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就是靠着这个点子获得了上一任公社书记的赞许,加上她文化课成绩一骑绝尘,所以她被推荐上了大学。
这些师震都不是很清楚,他便好奇道:“这点子的谁想出来的,那可真是个人才。”
裴素素笑笑,还没开口,旁边的师翱就夸赞起来了:“还能是谁,当然是小裴了。”
师震很是赞赏,没看出来啊,这小同志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并不吝啬赞美,很是夸奖了一下裴素素,心中却在想,这么一个设身处地为当地公社出谋划策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间谍呢?
看来小荡山的事情另有文章。
不过不急,他得再观察观察,毕竟人心难测。
他在田间走着,老百姓在附近看着,有胆子大的凑近些看了眼,回去便议论了起来。
“哎,你们发现了吗,素素带过来的是个领导吧?”
“看穿着打扮不像,不过看那气势挺像的。”
“你们没发现他跟小陈有点像吗?还有后头跟着的那个年轻人,更是像得不得了。”
“等会儿问问老裴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裴家父母也注意到了女儿领过来的几个干部,不过看得出来,这个干部很低调,要不然,后面跟的公社干部早就张罗着让生产队长出来接待了。
可是现在,他们只是跟着,默默地听裴素素介绍,还跟远处的生产队长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别过来了,就这么地吧。
所以,这场低调的考察,进行得相当顺利,相当迅速,没有毫无意义的寒暄,没有溜须拍马,只有切实的观察和学习。
师震甚至找了几个老伯老婶儿聊了聊,问了问他们对自家公社的看法。
在向阳村考察完,裴素素打算带师震去一趟陈家坳。
一是去年排名第一的生产大队在陈家坳,很有学习参观的意义,二是让陈家的人看看师震师翱,好叫他们自乱阵脚。
经过自家门口的时候,裴素素邀请师震进去喝口热水。
师震没有拒绝。
进来一看,但见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四个小娃娃正凑在一团,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写字。
这是裴素素昨晚教他们的,姑侄五个做了约定,哪个小乖乖学会了写名字,姑姑就奖励一把大白兔奶糖。
这会儿大妮正在教三妮写裴的上半部分,嘴里还嘀嘀咕咕:“笨蛋三妮,小姑姑不是说了吗,要横平竖直,你写的什么呀,扭来扭去像个蚯蚓。”
二妮刚把裴字写好,只是上下两半分开老远,像两个字。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这就算写对了,便凑过来帮着大妮姐姐一起教三妮。
大壮则干脆在地上画起了小狗:“我不学了,好难啊,小姑姑要是不给我吃糖,我就撒娇,我就哭。”
大妮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好意思吗,你可是男孩子。”
“可是我妈说了,只要学女孩子撒娇,小姑姑就会心软的。”大壮理直气壮。
大妮懒得理他。
继续跟二妮一起教小妹妹写字。
这一幕非常和谐温馨,叫走进来的师震见了,很受触动,不禁问道:“小裴啊,他们说的小姑姑是你吧?”
毕竟他也知道,小裴守寡了,在娘家住着。
裴素素笑着招呼他坐下:“是呢,家里四个哥哥,就是我一个姑娘。师伯伯您歇会儿,我去给您倒茶。”
师震却坐不住,而是凑过去看小孩写字去了。
裴素素进了厨房,问柯佳媛饭菜好了没有。
柯佳媛在围裙上擦擦手:“好了,做了一锅花生青菜疙瘩汤,偷偷卧了个鸡蛋在里头,这不算大鱼大肉吧?”
“不算。”这种咸汤是农村人经常吃的,只不过做疙瘩的白面比较珍贵,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玉米面。
今天柯佳媛用的白面,已经算是相当奢侈了。
裴素素拿出一个苇编的防烫垫子,把盛满疙瘩汤的大汤盆摆在上面,然后就着垫子一起端出来:“师伯伯,喝点疙瘩汤吧,我三嫂特地做的,里面就放了点青菜和花生米,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师震忙着看小娃娃呢,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和喜欢。
这大概就是人到暮年,盼望着含饴弄孙的热切心情吧。
裴素素看了眼师翱,那眼神仿佛在问:大哥你怎么还不成家?
