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这栋小洋楼,就是爷爷民国时期建的。
因为这份礼遇,家里的女佣得以保留了几个。
这个宋婶儿就是其中一个。
当年他们的妈妈生老三的时候,爸爸外出公干不在家,他们哥俩又是小不点儿,屁用都没有,所以没有跟着妈妈去医院。
是宋婶儿全权照顾的他们老妈。
一天后,他们老妈平安归来,还带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
哥俩很是喜欢这个妹妹,从小把她当个掌上明珠宠着。
只是,今天上午宋婶儿因为脑溢血送去抢救了,没想到还是拼不过死神。
两人到了医院,宋婶儿把其他人都支开,让他们锁了病房门,靠近些。
随后拼着最后一口气吐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他们的小妹不是亲生的,当年宋婶儿被恩人胁迫,帮忙调换了孩子。
他家老三应该是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女娃娃。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这不是在开玩笑吧?真要是这样,那他们弟弟在哪儿呢?
宋婶儿知道他们不信,但她实在是油尽灯枯,话没说完就闭眼了,有关那个孩子的线索只有三个字——月皋县。
向阳村,裴家。
裴素素经过了全家人的轮番安慰,终于喝了点猪肝汤躺下“坐小月子”去了。
她搂着水壶,睹物思人,不知不觉陷入梦境。
这一次,她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作者有话说:
梦里冰天雪地,北风呼啸。
那彻骨的寒意,似乎可以穿过遥远的时空阻隔,钻进裴素素的骨子里。
她打了个哆嗦,往那熟悉的山洞走去。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梦到这个地方了,这次她目标明确,找陈敬戎。
只是这次,山洞门口并没有那个一边咳嗽一边生火做饭的身影。
反倒是有个男人,正迎着洞外阴沉沉的天光,举着手里的一枚螺丝,对着起毛的螺孔嘀嘀咕咕:“糟了,被我拧毛了,用不了了。小陈要是知道了得罚我少吃一顿饭!赶紧藏起来。”
男人说着,立马折回山洞,找来一把沾满了泥巴的兵工铲,再跑出来,找到一处乱石堆,搬开几十公斤重的石头,挖个坑,把螺丝埋进去。
藏好自己的“犯罪证据”,男人把石头归位,为了掩人耳目,还从旁边的枯树上抖落一些积雪覆盖上去。
只是这种人为制造的积雪,跟北风吹拂过的积雪很不一样。
所以男人不太放心自己的杰作,他沉思片刻,干脆走到一处雪堆面前,噗通一声,把自己砸进去。
积雪瞬间将他吞噬,他却强撑着,直到衣服领子湿透了才钻了出来。
呸呸呸的连续吐了好几口雪水,男人赶紧跑回山洞,把最上面的外套脱了,拿到刚刚那块石头上,又捡了些枯枝在下面垫着,美其名曰——晒衣服。
这下他总算心满意足,搓着手哈着热气,赶紧钻回山洞里去。
裴素素看着他傻乐的样子,有点好奇,这人有点眼熟,可惜胡子拉碴的,头发也长了,遮挡了双眼,叫她看不清五官。
只得徒劳的守在洞口,等陈敬戎回来。
很快,远处的风雪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还有重物在雪地上拖拽的摩擦声。
裴素素心中一喜,赶紧循着声音找过去。
她一路狂奔,很快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费劲巴拉地拖拽着一头野猪。
因为风雪太大,所以他迎着风走来时,眼睛都被吹得睁不开了。
他想开口呼唤山洞那边的同伴,却被呛了一嘴巴的冷风,风里裹挟着雪花,呛得他直接丢下了野猪,弯着腰蹲在那里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裴素素看他这么痛苦,简直快着急死了,赶紧蹲下,想帮他拍一拍背,可惜,她依旧像个孤魂野鬼,根本没有实体,只能徒劳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穿过陈敬戎的身体。
这一瞬间,巨大的悲伤袭来,裴素素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不禁鼻子一酸,落下两行热泪。
眼泪滴滴答答,往陈敬戎身上砸去,裴素素也没有在意,只是,蹲在那里痛苦咳嗽的陈敬戎,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有什么热热的烫烫的东西落了下来。
两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丝潮湿。
他惊呆了,他不理解,就算是天上的雪落地成雨,但也不至于这么滚烫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只能怔怔的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
嗓子里痒痒的,他抑制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直咳得满脸通红,好像活不长了。
裴素素很是担心,她急得团团转,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助陈敬戎,只得一个劲抹泪。
等会要是醒了,她得问问系统,这个梦到底是过去发生的还是现在进行的,还要问问她到底能不能做点什么,要不然,给她看这个世界却又不让她插手,这不是折磨人吗?
