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沿着路边倒是有很多低矮的塑像。
有点像是土地神,或是地藏菩萨之类的,只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神系的。
当?然这?些更有可能只是普通的信徒。
雕像只有上半身,双手合十,没有刻画衣着和头?发细节,面部也?很潦草,只有大概的五官,鼻子眼睛嘴巴都模糊不可辨。
芦苇荡一眼望不到尽头?,延绵到天边。
更远处也?看不到高山和建筑,视线最远的地方,淡粉色的芦苇与深蓝色的天空相?接,那种感觉像是整个地球上都被?这?片芦苇荡覆盖。
只有若隐若现?的海浪声,提醒着墨朔,他们并没有离原来的地方太远。
“这?里是哪里?”墨朔侧头?看了一眼邬云双。
以?前只要出现?在新的地方,她都会惊讶无比,这?次却很安静。
像是个精巧的洋娃娃,乖顺地揽着他的手臂,微微靠在他身上,一同?前进。
走在前面的宋忠拨开?茂盛的芦苇,笑?着回复:“你不是想要离开?这?里吗?我在帮你找出路。”
墨朔感觉自己也?迷糊了,总感觉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他们一开?始是想要回到庙宇里吧,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出路?
不过能够离开?这?里也?好。
这?个地方太邪性了。
就两天时?间,接连做噩梦,产生幻觉。
他想,或许刚才在密道内发生的一切,也?是幻觉。
宋忠和邬云双都不曾怀疑他,不然以?他们的性格,不会跟他开?那样的玩笑?,更不可能去试探他的。
“是的,刚才的只是幻觉哦。”
墨朔感觉有人在附和他的想法。
不是他身旁的未婚妻,也?不是走在前的宋忠,声音是从身后传出来的。
而且声音非常苍老,应该是个老年人。
他转回头?,只见刚刚走过的石雕长?出了嘴巴,那个嘴巴并不是雕刻上去的,是活生生的,人类的嘴巴。
暗红色的嘴巴,在灰色的石头?上一张一合着,违和感非常重。
就像是PS上去的一样,可是那张嘴确实在动,而且还在与他对话。
嘴巴说:“你想得完全没错,都是幻觉,包括我,包括我说的每句话,全部都是幻觉。”
墨朔停下脚步,用手扶着额头?,感觉头?痛欲裂。
这?些是幻觉,是幻觉,都是幻觉。
连幻觉自己也?说自己是幻觉。
他用指腹不断按压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朔哥哥,你怎么了?”邬云双抬头?问他。
“没什么。”墨朔松开?手,抬眼看时?,却发现?邬云双的五官没了。
原本就是圆脸,现?在没了五官,只剩下柔嫩光滑的脸,像是鸡蛋。
“啊呜呜呜。”鸡蛋又又没有嘴巴,自然说不了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嫩滑的鸡蛋脸随着她的动作,一颤颤的。
墨朔捧着她的脸,不停地自我暗示,“这?是幻觉,肯定是幻觉。”
他紧紧盯着未婚妻的脸,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只要认真看,仔细看,就能分辨真实与虚无,就能找到现?实与幻觉的缝隙,找回邬云双的五官。
“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
周围的石雕都长?出了嘴巴,不停地附和着他。
还有些长?出了眼睛,单眼、双眼、三眼、四?眼……密密麻麻的眼睛长?在石雕上,帮他一起盯着邬云双。
不知为何,墨朔觉得这?些石雕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它们好心地帮助自己,身体猛地拔高,将他与邬云双围在了正中央。
太拥挤了。
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刚好有个东西咕噜咕噜滚过来,撞在他的腿边。
墨朔低下头?。
那是颗人头?,属于石雕的,没有长?奇怪的五官,本本分分的灰色轮廓。
不过脖子的断口?处非常有真实感,能够看到里边断裂的骨骼、血肉,而且还在不停地滴血。
墨朔顺着头?颅滚过的血痕看去,后边有个断头?石雕,脖子处正在喷血。
像是个小喷泉般,血水四?溅,像是他在梦中的敌将一样。
和梦里一样。
那些触手、口?器、喷涌的献血。
墨朔只是这?样想着,就发现?自己的影子上出现?了无数触手,不断扭曲着。
石雕的脑袋炸裂开?,里边是巨大的口?器,不断外喷着粘稠的绿色液体。
“幻觉,都是幻觉!”墨朔大声叫着,企图喝退这?些不断逼近的石雕。
“幻觉!幻觉!幻觉!”石雕发出诡异的笑?声,附和着,缠绕着,追逐着。
墨朔转过身就想逃,却看到正前方的宋忠正双手合十对着他,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
他身旁的石雕头?颅都变成了骷髅,眼中插满了鲜花。
难道这?些幻觉,都是因为宋忠在对他下咒?
