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太懒,但她是福星—— by雪中立鹤
雪中立鹤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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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素没要。
她不理解黄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也不想问。
人家毕竟是一家人,黄坚升了对师翊也是有好处的,轮不到裴素素这个外人来说。
她把钱推回去,劝道:“你撒谎就撒谎,别拉我进去,我不想骗人。事情到此为止吧,以后好好照顾孩子,别再跟二叔较劲了。”
黄昱没有坚持,隔天去了市里,又给卓彧卓彦带了几套新衣服回来。
这是她的报恩方式,谁劝也不好使。
裴素素接过衣服,没再多说什么。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眼下最难缠的,其实是一个奇怪的清洁工。
看身材应该是个男人,但却留了长头发。
每次她去教室上课的时候,他那眼神都跟胶水一样黏黏糊糊的,甩也甩不开。

下班后便去了趟看守所, 想让张楠帮忙调查一下这个男人的档案。
张楠正好有事儿找她,便拿出了另外一份手写的档案出来:“嫂子,等下再说那个清洁工, 我先给你看看这个。这个男人叫王二筒,游手好闲, 不上工, 到处蹭饭, 专挑落单的女人去欺负。就是他强jian了魏鸣凤, 可是魏鸣凤不肯出来作证, 我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裴素素不理解:“魏鸣凤为什么不愿意作证?是不想被人笑话?”
“不是, 她知道我是你派过去的,她说不想承你这个人情。”张楠叹了口气, 无奈道,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只要能伸张正义不就行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 王二筒不抓起来的话, 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同志。可是我没办法啊, 这件事王二筒自己不承认,还说是魏鸣凤主动勾引他的。其他人也不在现场,即便愿意作证, 那证词也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是他们亲眼看到的。所以这事只能等魏鸣凤自己站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裴素素打算抽空去看看,如今的魏鸣凤就是一个纯粹的弱者, 过往的事组织已经给了她下放的处罚, 身上还贴了黑五类的标签, 已经不需要再额外惩罚什么了。
就事论事,在一个现代化的文明社会,一个女人被强jian,强jian犯却可以逍遥法外,这是对法治社会的亵渎,也是对犯人的纵容。
裴素素哪怕对魏鸣凤没什么情分可言,但是为了其他潜在的受害妇女,她也要把这事处理漂亮了。
不过,她还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便问道:“那大学里的那个清洁工是怎么回事,他老盯着我,我怀疑他想害我。”
“是这样的,这个清洁工,是这个男人的亲哥哥,叫王大力。他们家里很穷,爹妈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六男三女,兄弟几个穷得根本娶不起媳妇,所以相貌平整一点的就想办法做上门女婿去了。但是这个王大力是家里的大哥,他拉不下脸面去做上门女婿,就干脆假扮女人,引诱那些不了解情况的男人。那些男人着急娶媳妇,给了彩礼,准备结婚,直到洞房的时候才知道他玩的把戏。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闹笑话的,被骗的男人肯定要把彩礼钱要回去,可是架不住王大力家兄弟多呀,受害者打不过,只好自认倒霉。”张楠也是无奈。
这些都是当初冯主任还在的时候,从他老家带过来的无业游民,属于海岛人口扩张阶段的历史遗留问题。
即便楚奇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根除这些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所以,真想治他们的话,必须拿出铁腕来才行。
而楚奇做事偏向折中,刚来岛上的时候还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结了婚,有点小家即安的意思,也就不太过问这些无业游民了。
裴素素了解完情况,大概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盯着她了。
于是她确认道:“这个王大力知道你在调查王二筒?”
