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价,买进。
运往京城,高价,卖出。
合算的纸都写了好几大张,她便想做一些茶叶买卖,再配一些这边的特殊的果脯售卖,若能在京城打响名声?,在交由买卖行的管事特别经营,一年收成能比现在翻个数倍!
等?到把孩子生下来,就着手张罗。
她不说话,老夫人只当是人又思念起过世的罗徽。好声?道,“宝贝肉,是不是祖母提起了徽哥儿,惹得你心里难受了?祖母没那个意思,就是想着快些见你肚子里的小少爷。”
罗徽之事,已经是定数,人死不能复生。
她看得开。
只是,不能在老夫人跟前流露出洒脱的样子。褚玲珑听了,抿起唇角,“既如此,我想去一趟山里,给夫君烧写纸钱。”
“这个天出来祭拜少爷,也不怕入了湿气。”采莲忍不住埋怨,“我的好少奶奶!您可别动,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了我来做!”
打开油纸伞,雨滴顺着伞面慢慢滑落。褚玲珑无可奈何,却只感叹动作不灵活,她废力的伸出细巧的胳膊,面上无半分笑?容,“采莲,你帮我那些字帖,放到山头上去烧了罢。”
采莲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起来,抓一把纸钱,又抓一把高丽春蚕纸写的字帖。
“高丽春蚕纸不愧是价格高昂,比纸钱好生火多了!”采莲道。
“这是自?然,万事万物,讲究的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少奶奶真?是越来越像老夫人了。”
她问,“大抵是我学着祖母,做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商人。”
火星子起来,褚玲珑的脚边就开始慢慢暖起来。灰飞烟灭,随着风,一吹就散了。
采莲三?五下就烧光了,双手在衣裳上擦两下,见着自?家少奶奶看着不远处的金桂出神,“少奶奶最喜欢桂花了,我给您摘些带回府上做头油去?”
褚玲珑摇摇头,说,“不了。”
喜欢金桂头油的是夫君,而不是她。
从山道下来的马车风尘仆仆,赶车的马夫却是年轻壮硕的汉子,对着马车里头恭顺的喊了一声?,“少爷,山间路滑,抓稳坐好了。”
话音未落,里头就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这山路本就蜿蜒,颠簸是常事。”
拉紧缰绳,单听这声?音谁也想不着这位正是当朝首辅江阁老的嫡长孙,江璟琛!
“多谢少爷体恤,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进城。”
台州府的青山还是江璟琛记忆中?的浓郁。
恩科及第,连中?三?元,江璟琛坐在马车里也不见得多高兴。
这可能还是因为江阁老不肯认亲的缘故?
九个月前,江书?从偏远的台州府带回来一个读书?人,长得模样一瞧就是江家人,且还是这一届要恩科的举子。江大爷和江大奶奶第一眼见了,就知?道这人便是当年遗留在台州府的那个亲生骨肉。
江阁老却是不愿意让江璟琛住在江府。
赶人出去,说的话都让他们下人听着寒心,“老夫的嫡长孙又如何,他就不能当个平凡人了?”
江大奶奶嫁入江府是有大半辈子,她才算是看清楚这位铁面无私的江阁老是真?的心狠!不愿意,她儿在府上委屈,真?另置办了院子,请人住下。
直到,恩科结束,这位少爷也争气是一举夺魁!江大奶奶高高兴兴想借着这机会,把人接回来。又出了个大岔子!天子见了不胜欢喜,询问年岁,似有意要将底下的公主嫁给他。
当朝的法令,公主的驸马是不能做朝为官的。
那不是断送了江璟琛的一生!
江大爷想了个法子,让江璟琛出去避几天,“爹娘已经为了江府,对不住你一次,不能再对不住你第二次。”
前尘岁月,江璟琛从来没开口问过,他应得淡然,“倒是害了江书?两面为难。”
江璟琛离开京城依着江大爷的意思是得有人跟着,这个人选便是落到养子江书?身上,江大爷,“书?哥儿,你怎么说?”
公主想嫁的另有其人,一旁本就尴尬的江书?忽然被?点了,他拱着手,“璟琛,这次你得自?己回去,我便不能跟着了。”
江大爷摇摇头,嘱咐两人,“你们两兄弟可不能因为这事生了嫌隙。”
江书?一头的汗,忙应着,“这次确确实实是我对不住璟琛,在外头吃穿住行的事,我定会亲力亲为的安排好。”
虽说是去外地,但去哪出却还没有定。
江书?见江璟琛不开口,索性替他做了主,“前些日子,台州府那边豆腐铺子的老人家托人带了话过来。”
江大爷知?晓那位老人家,是他们一家的恩人,皱了眉,“这样大的事,你现在才说!”