第88章 距离宫门3396步
墨朔想要冲过去打?断宋忠下咒,可是两侧的石雕长出了肉色的触手,朝他涌过来。
要是有刀就好了?。
墨朔这样想着,竟然发现手中真的有一柄长刀,他连忙挥刀。
触手被他齐齐砍下。
在漆黑的夜色中,断裂的触手翻飞,肮脏的黏液喷地到处都是,可是这些?触手无?穷无?尽,根本砍不完。
他手中的刀已经被砍废了?,刀口断裂,刀刃被强劲的触手纠缠弯曲,成了?块废铁。
那些?触手缠住墨朔的手脚,将他托举到半空中。
墨朔拼命挣扎着,也无?法摆脱束缚,他看到宋忠低垂着头,嘴里不停地念着。
他努力伸长手,想要去触碰,只要阻止宋忠念咒,这些?幻觉或许就会消失。
可是依旧不能够到分?毫。
触手从他的身上抽离出一根,沿着他的背部,缓缓滑向他的后脖颈,然后从后绕过来,锁住他的脖子。
非常轻柔,像是被人?轻轻握住。
墨朔知道接下来,触手就会勒紧他,它们在梦里就是这样做的。
他咬紧牙关,勉强抽出一只手抓住握着自?己脖颈的触手,拼命抓挠着。
那根触手足足有手臂粗,表面?虽然柔软,但内里都是强韧的肌肉,任凭墨朔怎么拽也不松开。
随后触手缓缓收紧,不止脖子上的,全身各处的触手都缠紧了?墨朔,将他的身体颠倒过来,托举到半空中,仰面?对着天空。
像是为死刑犯送上美味的最后一餐。
触手在即将勒死他之前,也为墨朔献上最美的星空。
墨朔的两?只手都挣脱开了?,抓着触手想要从脖子上掰下来。
触手的表面?光滑,又很多黏液,根本抓不住,使不上力气,他的指甲反而将自?己划伤了?,下巴都被自?己抓破,血迹斑斑。
他微微眯着眼,被迫欣赏此时的星空。
真美啊,这片天空没有受过任何污染,可以看清每一颗星辰。
浓厚的黑夜像是上好的黑色灯丝绒布料,陈列着每颗璀璨的星星。
触手收得更紧了?,墨朔感觉自?己的颈骨已经快要扭曲变形。
胸腔内的气体越来越少,眼前不断发黑。
整片星空都在对着自?己闪耀,墨朔想,如果有机会上外?太空,然后不小心砸碎了?太空服上的玻璃罩,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呼吸不过来,自?己在不断升高,离天空、离星星越来越近。
不是自?己在升高,是星空在下坠!
星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那种奇妙的景象,甚至让墨朔短暂地忘记了?身上被紧紧束缚的疼痛。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
星星一开始只有闪耀的一点光芒,到后来是巨大的光斑,而现在已经出现在了?可视范围内。
近到能够看到球形的轮廓,表现出星球最原本的形态。
那是——眼球!