师翱难为情得很,挠了挠后脑勺:“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裴素素笑笑,去屋里拎了一包糖果出来,拿给了师翱,让师翱去偷偷塞给师震。
小孩子正蹲在那里认真写字呢,压根不知道小姑姑在玩把戏。
等师震发现有人在往自己兜里塞东西的时候,三妮终于把非字写出来了。
师震低头一看,那爪子白白净净又长又细,只能是师翱这个纨绔子弟的,便没有推开。
等那爪子拿开了,他一摸兜里,居然多了把糖果,赶紧拿出来哄孩子们开心。
裴素素恰到好处的提醒一声:“大妮,说谢谢师爷爷。”
大妮赶紧把糖果接过来,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说谢谢爷爷。
一个个奶声奶气摇头晃脑的,别提多可爱了。
看得师震心里热乎乎的,也痒痒得厉害。
起身,他失望地看了眼师翱,吃饭去了。
吃了几口,味道真不错,也没有偷偷加什么猪肉鱼肉进去,他这才放心大胆地敞开了吃吃喝喝。
结果吃着吃着,吃到了一口鸡蛋。
他有些意外,想说说裴素素,裴素素却已经笑着拿了本农业学的笔记出来,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得一边翻阅起了笔记,一边把鸡蛋吃了。
心说这小妮子还挺奸,知道拿公事堵他的嘴。
吃完,他抱了抱这几个可爱的小娃娃,便跟着裴素素往陈家坳去了。
刚到村口,便引起了轰动。
村民们指着跟在后头的师翱,一个个跟活见鬼了似的,喊道:“陈老三啊,你家老五回来了。”
“哎,不对啊,老五眼睛不长这样。”
“哎,那天小裴挽着是不是就是他呀。”
“是吧,真的很像老五哎。快,去把陈老大叫过来。”
议论声中,陈敬军的丈母娘赶紧调转方向,往前村鱼塘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介绍师震,以及别人称呼他的时候全都避开了官职称呼,这是编编以前提醒的哈,目的是防止涉zheng锁文,所以师震的具体官职大家自行想象,不能写。
包括戚康、师霖等人,全部统称为首长,也是同样的原因。
◎小裴啊,你也太低调了,这么大的功劳,也不拿出来摆一摆◎
陈敬军跟师翱聊过之后, 并没有立马行动去找大柱。
一来是怕打草惊蛇,总要策划得万无一失再说,二来正值春播, 他是大队长,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整个生产队的大事。
但是如果他什么也不做的话, 实在是心里难受, 便把他丈母娘找了过来。
老太太嘴巴紧, 阳阳又是她的亲外孙, 肯定不会走漏消息的。
加上胡雪梅这些年因为阳阳的死缠绵病榻, 老太太这个当妈的心疼坏了, 所以知道这事之后,立马拍拍心口保证, 一定会想办法从陈老二嘴里套出话来。
所以今天她过来, 带了点老鼠油, 借口探望陈老二, 跟陈老二套起了近乎。
不过陈老二很是谨慎, 老太太怎么哄他也不肯开口。
然而就在刚刚, 向阳村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是裴素素陪着一个领导视察去了,那领导跟陈家老五长得很像,领导身后跟着的一个年轻人更是像极了老五, 所以老太太借口出来买菜,打算去向阳村看看。
没想到刚到村口, 便遇上了这群视察的队伍。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眼前的领导跟后面那小子肯定是亲父子, 毕竟个头体型五官都很像,加上队伍里其他人全都毕恭毕敬的,只有那个小子和小裴显得比较轻松随意,所以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赶到鱼塘这里,见陈敬军正在跟新上任的打渔小队长扯皮,便笑着做起了和事佬。
“小冯啊,你有新的想法是不假,可是这些年陈老二负责鱼塘,从没出过纰漏,可见他的育苗方式是没问题的。你要是实在想试试别的法子,那你可以先挑一两个小塘试试,没必要把整片鱼塘全部拿来冒险嘛。”老太太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小队长肯定要表现一番的。
但是女婿的大队长干得好好的,不能出岔子,所以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万一失败了,那损失不可估量。
所以她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可是那小冯不听,说什么也要把所有的鱼塘进行生产改革。
老太太也没办法了,只好劝陈敬军:“大军啊,你下午再来吧,你先跟妈走,那小裴带着几个领导往麦田那边去了,你是大队长,不到现场不合适,快去看看。”
说着老太太把陈敬军往外拽,一边拽,一边小声嘀咕道:“那领导搞不好就是你说的那个姓师的,我瞧着跟小陈是有五六分相像的。要是小陈真是师家的,那那个师翱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孩子,你得赶紧想清楚了,是趁着师家的人在,抓住机会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是装作不知道,跟陈家的人继续耗下去?”
