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捧过后,像是忙着要去办什么事。李婆子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褚玲珑喝下补药后,见着月色还早,她本想是再多写一会字,可是这脑袋像是炸开一样的疼。张了嘴,去喊,“采莲!”
手边却落下一双大手,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吓得她推开他的手,后退好几步,“江先生,怎么无声无息的来了?”
瞥过那潮红不退的小脸,江璟琛淡然的开了口,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不算无声无息。我进来前出了声,是少奶奶正在想事情。又或许,您可是在想少爷?”
褚玲珑抿紧唇。
这一整日想的不是夫君,却是在想他,江璟琛。她觉得愧对夫君!
夜黑风高。
屋子里头却火热,李婆子冷笑一声,“我就是照着老夫人的吩咐把汤药送过去,可老夫人也没提这汤药到底要给谁?”
关系早乱了,不如来的更糊涂些!
江璟琛哪里不懂这碗补药的用意,正是老夫人变着法提醒,推说他无用!
要他记着,罗府对他有提携之恩,他就必须以自己的命,来报答!
也同样告诫,让他不要仗着有几分功劳,就拿乔!
天色还有点亮,外头吹起了东风,疾风徐徐,寓意着明天的气温怕是要变天。从箱笼里翻出一件陈旧的斗篷,江璟琛珍爱的摸过上头软和的狐狸毛领。他记得很清楚,这斗篷原先是老夫人赐给罗徽的,少爷嫌难看就丢给他。
小小的,在豆腐店家长大的穷小子他可不在乎这斗篷难看不难看。自己感激的给少爷磕了头!
老夫人和罗徽就像是看了一出有意思的猴戏。嘴上却笑着说,这书童聪明的很,未来必定有大出息。
他惶恐。
他不安。
生怕主人家不高兴,就把这御寒的斗篷给收回去。
等了一日,两日,江璟琛过得无比的煎熬。可他的运气也好,少爷的病一到冬天就变得更厉害,心情阴郁,打骂人出气是常有的事。他默默的挨下藤条,心里却松一口气,少爷打了人就会对他好一些。
这斗篷,也算是能留在手里。
天寒地冻的地板也冷的瘆人,江璟琛跪在那处一跪就是一整夜。老夫人身边的李婆子是第二日找到的他,同他说了,老夫人念着他读书辛苦,会打外面在找个伺候少爷的人。
他哪里不懂这里头的道理,少爷因病在家,书童却是在外头得了脸面,这已经是犯了主人家的大忌!话里的意思,就就是个书童的命,伺候不了少爷,留他也再无用处了。
江璟琛又跪倒老夫人身前求,他入了校馆,读得起书,全都是罗府施舍的恩典。
他一辈子记得少爷和老夫人的大恩大德!
老夫人是个要面子的,便就是再容着他读一年,做做样子,不让外头说闲话。
哪成想,江璟琛考出了童生。再过一年,县衙的礼府直接把“县案首”的红榜送到了老夫人手里。
一鸣惊人了!
人人都知道,罗徽身边有个会读书的书童!
老夫人笑得开了花,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得他读书。
江璟琛就这么在罗府指缝间施舍的好处,跌跌撞撞不断走了好几年。
等到再大了,少年的身子抽条,模样也越发长得清秀,就引起了李夫子家姑娘的瞩目。
他不喜欢那姑娘,可碍着李夫子的面上,不得不说上几句话。
前几日在阁楼,罗徽冷嘲热讽的说了不少荤话。字字句句,都在指他和那李家姑娘暗定情意!
他自然也有所准备。
夹竹桃的枝叶磨成粉,敷在那手背的牙印上。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红肿不堪,溃烂,牙印面目全非。
褚玲珑看着他,那怜惜的眼神,刺得他更疼。
江璟琛能慢慢将斗篷上的毛领抚平,却无法将解开心中的结,“真是个傻姑娘。”老夫人和罗徽能用着他,那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可以后呢?依着罗徽阴狠的性子,悄无声息的除了他,大有可能。
指尖摩挲。
今夜这事是老夫人的主意,这么慌不择路的连补药都用上了。可见老夫人要孙子的心思,比他们几个更重!