“是,每次我去找魏鸣凤的时候,他都知道。”张楠是有脑子的,她之所以先说魏鸣凤的事,就是为了介绍王大力和王二筒的关系。
裴素素恍然:“那你看,这个是不是立不了案?不行我让后勤那边把他开了。”
“直接开也不行,魏鸣凤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他想着他们老王家有后了,就改邪归正了。他是自己凭本事应聘进去当清洁工的,流程正规,手续齐全,还被生产队当成了游手好闲的老男人重新做人的正面典范。据说他的名单已经报送到楚主任那里了,要评选今年的后进模范呢。”张楠该做的功课都做了,不禁感慨,这些男人还是被骨子里传宗接代的思想所控制着。
即便是王大力这样的老骗子,也知道积极上进了,就为了养活兄弟强jian妇女后受害者生下的男丁。
哎,真是讽刺。
裴素素也意识到,这事超出了她的预期。
只得回去再想办法。
晚上师敬戎回来,她跟师敬戎说了说这事。
师敬戎问道:“让小金鱼偷偷把他揍一顿,会影响你的福运值吗?”
“会,扣得还挺多呢。因为这个王大力目前没有作恶,他只是盯着我而已。”裴素素也是头疼,福运系统可以允许她惩罚坏人,可前提是,这个人作恶了。
显然,王大力来海岛之前骗取彩礼的事儿,不在这个范畴。
师敬戎只得想别的办法:“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别别别,你那么忙,我来吧。”裴素素知道他最近训练任务繁重,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师敬戎没说话,这事儿他已经上心了,媳妇不让做他偷偷做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来一个退伍老兵,如此这般的授意一番。
老兵是山塘地震一事中,护送裴素素北上的那五个人之一,经常给师敬戎跑腿办事儿,收到指令后,便想办法去接触了一下王大力这个人。
当天下午老兵来复命:“王大力不喜欢女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所以他挺想把魏鸣凤那孩子据为己有的。”
“当真?”师敬戎还挺意外,没想到这个男扮女装骗彩礼的老男人,居然真的喜欢男人。
这事儿还挺荒诞的,超出了师敬戎的认知范畴。
他沉思片刻,道:“你去跟他说,只要他从大学后勤处辞职,我一定会让魏鸣凤把孩子交给他抚养,还会给他去别的地方介绍个不错的工作。不过相对应的,他弟弟也会去坐牢,你让他自己权衡一下,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
王大力当然很想要这个孩子,唯一让他犹豫的,便是他二弟会坐牢。
但是他也清楚,他二弟这个德性,坐牢是迟早的事,与其到时候连累孩子有个那样的父亲,不如让他带走孩子。
只是这么一来,孩子怎么上户口呢?
老兵让他不要担心,只要他点头,肯定会帮他解决好户口的问题。
王大力这才同意了合作。
裴素素再次夹着教案去教室上课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看不到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了。
下课后她去后勤处问了问,听说这个男人已经辞职了,她还挺意外的。
不管了,总之这个威胁没了就好。
她收拾收拾,去找师翱说了一声,她今天晚点回去吃饭,不用等她。
师翱好奇:“小裴你这么晚了还要处理什么事情吗?”
“嗯,大哥还记得魏鸣凤吗?她被人强jian生了个儿子,我去劝劝她,配合警方把那男人抓起来判刑。”裴素素没有瞒着师翱。
原以为这么说了,师翱会避嫌,毕竟魏鸣凤当初想嫁给他来着。
没想到师翱却坚持要陪裴素素一起过去。
裴素素不理解:“张楠已经提前过去等我了,大哥你不用跑一趟的。”
“不行,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肯定要陪你去的。那边我知道,都是些黑五类和游手好闲的懒汉聚居的地方,很乱,不安全。”师翱说什么也要跟着,便叮嘱了师翔一声,让他通知家里留两个人的晚饭。
裴素素无奈,只好由着他跟着。
路上还是劝了劝:“大哥,你也太有责任心了吧,我真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小金鱼帮忙呢。”
“那不一样,我跟着放心点,要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敬戎交代。”师翱有自己的坚持,当大哥的,总是要多承担一些的。
裴素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自觉的联想到了卓彧。
她想到之前师敬戎跟卓彧说的那些话,再看看这个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大哥,两代人的形象,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重叠。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一个事事冲在最前面保护妹妹的大哥,听起来是挺让人有安全感的。
可是谁来保护大哥呢?
