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女友—— by泰哥儿
泰哥儿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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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最近小孩意外频发,人心惶惶的时候。
梁砚行将符咒拿过来,垂眸紧盯符面,他下意识将它翻了一个面,看向符咒的背面。
却不知看到什么,惊得瞬间松手。
符咒落地,背面向上。
弥什低头看去,发现符咒背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通篇写的是:“安息吧,原谅她;安息吧,原谅她,安息吧,原谅她…”
安息吧。
原谅她?
弥什从这短短的六个字,就看出这个人并非小眉,也不是梁母,而是除了她们以外的第三人。
如果是当事人写的,它不会说“原谅她”,而是说“原谅我”。
“写这个符咒的人,是在替凶手说话,向受害者道歉。”弥什没发现梁砚行的异样,专心分析:“我们只要找出符咒是谁贴上去,又是什么时候贴上去,就能知道当年梁母、小眉发生什么,她们又是如何在旁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交换人生的。”
副本线索似乎开始明朗,矛盾也从梁家人身上挪开,落在这个贴符的人身上。
弥什微微勾起唇角,看向梁砚行,这才惊觉他的脸色煞白,蹲下身捡起符咒的动作都在颤抖。她有些纳闷:“你怎么了?”
“不用找了。”
梁砚行的声线都是抖的。
他说:“不用找了,我知道贴这个符咒的人是谁。”
“谁?”
梁砚行将符咒默默收进口袋里,仅仅两三次深呼吸,他就恢复回平常镇定严谨的模样了,说:“但我现在还不确定,我需要通过一件事确认,弥什,你愿意帮我吗?”
弥什回望梁砚行。
这一刻他没有百年后的影子了,反而有几分青年模样该有的无助。他就像家养的珍贵品种猫,忽然被丢到大街上遭受虐待。虽然表面还维持高贵的模样,内里却空虚毫无安全感。
“当然。”弥什看着这样的梁砚行,觉得自己在透过他,看到了刚进无限空间的自己。
在这样相似的情绪交叠下,弥什连梁砚行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答应他的请求:“我帮你。我一直都会帮你的。”
她一直站在梁砚行这边。
符咒翻转的瞬间,无论是副本里的梁砚行,还是现实的梁砚行同时脸色大变。
他双手死死抓着屏幕,手指扣在边框上颤抖,连带着屏幕画面也跟着晃动。即使符咒上的字变成一个个像素格子,他也能看出这是谁的笔迹。
“怎么会?”
梁砚行的眼睛死死盯着像素拼成的字体。
他无数次质问自己:梁砚行啊梁砚行,你自诩聪明,却连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弥什进入和他有关的副本,他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家庭和睦生活幸福…
当年他进入无限空间,真的是意外吗?还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即使进入无限空间那么多年,梁砚行都没有忘记生生日那天的场景,那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梁砚行生日当天。
从早上开始,几十辆高档汽车停靠愚园路。
梁家大门被挤得水泄不通,名流权贵纷纷下车,衣着华丽、举止端庄优雅。
有淞沪市市长的儿子,有金陵市远道而来的同窗,有英国留学的同学,有远洋银行的公子哥。几乎所有在报纸上叫得出名字的人,都积聚在梁家,只为祝梁家大少爷梁砚行生辰快乐。
无数没收到邀请函的记者只能蹲守在门口,拍摄采访这些平生难以见到面的英年才俊们。
毕竟这种架势,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看到的场面。
以前只见过基督教来礼拜堂过圣诞才有这样的阵仗,换句话说,梁砚行的生辰宴堪比节日。而作为当天的主人公,梁砚行从早上开始就满脸带笑,拿着香槟游走在人群中,和朋友叙旧。
香槟让他的脸颊变红,星目般的眸子也变得朦胧,仿佛有流光在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怎么一大早就喝酒?”
梁砚行的朋友们调侃他,白日酗酒。
梁砚行毫不在意,高举酒杯一干二净:“今天高兴。多喝两杯。”又从桌边拿走了一杯新酒。
这时门外响起悦耳的喇叭声。
有节奏的按压,使原本刺耳的车喇叭声,变得像交响乐的前奏一样。
众人好奇,站在窗边朝外看去,发现是一辆低调精致的黑色雪佛兰缓缓开来。再定眼一看,驾驶位上坐着的人正是梁父!