哪有什么话,不过是借着正经的由头让江璟琛去往台州府一趟。
江璟琛淡淡的道:“是我没提,不怪江书?。”
江书?才总算是安了心,这人深藏的算计和江阁老是如出一辙。怕是,心里早就插上翅膀回台州府了!
“少爷。”江书?虽不能来,却派了他手里身边伺候的墨子。出门前嘱咐,一定一定要将人看紧了。
从京城出发坐船是要五六天的样子,接着又是赶山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墨子望了望江璟琛平淡的脸:“少爷,你要不要吃些点心?”
他是个机灵的,哪里看不懂!美名其曰,他是方便照顾人,实则是为了监视江璟琛,免得他做出什么事给江府抹了灰“少爷,到城里还有一段路,要不您还是歇息罢。”
墨子见江璟琛不应,也是没法,只能把烛火再拨亮些。
可是太?过紧张?这位连句话都不会同人说,木头菩萨一般,哪里又会像是惹事的。
从清明寺下来,就是泥泞的山路。
墨子觉得无趣,抬起车窗,远远的看见外面一对主仆模样的人在躲雨,“可真?是可怜,那妇人还大着肚子。”
湿冷的风伴随着金桂的甜香直往鼻腔里钻。
江璟琛便是为这花香,从书?卷里抬起了头。
外头传来采莲的大嗓门,“少奶奶!那里来了一辆马车!”
都怪这山里的天气太?差。
罗府的马受了惊,往深山里跑去了。马夫为了追马,也跟着一并走了!等?了一刻钟,还不见回来。寒风入骨,褚玲珑有些站不大住,扶着腰,喊来采莲,“你去问问,可愿意搭我们一程。”
听见这女人的声?音,江璟琛浑身一僵,他曾想过许多次重逢时的场景,却不曾有一次如现下这般。
采莲对着墨子说着好话,“我们是台州罗府的女眷,后头这位是我家的少奶奶,这位好心人,可否愿意带我们一程?”
“这样的事,还要询过我家少爷。”
墨子转过身,这位可不见得会怜香惜玉,让人上来。
江璟琛捏紧手上的书?,温声?道,“你下去,好生扶人上来。”
墨子目瞪口呆,还是采莲看不下去,急着喊,“傻愣着,你家少爷都同意了!还不快下来!”
褚玲珑吃力的上了马车,垂着眼,头发丝沾上雨珠就往地上滴。
这马车,竟是比罗府的还要舒适,宽敞。
马车里,燃着一盏烛,火苗左右的摇曳。
那坐在主座的来人身量极高,仪态却端方,身上的料子更是是价值高昂的织银锻,打眼就知?道是个京城来的。
青莲色暗纹的直裰熨烫的无一丝褶皱,那底下露出一双更俊秀的手。
温润清冷的气息靠过来,“擦擦。”
褚玲珑才知?传言非虚,高门大户的贵人确实好教养!她接了帕子,正要出声?谢过,一抬头,却是愣住。
“先生?”
先生,江璟琛心里又响起了一遍这个称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沉吟片刻,“你怎么总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乌云翻涌, 夜色渐浓。外头雨下的愈发的大,天?都黑了?。
急风卷起红叶沙沙作响,树林间的鸟雀惊起一片。
先?前烧掉的纸钱, 又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盘旋在?原地不散。这山上的传言, 褚玲珑也听过一些, 小鬼出行,夺人性命, 她那短命的夫君也便是这般悄无声息的没了?。
但褚玲珑也不傻,今儿?就这么巧, 马匹受到了?惊吓, 恐怕是有人做的手脚。
那马夫有没有被人收买,却是未可知?
她顶着罗府少奶奶的名头,就像是从富贵窝里?头飞出的金丝雀。山道上, 只剩下她与采莲两人, 蜿蜒道路像是化作巨蟒,借着这狂风暴雨要将人吞下腹中。
留在?原地?, 不如?破局求生!