天上的星星都是一颗颗的眼球,在极速坠落时,因为刺痛,眼球上蒙了?层泪水,所以显得亮闪闪的。
现在那些?眼球星星已经突破了?大气层,在表面?摩擦起火。
眼球上面?布满了?红血丝,疼得左右上下快速乱转着。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墨朔可以在巨型眼球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想起梦中,宋忠插入眼球的恶心一幕,连忙闭上眼。一切都是幻觉,他这样想着。
仿佛只要这样想着,眼前诡异的一切就会消失。
巨型眼球从他身旁擦过带来的飓风,险些?将他卷进去,还好被触手紧紧缠住。
无?数惨叫声,以及眼球摔裂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仅凭这些?声音,墨朔就能想象到那景象有多恶心。
等?了?许久,惨叫声停止了?,身上的束缚也渐渐消散。
墨朔摔在地上。
他躺在一片不知道什么的黏液中,浓烈的腥臭味,粘连的感觉。
不忍细想。
到处都是眼球和触手的残骸,非常恶心,像是世界末日后的一地狼藉。
墨朔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远处宋忠正背对着自?己。
他微微俯下身,很用?力的样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去死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宋忠咬牙切齿地骂着。
墨朔爬起来,不动声色地靠近他,渐渐能够看到他的侧脸。
因为过于用?力,宋忠额头青筋暴起,脸上那些?烧伤的疤痕全部皱在一起,显得丑陋可怖。
他正死死掐着跪在面?前的人?的脖子。
那人?的身体像是被抽了?气的气球般轻飘飘的,被宋忠捏在手里,因为窒息,脑袋显得比正常人?类的要大了?一圈,歪在一边已经没了?呼吸。
双眼无?神地睁着,正是他的未婚妻——邬云双。
墨朔顿住了?,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又又……?”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只剩下他越跳越快的心脏。
身上的血液化作?乌黑的汽油,被人?丢进了?一把火,轰地一下,从脚底蹿到头顶,血突突往上涌。
“宋忠!你做了?什么!”他咆哮着,捡起脚边已经成废铁的刀刃就冲了?上去。
这把刀之前被触手缠绕弯曲,已经和卷尺没什么区别,刀刃也坑坑巴巴,像是小孩子手中的玩具,无?法做出任何攻击。
墨朔根本意?识不到这些?,他眼里只有邬云双快要被,或者说,已经被宋忠捏死了?。
他要杀了?他!
要将他碎尸万段!
宛如疾风般,几步就蹿到了?宋忠面?前,墨朔抽出卷尺状的刀刃直直劈下。
劈下去的瞬间明明不到1秒钟,却又漫长如几个世纪。
比如刀刃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缓慢地舒展开卷曲的身体,变得比之前更加笔直锐利,直直将宋忠劈成两?段。
“墨将军……”宋忠转过身,抓住墨朔的衣襟,仰头看着他。
临死时,还在为墨朔祈福,露出微笑,“我?不怪你错杀我?,都是入侵者的错……我?会向神明请愿,保佑你……永生永世……”
墨朔才懒得听,一脚踹开他,接住如浮萍般倒下的邬云双。
“又又!”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邬云双像液体般流向他怀里,微微睁开眼,“朔哥哥……”
她的气息微弱,眼神缥缈,脸颊上还有几处伤疤,楚楚可怜。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嘶……”邬云双疼得直叫。
“还有哪里受伤吗?”墨朔急得低头拉起她的手臂,查找伤口,再抬头时却看到她的右眼旁边的伤疤居然崩裂了?,又睁开一双新的眼睛。
圆滚滚的,直直盯着他。
此时邬云双脸上长着两?对眼睛。
墨朔握紧了?邬云双的手腕,睁大眼睛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很快,他握住的那个地方也长出一双眼睛,被他按疼了?,不停流着眼泪。
“朔哥哥。”邬云双露出凄惨的笑,“我?是不是要变成怪物?了??”
“不会。”墨朔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在嗡嗡作?响,不明白现在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他抱紧邬云双,安慰着,“你是又又,不是怪物?。”
邬云双缩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但是能够听到细微的声响,那是眼睛睁开时,黏液牵连的声响,很小很小,人?类的耳朵根本无?法听到。
墨朔却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觉得怀里像是有无?数气泡,破碎时发出“啪嗒啪嗒”声。
他的未婚妻也如气泡般,双手拢不住她,整个身体塌陷下去。
最后全部变成了?眼球,从怀里漏出去,滚远了?。
“这不是又又,不是又又……”墨朔喃喃自?语着,不断后退,看着地上无?数眼球紧紧盯着自?己,那场面?引得他恶心想吐。
他努力压制着,头也开始发晕,眼前的所有都模糊交织成一团,白茫茫的看不清。
然后再次分?散开,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眼球不见了?,石雕恢复了?原本的形态,连触手和口器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恢复了?正常,墨朔淹没在成片的芦苇荡中,除了?身旁宋忠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恐怕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墨朔瞥了?眼宋忠的尸体,他是被乱刀砍死的,应该就是被自?己砍死的,可是他只砍了?一刀,而且周围并没有刀刃。
他只是想阻止宋忠施咒,并没打?算杀死他。
可是……
算了?,都是宋忠活该。
墨朔不想再去思?索现实与幻觉的边界,于是转回视线。
如果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么邬云双呢?
