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玺岳似乎不理解,为什么98年出生的周鸢,竟然也会面临长辈的催婚。
恰逢此时,服务员上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最先被服务员端上餐桌的是一份提拉米苏。
苏先生竟然喜欢吃甜品?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周鸢怎么也想不到外表冷漠矜贵的男人,居然背地里喜欢吃甜品?
提拉米苏被摆在了餐桌的中间靠近周鸢的位置,随后又上了一份单人套餐,服务员似乎是在纠结该给谁,周鸢主动开口:“套餐给这位先生。”
服务员将单人套餐放在苏玺岳面前,最后又端上两杯气泡水,放在周鸢和苏玺岳面前一人一杯,“这是您二位的无酒精西柚气泡水,您的餐上齐了,祝您二位用餐愉快。”
周鸢没想到苏玺岳还会给她也点了饮品。
周鸢又一次意识到苏先生并不是像他的外表一样冷漠,他的内心一定是一个很有温度的人。
周鸢低头去咬杯中的吸管,视线里倏然多了一双手指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好看的手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过,手腕处佩戴着一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手表。
不同于上次的给她纸巾和温水,这次,这双手,将提拉米苏的餐盘推到了她的手边。
“吃过饭的话,吃点餐后甜品也好。”苏玺岳淡笑着说,“怎么能让女孩子什么也不吃,就坐在那里看着我吃饭呢。”
“谢谢……”周鸢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快要听不到。
原来不是苏先生喜欢吃提拉米苏,原来是他特意为了她点的。
苏玺岳手中握着刀叉,慢条斯理的切着盘中的牛排,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有淡淡的青筋凸起、蔓延至小臂,隐藏进他的西装之下,矜贵中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气质,就连普通到再不能更普通的刀叉在他手中都多了一丝莫名的魅力,像是中世纪皇家的专属餐具。
如果相亲的流程都是这样,那周鸢想,世界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排斥和吐槽相亲。
三月的天气说来也奇怪,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变得阴沉沉的,风也变大,树叶被吹的摇摆,像是要下雨。
果不其然,雨水来的很快。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在玻璃窗上,氤氲一团又向下滑落,留下一道长长的印痕。
赏心悦目的男人坐在自己对面,周鸢的胃口没有因为天气原因变差,反而变得更好。
就在周鸢胃口和心情都开始不错的一口一口吃着提拉米苏的时候,微信弹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语音,统统都是来自周母的。
周鸢觉得和苏先生在吃饭,直接用听筒模式听语音可能有些不太礼貌,于是她点击了语音转文字。
谁知道手指无意识的一滑,语音直接点成了外放模式。
【你今年必须结婚……】
周母颇为强势的语音毫无预兆的外放,周鸢心一慌,来不及细想周母为什么忽然转变如此之大,就赶紧退出和周母的聊天对话框。
这也太尴尬了吧。
虽然周鸢外放的手机音量不高,但她确定一定以及百分之百肯定,坐在她对面的苏先生一定听到了。
周鸢尴尬的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迅速的看了苏先生一眼,随后手指将发丝播到耳后,以掩饰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局面。
周鸢心想,要她是苏玺岳的话,可能做不到像他这么神色如常,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没有发生似的,就连用餐的姿势都一如既往的标准绅士。
“岳教授不会这么催你吧。”周鸢自嘲似的开口。
“嗯。”苏玺岳也没有刻意的装作没有听到语音不明白周鸢说说什么的样子,很自然的开口,“因为他们知道催我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周鸢莫名的羡慕起来,做了岳教授三年的学生,她自认为还是有一点了解岳教授的性格的。
她其实想象不到岳教授这样常年温和且情绪稳定性格的女性会催她的儿子结婚,如果是催,也一定是用委婉的方式,比如今天这样,让她的儿子出来吃饭,她自己作为他们二人的中间介绍人,更多的也只是希望他们以朋友的身份认识一下,而不是很传统意义的相亲。
但周母就不同了,她同事介绍的这位男性曹征,目的性很明显,就是为了结婚而相亲。
周鸢总认为周母不会催自己,让她相亲也不过是同事的孩子们有结婚的,所以她处在这个氛围里有些着急,但她的同事们总不能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有孩子结婚,只要等到这一阵子过去,周母催婚的情绪也淡了,就自然而然的掀过这一页。
可从刚才周鸢没有听完的语音来看,好像不是她自以为的这样。
苏玺岳轻描淡写的开口:“结婚与否,要看自己,不要因为长辈的催促就交一张潦草的答卷。”
周鸢又一次无比赞同苏玺岳的话,“所以,苏先生现在不着急结婚,但是有结婚的想法?”
