他揪着袖口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打算帮她擦干净。
“我没事……我只是害怕虫子……”邬云双嫌弃那块布上有污血,便拽出墨朔里衣的袖口擦嘴。
墨朔嫌弃地抽回手,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这下他也想吐了。
“已经吃饱了吧?”他甩了甩袖子,“我们离开这里吧?太恶心了。”
他们身上都太脏了,血污与呕吐物,真的像是两个流浪汉。
“好。”邬云双吐干净了,觉得浑身虚脱,步伐沉重地跟在墨朔身后。
整个宫殿寥无人烟,可是冥冥中,像是有人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墨朔想找件干净的衣服替换,离开前庭没多久,意外发现某个拐角进去后,有几处温泉,热气蒸腾着,周围被层层纱幔隔开。
他们都无法忍受身上的脏污,于是各自去洗浴。
墨朔坐在温泉中,雾腾腾的蒸汽洗去了一身的血腥与呕吐味,此刻才觉得缓过劲来,头脑逐渐清晰。
小蛇散开自己的鳞片,在水中晃动身体,血渍顺着散开的毛发流出来,逐渐恢复了原本的白绒绒。
“小朔。”它猛地一头扎进水中,只留眼睛在水平线上,“有人在偷看我们。”
墨朔正闭眼靠在温泉的边缘仰头休息,听到小蛇的提醒,动作依旧保持不变,但是微微睁开眼。
层层帷帐被风卷起,轻纱摇曳中有个影子一晃而过。
“是鬼新娘吗?”墨朔怕打草惊蛇,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
“不太像。”小蛇爬上了岸,定睛一看,惊讶极了,“看背影,好像是你未婚妻哦。”
“啧。”墨朔皱紧眉头,扶着额头叹气,“这是吃豆腐上瘾了么?”
上?次说是找地?图几?乎将他摸了个遍,但?还算是符合情理?,这次居然又偷看他洗澡。
于是墨朔更加确认,这个世界的自己肯定是被邬云双骗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她外表透露着一股傻乎乎的可爱气息,没想到?内心又怂又色。
墨朔长相干净清爽,以前在学校也曾被女孩子大胆表白过,不过他暂时没有恋爱的计划,全部婉拒了。
还是头一次遇到?邬云双这种直接上?手的,而且她还算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不乐意,也不好拒绝她。
“小朔,你太自恋了吧。”小蛇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思?绪,“你该不会以为又又喜欢你吧?若是喜欢你,她怎么会将你丢给鬼新娘?”
小蛇始终觉得邬云双是被墨朔利用了,心中对?她充满了怜悯,不自觉对?她更有好感些。
听到?墨朔亲切地?称她“又又”,自己也学他。
“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墨朔敛眉思?忖,“重?点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她丢下。若是被她知道我故意溜走?,以她那种小肚鸡肠的性格肯定会四?处找我吧。”
他站起身,任由精壮的身子上?水花落下,没有毛巾,他拿起之前的里衣随便?擦干身体,径直走?向温泉旁的屏风。
不知何时,屏风上?出现了一套崭新的衣物,墨朔没有多想,直接换上?。
一身玄色的圆领武袍,衣领上?绣着金线,腰间?挎着玉带,手腕上?有铁制的护腕,脚下是厚底的牛皮靴。
他戴好护腕,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果然这身衣物是特地?为他准备的,非常合身。
“你不觉得我们背后有个类似‘田螺姑娘’的存在吗?”墨朔掀开帷幔,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我们缺什么,接下来就会出现什么。”
“确实好奇怪。”小蛇在地?上?蜿蜒爬行着,紧跟其后,它还不太习惯有个躯体,“小朔,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到?你的意识里啊?蛇需要自己走?路,真的好累啊。”
“不行。”墨朔微微转头,垂眸看着地?上?艰难爬行的小蛇,冰冷地?拒绝,“你现在相当于一条会说话、会走?路的鞭子,太方便?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为你申请诺贝尔奖,回到?我的意识多浪费啊。”
“你是魔鬼吗!”小蛇气得在地?上?甩着尾巴,可是转念一想,不回到?宿主的意识也有好处。
这样其他系统就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墨朔没走?几?步,就打了个呵欠,“我困了,需要休息。”
果然,偏殿的某个房间?突然“吱呀呀”一声,自动打开。
墨朔走?了过去,房内铺着柔软的毛绒毯子,立式挂钟的钟摆左右轻摇,靠窗的软塌上?已经放好了长枕和锦绣薄被,软塌被白色的纱帐环住,一旁的香炉燃起催人入睡的檀香。
白烟潺潺,钟声切切,纱帐渺渺,像是个极乐世界。
“在这里似乎能?睡个好觉。”墨朔笑了下,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房内。
“小朔!”小蛇缠住了他的脚,“这一切太古怪了,你不怕有怪物趁你睡着偷袭吗?”