“妈,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阳阳死得冤枉,大仇没报,我要是走了,我怎么对得起阳阳?”陈敬军叹了口气,人在天地间,不是事事都可以随着性子来的。
老太太也体谅他的心情,只是,她还是劝道:“也没说认了亲生父母就得走啊,反正你的户口和组织关系都在这里,你要是不想走,陈家拿你有什么办法?再说你可是大队长,怎么着也算是个村官儿,哪是随随便便说走就能走的,到时候你就拿生产队有任务拖着做借口,一直拖到孩子的事水落石出不就好了。总之,甭管走不走的,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免得认贼作父。”
老太太的话让陈敬军下定了决心。
咬咬牙点点头,他加快脚步往后村去了:“行,那听您的。”
其实老太太也是藏了私心的,如果女婿真的大有来头,如果他的亲生父母是省城那边的,到时候老太太就可以把闺女转到城里去养病了。
哪怕女婿暂时在农村耽搁着也没事,反正两人结婚十几年了,又有三个孩子,虽然阳阳不在了,但是另外两个依旧是联系夫妻俩的纽带,分开个一两年的不会出事的。
再说了,要是外孙外孙女的亲爷爷亲奶奶是城里人,孩子还能去城里跟着沾沾光呢。
总之,这事无论如何要快刀斩乱麻的弄清楚。
想到这里,老太太加快了脚步,赶紧跟上。
陈家,陈老二顶着一张猪头脸,正在家里哼哼唧唧地喊疼。
他媳妇没有留在家里照顾他,原因很简单,他没了打渔小队长的身份,日子变得艰难,又要分一半工分给裴素素,更是没法活了,要是这时候他媳妇再不去上工,下个月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所以,他只能自己留在家里,好在他大女儿文文乖巧,九岁的小姑娘,特地请了假照顾他,此时正拿着老鼠油认真给他涂抹。
陈老二不禁有些感慨,闺女倒是懂事,可惜只是个闺女。
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他忍不住羡慕起了大哥,虽然没了阳阳这个长子,可是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旭儿,如今依旧是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不像他,这都连生好几个了,连儿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更嫉妒老四两口子,一下就生了对双黄蛋,俩儿子,简直没天理了。
老天怎么就是不肯匀个儿子给他呢,只要有个儿子,哪怕没有打渔小队长的身份,他也不至于这么唉声叹气了。
文文知道爸爸又在想什么,她心里很不高兴,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认真涂完每一个水泡,她便拿上老鼠油出去了。
陈老二喊住了她:“回来,去哪儿?”