或许男人天生就不需要保护?
那也不是,男人也有弱小的,女人也有强大的。
所以师敬戎的那番话,其实是有问题的。
毕竟卓彧自己还只是个宝宝。
等会儿回去,她得好好跟师敬戎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很快,裴素素和师翱来到了魏鸣凤这边。
这里被称为黑风寨,当然,这是大家调侃的名字,用的还是鬼怪演义小说里的地名。
目的当然是想渲染一下这里的脏乱差。
裴素素走近的时候,确实闻到了臭气熏天的泔水味道。
海岛天气热,这群懒人也不收拾收拾,住在这里真是遭罪。
张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过来,赶紧拿了个手帕帮她捂着口鼻:“嫂子你慢点,师翱大哥也来啦。”
“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裴素素笑了笑。
张楠点点头,指了指院子水井旁正在洗衣服的魏鸣凤:“到了嫂子,我刚又劝了劝她,她还是不肯听。”
“我来试试。”裴素素跟师翱对视一眼,那意思是,大哥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不进去的。
不过,师翱还是跟了进来。
魏鸣凤没有抬头,她当然听到了张楠提到的那个名字,但那又怎么样呢?
当初她算计师翱想嫁给师翱,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真心吗?
当然是有的。
谁不喜欢长相帅气的男人呢。
哪怕好几年过去,也依然帅气不减当年。
可是魏鸣凤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她不想跟师翱说话,只管拼命的在搓衣板上搓洗衣服,试图把尿布上黄色的粑粑搓洗干净。
可是这就像是她人生的污点,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她麻木的搓着,脚步声走近,听到的不是裴素素的声音,而是师翱的一声:“小魏,你不该这样活着。”

◎因为我也是女人,我希望这世上的强jian犯全部死绝◎
这一声小魏, 让魏鸣凤迟疑了一瞬,手上的活儿下意识停了下来。
犹豫再三,她终于抬起头来, 她不明白:“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没错,我是算计过你,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偷不抢, 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 我错了吗?至于你初恋情人的事, 那个纯粹就是巧合, 不关我事。”
“我没有笑话你。”师翱叹了口气, “我是真心觉得,你不该这样活着。”
“那我该怎样活着!!!”魏鸣凤忽然摔了手里的尿布, 眼泪说来就来。
她不知道, 她到底该怎么活着?
申诉的材料石沉大海, 她摘不掉这样一个身份, 她没办法有尊严的活着。
就连被强jian的时候, 她还在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嘲笑, 说什么他愿意睡她, 是她的福气,一般男人看到她谁不是躲得远远儿的。
这些话在她本就屈辱的人生里,生生钉上了一根根长刺, 扎得她体无完肤。
所以那一瞬间,她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任人摆布。
是啊,哪个男人看到她不是退避三舍, 她长得不差, 全须全尾的, 却连一个向着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连路过的蚂蚁,都可以吐一口唾沫,嘲笑她的狼狈和落魄。
可是她不服气啊。
因为不服气,所以没办法把这样的伤口血淋淋的展现在警察面前,她这样做难道也是错的吗?
她就是不想报警啊,她犯了哪门子的法啊?
她真是受够了,受够了师家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同情她,施舍她。
真要是这么好心,当初为什么要让师霈去举报他们全家啊!
师霈是什么人物啊,即便退休了,那也是人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大人物啊。
她魏鸣凤拿什么去抗争,拿什么去翻盘?
算算日子,四年多了。
她的人生,已经在这里蹉跎了四年多的时间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申诉材料还要写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摘下黑五类的帽子,做个有尊严的人,堂堂正正的活着。
但她知道,她不要师家的施舍,也不要师家人的同情。
她很他们!