见人神游太虚, 江璟琛眼?里?浮现出无可奈何?的宠溺, 掂量着话, 不会显得太刻意:“你还和以前一样, 遇到不爱听的话,就能当个聋子。”
以前的事,先?生记得这么深刻?
她心跳的很快,薄汗沾衣。双手拖着小腹, 面上惨淡的一笑:“先?前让采莲前来,我心中却是有过一丝疑虑。荒郊野岭, 马车是不常见的,若是冲出个马匪,那我便?是砧板上的肉随人宰割。”
可当见到来人,那些忧虑就转瞬即逝了?。
这男人只是淡淡的说?话,就足够让褚玲珑她觉得安心。
“我说?的是什么傻气话,先?生就便?当是没有听过罢。”
一听此言,分明就像是在?隐晦的说?着什么。可是有人要对她不利?江璟琛也是皱起了?眉:“你与采莲怎么会孤身在?外?马夫呢?”
采莲急着回话:“马夫是个不顶用的!哪里?还找的到他人!”
突然,马车摇晃,江璟琛赶紧将女人的手臂拖住:“你坐到我这处来。”
双手接触上肌肤,女人便?成了?柔弱的藤蔓,攀附。
鬓发微乱,但她眼?眸中的水光,更是惹人怜惜。
江璟琛的心跳的厉害,目光像是要穿透这薄薄的衣裳,落至实处。
玉佩在?男人腰间轻轻晃动,是他九个月以来,最为狼狈的时刻。
褚玲珑一时间没太听清楚江璟琛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看更多万结文在?说?什么。似乎是有意将主座让给她?坐别人的车,她本就有些拘束,实在?是情势所迫,她道了?谢,“谢谢,先?生。”
男人的脚步稳健,即便?坐在?偏位也是不动如?山。
也不知这样的好人,有没有订下亲事?
必定是有的吧?京城里?的贵女又不是眼?瞎的,哪里?看不到这人的好。
“你这么客气,倒是显得我们?生疏。”江璟琛压着嗓子,才说?出半句话,“先?前是远在?京城不方便?联络,如?今在?台州府碰到了?,便?没有不帮的道理?。”
褚玲珑有些自惭形秽,“能再次见着先?生,是我的福气。”
只是,重?逢的这一天?,褚玲珑又被江璟琛见着了?最狼狈的样子。
倒是心里?有了?计较。
脸上是不是被雨水花了?,头发是不是乱了?。褚玲珑正要抬起手,去整一整,又想起像江璟琛现在?这样的身份,在?外头是见过倾城角色的姑娘,哪里?又瞧得上她这个寡妇?
褚玲珑把手捏紧了?衣裳下摆,重?新坐好了?:“我的意思是,您已经人中龙凤。”
江璟琛守在?一旁,暗暗的已经将人打量了?一遍,是长了?些肉。
水汽缠绕在?褚玲珑的身边,从饱满的额头,滴落在?嫣红色的唇,脸盘子是如?荔枝壳剥过的莹润,能见到的地?方尚且如?此,那些藏在?暗处的可见是多么的旖旎。女人的身子丰韵了?不少,长的已经不是刚出阁的小姑娘样子,也没有哪家小姑娘生的她这般殊色。
“这话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不躲不避,江璟琛的眼?凝视着她:“能见着你,是我日盼夜盼的事情。”
他说?的委婉,褚玲珑是何?等的聪明,一下子都明白了?。
女人忽的抬眼?,眼?眶里?是道不尽的委屈,带了?一丝丝的绯色:“先?生,是在?怪我当初没能送你?”
夫妻之间,哪有那么的讲究。可在?这女人看来,江璟琛这名字只能是先?生,不能再近一步。简直就像是拿一把刀,硬生生往他心口上扎。
她眼?里?的夫君,是罗徽。不是他。
即便?罗徽不在?了?,褚玲珑对外是以寡妇自居。
老夫人自不会同她说?起,她也不会知道,当年?夜夜共枕的夫君另有其人!但无碍,江璟琛想要接近,他斥责道:“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会来山里?,老夫人也拦着你?月份这么大了?,你万一有个闪失又该如?何??”
这位先?生,一向是风度极好的,哪怕被她误会,也不会说?一句重?话。
但今日,他怎么这个语气?
倒像是比褚玲珑自己还紧张她腹里?的孩子,她不太明白。
便?是在?罗府老夫人都不会这么说??