苏玺岳微微颔首,“我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奶奶生病了,她想看到我结婚。”
周鸢一愣,她没想到苏先生想要结婚会出于这样的理由。
他刚才还在对她讲:不要因为长辈的催促就交一张潦草的答卷。
可他似乎,也端坐在考场里,潦草的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准备答卷。
人有些时候难免自相矛盾。
宽慰他人是一套说法,可自己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套。
周鸢有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刚才她还在想,以她对岳教授的了解,岳教授一定不会是催婚的那种母亲,可事实怎样谁又知道呢,就连周母,在外人甚至是亲戚眼里,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控制欲极强的那类人。
这么一想,她和苏先生,某些地方,还挺像。
周鸢回答他:“我能理解。”
雨水仍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地面潮湿一片。
周鸢的手机铃声在淅沥的雨水中分外突兀。
是周母打来的。
周鸢从座位上起身,“抱歉,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她走到餐厅门口的等位区,“妈,怎么了?”
“我给你发的语音你没看到吧。”周母见周鸢迟迟不肯回复她,所以特意打来电话来,周母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强硬:“鸢,你今年都二十大几了,能结婚就一定要结婚。”
“怎么了?”周鸢叹了口气,“怎么好端端的一定要我今年结婚,这也不是我说能结婚就能结的啊。”
周母语气严肃了些许:“你还记得黄阿姨吗?”
周鸢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回答:“又是你们班上的同事?孩子要结婚了?”
周母有些着急:“什么啊,不是的,是黄蓝秀,黄阿姨!”
“黄阿姨啊,我记得的。”周鸢“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说,“怎么了,黄阿姨又来‘借’钱了?”
黄蓝秀黄阿姨是周母的高中同学,她们大学不在一个学校,但是关系还不错的那种,就算结婚之后联系也还算频繁,黄阿姨生了一个儿子,比周鸢大一岁,周鸢刚出生时,她们知道是个女孩儿之后甚至开玩笑还说以后要让孩子做娃娃亲。
黄蓝秀和她的丈夫经营着一家超市,收入可观,后来还开了两家连锁分店。
但好景不长,黄阿姨的丈夫和一家分店新招的员工搞到了一起。
黄蓝秀是怎么发现的呢?
还是因为周母。
那大概是十几二十年前,周母执行任务时突遇车祸,急需输血,周母是AB型,恰逢那时候医院里AB型血库存不足,朝不虑夕之际,是黄蓝秀和其他几个AB血型的同事给周母输了血,周母这才度过难关。
也是这次在医院,黄蓝秀无意撞见了她丈夫带着她分店的店员来妇产科。
二人言谈举止亲密,早就超出了一般员工和老板的界限。
黄蓝秀悄悄跟上去,才知道那女人居然怀孕三个月了!