这份恨意,成了她无数个不眠之夜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还要写材料,她会一直写下去,直到组织上给她洗刷冤屈,直到她不再被人耻笑,连成为受害者,好像是她自找的,她就活该忍受这样的命运。
她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尿布落入盆中,溅起一大片污水,像极了她再干净不了的人生。
裴素素没说话,她不是来评判魏鸣凤老子的清白问题的,她是来处理强jian案的,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所以,她在等师翱撬开魏鸣凤的话匣。
师翱沉默了很久,就这么跟魏鸣凤四目相对。
说实在的,他对魏鸣凤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可怜。
至于当初她算计相亲的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年,费尽心思接近他的女人并不少,而每一个,都被他那个虚假的妹妹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多一个魏鸣凤不多,少一个魏鸣凤也不少。
他那时候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个被强jian后嫁给强jian犯的初恋。
现在,魏鸣凤走向的,不就是跟他初恋一样的,也跟无数受害女性一样的老路吗,他看不下去,本能的想伸手拉一把。
哪怕只是为了内心坚守的那一份正义。
于是他斟酌再三,说道:“我小姑举报你们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不过我想,组织上可能会一时误判,但不会一直误判。如果你们家真的问心无愧,那你坚持寄送材料就行,总有一天会被看到的。”
魏鸣凤没有说话,她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打人的冲动,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会啊,虚伪。
师翱不在乎她的目光,继续劝道:“但我还是想纠正你一点,你算计相亲,确实不犯法,可是你算计得来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同样,算计来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的。”
魏鸣凤瞪着他,很想抓花他那张好看的脸。
他不在乎,继续畅所欲言:“我觉得你还是要正视一下自己的问题,如果你没有算计,如果你跟其他人一样正常出席,在我继续跟平时一样当逃兵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海家母女也不会因为你的搅合,率先对我爷爷发起举报。那么相对应的,我小姑在收拾他们的时候,也不会顺带把你们给一起举报了。”
魏鸣凤扬起的手落下,她并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
师翱叹了口气:“世上的事都是这样的,环环相扣,半点不由人。你的算计带来的破坏力,是没法在当时看出来的,但却在事后给你重重上了一课。你可以觉得你们家被举报的具体内容有失公正,但是你们全家被举报,这件事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要区别看待。”
魏鸣凤握紧了双手,不想承认。
这并不重要,师翱一向有自己的主张。
他善意的提醒道:“正视自己的问题,真心实意的对待别人,别人才不会迁怒于你。我想我讲得够明白了,不过如果你坚持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你全程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师翱转身,准备去门外等着。
他知道,裴素素还有话要说,天已经黑了,他得送给她安全的回到家里才行。
这是一个大哥,在弟弟无法到场时,唯一能对弟弟履行的责任,那就是保护好他的妻小。
他堂堂正正,不怕别人胡乱发散。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魏鸣凤叫住了他:“我只问你,你有没有瞧不起我?”
“我可以明确回答你,算计相亲的事,我确实很反感你。但对于你现在的遭遇,我不会瞧不起你,相反,我瞧不起的只有那些趁火打劫的罪犯。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再说了,你有什么笑话好看的?你过得好,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打击报复我们。我们只是来伸张自己心中的正义,仅此而已。”师翱说完,便出去了。
裴素素安静的等着,等到魏鸣凤颓废的坐回小板凳上,她才劝了一句:“前几天公社组织去看的电影,你去看过了吗?”
“哪一部。”魏鸣凤双目无神的看着盆里的尿布,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裴素素抓了个小板凳坐下,尽量不让魏鸣凤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她平视魏鸣凤的双眼,提了个名字——姐姐妹妹站起来。
说罢,她便不吭声了。
魏鸣凤不是个蠢人,她知道裴素素想表达的是什么。
姐姐妹妹站起来,是一部取材于现实的电影,里面的角色,都是曾经被践踏被欺辱的可怜女人。
新中国成立后,组织上不但没有歧视她们轻慢她们,相反,组织上积极的对她们伸出援手,帮她们治病,给她们安排工作,鼓励她们站起来,靠自己的双手,挺直了脊梁活着。
那些妇女都是被拐卖被欺骗被生活逼迫,才走上了出卖身体的道路,她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是人人可以唾骂轻贱的存在。
可是咱们国家给与了她们尊严。
而她魏鸣凤呢?