实在?……江璟琛让人看不透。
“先?生,我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褚玲珑只好小声嘀咕。
江璟琛从始至终便?当她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他喊了?墨子:“去把毯子寻出来。”
墨子倒是觉得吃惊,撞了?撞采莲,“原来!你和我们?少爷认识!”看着两人叙旧,倒是旁人插不进话的样子。
哪里?来的憨憨?比自家的小雀还傻!采莲忙扯回衣袖,嫌弃得不得了?,“你又何?时在?江公子身边伺候的,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么?我们?少奶奶做过你家公子的弟子,还是相?互往来通书信的关系。”
提起书信,只有送来的份儿?,褚玲珑从来没回过。轻啧了?一声:“采莲。”
当着江璟琛的面儿?,她大抵是觉得心虚。
墨子刚跟了?江璟琛没多久,这样的细节哪里?会知道,含含糊糊的应了?:“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没想到,江璟琛这样冷的人,真没看出来还是个念旧情的!
又往江璟琛身上瞧。
冷不丁一道寒光射过来,墨子立马老实了?:“那小的,可是要给少奶奶行个大礼!”
一颔首,一并足,速度极快,跟猴子似的!褚玲珑笑出了?声,觉得不合适,忙用伸出莹白的手臂挡住脸,也跟着打趣:“那你是个没用的,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现在?不是知道了??”墨子挠着头憨憨的笑:“少奶奶,请多多包涵。”
忽然觉得,这位罗府少奶奶似乎对少爷还挺有些好感的?
但也不奇怪,自家这位少爷,在?京城之时就可讨姑娘家喜欢!
江璟琛回京城也没多少日子,又忙着恩科,这些事不往江大爷和江大奶奶那里?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仅如?此,他这个江书身边的书童,也从未听到过什么罗府少奶奶之类的半个字。
可见,台州府的这边除了?豆腐铺子的老人家,其他人都不重?要,也没什么大要紧的。
什么先?生弟子,都是逢场作戏!
采莲却不看墨子,担忧的想,少奶奶以前不是和江璟琛挺好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避嫌么。
采莲瞧着两人,气氛确实挺不自在?的,拉了?墨子,“我们?还是出去坐。”
这马车里?虽然宽敞,人太多了?,是不太好说?体己话。
等马车门关上,就剩了?江璟琛和褚玲珑。外头的雨噼里?啪啦的下着,两人却是各怀着心思。
自江璟琛离开后,罗府就出了?那样的事。随之,她又得知自己怀了?身孕,谨遵医嘱保胎,在?床上一躺就是整整两个月。那是她最难熬的时候,心情阴郁,抱着荞麦的枕头,就能从早睡到晚。
褚玲珑还会做一些悠长可怖的梦。
罗徽脸上血腥,张牙舞爪的要抓她下地?狱。
每当半夜醒来,褚玲珑心里?都难受着不行,偷偷的抹了?抹眼?泪。甚至,也埋怨过自己!若不是,她推波助澜,李碧就不会大着胆子向江书大献殷勤,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这些事。
胡思乱想了?很多。
陷入煎熬。
褚玲珑默默地?承受着,却不敢在?外人跟前表现出来。
一直到,老夫人带着一封书信,从外头进来,“宝贝肉,你还记得曾在?家里?住过的那位江公子罢?这是他写来的书信,问你好不好。”
她低头看手中的纸,薄薄的一封,犹豫了?再三才肯打开。
信里?说?江璟琛初到京城的情况,满街的喝茶馆子,迎来送往,他笔触下的人和食物一切都是鲜活无比。就全靠着这封信,褚玲珑熬过了?头三个月。
很感激。
她把书信妥帖的收起来,压在?箱笼最底下。再后来,从京城到台州府的信件还是常来。外头都在?传,江阁老寻回来的嫡长孙如?何?如?何?厉害,恩科及第。
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墨香味,可这位昔日的先?生,已经站在?她够不到的高度……
褚玲珑脸上笑得满是疲惫,“先?生何?时从京城回来的?”
“今日。”江璟琛实说?,“从码头过来,就上了?山,拜访了?清明寺的老主持。”
“夫君在?这山里?出了?事,衙役寻遍了?山头也没见着一点线索。清明寺,菩萨脚下,实在?是冤枉的很。那老主持我也去求见过,三回里?头有两回是不肯轻易见人。”褚玲珑又低声叹一声:“想来是我身份不够,请不动人吧?”
