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刹那的失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怕你跳海。”裴素素实话实说。
当妈的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放弃孩子的,好比三嫂的娘家二姐,来了这边挺长时间了,还是一蹶不振。
别人言笑晏晏的时候,她始终是愁眉苦脸的。
母亲与孩子的羁绊是天性,不是理智可以割舍的。
魏鸣凤心气高,说不定真会做出轻生的傻事来,那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好在,她低估了魏鸣凤的韧性。
这个女人没有向苦难低头,好样的。
她把手里另一把雨伞递给了魏鸣凤:“我回去上课了,互助小组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今天开始给你算工作时间。你要是愿意,每天在我下班之后,给我送一份工作报告来。我希望你拿出斗志来,如果你不能让我看到切实有效的工作进展,我会解散这个小组。”
“明白。”魏鸣凤把伞撑开,在路口,与裴素素走向各自的战场。
她要与贞洁羞耻作斗争,要鼓励那些受害的女人,站起来反抗。
裴素素要培养学生,要拿到医学学位,今后才有更多的能量去帮助这些受害者。
没有人是活该被欺负的,每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都有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权利。
正走着,系统声响起。
不用看,是魏鸣凤那边的好感度涨了。
裴素素不在乎,她帮魏鸣凤,跟什么好感度无关,纯粹是同为女人的一点点同仇敌忾。
岛上最近人心惶惶,不少做过恶的狗男人都在担心自己被抓去坐牢。
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有的甚至主动跑去自首了。
岛上的看守所一下子人满为患,不得不扩建。
张楠跟另外一个狱警提着饭桶过来的时候,牢房里的沙世窈赶紧站了起来,问道:“同志,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是不是要过节啊,会不会让我们多一点放风的时间啊?”
“想什么呢?外面热闹,是工人在帮忙扩建牢房,怎么,你也想去帮忙?”张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沙世窈真是蠢的,明明嫁了个军人,却身歪影子斜,跟那个通敌的表姐洪金凤来往密切,硬生生把自己送进来吃牢饭,还把她男人给连累了。
虽然组织上查清楚了她男人全程不知情,可是这也说明了她男人失察啊。
两人还有孩子,她男人再无辜也只能被边缘化了,这不,眼看着马上要冬季征兵了,她男人毫无意外的出现在了复员的名单里面。
可怜哦,本来那屈正弘在挖泥船小队表现突出,有望被提拔的,现在好了,要变成平头老百姓了,即便是回到原籍能分配个工作,可是他有这么一个老婆,又能得到什么好职位呢。
张楠很是同情这个小连长,看向沙世窈的时候,眼神满是嫌弃。
沙世窈讪讪的撇撇嘴,问道:“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扩建牢房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样的蛀虫太多了?”张楠飞了个眼刀子,径直离去。
沙世窈慌了,不能吧,难道她二哥也暴露了?可她二哥不是更名改姓换了个身份吗?
难不成的刀疤脸出卖了她二哥?
她很担心,急得在牢房里团团转,等张楠折返过来开门放她去吃饭的时候,她抓着张楠问道:“同志,最近新来的罪犯里面有没有姓陈的啊?”