她又何尝是自愿跟那个狗男人发生关系的呢?
她与电影中角色的区别在于,她们尝试过逃跑和反抗,而她,居然默不作声的,想忍下这份屈辱。
她还不如她们的觉悟高呢。
所以,魏鸣凤听到这个名字,便移开了视线。
聪明人对话,就是这么简单,裴素素想说的话她都懂。
可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裴素素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你不会以为以你现在的处境,还能有闲钱寄送申诉材料吧?别的不说,这孩子你养得起吗?”
魏鸣凤不说话,她没办法反驳。
裴素素继续苦口婆心:“魏鸣凤,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同情你,不是因为我高高在上,而是因为我物伤其类。我知道一个女人怀孕生子之后,身体会进入一个极度虚弱的阶段,我也知道,这时候如果没有家人的支持和鼓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很难走下去的。”
魏鸣凤还是不说话,眼中的空洞却逐渐被担忧所取代,裴素素说的,何尝不是她担心的呢。
裴素素知道她内心动摇了,便继续劝道:“我们是人类,不同于那些野生动物,它们的身体构造,不至于像我们女人一样,生个孩子如同鬼门关里走一遭。它们可以很快恢复精神,出去打猎,喂养幼崽,可是我们不能。我们是群居动物,我们没办法一边照顾幼崽,一边打猎,我们想喂养幼崽,必须依附整个社会体系。一个人是对抗不了大环境的,即便是我,在这样的处境里也一样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魏鸣凤闭上双眼,眼泪落下,不反驳便是认同。
裴素素叹了口气,把张楠给她的手帕递给了魏鸣凤:“我不敢想象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照顾你坐月子,没有人帮你承担养育孩子的费用。我真的挺佩服你,但是,我不看好你今后的人生路。你的积蓄应该已经花光了,你很快就要到处借债了。一开始别人同情你,会借个三瓜两枣给你,然后呢?救急不救穷,你魏鸣凤也不是低声下气做乞丐的料子,你真的能甘于贫困,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下去吗?”
“可是这跟我起诉王二筒有什么关系呢?官司赢了,也不会多一个人帮我照顾孩子,官司输了,他反倒会来报复我,你当我傻吗?”魏鸣凤终于开口了。
她哭得很伤心,吼得很大声,她委屈,她不甘,可是她抗争不动。
蚍蜉撼大树,原来是这么的辛苦,这么的无能为力。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裴素素见她不肯接手帕,便亲自替她擦了擦眼泪:“不,官司赢了,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受害者,王家有义务赔偿你,也有责任帮你养育孩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立一个受害妇女互助小组,让你来做组长。”
“我?做组长?”魏鸣凤蹙眉,无法理解。
裴素素自顾自说道:“你需要帮我把岛上有相同处境的女人都找出来,咱们合力,把那些禽兽告上法庭,净化海岛的生存环境。这个小组虽然是公益组织,但我会给你们开工资。我的漫画很赚钱,你不用担心我付不起你们的工资。除此之外,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们多一些赚钱的路子,我可以去古宿找几个老绣娘过来,教你们手艺。也可以去我老家找几个竹编手艺人过来,教你们做竹编。我老家的竹编是很出名的,绝对让你们可以自食其力。总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好好考虑。”
魏鸣凤没有说话,她摁住了裴素素的手,怔怔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魏鸣凤才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当我是为了名利吧,我喜欢听别人夸我,行吗?”这个解释,应该符合魏鸣凤比较功利的逻辑思维模式。
魏鸣凤果然接受了这个说辞。
她把手帕接过来,松开了裴素素的手。
擦干泪水后,她起身去了趟房间。
裴素素没有跟进去,她不想窥探魏鸣凤的私生活。
这让魏鸣凤感到了一丝轻松。