老主持是个谨慎的人,出了?这么一遭事故,不会再轻易下山。
不止是对褚玲珑冷漠,对旁人也是也一样的。
“你是为了?徽哥儿?的事?”江璟琛问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道:“夫君生前再如?何?不是,人死了?,我也只能记住他的好。”
原以为,罗徽和李碧的事捅破了?,褚玲珑就会对人彻底冷心。
这女人的心地?,倒是比江璟琛想的还要热些。
那么,她介意罗徽的死,也是再正常不过。江璟琛自我安慰一番,便?当是第一回听到,听得认真:“我与徽哥儿?是一道长大,听见这样的事,比任何?人都觉得吃惊和心痛。”
她满脸的愁容,慢悠悠的点点头:“想来他是命里?有这样的劫,跑不掉的。”
他声音温柔,目光落在?褚玲珑的肚子上,止不住的柔情:“你如?今怀了?身子,便?是想开些。”
提起孩子,褚玲珑的眼?神都跟柔软:“嗯。”
江璟琛见着人不动,都心焦的想自己动手。
但,他不能。
更不能让她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压抑不断跳动的心:“别愣着,快把头发擦擦。”
女人秀气的眉拧着,那双水灵灵的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看,“先?生这么关怀的模样,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只觉着,像是回到了?从前,你看着我猫爬的字,叹气的不行。”
身边这么多人。
唯有先?生对待是真心真意,更是因为如?此,褚玲珑才要愈发的小心对待。
江璟琛见着眼?前的女人的手指慢慢的收紧毯子,以为是她冷到了?。以前夜里?,女人手脚寒凉,他都是将其放到心口上焐热。
虽过去这么久,他还惦念着她那点小习惯。
江璟琛将手掌摊到她跟前:“你是不是冷的厉害?”
从褚玲珑踏进这车里?,已经受到够多的照顾。他还说?这样的话,可是容易让人误会。她的头皮都跟着发紧了?,“先?生!”这举动,让人该说?些什么好!
江璟琛:“此时此刻最听不得的就是“先?生”这个词。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到底在?怕我什么?”
褚玲珑却回答不出来。
他们?之间像是笼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也形容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江璟琛却是认死理?,她之所以会这样,无非就是在?避嫌。在?认识褚玲珑之前,他对未来的打算,是走一步算一步。可遇到她之后,就是争之,抢之。
“别怕,算我求你。”
对方这么一伸手,让褚玲珑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多谢先?生体恤,我有了?这毯子就不觉得多冷。”
她偷偷的瞧,像是要用话语,让他把手收回去。
“我知道了?。”江璟琛就像是懂得她的不安,也没继续和她说?话,小几上的食匣子打开来,微微的作响:“我有些饿了?,你陪我用一点?”
镶嵌着螺钿的碟子上摆着糕点,她的眼?就直勾勾的盯着。
甜口的,咸口的都有。他每一样都尝一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褚玲珑放心的吃。
这真是一个恨体贴的人。
等用完了?,城里?的房屋也快瞧得见了?。本以为,没什么事了?,可耳边落下一句话。
“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江璟琛给人写了?十几封信,皆是石沉大海。于是乎,他就安慰自个儿?,可能她只是没收到。又或是,褚玲珑怀了?身孕,太过辛苦,没时间搭理?这些小事。
褚玲珑的脸像是沸开的水,有些烧:“忘了?。”
“怀孩子辛苦,那我就不和计较。”
褚玲珑,“……”说?的好像这孩子和他真有什么关系似的。
“你是不是从未将我的事放心上?”江璟琛带着埋怨深深看她一眼?,又是把衣摆撩开一些,上头细细碎碎的粉末,就落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糕点的碎渣都是褚玲珑方才吃下的。她那小脑袋瓜真是不够用,吱吱呜呜的说?:“下回,不会再忘了?。”
“最好说?话算数。”江璟琛这才放了?人:“去罢。”
褚玲珑顶着灼热的视线,下了?马车。
采莲问,“少奶奶和江公子聊了?什么?可是热闹,江公子似乎还舍不得您走呐!”