她恨急切,甚至想现在就脱离梦境。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她醒不过来,只得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陈敬戎咳嗽的节奏放缓,他可以稍微起身做点什么了,他再次抹了把脸,原地转了一圈,狐疑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只可惜,虽然他努力的观察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色将晚,他不能再耽误了,赶紧拖着野猪往山洞赶去。
当他终于可以看到山洞里的男人时,他拼尽全力吆喝了一声:“高团,快点,我手冻麻了。”
这一声高团,叫裴素素醍醐灌顶。
哎呀,怪她眼拙,居然没有认出来。
她赶紧一路小跑过去确认。
来到心虚的男人面前,裴素素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可不就是高团吗?
他嘴角有颗痣,被胡子挡住了,脸上更是邋里邋遢的,看不出真容。
这会儿他因为看到野猪而兴奋,龇牙咧嘴那么一笑,抖动的胡须才把那颗媒婆痣露了出来。
裴素素顿时意识到了这个梦境的古怪之处。
如果说她能看到小陈,是因为她睹物思人,可她为什么可以看到高团?
她跟高团只见过一面,压根不熟啊。
难不成……
难不成这不是梦?
她得赶紧醒来,问问系统。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一直等到高团出来帮忙拖回野猪,等到陈敬戎手起刀落在山洞里放血,等到两人架起篝火,用军刀叉着一块猪肉炙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陈敬戎终于注意到高团没穿外套而发出质疑的时候,裴素素醒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手里的水壶不见了。
三嫂正端着一碗热乎的生化汤,温声细语的,让她赶紧趁热喝了。
裴素素视线一扫,看到了躺在床头柜上的水壶,这才松了口气。
柯佳媛看着神思恍惚的裴素素,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她怀疑裴素素根本没有怀孕,因为睡觉之前的裴素素,脸上只有喜悦。
但是这话,她还是决定烂在肚子里,她提醒了裴素素一声:“小产了就好好坐小月子,最近别出去了。”
免得精神头太好,露出马脚。
裴素素笑笑,把生化汤放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掏出两张糖票,三张肉票,还有一张布票,一股脑儿全都塞给了她:“辛苦三嫂啦,以后有好的再给你,手里就剩这点儿了。”
“糖票我收了,正好给你买点红糖补补身子。其他的你拿着。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替你出头的。”柯佳媛虽然开心,小姑子越来越知恩图报了,但是今天这事,就算小姑子跟她关系不好,她也会挺身而出的。
这关系到老裴家全家的尊严,她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
再说了小姑子没了男人,手里还是多握着点钱票才安全,而且她工作的事还没定呢,万一要送礼呢,还是留着吧。
裴素素拗不过她,但还是决定跟她坦白:“三嫂,我没有怀孕。”
柯佳媛并不意外,她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这事我知道就行了,其他人跟前不要声张。这药你快喝了,反正你月经不调,喝这个不会坏事。”
裴素素点点头,把生化汤接过来一口闷了。
柯佳媛接过药碗,再次摇了摇头,小声道:“不要多话,有些事永远拦在肚子里就好,你快睡,有事明天再说。”
裴素素起床把门插上,终于可以跟系统好好谈谈了。
她点开了界面,召唤出系统幻化的锦鲤美人鱼,神色严肃:“金闪闪,告诉我,我梦境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小陈?”