“应该不会。”墨朔又打了个呵欠,“他们根本不需要偷袭,想要吃掉我的话,在婚房发现我和又又时就可以下手了,但?是鬼新娘没有。
从刚才的婚宴、温泉到?现在的床榻,也许都是她想让我吃饱喝足,养肥了再吃。”
“那更加不能?睡了!”小蛇又缠住矮凳,企图阻止墨朔走?向床榻,却被他弯腰拎起来。
“我在柜子里躲了一晚上?,我发现鬼新娘都是与新郎交合时吃掉他们的,所以她应该不会在睡梦中偷袭我。”墨朔和衣躺在榻上?,“而且我也需要养精蓄锐,我要在她吃我的瞬间?一招毙命。”
小蛇还想劝几?句,但?是没用,墨朔闭上?眼的瞬间?已经沉入了梦乡。
他实在是太困太累了,从进入后宫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小蛇叹口?气,卷着被角帮他盖上?被子,自己蜷缩成一个毛线球状窝在床头,只余头部在外。
这间?房实在太舒服了,很快小蛇也困得不行,枕在自己毛绒绒的躯体上?就要睡着。
一阵风吹来。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小蛇想要叫醒墨朔,可是意识已经被拉入了梦乡,仿佛鬼压床一般。
意识半睡半醒,眼前只有个模糊的光晕,能?够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却无?法聚焦看清楚,更无?法动弹。
它看到?有一团鹅黄色的影子蹑手蹑脚地?凑近,然后停在软榻前,高高举起手,手中的刀刃反射出耀眼的阳光,在白墙上?投射出昏黄的光影。
酒足饭饱后,邬云双就在筹划怎么揭穿“墨朔”的邪恶真面目。
她跟着他去了温泉,各自沐浴。
也许是心中有事,邬云双匆忙洗完后,没注意到?自己脏兮兮的衣襟已经焕然一新,毛绒绒的发饰又支棱起来,微微颤动与她招手。
她的注意力全在墨朔身上?。
仅凭不记得约定就给别人判死刑,还是有些草率。
话本上?有写,画皮怪在沐浴时会将人皮褪下,露出原本的面貌。
于是邬云双偷偷钻进了墨朔所在的温泉内,藏在纱幔后,小心观察。
微风吹动,帷幔轻摇,远远能?看到?靠在温泉边上?休息的少年郎君。
白皙的皮肤,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身材介于少年郎君的纤瘦与成年男性的健硕之间?,正是最为俊逸的年龄。
美中不足的是,胸口?处爬着一个巨大的伤疤,像是美玉摔碎后又粘在一起留下的丑陋痕迹。
邬云双怔怔地?看着那块伤疤。
她想起小时候和墨朔一起爬树,她从树上?摔下去,墨朔不顾树枝戳破了他的胸口?,硬是舍命救下她。
一小截树枝戳进了他的胸口?,那时候的她还小,只知道坐在他身旁抹眼泪。
后来得知他身上?留下了疤痕,她便?从篱笆下钻进他家,三更半夜爬上?他的窗口?。
墨朔半夜翻个身,看到?窗户上?坐着个人,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下次看你还敢不听我的话!”发现是邬云双后,他缓了口?气,语气恶劣地?说:“我差点就要被你害死了。”
“我知道了,这次是我的错,以后我肯定听话,认你做大哥。”邬云双嘴上?答应着,趁机掀开被子,少年上?身的里衣并没有穿好,胸口?上?的疤痕露了出来。
淡淡的赤红色,像是胸口?的朱砂痣。
实际根本就没有墨朔嘴上?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小小的一个洞口?,虽然永久留下了伤疤,但?是绝不可能?伤了他的性命。
“原来只是这么小的疤痕啊。”邬云双的语气有些遗憾,“我刚才的话可以收回吗?”