他居然给梁砚行送了一辆车当礼物!
“从今天开始,砚行即将离开学校,正式踏入社会!”梁父脸颊通红,因为开心而嗓音变大。他不仅给梁砚行买了全上海第一辆雪佛兰,还大手一挥给梁砚行所有的同龄朋友们发了红包,看起来薄薄的一封,其实都用英镑做了结算。
对于同样有钱有势的朋友们,这算不得什么,但重在心意。
可不是参加什么生日宴都有钱拿的。
“梁砚行生辰快乐!”
“梁砚行前途有期。”
“梁…”
祝福声音此起彼伏。
紧接着,梁砚行就在这欢快的气氛中喝醉了,再往后,他就不太记得了。
每次回忆生日那天的场景,梁砚行就会拿出那天收到礼物,一边抚摸一边缅怀。
可当他再一次拿出生日宴收到的书籍礼物的时候,他却莫名的、如同记忆缺失般愣了一下。
“这本书…是谁送的来着?”
他记得是很重要的人,却在尝试回忆对方样貌的时候,只剩下脸部蒙上白雾的影子。
梁砚行翻开封面,内页用钢笔一笔一画地写着:“岁在已巳之时,砚行悬弧之辰。”
重点不是内容,也不是这如同小学生一般端正但毫无书法练习痕迹的字体,而是…
她用的是简体字。

梁砚行的思绪飘远, 而副本的真相却还在继续。
自从下水道口被填平后,梁妍琼就像受到很大的打击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梁砚行没办法, 只能拜托姥姥陪在她旁边, 每天陪她说说话开导情绪, 不然梁妍琼一口水,一口饭都不愿意碰。
像她跟下水道是命运共同体, 下水道灭亡, 她也不想活了。
而梁父梁母似乎预感到梁砚行要做什么,下水道填平的当天晚上, 他们就消失了。
梁砚行还是从小报报道上才知道梁父带着梁母去郊区避暑了——两人像逃跑一样无声无息,连夜驱车离开淞沪特别市,没和任何人打过一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母不在梁家, 这两天风平浪静,无论白天黑夜, 弥什都没见到灵异出现。这本该是好事,但是介于弥什对无限空间的了解,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就像副本在憋一个大招。
因此,弥什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无事发生而变得平静, 反而更紧张, 心弦崩得很紧、很紧。
梁父带着梁母住在外面, 一住就是两晚, 无声无息。
但他们逃避不了多久。
因为梁砚行的生辰到了。
对于梁家这种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来说, 嫡系大少爷的生辰,不亚于欧洲皇族的加冕仪式, 因为这意味着梁砚行即将接手梁家家业,正式在商圈抛头露面。
记者也会闻讯而来, 记录梁家继承换代的光辉时刻。
如果梁家不大办生辰宴,外界就会认为梁家内里虚空,资金链不良,进而影响近几年的生意。所以即使梁父再想带着梁母一直藏在郊外,也必须回来,在儿子的生辰宴上露面。
梁妍琼也在姥姥的劝说下,踏出房间,站在人满为患的大厅里。
梁砚行的生辰宴没有像寻常有钱人家一样,在一个洋派酒店举办,而是选择在家里进行——反正梁家也足够大,足以承载近百人的宾客,
如同现实中的梁砚行记忆一样,生日当天人来人往。
梁家最近因为下水道女鬼而阴冷的大宅,也因为这些人的到来显得热闹,暖黄色的氛围中,一脸冰冷的梁砚行就坐在沙发上,机械式接收着大家的礼物。
他甚至连笑容都没有。
“梁砚行生辰快乐!”
