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贵妻—— by席墨锦
席墨锦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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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璟琛瞥见李碧的身影,继续道,“我哪里不明白少奶奶担忧的事?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褚玲珑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恍然的看着他,“你原来都晓得我在说什么!”
既然都说到这处,江璟琛垂下眸子,他是知道这一步路是非走不可了,“前些日子,我从老夫人得知我并非孤苦无依,生育我的爹娘还活在世上。”
迎面的微风吹的她头昏。
这人搞什么啊!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褚玲珑已经是满脑子的糊涂。
江璟琛却是看着她,小声的叮嘱,“这话儿,我只和少奶奶一个人说。您千万别说出去。”
“江璟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褚玲珑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样的,这样的……怎么形容来着,完蛋,又吃了读书少的亏,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这男人还是对着她笑,风吹起江璟琛月牙白的直裰,站在日光里,像是周遭萦绕着一层光圈。他靠近一步,盯着她的眼,“我只相信少奶奶。”
相信她?
褚玲珑连忙捂住眼睛,
她就觉得自己是他手心里的风筝线,轻轻一扯,就被扯回来。
那说说的人却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
“啊!”早知道这事这样麻烦,褚玲珑就不管这事了,咬牙切齿,“这下子倒是好了,我不就成了和江璟琛同谋的共犯?”
还得瞒着采莲不让那小丫鬟起疑心么!
什么破烂事啊!
江璟琛就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褚玲珑越发的打定了主意,“可不能让采莲再喜欢上他了!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少奶奶,您喊我?”采莲捧着个竹筒从外头进来,“快看!我买着烤菜年糕啦!”
褚玲珑就闻到一股炖的浓郁的年糕味儿,糯米粘牙,舌尖舔过牙缝之间的才叶,“加点辣子会更好吃好吃!”
采莲问,“少奶奶,您可瞧见璟少爷了?外头好些人都说璟少爷来了!”
“没有……”
“那我们等会儿也见得着,璟少爷的位置总归是要和我们坐在一处的。”
褚玲珑觉得挺对不住好丫鬟的,俩三口的把年糕吞咽,都来不及细致的嚼。
无力的回到了前头。
老夫人对着褚玲珑招了招手,笑道,“宝贝肉快到祖母身边来。”
褚玲珑走过去,不理会周遭纷纷看过来的眼神。她今日为了喜庆,穿了一身桃花色的裙袄,裙摆之间像是被撒下无数的粉红花瓣,连带着空气中都散着一股花香。
老夫人是最喜欢看小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的眼睛都是享受,“从哪里来啊?”
褚玲珑身子轻轻的晃了晃,带了些紧张,“外头来了些手艺人,孙媳和采莲去买好吃的去了。”
还是头一回在老夫人跟前说谎,她别提多心虚了。
江璟琛侧过头看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竹笛,不经意间的瞥见她因为说谎而微微发红的耳垂,只觉得万分的有趣。他站了起来,说,“老夫人,今日是李姑娘的生辰,我未曾备下贺礼,愿进献一曲。”
“璟哥儿的笛子可是一绝!”老夫人便不再过问褚玲珑,听起曲子来,“在座的都有耳福。”
大家的眼神也从褚玲珑的身上,转到了江璟琛的身上。
褚玲珑暗自松一口气坐下来,采莲过来咬耳朵,俏咪咪的说,“少奶奶!璟少爷一般时候可不吹笛子呢!看来,还是李姑娘的面子大!”
“有这么厉害么?”她越发不服气,念叨一句,“我还会吹树叶呢!”
“少奶奶你听听就知道了。”
这人还说和李姑娘没关系?看看,都舞到她们眼前来了。
褚玲珑启唇,安慰着采莲,说,“一首曲子罢了,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但不得不说,曲子是动人的。
男人慢慢的向着自己走来,那如月光轻轻扫过人心,连他手指之间的竹笛也变得不普通起来,悠扬的笛声,徐徐的而来。
“璟少爷,是好!就是可惜不是罗府的少爷。”
“可不是!我说人有时候就得人命,考考试试的过一辈有什么不是的?”
“要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他自个儿都输前程未卜,还哪里顾得着家里头?”