这日头,今日黑的比往日都慢。
江璟琛看了一会书,却等不到药效起来,院内坠落的金桂散发着弥留之际的香味。老夫人命人送汤药过来,就是想趁着药性逼他就范。等了些时辰,不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若是不下在他身上,那便是下在了褚玲珑身上?
老夫人针对他也就罢了,何苦要折腾她。
江璟琛终于耐不住,丢了书。等他赶到书香苑的时候就见到眼前这一幕!
“江先生,这时候怎的来了?”褚玲珑推开他的手,“好生奇怪。”
江璟琛也想不到,这药会下在褚玲珑身上。打先李婆子在外头看着他,笑的古古怪怪,就全然没什么好事!
可现在既然入了这书香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算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温热的呼吸往前涌动,皆是那女人身上的香,似乎略微还带着些墨汁的涩,比酒气的更为醉人。
“听闻少奶奶念叨我好几日不曾上课。”江璟琛把手背到身回去,回道,“路过,看看。”
“只是路过?”
男人继续粉饰太平,“是。”
褚玲珑从鼻翼里轻哼一声,总以为自己对他改了观,再见到时候会态度好些,可还是这幅死人脸!
江璟琛自然是特意来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假装着路过,口中问,“少奶奶身边伺候的人呢?”
他不是对李家姑娘有意,还来招惹采莲做什么。
褚玲珑明知故问的说,“你说采莲罢?先前还在的。这小丫头最近总跑出去,怕是有了什么情况。”
“采莲虽是贪玩了些,人确实不坏的。”男人也是说的滴水不漏。
“……”
这人怎么又在装傻,可恶的紧!
褚玲珑是敢怒不敢言,胸腔里的火蹭蹭蹭的往上涌,宅子里利益纠葛十分复杂,她虽不随意战队,但采莲是她的人,自然是要好生的护着!
她讽了一句,“江先生大好前途,何必揪着我家丫鬟不放。”
“什么叫揪着不放?”江璟琛正色的道,“在下和采莲姑娘并无交集。”
“可是说笑呢!那江先生的怀里总揣着那荷包,又是怎么回事?”褚玲珑对自己拿捏着的把柄十分有自信,责问的语气又高了几分。
江璟琛,“少奶奶,还是先关照自个儿罢。”
“说不过我,就拿师长的名义压我。”
女人不服气的嘀咕一句。
芙蓉满面,男人别过脸去,却是发自肺腑一般,善意提醒,“少奶奶,您的衣扣散开了。”
“啊!”褚玲珑惊叫。她喝了汤药后,整个人就不大自在先前又为了散热,这才把衣领扯开了。
她却没想到,又在江璟琛跟前出可丑。
男人是要往外头走,“我去把采莲叫回来。”
褚玲珑颇有些尴尬,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他去找人,不然看着她这个样子怕是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你不能走!”
“那少奶奶要我如何?”
不让他走,那是为了保全自个儿的名声。可这人又哪里会是怜惜她的……褚玲珑软和了语气,“先生你这会子出去,可曾想过后果?我面色红热,又是怎么起来的?流言蜚语会杀人,我就是有两张嘴都说不清楚。”
这份防谁都像防贼的心思,倒是让江璟琛刮目相看。依着这女人如此胆小,若是把他这位真实的来意告诉她,可要把人吓晕了过去。
“是我一时没顾着。”江璟琛颇为歉意的说,“少奶奶,想怎么做?全凭您吩咐。”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褚玲珑早就把他的手腕看的明明白白。
这份心意不算妥帖,但她是领他的情意,“就是想让先生多留一会儿,等我身上的热退一些。仅此而已,不会碍着先生什么事。”
眼睫上都快沾着泪珠,言语便是在求着他。那他又如何能开口同她说这是补药,等着下火那是不太可能的。说到底,褚玲珑是个年轻的女人,又是个爱面子的。江璟琛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少奶奶,还是先把衣裳扣好。”
她手忙脚乱的把衣领扯紧,眼神茫然,“多谢,先生。”
江璟琛无言,这会子提谢着实早了些。
这股热潮确实不好压,褚玲珑口干舌燥,想喝口水。结果那人就坐在那处,她便是有些不大愿意过去。
起先是自己求着他留下,现在再去打发人走,她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屋子里头有个男人在的缘故。
褚玲珑用手扇风,只觉得汗意又起来了。
江璟琛显然是知道的,一如那夜里她喝醉酒,他陪在身边,却什么都做不得。仔细回想起来,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只是抱着她,贴着不动忍得十分辛苦罢了。
男人挺直了背脊,显得自己正经些。
褚玲珑懒懒的抬了眼,没话找话说,“先生,您的手上的伤如何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为她记挂着。江璟琛不自觉间嘴间浮着笑,“夜里虽然还会发痒,其他都无碍了。”
她拿眼瞥过去,“怎么个痒法?”