“老鼠油是孙奶奶给的,用完得还回大妈那边。”文文还算懂事,知道不能占人家便宜,借用一点就行。
陈老二却不愿意归还,骂道:“蠢丫头,还回去做什么,反正是那老太太自己送过来的,不要白不要。放着。”
“可是……”文文犹豫了一下,大妈其实对她们姐妹几个挺好的,她不想因为这点老鼠油闹得两家不愉快,想想还是违背了她老子的命令,拿着老鼠油出去了,“孙奶奶拿过来的时候说是借我们用用的,可没说给咱们。老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爸你可别犯糊涂。”
“嘿,你这小妮子,居然敢顶嘴了是不是?别人拜高踩低,挖苦你老子,你也来踩你老子一脚?看我不收拾你!”陈老二气死了,当即挣扎着下床,哪怕眼睛肿了水泡看不清楚,也要借着模糊的光影跑门口吓唬吓唬这个小瘪犊子。
结果文文跑得快,已经把东西还回去了。
气得陈老二随手抄起门口的扁担,要收拾这个不孝女。
就在他撵着文文满院子乱跑的时候,陈老三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陈老三学过石匠的手艺,因为陈家坳就在江边上,需要防患水灾,所以他被选做了巡堤员。
巡堤员不只是雨季的时候会忙碌,平时也要经常检修和巩固堤坝,然而陈老三并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人,所以他顶着巡堤员的头衔,干着走村串户斗鸡遛狗的行当。
不过他今天倒是勤快了一把,在江堤上忙活了一通,但他的真实目的是偷偷捞鱼。
毕竟二哥的小队长没了,以后不能再贪生产队的鱼吃了,他只能自力更生。
而巡堤员的身份是他最好的掩护。
裴素素进村的消息传来时,他左边的靴子里已经塞了两条一尺长的鲫鱼,他把裤管放下遮掩,准备再摸一条大的塞右边就回来。
没想到刚逮住了一条鲢鱼,还没来得及敲晕藏起来,就被村里人找了过来。
他一紧张便松了手,那条五斤重的大花鲢就这么呲溜一下跑了。
气得他脸色漆黑,差点跟人干架。
这会儿回到了家里,他还是气得不轻,嘭的一下把门摔上,反锁后赶紧把左边靴子里的鲫鱼掏出来丢水缸里去。
“他奶奶个腿儿的,气死老子了!”他把靴子蹬了,进屋换裤子,一边换一边嘀咕,“二哥你怎么又在打孩子?我跟你说,出事了,那个裴素素领了个什么领导过来,公社领导也跟着,看着来头不小。我刚猫在人群后面看了眼,真是见鬼了,那个领导跟老五长得真像,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看着细皮嫩肉的,换双眼睛那就是老五本人了。这事千万不能让大哥知道,我现在就去鱼塘那边堵他,你赶紧的,想办法通知四哥回来一下,大家伙儿赶紧想想办法,可别是老五的亲老子找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得玩儿完!”
陈老二吓了一跳,赶紧丢了扁担,冲文文招手:“闺女,过来。”
文文躲在墙角水缸后头,不想理他。
亏她特地请假没去上学,留在家里照顾他这个老子,结果他为了一瓶老鼠油就打她,她心里根本不得劲儿,她不想理他了。
陈老二见她不肯过来,只好软和了态度,哄道:“文文乖,快去学校把你四叔喊回来。”
文文还是不想去,可是一旁的三叔一个劲地使眼色,还掏了把糖果出来晃了晃,她只好点头应下了:“那我怎么跟四叔说啊。”
也是,总不能直接说五叔的家里人找过来了。
陈老二只得想了个说辞:“你就说你大伯跟鱼塘那边的小冯打起来了,让他回来劝架。”
“可是大伯没有跟人打架啊,大伯从来不跟人打架。”文文有理有据,“就连大柱家的,大伯也都是讲道理摆事实,大伯是大队长,不会乱来的。”
陈老二头疼,这孩子真是养废了,当初就不该贪图自己享受,把她扔给大嫂带了两年,真是受不了。
他只能重新找了个借口:“那你就说我脸上的水泡破了,淌了好多血,你找不到大伯和三叔,让他回来送我去县里看病。”
“可是你没有流血啊,我给你抹药的时候很小心的。”文文更不愿意了,这不是冤枉她吗,明明她很仔细的,一个水泡都没有戳破。
陈老二气死了,只得重新捡起了扁担:“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文文被吓到了,身子一缩,捂着脑袋躲在水缸后头哭了起来。
得,这下彻底玩儿完,别想搬救兵了。
陈老二气死了,干脆把心一横,不管了,反正老三在家,让老三想办法去吧。
陈老三无语了,他平时都听二哥的,不过是怕枪打出头鸟,结果这次二哥直接甩锅,让他来顶事儿,真是靠不住。
只得拿着糖果去哄文文:“你就说,公社领导来视察,鱼塘那边这些年都是你爸爸负责的,可是现在爸爸被换下来了,到时候功劳不都成别人的了?所以你得让四叔回来,去跟领导摆摆功劳,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帮你爸爸把小队长的差事要回来呢。”
这个文文倒是理解。
爸爸和三叔都爱吃鱼,所以对于鱼塘的事情特别上心。
可是她知道,她爸爸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她担心道:“三叔,我爸一直贪里面的鱼,领导要是查账的话不是更加玩儿完吗?要不就算了吧,无功无过的,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陈老三也被气到了,他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二哥为什么想打孩子。
这哪像老陈家的孩子啊,简直就是陈敬军的孩子。
真是活见鬼了,不过是让胡雪梅带了两年,怎么就把文文带成了这个德性?
