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糖笑笑,“好,老首长你放心,我可不敢砸我师傅的招牌。”
逗趣的一句话,老首长总算是笑出声来,手指点了点齐糖,“你这丫头啊!”
看了眼时间,岳纪明笑眯眯开口道,“老首长,你这里好菜不少吧,我和糖糖去给你做一顿年夜饭,陪着你一起吃吧!”
老首长眼神转向岳纪明,笑骂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就惦记着我厨房里那点东西。”
岳纪明嘿嘿笑着,“哪能啊老首长,我们可是担心你大过年的一个人吃饭不香。”
老首长摆摆手,“行行行,去吧。”
齐糖忙伸手按住要起身的岳纪明,“你陪老首长下棋吧,我一个人去做饭就可以。”
岳纪明:“我去帮你打下手。”
“不用了,你们下棋,放心,很快就好。”
见齐糖坚持,岳纪明也不好再多说,对着齐糖出去的背影嘱咐道,“有事你就喊我,我听得到。”
“好。”
到了厨房,齐糖看着摆在案台上的食材,微微挑眉,岳纪明说的没错,果然是好菜。
一只褪了毛的鸡,一条冻鱼,三斤的五花肉,两个大白菜,两根大白萝卜。
这还不算,还有一些海货,一兜大虾,一兜小鱿鱼,一兜海蛎子。
看这个新鲜程度,估摸着是部队里炊事班出去采购,再特地送过来的。
啧啧,齐糖满意的撸起袖子,今晚这桌年夜饭,丰富得很。
房间里,岳纪明把手中白子落下,开门见山道,“老首长,您知道我要调到滇省的事吗?”
老首长漫不经心的点头,“知道。”
“那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调到那里去吗?”
“怎么,嫌那边条件艰苦,不想去?”
“不是,就是不想被蒙在鼓里。”
老首长停下动作,认真道,“纪明,我知道的,也只是滇省那边牺牲了一个营长,
上级领导开会讨论,鉴于你之前在那边待过,所以直接下达调令把你调了过去。”
岳纪明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只是需要一个对那边有了解的人,符合条件的很多,
老首长,我今天特地来问你,就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老首长摇头,“你的调令是从中央直接下达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法更改。”
他这么一说,岳纪明心里沉了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浓了。
现在只能等去到那边,再见机行事。
如果真的有什么针对他的阴谋,那么他在明,敌人在暗,必须得加倍小心。
他抬头不解的看向炕桌对面的人,“啊?您养老的地方也收到了调令?”
老首长嫌弃的瞥了岳纪明一眼,啧了一声道,“你咋不说我是担心你,跟着去给你当护卫呢?”
岳纪明抬手摸了一下右脸,嘿嘿笑了两声,“脸皮倒是也没那么厚。”
“有个老战友在那里,过去看看,顺便散散心。”
说实话,也确实有点担心这小子,过去给镇镇场子再回来。
“那挺好,糖糖她师父过完年也去滇省,到时候你们可以见一面。”
老首长听到这话,眼睛明显亮了亮,不住点头道,“好好好,这个可以的。”
两人继续下着棋,厨房里齐糖手脚麻利的做着菜,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高声喊道,“岳纪明,来端菜,可以开饭了。”
房间里的人应了一声,“好。”
红烧肉,红烧鱼,白灼大虾,清蒸海蛎子,爆炒鱿鱼,清炒大白菜,酸辣土豆丝。
重点在最后面盛出来的药膳鸡汤,里面放了枸杞,红枣,人参片,当归,黄芪。
人参补益气血温阳散寒,当归补血活血,黄芪补气健脾扶正固本,枸杞滋补肝肾补益精血。
最适合这样大冬天的,食补身体。
丰盛的菜摆上桌,齐糖就看见桌上倒了三杯酒,便朝着老首长看了一眼。
老首长搓搓手,伸出手比了个一,“就一杯。”
说完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怂什么,有什么好怂的,他可是首长啊!