朝四周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身影。
“又又!又又,你在哪!”
回应他的只有回音,在这样寂寥的夜晚让人?感到孤独、绝望。
他拨开一丛丛的芦苇,却始终找不到未婚妻。
若是她还活着,肯定会回应他的。
墨朔不免有些?焦急,他感觉这种急躁的情绪直接反馈到了?身体上。
浑身燥热,气喘吁吁。
脖子奇痒不止,因为忙于找人?,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手不受控制地,顺着那阵痒意?,不断抠挠。
直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的脖子已经被抓破了?,连咽口水都感到疼痛。
可是那股痒意?又刺激着他,不住去抓挠。
就算意?识到可能再挠几下,自?己的喉咙就会破,也控制不住。
脖子上起了?脓包,抓了?几下,湿湿热热的,却不是血迹,淡淡的红色,更多的是伴随腥臭的不知名、半透明黏液。
借着月光,墨朔看到自?己投射在地面?的影子,脖子处居然凸出一块。
像是肿瘤,但是远比那个大多了?。
足足拳头大,呈球形,正是那里瘙痒不断。
没忍住又抓了?几下,脓包被他抓破,影子上自?己的脖子喷出浓烈的液体。
他不敢去看自?己的手,流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恶心无?比。
而且现在不止脖子痒,那阵痒意?不断向下蔓延。
很快他的肩膀,胸口都有瘙痒感。
衣服妨碍他的抓挠,便撕开衣领,低下头竟然发现瘙痒处居然是骇人?的眼球。
泪汪汪的,不断转动,因为他的抓挠渗出血泪。
正好与墨朔对视。
那眼球比人类的眼球要大一倍,因为?被挠破了,泛着鲜红的血丝,从破损处流淌出?半透明黏液,像是蒙着泪意?。
连眼神都楚楚可怜,委屈无辜地望着墨朔,无声地指责他。
“这到底是什么!”墨朔蹙紧了眉头,心中止不住泛起恶心。
如果那怪物的眼?神凶神恶煞,他反而觉得没什么,可是眼?球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似他才是作?恶的那方,那个姿态、那个眼?神令他更加不适。
他踉跄了两步,想要避开?。
可是眼?球就长在他的身上,又怎么可能躲得掉。
很快,不止肩头,脖子上、胳膊上都泛起痒意?,就算他不去抓挠,也能感觉到有什么圆鼓鼓的东西?挤破皮肤生长出?来。
果然更多的眼?球睁开?,都泛着血泪,无声地望着他,谴责他的罪孽。
墨朔觉得可笑,他有什么罪?
难道是因为?杀死了宋忠?
活该!他本就该死,他杀人如草芥,害死了那么多穿越者!
往后退了半步,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软软柔柔的,落脚时?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将?其踩碎,只听“啪叽”一声,有液体喷溅,应该是眼?球了。
低头看,果然,自鞋底蔓延出?恶心的粘稠液体。
地上的眼?球应该是刚才从邬云双身上掉落的,全都仰望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墨朔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居然和眼?球对话。
它们没有耳朵根本听不到,它们没有嘴巴根本无法回应他。
可是它们明明不会说话,却可以用眼?神指责他。
他是杀人犯,是凶手!
他和宋忠根本没有区别,都是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之前也是因为?他,营地的人才会惨死鱼口。
墨朔有罪!
“闭嘴!闭嘴!闭嘴!”墨朔叫着,“你?们只是怪物而已?,根本没资格评价我!”
可是他映在地上的倒影也长满了凸起的眼?球,那模样又与怪物有什么区别呢?