“怎么,有你认识的?”张楠怎么可能被她套话,反倒是扭头套起了她的话。
沙世窈愣了一下,随机意识到这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便尴尬的笑笑,“没有没有,我有个仇人姓陈,我天天诅咒他赶紧被抓起来呢。”
张楠不信她,下班之后,便来找裴素素通风报信。
裴素素正在教务大楼一楼大厅里翻看魏鸣凤交上来的工作报告。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有点能力的,第一天就把完整的受害人统计报告交上来了。
当然,这些只是魏鸣凤知道的,所以是初稿。
想弄清楚还有多少不敢声张的受害者,还需要时间。
不过,这份报告给出了具体的年龄段分布,出事时间段和地点分布,以及受害者的家庭情况统计,大致可以根据这份报告,描绘出一副更容易被侵害的潜在受害人画像。
比如年幼不经事的,这种人最容易被对方一开始伪装的善意欺骗,引狼入室。
再比如遭遇重大挫折的,这种人最容易被一点点萤火般微不足道的温暖所感动,出于对对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感恩,被侵犯之后选择了闭口不谈。
还有就是那些无亲无靠的、孤身一人的,这些女同志实在太可怜了,有的反复被好几个男人在不同的时间段欺负过,甚至在同一天轮流侵犯她。
这份报告,看得裴素素心情沉重,她拍了拍魏鸣凤的肩膀,道:“辛苦了,跟我来,我们去找楚奇谈谈,他是公社主任,他必须参与进来。”
两人刚走出大厅,便看到了张楠。
裴素素正好需要张楠帮忙,毕竟她是狱警,最了解那些犯人有没有真的悔改。
于是三人一起去了楚奇那边。
楚奇正在进行第三轮可疑人员排查,看到裴素素登门,客气的叫书记员去搬了几张凳子过来。
裴素素没有废话,直接把调查报告交给了楚奇。
楚奇看过之后,好半天都在组织语言。
裴素素耐心的等着,没催。
最终楚奇说道:“对不起,这事我曾经尝试过去解决,可是你也知道,我是男人,那些妇女一旦知道工作人员是我公社大院这边过去的,就什么也不肯说了。她们咬定了我和工作人员会嘲笑她们,贬低她们,我实在百口莫辩,怎么努力她们都不肯站出来,我也是没办法。”
“我没有怪你,妇女受害,当然是妇女来做这样的劝导工作比较合适。我是希望,你给我申请一点经费,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组织上要表态,愿意支持我们的工作,其余不够的,我自己会负责。那相对应的,出多少钱办多少事,要是组织上的经济支援不够,那决策权就在我们自己手里,你没意见吧?”裴素素公事公办,不想说别的没用的。
楚奇点点头:“好,我一定尽力。”
裴素素起身,准备离开,张楠注意到了楚奇桌子上的名单,赶紧扯住了裴素素:“等等!”
裴素素回头,好奇的打量着张楠,这个狱警不是冒失的性子,一般不会这么激动,她便耐心等着。
张楠看着楚奇,问道:“楚主任是在排查可疑人员吗?”
“是。”楚奇知道张楠现在算是裴素素的小跟班了,所以他把名单调转了过来,“你要看?”
“我来找小裴嫂子就是因为沙世窈忽然莫名其妙提了个什么姓陈的,我觉得她可能是在担心她的同伙,这个同伙肯定是漏网之鱼。请问楚主任,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在什么方面出现了疑点?”张楠这段时间把裴素素拿给她的书仔细学习了一遍,其中有一本国外的犯罪心理学著作,很值得好好钻研。
里面提到,如果犯人有共犯,且共犯成功躲避了追捕,那么这个犯人肯定会在不经意的交流之中,露出对共犯的关心。
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犯人坐牢,失去了信息来源,出于某种羁绊,他不得不关心一下共犯的处境。
这份羁绊,既可能是单纯的情感,也可以是利益相关。
所以,沙世窈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关心什么姓陈的人。
那么,排查一遍楚奇手里的名单就很有必要了。
楚奇把名单拿过来,扫了眼,解释道:“这些都是家庭成员关系不明确,或者组织关系存在问题的,还有一些是跟沙世窈、刀疤脸等人有过接触的,总之,我征集了大量的群众线索,总结出了这一份名单,现在要逐一核查。”
“那就找找有没有姓陈的,说不定真就在里面呢?”张楠也知道这存在误判的可能,可是万一呢?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姓陈的,他们也只是把对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
所以排查一下很有必要。
楚奇手里的名单很多,便干脆也拿了几张给裴素素和魏鸣凤:“那咱们把姓陈的全部圈起来吧,用红笔。”
书记员听着,赶紧出去多拿了几支笔过来。
楚奇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叮嘱道:“这件事不准走漏风声,要是有哪个姓陈的跑了,我唯你是问!”