“像是许多毛茸茸的带着小刺的虫子,慢慢爬过肌肤。”江璟琛难得开始说起心里的想法,压抑着道,“起先会有些疼,后来就就好了。”
他是故意的罢!
并紧,膝。
她像是一朵被热气催熟的花。
这感觉实在说不上来什么个滋味。褚玲珑倒是想找一把刀,把自己的手指划开,痛意盖过痒,这样或许还没这么难熬。不过,采莲那丫头把剪子这种锋利的都收起来了,她的眼神在屋子里一扫。
“要早知道汤药这么厉害,我就不吃了。”
她慢悠悠走过去,欲拿起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碎了。
江璟琛皱了皱眉,宽大的手捏住她的腕骨,怒气冲冲,质问,“少奶奶,这是做什么!”
第二十一章
江璟琛不喜欢他人近身,对褚玲珑却是除外的。
这女人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娇媚,双腮比先前更粉了些,眼睛虽还清澈,却荡漾着水色。
她知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迷人?
“江先生?”
是故意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不想回。江璟琛得忍着,装作冷漠,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不安的内心。
茶杯碎片就在脚边,褚玲珑见着出了血,心里那股燥热才下去些。眉眼带着笑,“江先生,你可会装聋作哑了。”
她是主子,他是仆人,这距离太近。江璟琛却顾不上这些,目光落到她滴血的指尖。自己也很快调整好神色,一副遇着了麻烦事不耐烦的模样,“少奶奶,这是做什么?”
“喝茶。”
“喝茶需要摔杯子?”
她说笑着,颇为敷衍,“那大概就是手抖了下。”
江璟琛太阳穴跳的厉害,没了什么笑容,“少奶奶请认真些!”
她又不知道,他为何会生气?一板一眼的小古板,还挺有趣。
日头落了,显得屋子里的灯就不太明亮。起了东风,空气里金桂的香气就淡了,透着清冷。
水汽蒸腾,她喉咙里想喝水的心思越发重了。
这该死的天气,鼻息之间随处可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
褚玲珑的手攥着,只得指尖受自己的控制,“江先生,生气了?”
“不曾。”
江璟琛很不识趣的反驳她的话。
其实,今夜她只想一个人裹着温暖的被子入睡,并不想见夫君。却又开不了这个口对李婆子说。
以前的时候只觉得起早摸黑辛苦,等找个好人嫁了,也就好了。现在只得她一个人才明白,自己是有多贪心。她又想要钱财,又想要夫君他多关怀自己一些!
可这事,不必开口。
褚玲珑也知道是有多痴心妄想,心就像是放在油锅里煎,苦闷不已。她笑,“江先生何该是个讲究人,怎么也做了不讲究的事?”
江璟琛冷声,“被气得。”
看男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上,褚玲珑就更想趁着这机会调侃他。让他往日里端着师长的架子,不把她这个少奶奶放在眼里。她又接着打趣,道,“谁敢气先生?”
江璟琛压根不知她心里头的那些想法,就怪那补药,把这女人变得好生聒噪。
“疼死了!”指尖的血珠子一挤,褚玲珑倒吸一口冷气,还挺疼。左右她的话是戳进了他的心窝子,“江先生,可厉害!都动起手来了。”
故而,江璟琛嘴上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下了力道,问道,“少奶奶还有心想这些,可见神智还是正常的。”
他是不是拐弯抹角的在骂人?褚玲珑倒是不明白了,这罗府里的人都是闷葫芦投胎不成,一个两个都不长嘴。她继续怼,“先生,这样可不合礼数。”
江璟琛眉眼平静,从她的手背上把帕子拿下来,“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帕子,还带着男人的体温。也不知道有没有染过他的血。
褚玲珑想来自己在渔村长大,不是个有礼数的丫头。可这一遭,也觉得十分的暧昧。像是那种鱼被叉子抓上来,就架在篝火上烧,保护自己的鳞片被怒火裹起来,温度越来越高。可这用火的人,面色冷静的不像是常人。
仿佛盯着她不过是一件提不起任何感情的物件。
她一慌。
“不用你假惺惺的,我自己会包扎!”