昔日同学带着礼物上前,却差点被梁砚行脸上的铁青吓退,他疑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诶,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抱歉。”梁砚行已经没有应酬的力气了,平淡地说:“最近发生很多事,我有点笑不出来。”
“…这样。”
同学悻悻然。
因为梁砚行的脸色糟糕,他把礼物放下后就离开了。
又有连续几位同学在梁砚行那儿受到平时截然不同的待遇,不禁感到困惑,聚集在一起闲聊:“梁砚行今天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之前他对人可不会这样。”
“是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另一个女同学因为是女宾,不仅在寿星梁砚行那吃了闭门羹,也在梁母、梁妍琼那里杯冷待了。
作为女宾,她更能察觉到这家人的异样,低声道:“今天梁家的氛围好奇怪,一点儿都没有生辰的感觉,刚刚我去看梁妍琼的时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
“她把母亲递给她的曲奇,全打翻在地上了。”
因为梁家没有固定佣人,所以梁母需要亲自下厨,给宾客们制作下酒的小零食。就在刚刚,她将一盘刚烤出炉的饼干递给梁妍琼,梁妍琼却没有接过来的动作。
现在回想起来,梁妍琼的表情很瘆人。
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梁母,忽然手一挥,竟然直接把饼干打翻在地。
某位男同学听到这里,下意识问道:“不会是失手打翻吧?”
“不是的。”女同学咽了咽口水,专门避开了梁砚行等人,才敢讨论这些迷离鬼怪的事情:“妍琼她打翻饼干后,直接双脚踩在饼干上面,将那些饼干踩得稀巴烂…然后…”
“然后?”
打翻饼干又踩碎饼干,已经很迷惑行为了,居然还有后续?
女同学说:“她把地上踩碎的饼干全吃下去了…她姥姥一直在拦,阻止她趴在地上的行为,梁砚行的妹妹就是个神经病!”
当然最神经的还有梁母。她就这么冷着一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女儿趴在地上啃垃圾。
梁母作为母亲,不仅行动上没有阻拦,表情也没怎么变化。
女同学说得还是太隐晦了些,因为她就是怕。
因为梁母的表情太冷淡了,她盯着梁妍琼的样子就像盯着一个发癫的陌生人,毫无情绪起伏。总之看到这一幕的女同学,都不敢靠近他们母女俩了。
“总之今天的梁家人怪怪的。之前梁父对我们的态度多好啊,今天听到我向他打招呼的声音,却跟听不到一样两眼放空,走神得叫都叫不回来。”
同学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梁家的变化。他们纷纷放低声音,聚集成一团,面色出奇一致的凝重。
因为没有这些同龄玩伴闹腾,梁砚行的生辰宴气氛诡异的凝重。
知道的,知道是生辰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葬礼。
耳边只有风声和走路声,仿佛一进入梁家,连空气也静止了。就连摆在餐厅桌上的香槟也是,还维持着香槟塔的模样,一杯都没有被拿走。
有人受不了梁家沉静的氛围,提出告辞。
梁砚行也不在意了。
从刚刚开始他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嘴唇干燥,眼神凝重,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今天本应该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却以为玩家的出现,变成如同审判日一般严肃的模样。
就这样,生辰宴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默状态,从早上到晚上。
大概傍晚的时候,宴会里已经没多少人留下了,还愿意呆在那里的,大多是和梁家关系不好,只是过来蹭宴会的小角色。
面对这些陌生人的奉承,梁砚行的态度也理所当然地更低迷,郁郁寡欢。
弥什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默默走到梁砚行身边,坐下。
“你还好吗?”弥什小心翼翼地问道。
梁砚行看到弥什,脸上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他强迫让自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却被弥什用手指拉回唇角下来。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在我面前没必要做完美的人。”
“谢谢你,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接下来的一切交给我吗?”
“我来给你这个,生日礼物。”
弥什从身后拿出一本书,居然是一本比较少见的外文书籍。
崭新雪白的纸张透出几分精贵,明显是在书店精挑细选后的产物。
梁砚行露出几分吃惊,他一边接过书籍,一边问:“你每天呆在家里,什么时候买的礼物?”
“有心自然能送。”
弥什挠挠脑袋,自从有杜多金的宝藏库,她的生活水平得到飞一般的提升。
她甚至可以在民国叫到跑腿了。
不过在这里好像都叫做私家买办?
这本书也是买办在外滩一家快要倒闭的书摊里买到的,再晚一天,恐怕得去法兰西才能买到。
梁砚行垂眸看向外文书籍封面,轻声读出书名:“加斯东勒鲁,歌剧院的幽灵?”