听到后头,褚玲珑却听不出这笛声的曲调了。
眼前那高大的人,却更像是风里的烛火,夜夜里点的一盏孤灯。有些人太出色,就显得和他们这群凡夫俗子格格不入。先前江璟琛说自己是孤儿的话,就在褚玲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她这是在想些什么啊!
看着那吹奏的江璟琛,她居然觉得分外可怜?当真是荒唐,这人儿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混蛋,哪里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最可怜的还是采莲,那小丫鬟的眼神痴迷的不行。褚玲珑暗暗扶着额头。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被江璟琛迷晕了眼的,何止采莲一人。还有宴上的宾客,大家都开始打趣的说。
“璟少爷,怕不是对李家小姐有意思吧?”
李碧原先是安稳的坐着,可听到底下人议论,她突然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
入了夜,这戏台总算是开场了。
趁着大家都去看戏的空荡,李夫子把女儿拉过来盘问一番,问李碧,“碧儿,今日可看中哪一家的公子?”
李碧还沉醉在那曼妙的笛声里。
“爹!我怎么听说璟少爷出身来历不凡?”
“璟哥儿就是个孤儿,被人丢到卖豆腐家门口,哪来什么出生!”
李碧把听到的都复述了一遍。
李夫子当知道江璟琛是个好哥儿,可没想到他的身份居然还有这出:“我早该猜出来的,罗徽身子骨不好没读书,罗府怎么能容得了一个书童在外头显眼?难怪罗府的老夫人一早就把他圈起来。”
可不正是因为这个,一般人家哪里请得动罗府老夫人出面。
李碧大胆猜测:“爹!这台州府里哪有什么好人家?璟少爷的气度一看就是从高门里出来的!”
如果江璟琛真是高门的私生子,那没准还能给女儿谋划个好前程?
再怎么着,也比困在这小小的台州府强!李夫子却不想做这个逼江璟琛就范的坏人,“璟哥儿已经做了璟少爷,那婚事就把握在罗老夫人手里。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怎么和罗府比?”
李碧却是不认同这话,“爹对璟少爷那是多年的照顾,说的再实际些,是又当弟子又当儿子。璟少爷如今出息了,难道还看不上我们家了?”
李夫子道:“碧儿不着急,等会儿我去问了你姨婆。她跟在老夫人身边,总能打听到一些真话。”
戏台上,锣鼓喧天,演的是民间老百姓最爱的戏本子《狸猫换天子》。
小太监模样的人正抱着襁褓,秉着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可见是在做贼把太子送出宫去。
却是有一把好嗓子,惹得在座的都拍手叫好。连褚玲珑听了也跟着拍手,她小声问着采莲:“明明是李姑娘的生辰宴,怎么安排这一场戏?”不该是热热闹闹的,唱一出武戏?这《狸猫换太子》的剧情也是够让人心塞的。
可底下那群人,偏还看得如痴如醉,不知道是真好看呐!还是演出来的。
“大抵是李家念着老夫人来,特意安排的这一出。”采莲轻轻的说:“老夫人最喜欢看这种家长里短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褚玲珑也不哪里奇怪了,李婆子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喜好。
点起了灯,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褚玲珑却听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眨一眨眼睛,示意采莲给她拿些好吃的零嘴打发时光。
戏唱到一半,那李婆子也被人叫走,老夫人的身边就一时半会儿的没人伺候。褚玲珑原想着过去,被采莲一把拉住,她说:“老夫人喜欢一个人静静听戏,少奶奶等会儿上前也不迟。”
褚玲珑听了,点点头:“那我安生的坐着。”
采莲笑道:“即便是少爷在,他也是不乐意凑过去的。指不定,老夫人就出了什么题要考他。”
都说戏如人生,老夫人是不是也在回望着她这不平凡的一生。今夜夫君不在,她真当有几分无趣:“那,也是江先生陪着祖母了?”
“是呢!”
两人的目光一道看过去,老夫人和江璟琛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若是旁人不说,还真当这一老一小是嫡亲的祖孙。
这事件过的可真是满,褚玲珑对看戏不太热衷,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指尖在果脯和肉干里挑了挑。“采莲,你把那个拿给我。”
采莲苦着脸:“奴婢藏的好好的,怎么就被少奶奶发现了?”