金闪闪歪着脑袋,一脸的笑:“没错,你很聪明,你的梦境是真的,小陈没死。至于怎么帮助他,那自然要先帮女主把剧情走了。”
“什么剧情?”裴素素一头雾水,金闪闪把一卷剧情卷轴加载出来——【楚杰被打劫】。
裴素素点开一看,恍然大悟。
上辈子这时候,楚杰好像在省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连人带车全部被扣下了。
为了这事,袁朵朵到处奔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楚杰救回来,好像还连累了省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重伤昏迷,没记错的话,那家姓师。
裴素素就是要帮助袁朵朵化解危机,才能帮助小陈脱险。
她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当即摩拳擦掌,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就去找袁朵朵。
同一时间,师翱与师翔商量了一下,准备先瞒着爸妈亲弟弟被掉包的事情,要不然,要是小弟找不回来,爸妈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两人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追楚杰!到时候让楚杰带路,去月皋县找弟弟!
作者有话说:
下章V,周一上午九点更新
裴素素第二天一早不到五点就醒了。
她可从来没试过起这么早, 所以她去院子里刷牙的时候,柯佳媛都惊呆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柴火, 拉着裴素素去屋里说话:“你疯啦,哪有人坐小月子还跑出来挨冻的?”
裴素素正好要让她帮忙打掩护, 便关上门, 小声道:“三嫂, 我得去一趟省城, 你说我要是跟爸妈说我去看病, 他们会同意吗?”
“去省城?你这家伙, 真是疯得不轻!你先告诉我,你想去做什么?”柯佳媛有些生气, 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假怀孕的事被陈家知道了, 可就是他们老裴家理亏了。
所以这个时候, 她是特别不想看到裴素素出去折腾的。
裴素素却不得不去, 但是有些话她不好直接跟柯佳媛说, 只得含糊道:“总之, 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别唬我, 省城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你就是懒病犯了,想出去闲逛。不行,我不同意。我宁可伺候你一个月, 也不要你露出马脚,让老陈家找过来闹事!”柯佳媛坚决不肯帮忙。
其实这事要是换了别的人家, 别说是小产了,就算是孕妇, 快临盆了也未必能待在家里休息。
但是他们家情况不一样。
她公婆是出了名的疼闺女, 要是这时候裴素素到处乱跑, 别人肯定会怀疑的。
而且他们不会怀疑公婆对裴素素的疼爱,只会怀疑裴素素在玩把戏骗人。
柯佳媛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无奈,裴素素只好半真半假的跟她解释:“三嫂,我说了你可千万帮我保密。是这样的,那天我去公社找工作,碰到戚承光的堂哥戚康了,正好戚承光给我写了封信,约我那天见面,我就坐戚康的车去了县城。戚康在路上跟我说,部队那边虽然定了小陈为烈士,可是,有一个活下来的战友后来又去事发地找过他们,说是怀疑那边还有幸存者,只是大雪封山,不好继续搜救而已。你也知道,戚康是带过小陈的,所以他不忍心看到小陈年纪轻轻就牺牲,还想组织人手再去搜救试试。不过这事不能声张,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活口,万一失败了,到时候耗费了人力物力,戚康要被人追责的。”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小身子骨,也不能跟着部队去搜救啊?”柯佳媛不理解,而且她不太相信裴素素的话,毕竟怀孕这种大事裴素素都敢撒谎。
裴素素只好继续扯谎:“我是不能去,可是搜救队里准备了几只狼狗,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呢。所以戚康让我找点小陈的遗物带过去,这样搜救的时候才能有的放矢。”
这下柯佳媛真的有点信了。
她看向了床头的军用水壶:“你要送这个过去?”
“嗯,不止,还有小陈以前穿过的衣服,总之,多带点就多份希望。”裴素素见三嫂开始动摇了,赶紧趁胜追击。
她挽着柯佳媛的胳膊,发起了眼泪攻势:“嫂,我知道你疼我,所以你一定不希望我真的守寡吧?就算我今后能找个好的,那我还是甩不掉寡妇的骂名啊。不如让我试一试,万一小陈真的还活着呢?你以前不也总说吗,说我是有福之人,既然是有福之人,那老天怎么会让我结婚不到一年就守寡呢?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把小陈找回来了,你们也就少了个负担了,不是吗?”