小书记员赶紧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关上。
最终四人从这二十几页多达一千多人的名单里面,圈出来了七个姓陈的。
其中一个很是奇怪,叫陈九日,带了一个女儿过来,时间就在袁朵朵来岛上的同一天。
裴素素看了看这个人的详细情况,怪了,其他人都有明确的组织关系转入前的记录,甚至连偷窃入狱都写了,但是这个陈九日,居然只写了个籍贯海祥,转入缘由:技术支援。
可具体是什么技术支援呢?写的居然是捕捞作业。
这不对劲。
海祥是内陆城市,不存在海洋捕捞作业的客观条件。
那么这个陈九日是从哪里得来的捕捞经验呢?
难道他还去过别的地方?可是他的组织关系是直接从海祥转过来的啊,之前做过什么,一点记录都找不到。
裴素素觉得这个最可疑,便把红圈加粗,做一个重点标记。
张楠也意识到了这个陈九日不对劲,蹙眉道:“没记错的话,刀疤脸和他的同党都是捕鱼小队的,而且你们记得吗,彭招娣越狱之后也去了捕鱼船那边找人帮忙。”
“没错,这就对上了。”裴素素把笔帽合上,名单推给楚奇,“楚主任,看你的了,我太忙了,只能等你的消息。”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楚奇赶紧起身,出去找人。
宋首长安排的侦查连还没有完全撤走,留了几个精英在岛上乔装潜伏。
楚奇找的正是这个侦查连的副连长于朔东。
于朔东是个精瘦的三十出头的男人,个头偏低,不到一米七,是典型的当地人长相,肤色黢黑,很容易跟当地渔民融为一色。
陈九日的名单就是他提供的。
他看着重点标记的名单,道:“他呀,他是挺奇怪的,每天都会去大学外面绕一圈,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算计谁。放心,这人已经在我的重点盯梢列表上了,不会放过他的。”
几天后,裴素素在公社大院这边选了个空置的房间,挂上了“妇女联合会”的牌子,并郑重的宣布,要在七天后召开联合会成立的庆典。
这七天内,欢迎广大妇女同志踊跃报名,表演节目,到时候每个人都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为了推广这个活动,她还让师翱师翔画了海报。
渔船上,沙世超看着海报上面的发起人姓名,激动得两眼泛光。
来了,机会来了!他只要扮作女人,就可以接近裴素素了!
妇女同志报名踊跃, 连赵五妹都主动加入了进来。
因为她也曾遭遇过欺辱,所以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彻底跟过去挥手告别。
黄晨非常支持她, 甚至亲自陪她过来报名。
这让楚奇看到了男人做妇女工作的弊病。
类似的活动他其实也组织过,不过效果很一般, 当时因为人手不够的问题, 很多组织人员都是男同志, 不过他并没有考虑过是这方面的问题。
再看现在, 报名现场人山人海, 可以用过节来形容了。
他不禁开始反思, 也许这不仅仅是因为组织者是女性,更因为这个人是裴素素。
换一个人来, 效果都要打折扣。
因为榜样的力量是润物无声的, 没有足够的影响力, 怎么能吸引那些胆小的女人主动走到聚光等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 裴素素把这件事交给魏鸣凤负责, 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魏鸣凤身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不, 应该是考虑过的。
不过, 可能正是因为魏鸣凤戴着摘不掉的帽子,才更有鼓励其他人的作用。
毕竟,连魏鸣凤这样的女人都有机会重新来过, 其他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得再多再好听,远不如实际上的行动来得有用。
这一点上, 也许是他的觉悟不够,是他落了下乘。
就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 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两个身影。
女人个头很高, 甚至可以用魁梧来形容。
长发披垂, 遮挡住眉眼,看不太清楚,旁边的女孩子也一样披散着头发,走路的时候喜欢从头发缝隙里看人。
这不对劲。
这个年头,妇女同志为了投入生产劳作,要么剪短头发,干净利索,要么把长发编成麻花辫儿,俏皮可爱。
所以,大热天披散长发的女人真不多见。
而且这个女人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楚奇立马有了动作,不过他刚准备叫书记员找人过来,便看到了后面跟着的于朔东。
于朔东指了指前面形迹可疑的女人和孩子,给了楚奇一个眼神示意——我盯着,你放心。
楚奇松了口气。
很快,怪异的女人和孩子来到了报名点,女人不说话,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艾小佩,艾小酥,双人舞蹈,祖国母亲我爱你。节目单的后面写着:抱歉,我和孩子都是哑巴,所以找了朋友代写。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没说什么,写下了节目单。
女人和孩子转身离开,楚奇看了眼女人紧扣的领口,隐约好像看到了一个突起的弧度。
是喉结?