“这是什么小说,我之前竟然都没有听过。”
加斯东勒鲁的歌剧院的幽灵,其实就是现代流传千古的歌剧魅影,讲的是一个游荡的幽灵,教会女主角音乐的美妙,也在女主角的相处中,学会了如何平静地表达爱。
弥什刚进入无限流的时候,得到梁砚行的帮助,对她来说梁砚行就是歌剧魅影一般的存在。
只不过他不是疯子,而是一个善良礼貌有品格的绅士。
于是思考要送梁砚行什么礼物的时候,她就想到这本小说,现在正好是刚创作出来的时候。
梁砚行得到这本书后很开心,他显示翻开内页,就看到弥什用生疏的钢笔,一字一句地写着:岁在已巳之时,砚行悬弧之辰。
他先是开心,紧接着困惑:“为什么这些字缺少偏旁,你是不识字吗?”
弥什:…
big胆!
她堂堂名牌大学生,怎么就不识字了!
弥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隐晦地说:“1949年后你就能看明白了。”
“没关系,现在也能看明白,虽然缺少偏旁但是不难理解。”
因为收到来自弥什的礼物,梁砚行脸上的笑意真挚了许多——看懂少女的字是重要的事吗,看懂少女的心意才是他当下感触最深的事情。
“谢谢你。”梁砚行觉得认识弥什是近期发生最好的事情了:“真的谢谢你,弥什。”
一旁被外国人纠缠的罗凡德,看到两人趁他不注意又聚到一起,赶紧抛下同族人跑了过来。
他紧盯梁砚行,语气就像对犯人一样“你们在说什么?坦诚一点不然我砍死你。”
又侧头看了一眼书籍内页。
很好,没看懂。
换做平时,梁砚行肯定大方分享他的礼物,可是他看了看罗凡德,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撒谎了:“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
“真的?”
罗凡德狐疑不定,转头就朝弥什伸出双手:“那我也要。”
“你要什么,你平时都不看书,今天又不是你的生日。”弥什拍了拍罗凡德的手掌,打发了。
梁砚行闻言垂眸勾唇一笑。
听到弥什的话居然隐隐有些开心。
忽然,他余光看到父亲扶着梁母,两人沉默地往主卧的方向过去。
发生了什么?
梁砚行看向梁母的虚弱模样,还有梁父着急忙慌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那女人出了什么事情,两人才这么急忙离开生辰宴现场。
“弥什。”梁砚行起身,紧盯着梁母的方向一动不动:“我有点事情,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什么事情?”
弥什没能喊住梁砚行。
她眼睁睁看着梁砚行快步离开,似乎发生了什么急事。
梁砚行一路紧跟着父母的脚步,然后站在房门阴影处,放缓呼吸紧盯两人的动作。
他看到父亲扶着母亲慢慢躺下来,说:“小心点,别着急慢慢躺下来。明明身体都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给砚行妍琼烤饼干?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孩子生日,我多多少少也得准备些什么。”
梁母温柔的声音听得梁砚行想呕,为什么她可以在发生那么多事情后,还假装无事发生?