确实,虽然小姑子现在变得讨人喜欢了,可是长期在娘家住着肯定不算个事儿。
哪怕柯佳媛愿意她留在这里,其他三个妯娌也未必。
这下柯佳媛彻底倒向了裴素素这边。
只是,该怎么跟公婆解释呢。
要是说实话,结果小陈却找不回来,那不是让二老跟着伤心失望吗?
倒不如找点别的借口。
柯佳媛琢磨了一下:“这样,等会我就跟妈说你流血太多,担心你出事,然后把马芸找过来,让她给你复查,到时候让她跟爸妈说,就说这边的手术条件有限,没能给你把子宫清理干净,要带你去省城进一步治疗。你记得弄点血淋淋的裤子,这样好圆谎。”
“好,谢谢你啦三嫂,你简直是我最亲最亲的嫂子,没有你我的人生灰暗一片,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没有你我……”裴素素开始拍马屁,直把柯佳媛臊得脸红脖子粗的。
柯佳媛嗔怒地捶了她一拳头:“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好了,赶紧躺下。我先把早饭做了去。”
“哎,今天不是四嫂做吗?”裴素素舍得不撒手,三嫂的手好热乎啊,正好给自己暖暖。
柯佳媛拧了拧她的鼻子:“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害我担惊受怕,让你四嫂帮忙做了顿晚饭。”
“哦,都是我不好,三嫂你打我吧,我不还手。”裴素素可怜巴巴地看着柯佳媛。
柯佳媛被她气笑了,捏了把她的脸蛋儿:“少跟我撒娇,我可不是你妈,才不会惯着你!”
“那是,我家三嫂天生丽质,永远年轻,怎么可能是我妈那个年纪的人。”裴素素继续甜言蜜语的哄着。
柯佳媛乐得,嘴角都合不拢了。
就在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朱亚男已经起来了。
她那爱听墙角的老毛病犯了,站在门口张望着裴素素这边。
她想起大妮前几天说小姑姑给过三婶婶一张票,而柯佳媛昨天又毫无预兆的弄了辆自行车回来,立马怀疑起了这里头的猫腻。
虽然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婆婆说那工业票是柯佳媛同学给的,可是她根本不信。
她怀疑是裴素素偷摸拿给柯佳媛的,可惜她没有证据。
所以她下意识地往这边走来,只是她没想到,婆婆也醒了,就在她站在裴素素窗口准备偷听的时候,谷赛兰直接喊道:“呦,亚男啊,你不会又想叫素素给你的猪看病吧?她昨天才伤了身子,要是去猪圈那里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这一声嗓门儿很大,直嚷得朱亚男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老太婆这是在给裴素素示警呢。
她要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也就算了,可是她刚走过来,屁都没听到呢。
然而她这么说也未必有人会信,只得赶紧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没有啊妈,我是想告诉素素一个好消息,那些猪都精神起来了!食槽里的猪食吃得光光的,连渣都没剩。”
谷赛兰皮笑肉不笑的:“那也用不着一大早通知她,她是坐小月子的人,不比你生龙活虎。”
朱亚男嘴角抽了抽,把心里那股子邪火强行压住,挤出一脸的笑:“是我太激动了,妈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下次不敢了。”
“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不知道把她染血的裤子洗一下?当初你身子不痛快,我可没嫌弃过你吧?”谷赛兰冷着脸走过来,她知道朱亚男喜欢听墙角,所以她必须保证朱亚男离开这边院子,免得耽误了她的宝贝闺女休息。
朱亚男再赖着不走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只得赶紧往水井那边走去:“妈你不说我也打算去洗呢,当初我把褥子都弄脏了,你也没说过我不好,我都记着呢。我现在就去给素素洗,要是等会儿她起来没有裤子穿,我把我的拿给她。”
“不用,你还得干活儿,还是你自己穿吧。”谷赛兰敲了敲裴素素的房间门。
柯佳媛过来开门,手里捧着热乎的染血的裤子。
这是裴素素刚刚当着她的面撕开了腿上的绷带挤出来的。
她实在是太过震惊,差点没回过神来。
幸好婆婆喊了朱亚男一声,把她也给顺带着唤醒了。
她实在不知道,小姑子为了让陈家的人吃瘪,居然这么下得去狠手。
这让她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想想也是,但凡婆家对裴素素客气一点,何至于让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柯佳媛越想越觉得小姑子可怜,还顺带着想起自己那个大腹便便的二姐,不禁红了眼眶。
她把裤子递给谷赛兰:“妈你来啦,我去做饭,对了妈,素素的出血量有点大,会不会是没有流干净啊?等会我去找马芸再来看看吧。”