江璟琛不肯放人,手一扯,帕子按压重了几分,“少奶奶别胡闹,得止血。”像是真的在意这伤口。
褚玲珑她却是无所谓,又不是蜜罐里泡大的,哪里来的这么娇贵,“这点血,还能出什么事。先生你可别大惊小怪!”
男人的眼神里是带着光亮的,耀眼不已。他像是忍了她很久,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若是真的能忍,又何苦自己伤了自己?”
“我那是不小心!”
“少奶奶,我不瞎。”江璟琛手上加紧扎了帕子,如红梅般,艳丽的很。
放在白日里还能忍一些,可现在气血翻涌。褚玲珑她气得想骂人,粗鄙的话也就不过脑子,吐口而出,“江璟琛!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少奶奶好欺负?打一开始,你就见着我不顺眼,我这幅样子你见了你可如意了?”
“少奶奶,心里不舒服。我能如意什么?”
他的眼还真好看,以前都没注意,难怪府里府外那么多姑娘都对他上心。
褚玲珑的心突的一下不受控制,“假慈悲。”
江璟琛觉得无力,她头顶仿佛长了忤逆的龙角,坐在那处浑身都觉得不安生。
撤回去,又被摁住。
“我不要你包扎了,起开!”
这一回,江璟琛语气颇有些不善,“少奶奶,你消停些。别惹着我真去把大夫找过来。”
“吓唬谁呢?”褚玲珑才老实些,自认倒霉。
抵抗,能起什么作用呢?
就好像是在自欺欺人……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力气的差距。
这一觉睡得不算太好,整个人都倦怠的很。确实在意昨天夜里,江先生何时走的,她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即便是真的有,褚玲珑压了压唇珠。她也心里有底。
谁让,江璟琛最是守口如瓶?
想起昨夜他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她还有几分得意。又很庆幸,昨晚,夫君没来。
见着指尖凝结的伤口,“原来,他吃苦肉计啊!”
直到江璟琛离开,他的眉头就没解开过。
左右,她再去寻采莲那处说些好话,把昨夜的这事给应付过去,就是了。
褚玲珑伸着懒腰,余光却看到床边放着一个荷包,觉得眼熟。拿起来,里头的银子塞的鼓鼓的。这荷包,江璟琛留下的,他几个意思啊!
“采莲!”褚玲珑立马喊了采莲过来,“昨天夜里,你又去哪儿躲懒了?”
“李婆子喊我走远些,不能耽误少爷和少奶奶。”
褚玲珑想起夫君,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她刚要把江璟琛的名讳念出来,倒是顾忌着转而说,“你看这荷包眼熟不眼熟?”
采莲拿起荷包细致的看,“这不是,老夫人赏赐的荷包么?”
“怎么会是老夫人赏赐的呢!”褚玲珑她挑了眉,若有所指,“这不是,你给出去的那个。”
到底给谁,她没说。这不也算的上是两人都心里有数,她给这丫鬟留些脸面。
多条退路。
采莲看了看,却吃惊的“啊”了一声,说,“莫不是给璟少爷的那个荷包?这人真是固执,又退回来了?”
“时至今日,你肯认了?”褚玲珑想荷包这东西,也不该退到她手上。
刚要去问,又听丫鬟说。
“璟少爷不肯收,退回来就是。怎的还落在少奶奶这里,这算怎么回事!”采莲有些狐疑的眼神,反问,“少奶奶,你和璟少爷几时这么亲厚了?”
云里雾里,褚玲珑才是觉得好奇怪!这丫鬟,都到这份上还要瞒着她。起先还扯什么是老夫人的赏赐,简直就是张口就来……她咳嗽一声,直接挑开说,“江先生,那不是看在某些人的面子上。”
“某些人?是少爷么?说起来,璟少爷是少爷的书童。”采莲点点头,“那少奶奶得注意着些,这说出去,也不是太好的事。”
像是江璟琛借了这个机会给她留了个话。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对待采莲?