齐糖抿了下唇,勉为其难点头,“行吧!”
“好嘞!”
就跟学生不管多大见到班主任都莫名紧张一样,病人当着医生的面喝酒,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吃完年夜饭,齐糖和岳纪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下来陪着老首长守岁。
岳纪明和老首长两人下棋,齐糖就靠坐在炕上,看老头收藏的书。
大概八点左右,院门外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老首长!”
岳纪明起身,“是安师长来了。”
老首长有点烦的拍了一下桌子,“又是来喊我去看晚会的,烦人得很,撵走。”
齐糖和岳纪明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起来,却听到院子里已经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人已经推开没栓的大门,走了进来。
“老首长,您在家怎么不应一下我啊?”
说着话,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无奈,刚好迎上准备出去撵人的岳纪明,两人目光直直对上。
瞬间,他的脸严肃几分,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纪明啊,你也在这儿啊!”
岳纪明站直身子,啪嗒敬了个军礼,大声道,“安师长好,我带我对象过来看看老首长。”
“行行行,吓我一跳,站边上去,虎砸,我不去看晚会,不去看晚会,都说多少遍了,你咋还年年来?”
话音刚落,岳纪明就被身后的老首长一手扒拉开,嫌弃的看着安师长。
同时,齐糖和岳纪明的视线双双落在安师长身上,虎砸?
还怪接地气的,齐糖扭过头去捂着嘴憋笑。
安师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脸黑看不出来到底红了没有,他坐到老首长对面刚刚岳纪明坐的位置。
低声道,“老首长,今年真不是我要来叫你的,是文工团的老严非让我来。”
见老首长要开口,他忙声音更低的补充一句,“老首长,小辈还在呢!”
虎砸是他的小名,他都多大年纪了,不要面子的吗?
老首长面无表情,冷冷吐出几个字,“不管是谁,我,不,去。”
前几年他倒是去过一次,可谁也没跟他说看个晚会,还要上台发表讲话。
底下坐那么老些人,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过硬,腿肚子都得紧张得打哆嗦。
随便说了几句口号糊弄过去,他是怕了,再也不想去了。
安师长来之前心里大概就能猜到七八分,估计是喊不过去的,想着老首长平时总喜欢一个人,这大过年的要还是一个人怪冷清的,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岳纪明跟齐糖在这里,觉得也好,有心陪陪老人家。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安师长倒也不失望,就是被揭老底有点不好意思,只坐了几分钟,关心一下老首长的身体,就起身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以后,老首长朝着岳纪明招手,“快点,磨磨唧唧,你到底下哪儿?”
岳纪明无奈走过去坐下,很快落下一子。
时间平静悠闲的慢慢往前跑着,等到差不多十一点多,齐糖出去煮了三碗饺子进来,三人吃完,她和岳纪明才从老首长家回去。
十二点左右,远近响起一阵阵鞭炮声,齐糖和岳纪明站在树下,天空在落着小雪。
岳纪明一只手抚摸着齐糖的脸,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糖糖,新年快乐。”
齐糖的眼睛在路灯下格外的亮,灿若星辰,她俏皮的歪了歪头,“阿纪,新年快乐。”
独一无二的称呼,让岳纪明心神微微一颤,随即低低笑开,“阿纪,我喜欢糖糖这么叫我。”
深夜外面的风带来一阵阵寒气,两人紧挨着往回走,在宽大的袖口中隐藏着牵在一起的手。
上楼的时候,不知谁家的挂钟,一声一声的敲响,十二点到了。
在周遭热闹的烟火气中,齐糖度过了她来到七十年代的第一个新年,时间正式踏入1960年。
初一的早晨比昨夜里还要热闹,岳纪明一大早就过来,带着齐糖出门拜年。
主要是给上级,还有同为副营长的拜年。
走了一遭回到家,下面的连长,排长等带着家属,又都跑到齐糖住的这个房子里来拜年。
白天没什么事,晚上岳纪明被安排了要去值班。
齐糖给他身上贴了暖宝宝,本来想让他多喝点姜汤,又担心待会儿总要上厕所,便给他喂了几颗糖。
两人的感情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明显亲密许多,许多事做起来自然得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
日子一晃,就到了初十。
齐糖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先一步去滇省和傅闻声他们汇合,他们前天就已经到了那边。
岳纪明手头上的工作还需要时间交接,大概得晚个几天才能过去。
临别在即,岳纪明拉着齐糖的手,满脸不舍。
齐糖冒得一点办法,捧着他的脸亲亲,哄劝道,“阿纪你乖啊,要不了几天你就能去滇省找我了。”
岳纪明心里美滋滋,就差眯着眼睛享受媳妇儿的主动亲吻,只能勉强维持着理智道,“媳妇儿,我舍不得你。”
齐糖摸着男人硬硬的短发,声音温柔,“我也舍不得你,但就几天,乖,忍忍。”
“媳妇儿~”
“岳纪明,别逼我削你昂!”