谷赛兰把裤子接过来,默默叹了口气:“你不好再请假了,我叫你大嫂去吧,她照顾那些猪,比你自由一点。”
也好,柯佳媛赶紧去做饭。
朱亚男对这个安排也没意见,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洗裤子了,立马欢天喜地的推着崭新的自行车,找马芸。
快六点的时候,马芸被驮了过来。
这会儿家里的大人除了姚红梅跟裴素素都已经上工去了,朱亚男赶紧去厨房吃饭。
掀开锅盖,看到锅里只有一碗苞米粥,一碟子咸萝卜干儿,朱亚男快要气死了。
她根本没胃口吃这顿早饭,立马跑去找姚红梅,问她早饭吃了什么。
姚红梅有气无力地看着她:“还能是什么?苞米粥和萝卜干儿啊。”
“这么稀的粥,也好意思端给你吃?你还生着病呢!”朱亚男当然不好直接说自己嫌弃早饭太过简单,便拿姚红梅当幌子。
姚红梅才不上这个当,笑着说道:“我又不用卖力气干活儿,少吃点还能少跑茅厕少挨冻呢,多好。”
朱亚男拱火失败,只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掩上门之前,她回头看了眼姚红梅:“我可是听说了,昨天姓柯的把你骂得狗血喷头,今天她做这样的早饭,就是继续给你摆谱呢,你倒好,居然还护着她?等着吧,下次她还敢骂!”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姚红梅要是看不出来就太傻了。
而且朱亚男挑拨得好,正好挑在了姚红梅最丢人的这件事上。
气得姚红梅差点掀开被子坐起来。
还好她忍住了。
她掖了掖被角,把汹涌的怒意强行压了回去,笑着说道:“我这哪是护着她呀,我是护着咱家的祖宗呢。你不会没有怀疑过柯佳媛吧,她居然有同学能搞到工业票?哄鬼呢。要我说,那票肯定是那位祖宗给她的。你想,她好歹随军了将近一年,手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呢。你要是个聪明的,就该跟我一样,该忍的忍,该装瞎的装瞎,说不定哪天这好处也能落到你我手里。”
这下可真是说到了朱亚男的心窝窝里去了。
她没有再怀疑姚红梅,而是转身,直接出去了。
对啊,柯佳媛可以跟小姑子套近乎,她这个做大嫂的为什么不能?
不就是做做饭,洗洗血裤子?她也可以的!到时候她也骗张工业票就好了!
朱亚男看着还在水井边上泡着的裤子,几口扒拉完清汤寡水的早饭,咬咬牙,给小姑子卖力去了。
裴素素这边进行顺利,马芸过来做了做样子,随后去地里知会了谷赛兰一声。
谷赛兰听完心疼死了,说什么也要安排个人跟闺女一起去。
马芸担心其他人跟过去会让裴素素露出马脚,索性自告奋勇,说她愿意陪着过去。
谷赛兰感动坏了,握着马芸的手一个劲地夸她是个好姑娘。
马芸受之有愧,却也只能红着脸点头宽慰她:“放心吧婶儿,我跟素素是多少年的好姐妹了,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谷赛兰不能让人马芸又出力又花钱啊,便干脆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回去把路上的开销给马芸备上。
裴素素看着帮忙收拾行李的老妈,实在心里有愧,但也只能厚着脸皮瞒天过海。
正好,三嫂好感度刷满之后奖励的建材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等她去了省城,就可以说是别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报答她的。
不过她这次过去,还得叫上袁朵朵。
袁朵朵自己好说,问题是她的婆家未必肯松口。
要是她没头没脑的直接说楚杰会出事,只怕会被人当成疯子臭骂一顿撵出来。
所以裴素素思来想去,想了个辙。
她到了楚家,当着袁朵朵婆婆的面,给了袁朵朵三十块钱辛苦费,至于理由,她也想好了,就说马芸不认识省城的路,袁朵朵毕竟在省城有亲戚,可以帮忙照应一下。
楚杰的妈原本满脸横肉,不想放人,可她看到那簇新的三张大团结,立马眉开眼笑。
没等袁朵朵伸手,她直接把钱抢了过去,随后热情地招呼裴素素坐下,转身给裴素素倒热茶去了。
袁朵朵不知道裴素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昨天伤了脚,正好没办法上工了,去省城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坐车,正好可以养伤。
再说了,偷懒是人的天性,她的勤劳贤惠都是被逼出来的,现在有个正当的理由可以躲过春耕,她真是求之不得。
现在婆婆抢在她前头应下,还不用被人怀疑她偷懒,何乐而不为呢。
她便蹦蹦跳跳的去屋里,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带上。
两人跟着马芸,去卫生所报备一下,又拿着卫生所的转院手续,去公社开了介绍信。
没想到倒是巧了,这会儿陈家的人正在广播站念道歉信呢。
三人从广播站门口经过,正好跟陈家人的视线对上。
刹那间,恨意滔滔。
陈老二特别激动,松开手里的道歉信,出来找裴素素理论:“你不是流产了吗,居然有力气过来看我的笑话?”