估计过一会,他也会全部变成眼?球,滚落在地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墨朔痛苦地思?考着,手又控制不住到处抓挠。
软软的眼?球被抓破,那种黏腻的触感分外真实,伴随着不知名的黏糊液体流淌在皮肤上,令人作?呕。
如果幻觉已?经真实到让自己痛苦,使自己沉浸其中,无法逃脱。
那么是否是幻觉还重要吗?
不!因为?幻想已?经成为?现实。
因为?墨朔根本无法摆脱眼?前的幻觉,他已?然是梦中人,是梦的一部分。
“好疼,好痒……”他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两只手在身上四处抓挠着,身上不断渗出?恶心的液体。
大脑一边叫嚣着快停下,一边却觉得好爽好爽,理智与混乱快要将?他撕裂。
他根本无法逃脱,最?后坐在地上,撑起双腿,头靠在膝盖上,垂下眼?眸,忍受周遭眼?球对他无声的指责。
“难受么?”
墨朔又幻听了,他听到有人在他身旁耳语。
“只要吃掉符咒里的花粉就可以了,你?的痛苦就会解除。”
这声线无比熟悉,清冷、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像是天上的明月,发出?冷寂的光。
明明发亮却无法带来任何温暖。
是了,墨朔猛地想起来,是那个所谓的神明的声音。
他抬起头,果然身前浮着一个微微发光的身影。
白衣飘飘,仙姿卓绝。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皙的皮肤在墨色的夜晚像是上好的玉石,充满光泽但冰冷。
祂的瞳孔上罩着层白茫茫的雾气?,明明是对着墨朔说话,可是眼?球却直直望着前方。
墨朔仰头看着祂,忽然明白了,这一切肯定?都是所谓的神明在搞鬼。
“呵呵,你?终于现身了。”他冷笑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不过是从穿越磁场而来的怪物,非要装神弄鬼,骗那些土著成为?你?的信徒,来陷害我们,陷害我们这些穿越者。”
反正他也快死了,反正他的身份已?然曝光了。
墨朔反而没那么害怕,要死,也要溅这个虚伪神明一身血。
仙君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有任何表情变化,好似刚才那些话全没听到。
祂依旧是那副冰冷淡然的表情,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快点?吧,你?马上就要变成怪物了,现在吃掉花粉,我还能救你?。”
“救我?”墨朔从怀里将?符咒包着的花粉掏出?来,“你?不就是用这些幻术欺骗我,想要我自己吃下花粉被咒杀么?”
仙君没再说话了,似乎是默认了。
“我可没有那么容易上当。”说着,他将?符咒揉成一团,狠狠砸向仙君。
仙君躲也不躲,祂的身体像是沉静的湖水。
符咒扔过去,竟然像是掉进水中一样,沉在了仙君的身体里。
“你?与其他穿越者不同,你?没有金手指,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仙君微微垂下头,“所以我原本是打算救你?的……”
“别在那里虚情假意?了。”墨朔冷哼道:“这些幻觉不就是你?带来的吗?别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样子,看着就恶心!就算你?真的是神仙,我也不会相信你?,我只信我自己!”
穿越以来,他靠着自己行?进至此,没有依赖过金手指,自然也不会依赖神明。
“既然如此,给你?两个选择吧——
要么吃掉花粉成为?我的信徒,要么变成怪物被干掉。”
“别做梦了,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
仙君摇摇头,“你?不选,有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说着,祂微微侧过身,将?身后的一切展现出?来。
墨朔没再回应,蹙紧了眉头,隐隐觉得不安。
只见仙君身后,原本应该是成片淡粉色的芦苇荡,此时?变成了尸山血海,无数怪物的尸体层层堆积,上面又垒着白森森的骷髅,直抵天际。
巨大的满月,出?现在尸山之后,像是舞台后银色的布景。
邬云双沿着尸山的边脊线,缓缓向上攀爬。
“又又?”墨朔又惊又喜。
刚才邬云双化作?眼?球果然是幻觉,此时?的她才是真实。
她看上去完好如初,没有受过任何伤害,衣衫没有沾到任何血污,皮肤润滑饱满,乌黑的发被扎成细小的麻花辫束在脑后,盘成发髻绕过头顶再垂下几缕在脸侧,随着她轻盈的步伐一晃一晃。
那还是自己帮她编的,可是无论墨朔怎么朝邬云双叫喊,她也听不到,根本不回应,就直直走向尸山的最?高处。
墨朔着急地向她奔去,可是同样无法抵达。
尸山看着离自己不远,却永远处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走过的地方,自骷髅眼?中长出?嫩芽,快速生长着,最?后结出?鲜红稚嫩的花骨朵。
在邬云双走向山顶正中央时?,叠放在最?上方的骷髅,眼?中的花朵缓缓盛开?。
花瓣层层叠叠,依次张开?,最?中心盛着香甜的花蜜,几乎盛不下了,沿着花瓣的缝隙滴下来。
也是鲜红色的,像是血,粘稠甜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邬云双微微躬下腰,捧起花朵轻嗅。
盛开?的花像是成熟接近糜烂的果实,只是轻轻捧着,都没有用力,就从枝头摘下,被捧在手中。
朦胧的月色下,这副场景美得像是幅画——
纤细的少女与娇柔的花朵,鹅黄色与艳红色,她们的身影映在明亮的圆月中。
墨朔顾不上欣赏美景,他着急地叫着,“又又不能喝,绝对不能喝下花蜜!”