难不成是男人假扮的?
楚奇不敢大意,再次找了找于朔东的位置,见他已经跟上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楚奇凑到工作人员身后,看了眼节目单,不禁蹙眉,不姓陈啊,奇怪。
山塘市。
冷娇妮出来后,马小东找了过来,让她帮帮忙,把洪金凰也捞出来。
冷娇妮知道这个洪金凰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这样的人留着以后也许能帮大忙。
她不介意卖洪金凰一个人情,便托了她老子的关系,把洪金凰捞出来了。
本来嘛,只要楚杰的老子娘抱走大壮的事情不算偷小孩,洪金凰就可以出来了,只不过,她不是当地人,又没有介绍信,不明不白的出现在山塘市,怪可疑的。
便被留在了拘留所,想等查清楚她的来历再说。
这年头户籍信息是没办法互通的,尤其是这种跨省的,找都没处找,除非洪金凰自己开口。
可这个洪金凰怪得很,愣是油盐不进。
这时冷娇妮找了过来,给出的说辞是,这个女人是她新任小姑父的前小姨子。
这七绕八拐的关系,还真把小警察绕晕了,不过没关系,既然是冷家捞人,放就是了。
洪金凰终于恢复了自由。
出来后她打量着冷娇妮,嫌弃道:“你也真是够蠢的,到现在才来保我。”
“我是私生女啊,我怎么知道你是我小姑新任丈夫的前任小姨子,你也没跟我说。再说了,我连我小姑都没见过,上哪知道你的来历。”冷娇妮也是无奈,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信息渠道终究是比不过人家原配的孩子的。
洪金凰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蠢还不承认,我要是没点来历,可以随便出入山塘?介绍信我也是有的,只是不想连累人家而已。好了,赶紧给我安排住处,真是受不了,洗个澡都一堆人抢水龙头,这日子没法过了。”
洪金凰很挑剔,冷娇妮很意外。
这个老女人还不好伺候。
算了,先哄着点吧,留着以后当黑手套。
很快,洪金凰吃饱喝足,洗澡换衣,重新活过来了。
收拾完,她便回了趟之前的小乡村,找到门口的收信箱,打开里面的信件和电报。
用的都是摩斯电码,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再说农村人文化有限,就算是汉字也未必认得,所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压根没人来动这里的信箱。
她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信息,不禁大惊失色。
姐姐被抓了!
海岛布的眼线也被捣毁得差不多了,就只剩沙世超和没有露脸的苗女了。
这下糟了,难道要靠她自己来把这事进行下去吗?
算了算了,还是先避避风头,隐藏锋芒,等她打听清楚她姐姐那边怎么回事再说。
于是当天夜里,洪金凰找到一个接头人,拿了点路费,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她制造了一个假身份,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叫洪金凰了。
叫什么呢?