褚玲珑手指点的正是台州府的特色,甜酒酿。白白的糯米上头,浮着一层清酒:“你当我看不到,这旁人桌上都有,救我没有。”
采莲于是又劝着说:“夜里露重,少奶奶还是喝些温的饮子为好。”
简而言之,采莲怕她会喝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也是要些面子的。
“采莲你少小看我了,喝这个我怎么会醉?”褚玲珑拍拍胸,信誓旦旦,“我可是有个别称叫渔村小酒娘!”
采莲低头看看手中的甜酒酿,再看看少奶奶,“不成。”
好个狠心的丫鬟!褚玲珑瘪着嘴,只拉扯她的手,声音娇滴滴的说,“好丫头,给我喝一口嘛!就喝一口。”
采莲说什么也不答应。
褚玲珑没法子只好到了老夫人跟前,眨巴着眼睛,问,“祖母,甜酒酿是个什么滋味儿?孙媳都不曾尝过。”
老夫人也看到了,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江璟琛侧眼看过去,忍不住被逗笑了,嘴间若有似无的笑意。
“少奶奶想喝个甜酒酿,都不让呢!真可怜。”李碧顺着江璟琛的眼神看过去。
褚玲珑看着桌面上多送过来的几杯甜酒酿,“?”
采莲气得不行,“李家的小姐送过来的,可真是爱管闲事。巴不得,人家说她好似的。”
情人见面,当真是分外眼红。褚玲珑心虚的不接话,“我不吃就是了。”
李碧过来问安,“见过少奶奶。”
褚玲珑望着她,又望着自家的丫鬟采莲,表情越发的苦涩了,“你好。”
那罗府新进的少奶奶还不是个大字不识的渔家女,她好歹是书香门第出生,哪里配不上江璟琛了。这么前前后后一思量,李碧想嫁江璟琛的心思更厉害了!拧着帕子:“我自小和璟少爷在一块儿长大,比旁人更懂他。”
褚玲珑走出来,来到后头一片安静的地方。
李婆子和李夫子正在偷偷摸摸的说话?之所以褚玲珑会用这词,那是因为察觉到李夫子的神情很紧绷。她自认为还算得上察言观色,偷听人家墙角,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
只是这处较为隐秘,若是现在走出,必定会被李夫子和李婆子发现。
到那时候褚玲珑可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身后是一道缝隙,她往里头钻了钻,想把自己给藏得更隐秘一些。
嘴上被捂住一双男人的手,她张开嘴,就用力咬了下去。
身后的男人只是闷哼了一声,忍的十分辛苦。
褚玲珑瞥一眼过去看,衣袖是月白色的,可不就是那个满腹算计的江璟琛。见他还不知分寸松开手,张了嘴,正要咬第二口:“放开。”
唇齿间的软,扫过江璟琛的手背,让他整个都僵住了。
铺天盖地的,是旖旎,以及酥麻。
这一口,比第一口更重,手背以及破了皮,出了血沫子。
江璟琛却甘之如饴。
那女人的眼睛里却蒙着一层水雾,盯着他的时候是满腹的恨意,化作锋利的弓箭扎入江璟琛的心头。
这一幕过于震撼,江璟琛却不肯心软,伏在她耳后吐出几个字:“少奶奶,莫出声。”
他还有脸让她莫出声?
真是,混账东西!
他好生霸道,虽没有碰触到她。但怀抱却像是张开的密网,把人从头到脚的兜住。就像是,恨不得把她这只误入的小雀一口气吞下腹中。褚玲珑却容不得他这样下去。
“你是不是疯了!”褚玲珑气得都想那指甲抓花他的脸,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每一回都遇上他。
她先前对他的那点好感,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都这样说了,嘴边的力气也加大了些。可江璟琛却执意不肯放任,任由手背鲜血淋漓。
男人的手臂是那种匀称的冷白色,褚玲珑的唇再衬托下越发的鲜红,以齿化作锋利的刀刃,破开上头一层的肌肤。
他却丝毫没有动静。
仿佛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硬邦邦的像是一块湿透,一动都不动。
她的唇色是沾了他的血,鲜艳的不行。江璟琛的目光深沉,语气却极尽的卑微。
“求你,待一会儿。”
在他沙哑着嗓音开口的瞬间,褚玲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她忽然又意识到李婆子和李夫子的谈话,或许对这个眼前的男人很重要。重要到,需要江璟琛低声下气的求她。
真当觉得是莫名其妙,看着他还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好妹子!这么多年老李家也算是在台州府扎下了根,可要再想往上走一步却是比登天还困难。”
李婆子紧张的往暗处看了一眼,偏李夫子把人喊住,她拧起眉头:“哥哥,有什么话,不能等着宾客走了再问?”