黄蓝秀受了刺激,在医院晕了过去,醒来后脾气和精神状态比之前差了很多。
她丈夫跪在病床前苦苦求她原谅,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丈夫是来陪店员堕胎的。
当时就在心里想,真恶心的男人,毫不负责的把女生肚子搞大,又不负责任的让女生打掉,更恶心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
她的儿子还小,为了孩子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黄蓝秀没有选择离婚。
但是出轨这种如鲠在喉的事,不是说忘就忘的。
即使装作无事发生,也不能掩饰即将被点燃导火索的不堪一击的家。
周母是在出院后才知道这些的。
她出院后,给每一位给她献血的朋友同事都送了礼物和红包,哪怕对方不要,周母也强硬的塞给了他们。
毕竟不夸张的说,是他们救了她一命。
其实周母心里很感谢黄蓝秀,那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那是开玩笑时说起的未来亲家,那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黄蓝秀和周母的感情不再像从前那么纯粹的好了。
有些朋友之间是会相互妒忌的,曾经的她们婚姻家庭都很幸福,所以谁也不会羡慕谁。
但现在,黄蓝秀看着周母周父幸福的一家三口,难免忍不住和自己对比。
只不过她掩饰的很好,看不出什么太多的不同,而周母又是不计较细枝末节的人,所以也没什么察觉。
但黄蓝秀的丈夫,又迷上了打牌,每天去棋牌室一呆就是一天,家里的钱很多拿去赌,黄蓝秀后来开始向周母借钱。
碍于多年朋友和救命恩人的两层关系,周母也没有让黄蓝秀写借条。
黄蓝秀刚开始还会还,到后来,就开始变成借钱的次数多,还钱的次数少。
没几年,她和她丈夫还是离婚了,但家里的财产也被她丈夫败掉了大半,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日子过得很拮据。
她和周母的关系往来,也开始从经常见面变成每年过年才联系。
拜年时大家和和气气,大过年的,没人主动还借钱这回事,反倒是黄蓝秀,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她给周母输血这件事上引,说如果不是给她输血,也不会发现她前夫出轨,随后再将话题转到周鸢身上,夸夸周鸢多优秀,最后再说到两个孩子的娃娃亲上。
大有把曾经无意间的玩笑坐实的意味。
周母说,“不是的,是你黄阿姨把这些年借的钱都还给我了。”
周鸢不理解:“那您给我打电话是想说?”
“黄阿姨的钱我没要,她曾经救过我一次,而且这些年她过的也不容易。”周母顿了顿,“但是今天,她又说到了你和方镇迪的事。”
方镇迪就是黄阿姨的儿子,高中辍过学,后来随便读了个专科,毕业后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
“天啊,不会黄阿姨还想着娃娃亲的事呢?”周鸢后背一阵发凉,方镇迪她读书时见过,抽烟喝酒打架,她不喜欢的类型全占了,而且他身高和她差不多高。
“想让你们见一面。”周母有点生气的说,“还说什么见几面就能领证,这话她也能说的出来!”
周鸢:“所以您……”
周母:“我说你恋爱了,和男朋友感情很稳定……”
周鸢:“。”
周母继续说:“今年马上要结婚了。”
周鸢:“您这么说我也不用真结婚啊,黄阿姨知道我今年要结婚不就好了。”
“你黄阿姨说,现在年轻人的感情也不稳定,说散就散,如果你结婚,要来喝喜酒。”周母不太高兴,“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分手的话,就跟他家儿子见面。”
“她儿子打架还进过派出所,从小就不老实。”周母很严肃的说:“我不希望你找这种人当我女婿。”
周鸢很不理解:“那我难道就要为了不和她儿子相亲,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吗?”