梁母话音刚落,梁父沉默一瞬,然后干笑出声:“你果然变了很多。”
“有人说,每一位女性成为母亲后,性格就会改变,果然是真的。你以前非常不喜欢下厨,总害怕菜刀切到自己的手指,油溅到脸上,宁愿干别的活也不愿意去厨房。”
“还不是因为你的眼睛…”
房间里适时的安静。
刚刚还在缅怀过去的梁父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很清楚,他的眼睛改变了馥馥的生活,她本可以过得更好,更舒心自在的。
而不是陪着他一个只能呆家里的人,困在牢笼般的房子里虚度一生。
“睡吧,睡吧。”
梁父拍拍梁母,自个坐到一旁去闭目养神了,他想让梁母好好休息一会儿。
机会来了。
躲在门外偷看的梁砚行沉了沉眸,从怀里掏出刚收到生日礼物,拆信刀。
尖锐的拆信刀足足有手掌那么长,尖端的部分闪烁着锐利的光,沉甸甸的。拿这把刀当凶器,足以从眼眶戳穿一个女人的大脑,让她彻底死亡。
梁砚行无声,安静,沉稳地走进房间里。
他站在梁母的床前,掂了掂手里的拆信刀。
让他们一家支离破碎的怪东西正躺在床上,头被窗幔的阴影全部挡住,只能看到身体起伏。梁砚行只需要趁她睡觉的时候,趁她和眼盲的父亲独处的时候,戳穿她的大脑,就能报仇了。
愤怒让他的身体颤抖,可在这么激烈的情绪起伏下,梁砚行的呼吸依旧微弱。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
一无所知的他还在闭目养神,搭在椅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地“哒、哒、哒”敲动着。
梁砚行紧了紧手里的刀。
他慢慢抬起手,毫无犹豫直冲梁母的脑门落下去,锐利刀尖插入□□的“噗嗤”声倏然响起,成为这间房间的唯一的声音。
鲜血顺着刀一路流到梁砚行手上,把他身上纯白色衬衫的袖口都染红了。
梁砚行的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刀子扎向的地方。
刀子没有落在梁母头上,也没有落在她身上,更没有落在床铺上…而是落在了,梁父的手上。
他竟然精确无误地伸手抓住了刀尖,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他的手掌,鲜血滴滴答答淅沥落下。
“我就知道。”
梁砚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梁母了,他看着面前抓着他刀子的梁父,声线抖得抓不住正确的音调。
“我就知道,你压根没有失明,你骗了我二十多年。”

第85章 第 85 章
“你怎么能骗我, 骗妍琼?你装失明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所有关心你的人都是傻子?”
梁父被吼得哑口无言,嘴唇微动只发出几个单音节。
“不、不…”
平时气势十足的大老板, 此时虽然穿着干净整洁的礼服, 却因为身形佝偻和态度不明, 而显得有些颓废。
偏偏梁砚行看不出梁父的无助,还毫无孝道地冲父亲大喊:“说啊, 说话狡辩啊!”
“我确实没有失明…”
梁父话还没说完, 梁砚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直接把刀从手里抽出来,刀尖刺破手掌, 飞溅出弧形的鲜红血,在洁白墙壁上绽放鲜红色的花。
梁砚行用空着的手,从怀里拿出安息符, 摔在梁父脸上。
硬卡材质的安息符打在老人的眼睛上,他下意识眨了眨眼, 做出异物入侵时的本能反应。
“父亲,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多为你自豪吗?你“失明”之前爱用的字体,写作习惯, 我常常躲在书房里一遍遍翻阅, 临摹, 我多爱你啊, 我把你至今所有的书法作品都看了一遍, 所以你知道我看到这张符咒贴在上面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
符咒被翻过来后, 梁砚行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字体的主人了。
符咒上的“安息吧, 原谅她”分明是他父亲的字体,而且是他失明之前的笔锋。
一个人长时间不书写文字,因为性格和熟练度的改变,写作习惯消失,所以这张符只能是梁父在小眉刚摔进下水道的时候写的。
可小眉摔进下水道的时候,梁砚行已经两岁了,父亲应该早已失明了才对啊!
他是怎么写下这段话的?除非…他根本没有瞎!
梁砚行忍了又忍,才没有崩溃大哭出声。从熟悉的字体带出“父亲压根没有失明”事实,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他不敢告诉弥什,因为他本能地相信父亲,相信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人。
万一呢?
万一只是父亲无师自通了盲人写字,又或者是怪东西刻意引导、模仿呢?
结果梁砚行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还没真正伤害怪东西,梁父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父亲就是一个骗子!
他不值得梁砚行长期以来的敬佩。
梁砚行没有多少犹豫,抬手就用拆信刀断了鬓边的头发,在民国接触父子关系除了登报,最有威慑力的形式莫过于亲子在父亲面前断发了。
梁父见状粗喘两口气,明显是有些受不住了,但好在大老板心态一绝,不至于晕倒。
“你听说我…”
“说什么?”梁砚行指着床上即使喧闹也睡得安稳的女人,阴阳怪气反问:“听你说,你是怎么趁母亲在寺庙静修,和怪东西勾搭上的吗?”