“你想多了,我是去省城看病的。”裴素素懒得跟他啰嗦,反正谭浩东就在里面守着呢,陈老二不敢造次。
陈老二果然只能斗斗嘴皮子,很快就被谭浩东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乖乖的照着手里的稿子继续念:“是我无事生非,挑拨离间,见不得兄弟媳妇好过,我简直罪大恶极,无耻又缺德。我不配再做陈家坳打渔小队的队长,我自愿引咎辞职,重新以一个普通群众的身份开始历练,改过自新。”
谭浩东并不满意,面无表情地催促道:“不够真诚,再来一遍。”
陈老二叫苦不迭。
裴素素憋着笑,挽着马芸跟袁朵朵离开。
她乐死了:“谁不知道打渔小队是油水最大的?这下好了,陈老二的小队长当不成了。”
“他确实太蠢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的小队长呢,昨天那么一闹,正好给别人递刀子。而且我估计,这次新换的小队长肯定是谭主任的人。”袁朵朵毕竟经常来公社,有很敏锐的政治直觉。
裴素素也认可这个说法,毕竟谭浩东就是一个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培养自己的心腹呢。
三人长吁短叹的,去客运站等车。
没想到巧了,楚奇也在。
袁朵朵客客气气的喊了声大哥,楚奇却充耳不闻,转身跟裴素素攀谈起来。
等他听说小陈的爸妈兄弟把她逼得小产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看看时间,大巴还得过一会儿才来,楚奇赶紧折回公社,找安置办的人反应情况去了。
可怜陈老二,以为念完第二遍道歉信终于可以解脱了,结果,安置办那边来了个女领导,还把妇女主任也叫了过来,一起逮着陈老二训斥起来。
最终,两人当着楚奇的面公开表示,要把陈老二今后一半的工分算在裴素素身上,时间持续三年,至于三年后还要不要继续保留这个处罚,就看陈老二的表现了。
陈老二想骂娘,可是这里的几个人,在公社跺跺脚就能碾死他,他不会这么蠢,公开跟这些人叫板。
只得把怨气撒在了楚奇身上。
等到楚奇从公社离开后,陈老二回了家,便开始造谣,说楚奇要给裴家当上门女婿,还去公社给裴素素鸣不平呢。
要是没有昨天的事,大家也许会信他的鬼话,可是昨天闹成那样,大家都不是傻子,除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他起哄了几句,其他人都没搭理他。
反倒是议论起了更让人兴奋的事——
“陈老二,听说你今后不管挣多少工分,都得把其中一半算在老五媳妇身上?你媳妇没意见吗?”
“是啊陈老二,我看楚奇给人当上门女婿是假,你给老五媳妇当龟孙子是真吧?哈哈哈。”
嘲笑的声音格外刺耳。
陈老二气得面色铁青,想反驳,却因为没了小队长的身份,别人再也不怕他了。
最终他只能顶着嘲笑的目光,灰溜溜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