“你也知道,你黄阿姨总是说输血的事。”周母语气里多了丝惆怅,“她总说当年,话赶话赶到一起,我才说你今年要结婚的。”
周鸢也没再说什么,其实从记事起见到黄阿姨,她的话她听了很多次,黄阿姨是做生意的,很会说,一套一套的话说的周家人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言语间,她也能理解周母,毕竟黄阿姨救过她一次。
雨水仍然滴滴答答的落着,空气里泛起潮湿的气味。
苏玺岳慵懒的靠坐在位置上,即使是坐在那儿,修身的西装将他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余,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没想到今天会再见到周鸢,也没想到她会是自己母亲的学生。
上次在楼道里见到她,还是岳教授和他父亲想见猫咪了,他才带着Lancet回家。
Lancet喜欢被他抱着走楼梯,所以他那天才没有选择乘电梯。
正因为这样,他在安静的楼道里听到了她和1102业主的对话。
在他还没有见到周鸢的长相时,就能勾勒出,那一定是一个严谨认真、绝不肯随意敷衍的姑娘。
毕竟换做其他人,可能就会顺着业主的意思继续说了。
但她没有。
苏玺岳从小受自己母亲的熏陶,所以他理解周鸢说的一切,理解历史上女性的伟大。
苏玺岳还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不会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受伤而置之不理。
Lancet似乎比他还要着急,迫不及待的从他怀里下来,挪着爪子,想要到周鸢身边。
那天的周鸢虽然被泼了一身果汁,她的眼神里有生气,有后怕,有愤怒,但惟独没有伤心的破碎。
不似现在——
周鸢从餐厅门口进来,偶尔溅落上的雨滴打湿了她额间的碎发,只是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她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她穿了一件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凸显的腰肢盈盈一握,她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发丝之下,锁骨若隐若现,走路时发丝随风轻柔摆动。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眸,但不知怎的,苏玺岳在她的眼里,居然读到了破碎。
周鸢从挂掉母亲电话的那一刻,心底一阵冰凉。
黄阿姨离婚后性格变得更加不讨喜,有些时候执拗的可怕。
她真害怕黄阿姨领着她儿子到他们家来,就算她和方镇迪根不会有任何来往,也会被黄阿姨弄到邻里皆知的地步。
周鸢脑海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找人“假结婚”,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她有这个念头时,同时浮现的,是苏玺岳的脸。
是啊,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同样是不想结婚、同样是应付长辈,他们在这方面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吧。
雨水将窗外的叠叠层层枝繁叶茂的树叶清淋的碧绿,雨水顺着树叶儿落在地上,荡起一圈圈细小水波。
周鸢深吸一口气,伴随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靠着目前脑海里仅存的一丝冲动、就怕下一秒就要反悔似的脱口而出:“苏先生,结婚吗?你和我,我们。”
雨声潺潺,拉线般的雨水落个不停,似乎大地都透不过气来。
看这雨落的架势,短时间内即使变小,雨暂时也不会停。
一滴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上,在地面荡起波纹,一下、一下、又一下,周围弥漫着一股雨天独有的湿润的气息。
周鸢心里不停的数着滴落在地面的雨滴,一、二、三......
借此掩饰脱口而出的慌张。
就连周鸢自己,都无法想象刚才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勇气和冲动。
能让她连“结婚吗?你和我,我们”这样大胆的话脱口而出。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现在就起身离开。
装作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
苏玺岳听到周鸢的话有短暂的诧异,他抬眸望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从周鸢接完电话重返餐厅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她和之前的不同。
苏玺岳不知道周鸢接的电话对方说了什么,但她的巨大的转变,委实不对劲。
周鸢穿着白色连衣裙,眼尾泛着浅浅的红,在被雨声包围的世界里,像落难的公主。
“周小姐……”
“我……”
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周鸢的声音小的快要被雨声盖过,哪里还有提出结婚请求时的勇气。
苏玺岳话音一转,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温和:“周小姐,想说什么?”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苏先生就当作没有听到过吧。”周鸢的手掌攥成拳,指甲用力的扣着掌心,迟疑着问:“苏先生刚刚想说什么?”
“周小姐,不过几分钟,你的态度变化很大。”苏玺岳双手合拢,语气依旧平和,“是你家中长辈又催你了吗?”