“不是我!是你家好外甥女的婚事。”
李婆子也爱重这个外甥女,对她的婚姻大事上心,问:“碧儿,这小丫头如何了?可看上了什么人家。”
“你也知道的,碧儿这个人心眼实诚。她和璟少爷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两个人总有了新情分。”李夫子打量着李婆子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倘若璟少爷不是这么个省份,碧儿也算是有福气享了!”
怎么就这么巧。
“碧儿看中哪家的少爷不好,偏要看中他?璟少爷这么个身份,哪里又是好的了?”李婆子嗔怪,觉得是李夫子没看好人。
李夫子:“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着。”
听得出来,两人语气里议论起江璟琛是分外的嫌弃。
褚玲珑再去看江璟琛,他狼狈的低着头,额头前面的碎发都跟着耷拉下来。
李婆子定了定神色,又说了一句:“说起来璟少爷是京城那边的人,想来出身是不会差的,就是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把人认回去。”
京城那边的?褚玲珑听着这话,觉得雨鞋不靠谱。
李夫子心里是又激动又纠结:“台州府离京城差了十万八千里。璟少爷,若真是那边的,怎么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
“哥哥,我们是一家人,这样的话难道我随口掰扯出来骗你不成?”李婆子拉了一把李夫子:“老夫人亲口对我说的,不会错的!”
褚玲珑就慢慢抬起眼,江璟琛周遭的气场简直冻得如深冬寒雪,她这么靠着他就像是卧在一块寒冰之上。
以着李婆子说话的逻辑,那就是老夫人早知道江璟琛的身世,却也没说给他听过。现在还和李夫子联合起来,一道儿算计江璟琛?
她再看向这男人的时候,除了觉得有点瘆得慌,也觉得他挺惨的……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安慰一下他来着?不过褚玲珑的胆子还挺小的,瑟缩着脖子开始在脑海里数数装死。这一点,江璟琛也算是察觉出来了,他很想伸出手安抚的摸一摸她的后脖颈,可到底是忍住了。
自己拿什么身份,面对她?
月光如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褚玲珑回过头来,对他道,“今日的事,我不计较了。希望你也能快些忘掉。”
江璟琛本就不介意李夫子他们所说的话,突然看到眼前这女人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忍不住想逗趣一番,“如果,我忘不掉呢?”
“……”万分的荒谬!
褚玲珑藏着心事,即便回到老夫人身边还是对着江璟琛有几分忌惮。
“少奶奶?”采莲见她面色不好,轻声呼唤了一声。
褚玲珑心绪不安的抬起眼,问了一声,“怎么了?”
月色微亮,红灯笼在夜风中打着旋儿,小光就照在女人多情的眉眼之间。放眼望去,便是台上浓妆的妃子都没有这一位好艳色。采莲低声问,“少奶奶可是心情不好?”
褚玲珑忙收敛起神色,改了口。
“没有的事。”
像是对外人那样见外。
但采莲做少奶奶身边奴仆已经是有段时日了,哪里还看不褚玲珑的心事来。她低声道,“奴婢不让少奶奶喝甜酒酿怕是您不小心醉了。那若是回去以后,少爷过来了,您如何伺候呢?”
褚玲珑不把采莲当外人,不告诉她实情那也是真的为了她着想。自认为,她和李家这样为了前程就随意糟蹋女儿婚姻大事的人不同。
江璟琛虽有了尊贵的身份,那也是被京城那边认回去的事。八竿子,还摸不着!
再退一万步,江璟琛回了京城之后,他的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把女儿嫁过去,捏圆搓扁就是高门大户人家一句话的事。就拿李家人拿她当渔家女,到了京城高门大户跟前台州府来的也就是乡下破落户!