陈老三不理解,索性放弃了文文,转身找大柱家的人帮忙去。
大柱家跟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就算知道老五的身世,也不会轻易出卖他们的。
大柱家的二话不说去公社中学找陈老四,陈老三则火急火燎的堵他大哥去了。
没想到,就是跟文文扯皮的这点时间,他大哥已经跟裴素素他们碰面了。
裴素素也是今天早上跟师翱接站之前才知道陈敬军的身世有问题。
这会儿见到陈敬军过来,她赶紧跟师翱交换了一个眼神。
师翱立马扯了扯师震的袖子:“爸,你看他像谁?”
师震原本在跟一个老伯说话,因为老伯见他一身正气,相信他是个刚正不阿的领导,所以壮起胆子跟他举报陈老二连续多年贪下生产队的鱼获,每年都有好几百斤。
师震倒是不意外,这种中饱私囊的事情古往今来屡禁不止,更何况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手里有点职权,就会削尖了脑袋占集体的便宜。
只是这样的举报需要证据,于是他让老伯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证物证。
老伯也是临时起意要举报的,拿不出什么物证,但是他有人证,师震便叫他多找几个人证过来,人多了他才好当做一个正经的案子处理。
就在这时,师震注意到了师翱的提醒,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路小跑哈着热气过来的陈敬军。
他问出了跟师翱一样的问题:“二狗子?你怎么在这里?”
陈敬军傻了,心里那杆将信将疑的天平,轰的一声歪向了相信的一端。
他喘着气,来到师震面前站定:“老同志好,我叫陈敬军,是陈家坳的大队长。”
师震回过神来,看来不是二狗子。
可是这人跟二狗子好像。
师震点点头:“你来得正好,刚刚在向阳村我看了看,他们村虽然也不错,但不如你们村农作物的产量高,你可以跟我说说这里头的门道吗?”
“老同志,您跟我来。”陈敬军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要尽量镇定。
他领着师震往村口的鱼塘走去:“陈家坳临江,水资源丰富,所以养鱼养虾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公社有播种任务,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到处挖鱼塘。所以四年之前,我从公社那边发现了一本笔记,从上面借鉴了一个稻田养鱼麦田套种的方式。到了水稻播种的时候,把鱼塘挖开一个口子,让鱼苗可以进稻田觅食排泄,既可以增加稻田的肥力,又给鱼的生长提供了充足的空间。等到鱼长大了,就赶在稻子收割之前清理出来,只留雌鱼和少数雄鱼回鱼塘繁殖。这时候小麦播种了,就可以进行菠菜套种。菠菜可以越冬,不会冻死在地里,既能解决百姓菜地稀缺的问题,增加蔬菜的收获,来年春天又能及时收割,进行其他经济作物的套种,是非常合适的越冬蔬菜……”
陈敬军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自己生产队的先进经验。
而这些技术,师震刚刚在小裴给他的笔记里见过。
他忽然好奇:“你问过公社的人,这经验是谁传授的吗?”
陈敬军不知道,摇了摇头。
师震看向了一旁的裴素素:“好像是她。小裴啊,你也太低调了,这么大的功劳,也不拿出来摆一摆?”