“什么叫这么点疤痕?”墨朔猛地?坐起来,抢回被子,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么难看的伤疤,以后我还怎么讨媳妇,肯定会被嫌弃的!”
“讨媳妇?”邬云双坐在窗檐上?托着脑袋,“你的媳妇不就是我吗?”
墨朔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重?新躺下,整个人几?乎埋在被子里,“我现在还伤着,你不要打搅我睡觉,赶紧走?吧。”
“哦。”邬云双看他没事,就从窗户翻了出去,走?到?院落时又想起来,哒哒哒几?步跑回来,扒在窗户上?小声说:“朔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烦死了!”墨朔直接用被子盖住整个头,“你赶紧走?!”
听说那块疤痕一直没消下去,不过邬云双没有再见过了。
如今看到?少年的胸口?,那颗朱砂痣一般的疤痕被白色的刀疤取代。
虽然画皮怪没有露出真面目,但?是邬云双可以确认,他果然不是朔哥哥!
因为想起幼时的往事,邬云双变得感伤起来。
朔哥哥与她一同长大,是她玩得最好,最重?要的朋友。
他虽然嘴上?总是嫌弃自己,却永远陪着她玩闹。
他机灵,勇敢,仗义,是镇上?公认的少年英雄。
可是这么好的朔哥哥,却被人杀害,剥了皮做成了画皮,被怪物穿在身上?,取代他。
那道刀疤一定是画皮怪杀害朔哥哥的伤口?。
邬云双这样想着,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泪眼朦胧再也无?法聚焦远处的少年。
她只能?咬着唇下决心——
定要将画皮怪碎尸万段,为朔哥哥报仇雪恨!
以前她想要杀掉墨朔,只是为民除害,顺手之劳,所以并不算上?心,现在这种杀意已经成了执念。
等到?沐浴结束,邬云双偷偷跟在墨朔身后,看到?他走?近偏殿休息,自己在门口?等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她看着和朔哥哥相同的脸庞,举起刀子。
难怪重?逢后,朔哥哥变了,还杀了他们的救命恩人,一切都是因为他被画皮怪取代了。
她打算将怪物碎尸万段,拿到?后宫的地?图后,她要带走?朔哥哥的皮囊,带他回家。
刀子即将落下时,邬云双感觉头开始发晕,手脚酸软。
软塌旁的香炉燃起的阵阵青烟将整个房间?笼罩,她进入这个房间?时,不可避免地?吸入了许多。
这股香味让人产生困倦感。
她咬着牙,可是身体已经开始打晃。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温暖厚实的床褥、仿佛催眠一样的钟摆晃动,屋外树木投下的阴影……
邬云双再也坚持不住,她坐在地?上?打了个呵欠,然后靠在软塌边睡着了。
整个房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烦恼,在美梦中沉睡。
原本被邬云双推开的门扉,缓缓关上?。
硕大的影子映在纸窗上?——
修长的肢节,尖尖的触足,上?面还有粗硬的毛发。
墨朔原本的计划是小憩一会,没想到这一觉越睡越沉。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明媚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在他脸上,被?晃了眼后,才逐渐苏醒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自言自语着坐起身,睡太久了,一时还?有些迷糊。
钟摆摇晃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指针指向正中央,已是正午12点?。
他猛地清醒过来,刚进入这个房间?时指针指向的是下午两?点?,居然睡了一天一夜这么久,也不知道昨晚鬼新娘是否有进来偷袭过。
起?身正要下床,却看到倚在软塌边、枕着手臂酣睡的邬云双。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怕将人吵醒,墨朔小心翼翼地单手撑着身体从软塌上跳下去,却不曾想压到了小蛇的尾巴。
小蛇惊呼出声,在他的手掌下疯狂扭曲着,想要将已经扁掉的尾部抽出来。
邬云双被?这一声尖叫吵醒,抬起?头正好?看到在眼前张着大嘴,露出尖牙的小蛇。
“妖怪啊!”
她的惨叫声压过小蛇的叫声。
邬云双动作敏捷地捏住蛇的七寸,也不管它的尾巴是否还?被?压着,直接用力一拽,朝后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