表忠心罢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出去过。”褚玲珑发誓保证,她的嘴可严了。
采莲问:“少奶奶,没说出去过什么?”
还不是,你和那江璟琛的事!
江璟琛此人心思缜密,褚玲珑既然不想让采莲与他交集,就需得把事情摊开来说,“采莲,你和江先生趁早散了罢。”
采莲眨巴着眼,真当是听不明白,“少奶奶,什么散了啊?”
这般还嘴硬着呐,殊不知早就被她什么都看穿了。见着乖巧的采莲误入歧途,那褚玲珑更是苦口婆心,“我都看见啦!那日清晨你往江先生怀里塞东西!”
采莲回忆起这事,当真是无辜,“那还不是感谢江先生出手相助,奴婢拿着银子去谢人家!少奶奶,那荷包还是老夫人赏赐,府上人人都有的!”
这么多天坚信的事,褚玲珑自然是不信的。秀气的眉紧拧着,“你休要骗我了。你不爱慕江先生,那你还能喜欢谁?”
这府里,下人不少,可真正出色的也就江璟琛一个。
爱慕,那是人之常情啊!哪里,连说都不能说了……
褚玲珑很诚恳道,“你以后只要好好听我的话,和江先生断干净。”
采莲吓得差点脚底打滑,忙来捂嘴巴,“我的少奶奶!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
褚玲珑也不装了,“你和江先生相好的事,我都知道。”
哪里来的事!真不知道这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荒唐到令人发笑,采莲强忍着笑得肚子都痛了,“我倒是想,可人贵有自知之明。对于奴婢而言,璟少爷那就是空中的明月,可望不可即!我怎么还会惦记他?”
褚玲珑只当她还嘴硬,“你哪里又配不上他!”
“璟少爷,他是什么样儿的人?”采莲静静的望着她。少奶奶这语气,倒像是十分了解江璟琛!
第二十二章
每逢初一十五,那都是老夫人雷打不动,在祠堂里拜菩萨的日子。
罗府上下,大家伙儿都沐浴更衣前去祠堂。这拜的菩萨也有出处,是特意从清明寺请来的观音。可见,老夫人对孙子那是势在必行!
老夫人阿弥陀佛的念叨:“保佑我罗府在海上的航船一帆风顺。”倒是没有一个字提起子嗣的事。
转而抬了抬手,示意她们上前。
采莲这才扶着褚玲珑在蒲团上慢慢的跪下。
一夜之间变了天,这蒲团上都是冷硬冷硬的,亏得褚玲珑多穿了一条棉裤,这么跪着,也不觉得膝盖疼。她双手合十,念了祈祷词,“普度众生的菩萨,信女褚玲珑在下,愿求一子,在此祈愿!”
老夫人听了,直点头。她老人家那脸上的褶子都快藏不住:“是了!你有什么求的,就同菩萨说。”
褚玲珑眉眼弯弯,又道:“也求祖母延年益寿,保佑我们这些小的,万事太平。”
李婆子挑了眉,可见这位少奶奶是个厉害的。每一个字都说在老夫人的心坎儿上。
老夫人心里面最盼望的就是子嗣的事情,她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得顾着在海上漂泊着的,那几百口的人命!一切都是为了权衡利弊之下。少奶奶这个位置就没有这么多顾忌,第一向菩萨求了子嗣,第二求了老夫人的平安健康,说出的话还是那样的活泼俏皮,让人耳边听了都觉得如沐春风般的舒服。
李婆子走上前,试好的说:“少奶奶,得放些香油钱,到时候同府上大家伙的心意一并送到寺庙里去。”
褚玲珑不犹豫,摘下手腕上的金手镯,压到供台上。
见着的人都是的瞪大眼睛,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却又把老夫人逗得发笑,道:“你这一出手,可就把府上所有人的心意都比下去了。”
褚玲珑瞥一眼身后的采莲,询问,“不是这么给的么?”