“不是的!”梁父双手颤抖,拉着梁砚行不放:“她真的是你母亲,不是什么怪东西!”
“我跟你们说的故事,不是双重梦境,而是真的。而且从那以后,我的眼睛就好了许多,也能看到很多东西了…”
20年前,夜。
梁父的双眼如同回光返照般,忽然明亮起来。
早前眼科医生就有跟他说过,化学用品的剂量不是很大,短时间内对视力会照成影响,实际上通过体内循环,可能会在某天内净化干净,重新恢复视力。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梁父发现——自己的妻子没有头。
他因为看到妻子吃头,进而在梦境里看到女鬼啃头,于是他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向枕边人,发现她居然真的没有脑袋!
梁父以为妻子死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妻子的身体还在起伏,明显是熟睡的模样。
梁父惊慌失措跑下来,想找到妻子的头。
即使是死,也不能变成首身异地的凄惨模样。馥馥平常多爱漂亮,多喜欢别人夸她啊,如果变成这样她肯定会伤心死的。
光是想到死后的妻子伤心,梁父就很着急。
他到处翻找家具,寻找妻子,却在大厅碰到抱着梁母头颅的小眉。
不得不说,抱着头颅的小眉就和梁父梦境中的女鬼一样,把他吓了一大跳。
但下一秒,当小眉给他展示梁母的头颅时,梁父竟然半点恐慌也没有,有的只有庆幸。他对着有些意外的小眉说:“太好了,馥馥的头还在,她还活着吗?”
“你不怕吗?”
小眉的神色太意外了,更像是计划告吹的失望。
“我妻子的头,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样,梁父在小眉的帮助下,重新按上了梁母的头。
在安装的过程中,梁父还发现梁母嘴里有死老鼠,蟑螂,应该是头颅飞出去的时候吃的。
他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弄掉,又用盐牙刷给梁母刷了一遍牙。
梁母对此一概不住,依旧睡得香甜。
第二天,梁父观察梁母的表现,她明显没有头颅飞走的记忆了,只是在发现今天起床后,因为嘴里干干净净而感到开心。
可是下一秒,梁母余光发现梁父起床了,坐在不远处的扶手椅上。
她竟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毕竟在此之前,梁父上床下床都需要别人帮忙,不然很容易踢中家具尖锐的支架上受伤。
梁母小心翼翼地问梁父:“怎么那么早起,是看到什么了吗?”
梁父能生出梁砚行那么聪明的孩子,智商当然在线,于是仅从一句小心翼翼的提问中,他就发现:妻子对头颅到处乱飞的事情知情,还很害怕被他知道。
于是明明视力有些好转的梁父,却对梁母说:“当然看不到,你知道的,我失明了。”
他看着妻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因为他的眼睛,露出担心的表情。
梁父有些好笑。
就这样,两人各怀秘密,却还是最恩爱的夫妻。梁父不方便问梁母关于头颅乱飞的事情,只能向小眉求助:“馥馥这种脑袋乱飞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小眉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从孕期就开始了,夫人最近变得很奇怪,很爱吃头,而且晚上还会乱飞脑袋,而且老爷知道她的脑袋飞出去干什么吗?”
“干什么?”
那些死老鼠,死蟑螂在梁父脑海中一晃而过。
“飞出去觅食。”小眉表情平静地说着可怕的事情:“而且这颗头还会攻击人,有一次,我在夫人嘴里发现大腿肉,隔天就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夜骑黄浦江,被不明飞虫攻击,残疾了。”
“天啊。”
梁父为倒霉者惋惜,但这不能阻碍他爱梁母,想为她保守秘密的想法。
他瞒着妻子,偷偷资助残疾的家庭,将受害者送到国外去治疗腿上,还给了一大笔钱。往后只要发生任何怪异受伤,怪异飞虫的报道,梁父都是第一个冲过去处理的人。
这也让他在淞沪积累大量的口碑,但他知道他不配,他只是帮妻子向受害者道歉而已。
周围报道越来越多,梁父干脆打着失明的借口,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他有罪,他不应该被世人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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