很快,她从床底的箱子里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王二筒写下的保证书,那是王二筒为了看孩子,在魏鸣凤的威逼利诱下写的。
里面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强jian魏鸣凤怀上的,也承认了自己早就见色起意,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里面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再违背魏鸣凤的意愿发生关系,但是魏鸣凤不准拒绝他看望孩子。
保证书有署名,还有指印。
另一样,也是证明王二筒强jian她的证据。
那是她从王二筒的狐朋狗友那里偷来的,她在孩子满月的那天,故意设局请他们来喝酒,等他们喝得烂醉如泥之后,她偷来了王二筒与这群畜生对赌的协议。
上面写道,钱麻子打麻将输给王二筒三百多块钱,无力偿还,愿意帮王二筒弄三个女人来开开荤,一个女人抵一百块,剩下五十多,钱麻子分半年支付。
上面还列出了三个女人的名字,且有钱麻子和王二筒的签名和手印儿。
裴素素看到这两样东西,不禁松了口气。
看来魏鸣凤是想报警的,只是当前的处境让她丧失了斗志。
她把证据接过来,交给了张楠。
裴素素转身离开的时候,魏鸣凤再次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想听实话?”裴素素回头,她挺意外的,以为那套功利的说辞已经说服了魏鸣凤。
魏鸣凤点点头:“你不擅长撒谎,跟我说实话吧。”
“大概是因为我也是女人,我还有个女儿吧,我希望这世上的强jian犯全部死绝,永无后患。”裴素素笑笑,转身离开。
她刚走不久,师敬戎的说客,那个退伍老兵也来了,身边还带着王大力。
魏鸣凤笑了,她家今天还真是热闹。

◎选了个空置的房间,挂上了“妇女联合会”的牌子◎
事情顺利, 有师翱和裴素素的参与,老兵再来当说客的时候,魏鸣凤态度非常配合。
最终她答应了把孩子交给王大力, 她再想办法把另外几个受害者发动起来,一起指证王二筒。
王二筒被拘留, 等待开庭。
岛上的司法部门不怎么忙, 最多一周之后就能排到这个案子, 最终判下来, 王二筒强jian多名妇女, 情节恶劣, 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为了不影响孩子的未来,王大力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 找了个女人假结婚, 把孩子登记在了自己名下。
师敬戎也说话算数, 帮他介绍了海珠那边的工作, 让他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孩子离开的那天, 魏鸣凤躲在码头的货仓后面, 泪如雨下。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不被期待的, 但他到底是她的孩子。
今日一别,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
当妈的心中总是有一处柔软的角落,是独属于孩子的。
她哭得昏天黑地, 却不敢出声,免得别人注意到她, 免得别人用鄙夷的目光再把她凌迟一遍。
很快,小船乘风破浪, 远去他乡, 魏鸣凤虚脱一般, 跌坐在地上。
如果她不是这么清高,也许早在裴素素上次在码头对她施以援手的时候,她就该放下那高傲的不值一提的自尊,寻求裴素素的庇护。
也许这样,她就不用承受这无法承受的生离死别了。
要问她后悔吗,后悔,真的后悔。
可是后悔能怎么办?
裴素素说得不错,与其跟孩子一起互相拖累着坠向深渊,不如振作起来,先把自己经营好了。
听说最近政策松动了,说不定她下一次的申诉材料就有希望了呢!
她不能就此停下,她要把这一段埋葬,重新出发,让自己变回原来那个蓬勃向上的女人!
她可以的!
擦干泪水准备回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魏鸣凤赶抬手遮挡,想快点跑回住处。
从货仓后面绕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裴素素正撑着雨伞,站在码头旁边的路上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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