她侧头吩咐,“先?生是端方君子,别这么说?他。”
两人的关系真的不错,为何?还要瞒着?采莲愈发不明白,只琢磨出一句,“你们?本是师徒,叙个旧,也是正常。少奶奶,也太小心了?些。”
“少说?话,就是了?。”
褚玲珑的眼?底恢复如?常,回到罗府,那藏在?背后使坏的人必定会露出马脚。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是个不会忍的。
褚玲珑故意装成浑身都没了?力气,膝盖酸的,像是随时随地?都要跪下来。
采莲惊叫了?一声:“少奶奶!您怎么了?!”
许是采莲的嗓门太大,把马车里?的人也引了?下来。褚玲珑慢慢抬起头,见到的却是一张紧不行的脸。
江璟琛扶着她的手,蹙着眉,连忙低问:“你要不要紧?”
褚玲珑才算是开了?眼?,她一直以为先?生自来是肃穆,十分冷静的,隐约觉得这场景有些不太对劲。
第四十一章
身边的人神色各异, 都往江璟琛和褚玲珑身上看。
她心里清楚,罗徽死后,因着怀有身子老夫人没让自?己哭过?丧, 那些个亲戚就有些不太认她这位罗府少奶奶。
忐忑过?,不安过?, 觉得不被人喜欢, 就是她天大的过错。
可也想明白过?来?,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那些个下人自然也瞧不上她。
等采莲还未回过?神,褚玲珑已经开了口, “定是祭拜夫君的时候, 被惊着了,我只觉得下腹有些痛的站不住,多谢江公子。”
“谁回来?了?少奶奶么。”
从罗府里头跑出?一位中年?妇人, 正是在罗府打秋风的蔡氏。她深怕是旁人听不到声音似的, 叫的大声,“哎呦!少奶奶不是去?祭拜少爷的?怎么的, 一回来?还带了个男人!”
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在罗府跟前说罗少奶奶的坏话。
可见私底下, 蔡氏是如何的嚣张!
褚玲珑抬了抬眼皮, 心思也跟着清明起来?, 若是她有个不好, 最得力的便是蔡氏?
故而?,她声音都打着颤,虚虚的看了人一眼。
不表态。
蔡氏插着腰,就往前冲, “少奶奶,你们都拉着手呢, 我可一点?都没有胡说!”
对?,褚玲珑寻的就是她!
并不急着将人揭发,似乎在筹谋着什么。褚玲珑冷冷的,道,“这里可是罗府,你一个外姓,我用你教训?”
“便是你家老妇人也从未这般和我说话,你褚玲珑就是目无在长辈!”
无疑取了一根鱼竿,抛到水里头让鱼儿自?己上?钩。
她说不得老太太的亲戚,可这里有一个人却?说得。
碰巧,这人江璟琛也是认得的。蔡家是罗府住在乡下的亲戚。一家人都仗着老太太,就对?府里的人吆五喝六,每一回又吃又拿,风评不太好。
“璟哥儿!原来?是你啊!”蔡氏本以为抓了褚玲珑的小辫子,怎么凑近一看却?是熟人?这位江璟琛可是个厉害的,他站在那处岿然不动,只显得蔡氏做贼心虚。
此时此刻,方才停歇的雨,又有了要下的踪迹。
一个顽皮的孩子踢踢踏踏的踩着水坑,“打雷啦!下雨啦!”
眼见着,就要往褚玲珑身上?撞。
蔡氏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倒是身子一偏,做了甩手掌柜。
江璟琛拿指尖拨了拨褚玲珑的衣袖,他问她,“男孩子,就是太过?淘气,欠收拾。”
褚玲珑抿一抿嘴唇。
真是说的太对?!
就是这些孩子比蔡氏更麻烦,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的忍耐着,任由他们撒泼。
“想不想看小狗吃屎?”
哪里来?的小狗,正在褚玲珑纳闷的时候。
江璟琛站在那处,伸出?腿,那孩子就扑的一个底朝天,放声大哭起来?。
片刻的静默。
大家又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住!这是咋回事啊!
江璟琛声音依旧温润,“少奶奶,小心啊。”
褚玲珑,“……”
不是要撞人,怎么自?己孩子却?在地上?哭?蔡氏反应过?来?,指着就骂,“你怎么回事啊!要不要脸啊!”
“孩子年?纪小,站不稳也是常事。”江璟琛淡淡的说,“倒是你,有眼睛呢!我还以为,您老七七八十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张了张嘴,真觉得十分的稀奇!
还能?这样啊?
江璟琛这是点?了人,把蔡氏那些小伎俩都抬在台面上?。引得蔡氏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