周鸢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苏玺岳的皮相和骨相都是顶级完美的,高挺的五官自带着矜贵的凌厉感,但他此刻平和的语气,又让他多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温文尔雅,或许是医生的职业使然,他身上又带着一种天生的信赖感。
此刻他正视着周鸢,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周鸢,内心也滋长了对他倾诉的冲动。
“虽然刚才我的话很冲动,但如果苏先生需要结婚对象的话,我想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周鸢的冲动和慌张渐渐消散,理智回笼,她仍然认为苏玺岳是一个很好的“假结婚”对象。
苏玺岳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周小姐的态度变化,确实很快。”
周鸢见苏玺岳话中的调侃,有点脸红,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能冷静到和平日一样毫无变化啊。
周鸢不断的在心里自己做心理建设,眼尾水波流转,用苏玺岳可以听清的声音说:“我可以对我说的话负责。”
“正如苏先生刚才看到的,我母亲的催促确实是结婚的一方面原因。”周鸢顿了几秒,似是思考,随后继续认真的说:“虽然婚姻对我而言是很遥远的存在,但比起未来接受家中长辈安排的丝毫不了解的对象,我宁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鸢没有对苏玺岳说黄阿姨的事,虽然黄阿姨在她做想假结婚这个决定里站了很大的比重,但黄阿姨并不是最后的稻草。
接到母亲电话后,周鸢都觉得自己的心被跌落成几片,人生在世,很难事事如意,那就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无悔无愧。
假结婚,是一个当下周鸢能想到的,最好的平衡各方的解决方式了。
她不用委屈于婚姻围城内,也可以躲掉父母接二连三的催婚,周母在面对黄阿姨时,也不用因为黄阿姨是曾经的救命恩人而一定要让她和黄阿姨的儿子见面。
听到周鸢果断的回复,苏玺岳心底竟然莫名的多了一份欣赏。
苏玺岳缓缓开口:“周小姐对未来另一半,都有什么要求?”
“人品良好,情绪稳定即可。”
周鸢回答的很快,能有什么过分要求呢?假结婚而已,只要对方人品没问题,大家好聚好散,离婚时不要反悔就好。
不过如果对方是苏玺岳,应该也不会反悔吧。
毕竟按世俗意义的条件来看,他的财富、外貌、工作等等外在内在条件,都比她好出许多,想要反悔不离婚的人,看起来是她倒是更有可能。
“周小姐的要求基本可以归结为没要求。”苏玺岳嗓音里都浸润着笑意,从他的角度望去,周鸢簌簌的眨着眼睛,长而黑的睫毛不断的在卧蚕处覆下层层灰色阴影,真是个小姑娘。
单纯、没有城府,就连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也能被她说的如此草率。
对另一半的要求仅“人品良好、情绪稳定”这两点?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难不成每一个都能成为她结婚的合作对象?
“那再加一条?”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后,又思考了一下,“演技要好一点,在我父母和外人面前,看起来得是正常恩爱的夫妻才好。”
虽然周鸢想的是假结婚,但是她并没有告知父母的打算,如果周父周母知道她找人假结婚,估计她能连家门都进不去。
“演技?看起来是正常夫妻?”苏玺岳勾了勾唇角,现在才看清周鸢心底想的是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莫非周小姐,是想找我假结婚?”
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很自然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很温和没有杀伤力的微笑:“是啊,反正苏先生对婚姻的需要也是出于满足长辈心愿,那我们合作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我想周小姐搞错了。”苏玺岳勾唇一笑,黑瞳闪烁,嗓音清冽低沉:“在我的词典里,没有‘假结婚’三个字。”
周鸢捂着脸,靠坐在堂姐周热家的沙发上。
因为天气原因,她们没有在外面吃饭,而是直接来到了周热家里,现在家里就只有周热和周鸢两个人。
“然后呢!”周热像是追正在连载的小说似的,到了精彩处,一个劲儿的催周鸢继续说,“接下来你们又说了什么呢。”
周鸢双手继续捧着脸,没有继续说。
她一开始只说那是她社区的业主、大学导师的儿子,后来说顺嘴了说出了苏先生的名字,没想到自己的堂姐周热竟然也认识苏玺岳,苏玺岳竟然还是姐夫的朋友。
地球总面积约有五亿平方千米,可为什么周鸢此刻觉得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点。
周热倒是没继续说苏玺岳如何如何,而是笑着说:“鸢鸢,假结婚确实是不靠谱的,再说了,世界上哪有假结婚、假离婚呢,只要领了结婚证,就是被法律承认的真正夫妻。”
雨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从中午一直下到了傍晚,虽然下雨天偶尔会让人心情变低落,但周鸢喜欢听雨水哗啦啦的声音。
她喜欢下雨时窸窸窣窣的白噪声,甚至她偶尔失眠时,也会去找雨声的纯音乐助眠。
“可你和姐夫当初,不也是假结婚吗!”周鸢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堂姐周热不就是约定好半年就离婚的吗?