这个江璟琛又不是个能护短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挡了自己的光明前途?
李家说到底就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嫁人这事,得把眼睛放亮了些。”褚玲珑拉过采莲的说,仔细的说:“我当初,就是知道罗府老夫人和善,才落定心思嫁进来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体己话了?少奶奶这受的刺激不小。采莲问:“可是少奶奶出去,听见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想来,外头的人嘴巴碎,议论着褚玲珑身份不体面的事。
“我听那些话做什么?”储玲玲想开口说江璟琛如何如何不好,但琢磨一下,又改了口:“采莲,你别打岔,我现在说的是嫁人,得把眼睛放亮了!”
采莲这才宽了心思,说:“是是是!少爷若是在这里,可是会事事随着少奶奶。”
想起夫君,褚玲珑心里才有几分安慰。
江璟琛即便是少爷了,那也只能是位居夫君之下。等回去以后,她便向夫君告状去,让他教训一顿。
“哪里像得奴婢小气抠门的,连一碗甜酒酿都不舍得给少奶奶喝!”采莲:“少奶奶是不是又在想少爷了?”
“你这坏丫头,又在打趣我了?”褚玲珑知道采莲想必是误会了,这对话也有些歪了。分明她是想告诫采莲一番,要把眼睛睁大,好好挑选人,可却变成了她显摆与夫君和睦了。
她如果要说,在圆房后一日,她就会说了。
哪里还等的到这个时候!
这几日,夫君也的确是没来她房里歇过,上一次,还是江璟琛搬院子的那一日。
这么提起来,夫君和江璟琛私底下关系真的挺好的?褚玲珑又慌了起来,那夫君会不会信自己说的话呢?是会帮她,还是回帮衬江璟琛。
李婆子的声音问起来,“璟少爷,您的手怎么了?”
江璟琛往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摩挲着帕子,矜贵又冷淡:“不碍事。”
李碧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表现自己的温柔得体:“那也得好好包扎下,璟少爷的手可是拿来写文章的!”
说道这里,在场的人都自然的看了过去。褚玲珑也不例外。
很不凑巧,两人的目光又撞上了。
“这好端端的伤了手,可是罪过!”
他无声的看着她,“被秋日里的小虫子,不小心咬了一口。”
他这人居然敢骂她是小虫子?真的好生可恶的紧!褚玲珑又不笨,她快速的别过去,可那手背的伤口压着她喘不上气来。
江璟琛见着她躲闪不及的眼神,忽然觉得脸热。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不至于倒失态的地步。垂下眼,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给掩藏了。
“少奶奶?”采莲叫了两声,才把人的魂叫回来。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要是夫君随我一道来就好了。”她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不会被人,捂住了嘴。
江璟琛现在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会引起瞩目。已经不下三人,问起他手背上的事。
李碧,“这可恶的小虫子,真是会挑人!”
褚玲珑越发觉得悔,她忍不住的咬住嘴唇。
步步靠近。
江璟琛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他端起手边的茶水,杯中清水摇晃,他低着头,嘴边止不住的流出一丝笑来。
却害得她呼吸一窒,浑身都是冰凉。这不是,在逼着她么?
说到底,她就是个刚嫁进罗府的女人。倘若,江璟琛诬陷她一番,那自己不就是百口莫辩!
可她一点都不想开口求他。
褚玲珑又不禁想,要是夫君在身边就好了。要是今夜不出去乱走,没听到那些话就好了……
江璟琛不喜欢她为难自己的样子,哪怕那个让他为难的是自己。询声问了,“采莲,怎么了?”
采莲哪里知道这两人的弯弯肠子,“哦!少奶奶为了甜酒酿,在和奴婢生闷气呢!”
江璟琛把手边的甜酒酿,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便是吃醉了也不要紧,老夫人在还怕少奶奶出事?”
她信他个鬼!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搬出老夫人,来压她?
他当真忘不掉今夜的事!难以介怀?江璟琛他都说的这么露骨且直白,让褚玲珑只觉得很是危险,只想喝些酒麻痹自己,“你当真小看了我!在渔村里的时候,我们都是拿着甜酒酿红钳蟹吃!”