少女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陌生,带着疑问。
这花朵中的液体原来是花蜜吗?这么红能喝吗?为?什么不让她喝?
不行?,她得试试看,到底是什么味道。
邬云双举起盛开?的花朵,仰起头。
鲜红的花蜜,顺着层层花瓣流淌而下,滴落在邬云双嘴中。
她微张的嘴唇被染红了,像是涂着口脂,有种诡异、邪恶的美。
花蜜实在太多,沿着嘴角流下,流淌过白皙的皮肤,经过下巴,顺着细长的脖颈而下,到锁骨,深入到衣里肤下,像是蜿蜒的运河。
已?经没救了。
墨朔停下脚步,仰望着。
在邬云双喝下花蜜的时?候,她一直睁着眼?,紧紧盯着墨朔,眼?球充满了红血丝。
她的眼?神和那些眼?球极其相似,都带着谴责与怨恨。
似乎在恨他,若不是他大惊小怪,她也不会对花蜜好奇,更不会喝下去,变成怪物。
现在邬云双这模样已?经算得上是怪物了吧?
她丢下已?经干瘪变成黑色的花朵,抬手随意?擦了擦嘴角鲜红的花蜜。
结果没擦干净,蹭到脸侧,看着真和血一样,她那副样子就像刚刚饱餐一顿的吸血鬼。
“朔——哥——哥——”
她喊着他的名字,明明音调语速和从前一样,却让墨朔不寒而栗。
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被动地看着她从尸山上缓缓走下,一步步靠近自己。
她的身影宛如巨人般庞大,自己渺小极了,被盖在她的阴影之下。
不行?,她会杀了自己的!
邬云双会杀了墨朔的!
肯定?会!
就?这样等着邬云双走过来将他碎尸万段?
虽然她还是人类的外表,墨朔却能断定,她已经陷入了幻觉与疯狂。
理智如?他,都被?这些该死的幻觉折磨地?分不清现实,杀死了?对他们并无恶意的宋忠,更何况是,原本就?痴痴傻傻的邬云双。
她没有陷入疯狂时,就?时常冒出些奇怪的想法。
现在两人处在这种局面,墨朔可以肯定,他会被?杀死,会被?她笑着、残忍地?切成一块块的。
会产生这种想法,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她,而她虽然黏着自己,嘴上甜甜地?喊着自己朔哥哥,却始终将他当做玩伴。
不管是对他这个?假扮的“墨朔”,还是竹马墨朔。
她的喜欢都非常表面,并没有动心?。
或许她就?没有心?。
所以不会想着怎么避免让对方不受伤。
果然,邬云双直接从尸山上一跃而下?,扑向墨朔,脸上是诡异的微笑。
而墨朔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在原地?,根本躲不开。
他抬手护住头?部。
心?急如?焚。
若是能挡住攻击就?好了?。
这样想着,身后忽然长出无数触手,从他身体两侧伸出,成群地?扑向了?邬云双。
虽然墨朔可以确保,他根本没有袭击未婚妻的想法,但是触手那恶心?瘆人的外表,再加上密密麻麻的,若是旁人看到,必然会将他当做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