“咳咳……”周热被周鸢突然的话呛到了,“那是你姐夫当初城府太深,欺骗我这种小白兔,再说了,你看看现在,我们结婚都几个半年了?”
周鸢眼神黯了黯,确实啊,堂姐姐夫是有名的夫妻恩爱,幸福美满。
“如果不想结婚,不要委屈自己。”周热劝周鸢,“黄阿姨的事我知道,她曾经给姨妈输过血,但这也不是一直要挟你们无尺度无底线付出的理由。”
周鸢心底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当初给周母输血的,不止黄阿姨一个,可没有哪个人像她一样,把这件事挂在嘴边还不够,还要以此来当作捅向他们家的软刀子。
但周母周父、甚至是她,都知道,可在能满足的范围内,总是会满足她。
毕竟那是一条命,毕竟那是认识了多年的交情。
周热说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们家的人,都不是冷血动物。
第13章 龙舌兰日出TequilaSunrise
周鸢和周热是好姐妹不假,但有些话周鸢也不好意思和姐姐说。
尤其是知道姐姐和苏玺岳还认识之后。
周鸢心里当然都知道,自己的姐姐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她也会觉得怪怪的。
她本身就不是擅长剖心掏肺的那类人,她不想说的话旁人谁也逼迫不出来答案。
周鸢对自我的认知一直是洒脱、拿得起放得下,过去了就过去了,除非工作和学习必要,从不复盘,尤其是在社交场合。
有些人会因为觉得在社交场合里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令对方尴尬的话而在深夜反复复盘,或者做了什么尴尬的事睡前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但对周鸢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为什么现在周鸢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她和苏玺岳的交谈画面,一幕又一幕,就连苏玺岳的声音,都依稀在脑海里回响。
甚至就连那一刻的切身感受,周鸢在寂静的深夜,仍然能切实体会着。
在苏玺岳说出“在我的词典里,没有‘假结婚’三个字”后,周鸢毫不夸张的说,她心底被惊到了。
这完全是她预料之外的答案。
周鸢能感受到,如果不是因为苏玺岳的奶奶有心愿想要看到他结婚,他是不会选择结婚的。
而且苏玺岳总给她一种清冷矜贵的禁欲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不可攀的高贵之感,这样的人选择一个人不结婚生活,一点也不会让旁人生出不理解来。
所以从周鸢的角度去想苏玺岳,假结婚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鸢心底忽然生出了一抹对他的好奇。
她不解的问他:“苏先生,这是为什么,假结婚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周小姐也知道,我想要进入一段婚姻的出发点是因为我的奶奶。”苏玺岳笑着进而解释道,“她亦知道我多年一直不想结婚,但老人家的心愿就是想要看我结婚,我不会欺骗她的,她也不希望看到,我把假结婚的对象领到她的面前,如此的话,她或许宁愿我迟迟不婚。”
苏玺岳说完,周鸢陷入沉默。
这是周鸢没有想到过的。
餐厅里背景音乐缓缓流淌,潺潺雨水有规律的落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鸢艰难的措辞开口,“所以,苏先生说的结婚,是我想的那样吗?”
苏玺岳眼眸幽深,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我想是的。”
随后他低沉的嗓音继续开口解释:“基于双方对自我、对彼此都负责的基础上,共同经营一段全新的关系。”
周鸢试探着开口:“我想我们……我们,还不太了解吧?”
她犹豫了。
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她预设的轨道。
周鸢当下仍然没有什么真的结婚的打算。
“现在了解也不算迟。”苏玺岳声色清冽,“周小姐刚才提到的‘人品良好、情绪稳定’,这两点说我可以满足,也许听起来像是自夸,但事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