嗯,就叫冷娇妮吧,冷家自带靠山,有这个身份做掩护,她也许可以找机会跟姐姐见上一面。
她不知道的是,洪金凤是宋首长亲自审的。
目前羁押在基地的牢房里面,她根本进不去,即便是冷娇妮这种身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玩意儿,想见洪金凤,那就等于自投罗网。
而宋首长早已把侦查连的其余人手布置在了基地附近,随时准备收网。
昶阳城,小洋房。
张煦出院了,张燕怕郭晴一个人路上照顾不过来,帮着一起把张煦送了回来。
张燕长得很清秀,虽然算不上多么明艳照人,但她是那种让人很舒服的邻家小妹的长相。
师霖见了,不免动了说媒的心思。
他有个战友,正好有个儿子。
不过他刚开口,张燕就婉拒了,她客气的说道:“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倒是听我哥说,你有个侄媳妇,很了不起。老首长要是愿意的话,帮我找人开个介绍信吧,我想去海岛看看。”
“好说,好说。”师霖客气的招呼张燕坐下。
女婿的妹妹,那就是他闺女的小姑子,四舍五入,也等于他的半个女儿,是要给几分体面的。
于是第二天师霖便张罗去了。
张燕留在小洋房这里,四处转了转。
她是当地有名的绣娘,早就可以自食其力了。
所以这次出来,她用的都是自己的钱。
她爸妈是不太情愿的,还好她哥哥出事,给了她名正言顺离开的借口。
她想看看外面的天,看看外面的地。
看看那个传说中凭着一己之力很快把致远找回来的裴素素。
毕竟,师家的人没有抢占她的功劳,亲戚朋友都知道张致远被卖去山区的线索是裴素素提供的。
不过,张燕现在比较担心致远的政审问题。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趟供销社。
郭晴正在上班,见她过来,赶紧客气的找个凳子让她坐下。
张燕开门见山,直接批评了郭晴一顿:“你跟你那个后妈斗法,我不怪你,换了是我的话,我也会恨她。可是嫂,你要为致远和宁静的未来考虑。你那个后妈虽然离婚了,可她依旧是孩子名义上的姥姥,除非你不认你那个弟弟。只要她还是孩子名义上的姥姥,将来孩子要是想参军,想吃公家的饭,政审这块是过不去的。”
“这不可能,孩子的姥姥永远是我亲妈,我永远不会在孩子的档案里写姓刘的女人。”郭晴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刘巾帼坐牢,应该只会影响师翊和他的孩子,影响不到师霖原配的孩子的。
除非组织不讲道理。
可是张燕看得比她透彻,张燕反问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认回师家?”
“认了。”郭晴蹙眉,她大概知道张燕要说什么了,她直接反驳道,“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一天也没叫过她妈妈。”
“别人可不管,到时候不管什么岗位,都会有竞争对手,只要竞争对手挖出刘巾帼坐牢的事,就可以往孩子身上泼脏水。嫂,你冷静一点,你是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报仇归报仇,可你不能牵连孩子啊。我要是你,我会大事化小,只要让刘巾帼写一封保证书握在我手里牵制她就好了。这样既保证了两个孩子永远不会被刘巾帼的问题卡政审,你那个弟弟还会感激你,帮他的孩子保住了政审的问题。师霖叔叔也会感激你,既有效的克制住了刘巾帼继续作恶的念头,又保住了全家的声誉。”张燕说得头头是道。
郭晴沉默了。
张燕趁热打铁,劝道:“嫂,你记好了,仇是要报的,但不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
张燕说罢,便起身了:“我去帮你打听一下能不能在刘巾帼的事情上做文章,只要能做,咱就想办法把她捞出来。名正言顺的捞出来。嫂,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张燕走后,郭晴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真的吗?仅仅因为她认回师家的时候,刘巾帼还是师霖的配偶,她的孩子就会受影响吗?
也是,燕子说得对,不管她情不情愿,不管她承不承认,外人只会把他们当做一家人。
是她糊涂了。
丢失孩子的事情冲昏了她的大脑,她原本冷静克制的步伐,一下就乱了。
还好燕子及时给她敲了警钟。
于是下班后,她赶紧回去找师霖,准备把刘巾帼弄出来。
师霖不理解:“你不怕她把宁静也抱走?”
“爸,我也有不理智的时候,其实我知道,刘阿姨是怕我抢走弟弟的家产。爸你放心,我不会要弟弟的家产的,我只是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爸爸,现在我妈和姐姐都走了,我……我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只要你我父女好好的,我愿意好好劝劝刘阿姨,大不了我写个保证书给她好了。”郭晴欲擒故纵。
她当然是不会写保证书的,家产也是要抢的,但是话不能摆在台面上说。
越是想要什么,越是要藏起来这样的心思。
师霖想了想,也好,只是,他还是确认道:“你真的不恨她了?”