江璟琛知道她性子活泼,上一回圆房的时候,听了不少她赶海的小趣事。
便像是他自己藏起来的秘密,回味着。
端起手里头的凉茶,一饮而尽。
回了书香苑,褚玲珑已经是醉的不清了。
“怎么喝了这么许多?”当老夫人看到桌上空掉的碗,“采莲,也不拦着些。”
那还不是褚玲珑逞能,保准了自己不会喝醉。采莲咽了咽喉咙里的话:“是奴婢不好,只求少奶奶高兴些,也不顾及这些了。”
老夫人便不再多说:“快些给少奶奶梳洗了,可别等少爷来了,你还在这里杵着。”
也别怪采莲她多想了,老夫人这话里就像是少爷一定会来似的。可少爷要是今日身子爽利,那早就来看戏了!
备了水,采莲伺候褚玲珑梳洗一番,已经是后半夜了。
看着少奶奶睡得这么沉,后半夜想必不会再找她:“今夜,怕是不会再来找少奶奶罢。”
念念叨叨的,走出了门。
实际上,江璟琛并未睡下,他的院子褚玲珑的隔得不远,见着那头熄了灯,他才轻手轻脚的过来。
外头的夜浓重而深沉。
屋子里,为了纳凉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夜风就从窗户外头随着一阵阵的花香飘进来。江璟琛身上已经沐浴过,把宴会上那些不好的味道都给冲散了。
见着床上那一段玲珑的倩影,他身上的热潮,就又起来了。
夜晚果然容易醉人。
那女人已经换下在李家穿的裙袄,穿上了更为纤薄的寝衣。
黛青色的如同片片绿叶将褚玲珑的身段裹住。在闺房之中穿的不算出格,只是因为那女人的容貌太过明艳。江璟琛的心思早贪慕在她的身上,魂牵梦萦,便将这再普通不过的寝衣也衬得不正经起来。
夜里褚玲珑睡的并不安生,她是个要踢被子的人,纤细的腿,耷拉在床沿边上,迎着月光可以看到每一个脚指头上的指甲,晶莹剔透的。
那甜酒酿真是后劲厉害,她只觉得头晕晕沉沉。
偶然听得屋子里头窸窸窣窣的衣服声音。
“采莲,是你么?”她闭着眼,只觉得口还有些干渴,“我想喝水。”
屋子里头,的确是有人。
那人不动了,静静的站在黑暗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面窗大开着,今日月色很好,把地面的人影拖得老长,她扶着额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去看,“采莲,你别走。劳烦你给我倒一碗水。”
江璟琛其实想转身就走,听着那女人问出声,脸色也是愈发的不好看。
里头,却依旧在呼唤着,“好丫头,以后都听你的!我真的是要渴死了。”
这声音像是粘人的蛛网,将人原封不动的沾着。
如何跑得掉呢?
他若是这般回去,夜里不照样会惦记着她。
“罢了,我是差遣不动你了。”说着话,那女人就光脚从床上下来。
只要走两步,就能迎着月光,看到男人脸上的寒意来。
这处,江璟琛来过许多次,也算得上熟门熟路。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大碗的水。
女人探过身,开始喝着那杯子里的水。
也握上和采莲相距胜远的臂弯。褚玲珑攀上去,轻轻的问了一声,“采莲的手怎么忽然和男人一样粗……”
眼下,江璟琛止不住的紧张。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
她这是醒了?
这是老夫人安排江璟琛和褚玲珑同房后,他第一次没打招呼就过来。
若有似无的酒气沾染在男人的手指尖,那女人依旧闭着眼歪躺在床榻之上,“采莲,可别贪嘴,吃的这么结实以后不好嫁人。”
江璟琛侍在一旁,怕被识破身份,不敢出声。
褚玲珑说完以后,又自言自语的开始念叨:“悄悄和你说,便是夫君这样的人,也喜欢细腰。”
对上她的打趣。江璟琛越发的心里没了底。他能说些什么?
江璟琛自认为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谨言慎行,却也入了局就徇起了私情。说自己一开始的百般不愿意,都成了要不得笑话。他自己存了龌龊的心思。这才会半夜入了她的房。
像是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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