裴素素红着脸笑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还是陈大哥实践得好。我们村的生产队长就没理我这套理论,如今都不怎么养鱼的。”
这不奇怪,毕竟尝试新方法需要勇气的,师震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很欣赏这个小裴的,脑子这么灵活,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旁的陈敬军目瞪口呆。
得,原来自己的农业导师是老五媳妇啊。
他家老五眼光真好,要是活着就更好了。
同一时间,陈老四收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而颜二狗跟老畜生,也已经出了省城过了大湖山服务站,明天这会儿,就能到月皋县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伙子怎么跟你大舅那么像,他到底是谁!◎
陈老四赶回来的时候, 一眼看到了站在田垄上的师震跟师翱。
此时陈敬军正在邀请师震等会儿去家里吃顿便饭,因为马上就是饭点了。
他丈母娘也乐意看到女婿跟省里的领导搞好关系,便笑眯眯地附和, 说她现在就去买菜。
师震再三拒绝,师翱却劝他:“爸, 您看老婶子这么热情, 就随便凑合一顿嘛, 都是些家常便饭, 没什么的, 再说了, 儿子身上带了钱,大不了咱们把饭菜折算一下, 就当是儿子请你吃顿农家小炒好了。”
这师翱真会说话, 孙老太听得满心欢喜。
师震从来不拿百姓的东西, 更不可能去吃白饭, 还是坚决反对。
裴素素便干脆伸手, 问师翱拿钱给孙老太:“师伯伯, 您看, 师大哥已经付钱了,您就答应了吧。”
师震蹙眉,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好默许了。
反正他儿子确实给钱了,这顿饭也不算吃白食, 不怕人举报他吃拿卡要,这就行了。
躲在人群后面的陈老三, 吓得扭头就走, 刚走几步发现老四回来了, 便叮嘱他从村后小路绕开,回去赶紧把全家福处理掉。
陈老四也担心师家父子认出老五,便匆匆回去了,陈老三则留下来继续随机应变。
陈老四一到家里就把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取了下来,又怕藏不严实,干脆拿到厨房里去,打算一把火给烧了。
然而这事被文文发现了,她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全家福:“四叔你干嘛呀?大伯说了,家里只有两张全家福里有五叔,你要是把它烧了,以后爷爷奶奶想五叔了怎么办?”
陈老四眉毛一挑,反手把照片抢了回来:“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
可是文文不依,抱着陈老四的腿,就是不让他烧。
就在叔侄两个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隔壁大柱的弟弟二柱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他爷爷趴在墙头什么都看到了,叫他过来把文文拉开。
可是文文比他大,为了保住她五叔的照片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二柱愣是拉不开她。
万般无奈之下,二柱只好抄起水缸旁边的碎砖头,嘭的一下砸在了文文脑袋上。
可怜文文,不过是想保住小叔的照片而已,她不理解自己这场飞来横祸到底是为了什么,哪怕倒在了血泊里,右手还是下意识的抓了一下照片,不想让四叔给烧了。
然而她还是抵不过背后的黑手,意识挣扎了一瞬,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院子里的陈老二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一个身影快速冲了过来又冲了出去。
他只得问陈老四:“老四,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文文出去了?”
“嗯,我马上去追,二哥你别急,我先把老五的照片处理掉。”陈老四心里有点慌。
虽然类似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可他还没有丧尽天良。
他只来得及点了把火塞进灶膛里,再把照片卷起来丢进去,随后便抱起文文冲了出去。
阳阳已经为了老五的身世丧了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文文走上阳阳的老路。
可是去卫生所的话,必须从门口经过,而此时,裴素素等人已经跟他大哥往这边来了。
因为他们还要参观一下陈家坳的猪圈。
陈家坳的养猪技术也是一绝,那里的负责人特别精通母猪的产后护理,十里八乡的公社,但凡遇到接生母猪的难题,都来这边请她出山。
没想到刚到陈家门口,便看到陈老四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出来了。
裴素素吓了一跳,赶紧跟师震告罪一声,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她发现孩子伤在了小脑,搞不好会跟阳阳一样变成植物人,赶紧招呼师翱帮忙,去找个农户借块门板子:“不能这样抱着,因为我不确定孩子有没有伤到脊椎,快,弄门板子做担架,送孩子去县医院。”
“去县里?”陈老四傻了,有这么严重吗?完了玩了完了!
裴素素压根没有搭理他,翻了个白眼,便跟师翱张罗去了。
两人赶紧拆了门板子,把文文接过来固定在上面,裴素素让陈家坳的人去找王二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