“爸,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您帮黄坚叔叔升上去了,您说,他会眼睁睁看着他亲外孙的奶奶影响孩子的政审吗?他肯定会出手的,真到了那时候,主动权可就全在黄家手里了,你只能是理亏的那一个。别人会说你治家不严,闹得鸡飞狗跳,而别人会夸黄坚叔叔对亲家有仁有义,哪怕孩子被你弄丢了都既往不咎。到时候你的形象可就彻底垮了。”郭晴不是在危言耸听。
这是她冷静下来后想到的客观问题。
试想,一个退休老阿姨,丈夫送她去坐牢,亲家却大费周章保她出来,别人怎么想?
当然是觉得亲家好,自家人不像话了。
师霖点点头:“好,那你叫上张煦,咱们一起去把你刘阿姨保出来。”
刘巾帼很是意外,她以为自己这顿牢狱之灾是躲不掉了。
没想到狱警忽然通知她,无罪释放了。
她不理解,抓住那女狱警的手,问道:“是不是我娘家来人保我了?”
“刘阿姨,你想什么呢?是你那个女儿女婿央求老首长一起来接你回去的。他们说了,一切都是误会,不过是家庭矛盾,你当时想带孩子出去散心的,是他们病急乱投医,以为孩子被拐跟你有关,所以才报警的。你放心吧,真正的拐卖犯王二宾已经被逮捕了,他也招供了,一切都是他个人所为,跟你没关系,走吧。”
什么?刘巾帼不理解。
郭晴不是恨毒了她吗?
为什么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郭晴是不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不行,她不能上当!
于是她出去后,并没有多看郭晴一眼,而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师霖。
一切都是师霖的错,要不是师霖当初脚踏两只船,就没有今天的是是非非。
师霖如果承认错误,她就原谅他。
然而师霖没有。
他见刘巾帼臭着个脸,便知道这个女人无药可救了。
不过没关系,人出来了就好,影响不到孩子就好。
至于刘巾帼去哪儿,他不关心。
一旁的郭晴主动挽住了刘巾帼的胳膊,她还没拿到刘巾帼的保证书呢,可不能放刘巾帼走。
于是郭晴借口庆祝刘巾帼逢凶化吉,愣是把刘巾帼拽小洋房去了。
张燕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她笑着走过来,自我介绍道:“刘阿姨好,我叫张燕,张煦是我哥哥。刘阿姨怎么脸色不太好,是担心那个王二宾反咬一口吗?别担心,那个狗东西我嫂子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为了保住家里人,绝对不敢栽赃你的。再说了,他还拿了封口费,那可是我嫂子好几个月的工资呢。嫂子说了,她相信你的为人,你不过是拜托那个狗东西照看一下孩子方便你去买菜,没想到那个狗东西就动了歪心思,真是天杀的。”
刘巾帼被张燕整不会了。
郭晴也被张燕的段位吊打了。
她没想到,张燕把功劳全部塞到了她这个昏头昏脑的嫂子身上。
她甚至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刘巾帼活见鬼的眼神。
哎,总之,小姑子都这么说了,她就这么应了吧。
要不然,不是白费了小姑子的一番苦心。要知道,威胁王二宾是小姑子做的,拿钱堵嘴用的也是小姑子自己的钱。
她都帮衬到这个份上了,郭晴要是毁了这出戏就太不识好歹了。
于是郭晴笑着说道:“就是呢,致远也说了,刘奶奶只是想给他买点糖果,再买点蔬菜鱼肉做晚饭,说好了半个小时后就会去接他的。没想到被坏人骗了。刘阿姨,你快坐下吧,这段时间,你在看守所里受委屈了。”
刘巾帼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是这场戏,她已经被架到了这里,她只能顺着往下演。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孩子没事就好,他毕竟是子婉的哥哥,一家骨肉,相亲相爱的才好。”
“是呢刘阿姨,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多好。坐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郭晴去厨房拿碗筷。
刘巾帼浑身不是滋味的坐着,周围是郭晴张煦张燕虚情假意的笑,对面是师霖神色平淡的无视。
再看婷婷娜娜致远和宁静,全都坐在她对面,离她这个恶魔远远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