采莲见着少奶奶摘金镯子就想拉人,又怕在老夫人跟前造次。只能又悄咪咪的在耳畔:“老夫人心善每一回都出大头,怜惜我们底下人,给个意思就成。”
她也是真不懂这些,自在的回了话,“我倒是只想着心诚些,着实没想过这出。”
给菩萨的,再多也不嫌多!不过都是金银首饰,能舍得下,可见渔家女不唯利是图。老夫人的面容上却是高兴,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个小孩子家家头一回上供,可该紧着多些。你们底下人甭管她,照旧就行。”
褚玲珑低着头,不大好意思的笑笑。那后头陆陆续续的管家,婢女纷纷上前来给了香油钱。
老夫人又道,“我见着今天天气也冷了,给各位发一件过冬的冬衣。”
大家伙哪里不晓得,是老夫人顺水推舟,让底下人成少奶奶的情。
都在谢恩。
褚玲珑更是不大好意思,嘴上淡淡的笑着。
这些人拿出来的荷包怎么和江璟琛留下的,却都是一样的色儿?转了一圈,连洒扫婢女手里拿着的荷包也是一样的!
采莲这绣的荷包花样,也太寻常了些?
但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莫非,这荷包真不是采莲亲手绣的?而是老夫人给全府上下的赏赐!采莲也没骗她,送的不是荷包,正是荷包里的银子!
等等……这乌龙,闹得没这么离谱罢!
褚玲珑摩挲着手指,杂七杂八的念头在脑海里飞快的闪过。罢了,等下次见了面,就问个清楚明白。仔细想明白,他俩之间的事又和她有什么干系,哪怕江璟琛本事大些把采莲和李碧都娶了,和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李婆子却问了一句老夫人:“璟少爷,还没过来。是不是,要派人过去催催?”
依着规矩是早该来了。
“璟哥儿身子不爽利,也别难为他。”老夫人垂了眸子,缓缓道,“不来就不来了罢。”
但褚玲珑有些纳闷,老夫人怎么只点了江璟琛……论起,罗府嫡长孙,罗徽不是也没来么?
这里头还有讲究。菩萨跟前,这生了病的也是有情可原?可那日见罗徽训人倒是嘴皮子利索。可见,老妇人是如此护短之人。能为了自家孙儿,就先怪罪旁人。
偏巧,李婆子这个时候提江璟琛,正像是拿他给罗徽顶背的。
言外之意。
能来的不来,那不能来的,菩萨可也就别怪罪!
“祖母,菩萨在我们心里。只要我们心够诚,就便算得上大信徒。”
老夫人哭笑不得,牵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打趣的说,“你一个金镯子就想当大信徒?想得可真美。”
褚玲珑装巧卖乖的笑了笑,“那还不是沾了祖母的光。”
“好了好了!就你嘴甜。”
李婆子打量着,可见老夫人是真心护着少奶奶的。那昨夜,没圆房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说一说?
那头,褚玲珑已经去搀扶老夫人,可劲亲亲热热的说话:“祖母,天气冷了就想吃些烫的。我们支起铜炉,吃些热乎的罢?”
老夫人点了她的额头,宠溺的很:“你这个小馋鬼。正好,村里头送了头羊过来,这就让厨房给少奶奶做羊肉锅子吃。”
少奶奶正是得宠的时候,可不敢得罪了。
李婆子也就不再开这个口。
羊肉锅子,芳香四溢。褚玲珑塞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喜欢吃你就多用一些。”
老夫人手帕递了帕子过去。
褚玲珑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得她一个人用了好些,却不见老夫人下筷子。她问,“祖母,怎么不动筷子?”
老夫人面容平静,随口一说,“用不完的,都给璟少爷那边送去。”
她有一瞬间觉得疑惑,老夫人既然疼爱江璟琛那为何先前不请人来?便是夫君在阁楼不下来,老夫人也专门让人送了好的去,轮到江璟琛这里。而是,等她用剩下的,再让人送过去。
这不就是,自己不要的才都打发送了人?
偏这屋子里头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可见往日里都是这么操作惯了的。又想起,江璟琛那双淡泊无痕的眼眸。
他闷声不吭的。
兴许,他是早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被摆布的份儿。可是觉得讲了那也不会改变什么?褚玲珑好生气馁,嚼着腮帮子里的肉,“江先生,伤了手。这些羊肉怕是用不得。”
“宝贝肉,你想的周周全。”老夫人对着李婆子吩咐,“羊肉还是别送了,让厨房送些别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