“好的媳妇儿,我们去火车站吧!”
等两人到火车站,又是一番恋恋不舍的告别后,齐糖踏上了去往滇省的火车。
挥着手跟站台上的岳纪明告别,火车匡次匡次的渐渐远去。
齐糖心中也生起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既有对岳纪明的不舍,还有对黑沼莲能否找到的担忧。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岳纪明递上去的结婚报告,已经得到同意批复。
他们俩已经商量好,等岳纪明到滇省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就去登门拜访傅闻声和顾墨怀。
两方见个面,吃个饭,然后他们俩就在部队里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领证结婚。
不是岳纪明不想给齐糖一个盛大的婚礼,只是他无父无母,外婆又远在江城,军人的职业特性,回去办酒席更不现实。
而且他给聘礼的诚意十足,没必要故意为难人。
齐糖这边呢,说起来傅闻声这个当师父的,比她有血缘关系的父母还要亲近些。
再者,齐糖早已经不跟齐家人联系,结婚什么的,更不想让他们参与。
免得到时候齐家人还惦记着找岳纪明要彩礼钱,平白惹得自己不开心。
说起齐家人,好像从齐糖离开机械厂以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但其实不然,这中间,齐丰收和王翠娥见齐糖很久没有消息,去机械厂找过齐糖一次,才得知人已经离职,问又问不出来人去了哪里。
后来齐宏刚又来了一次,也是没问出什么结果,失望的回去了。
再一次,就是齐红英结婚,她带着她丈夫来机械厂,想着碰碰运气,要是能找到齐糖,能多要一笔礼钱。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跟齐家人说,就是她婆婆知道齐糖在机械厂坐办公室,琢磨着想让她给她丈夫的弟弟,两人牵个线。
齐红英考虑着,齐糖在娘家不听话,在婆家来有婆婆和丈夫压着,很多事就不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到时候她作为家里的长嫂,又是姐姐,把婆婆哄好拉到自己这边,齐糖的工资都得交到家里。
而且之前齐伯母想要给齐糖介绍娘家侄子魏勇的时候,还惦记着齐糖的工作,她都能张得开这个口。
她这里,丈夫的弟弟是有工作的,虽然是临时工,过两年总能转正的,条件比魏勇好多了。
最最重要的是,齐糖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妹妹,只要她乖点,她也不会亏待她,总比丈夫的弟弟再娶个厉害女人回来跟她当妯娌强吧?
当然,最后的结果嘛,她肯定是找不到齐糖的。
但她又不甘心,就去市公安局报了案,说家里人好几个月联系不到齐糖,机械厂的领导又不肯说人去了哪里,他们做家属的怀疑人在机械厂遇害了。
机械厂这边顾墨怀是打过招呼的,所以齐家人来问不出什么消息。
市机械厂那边,马局长听说有人找齐糖,没多反应就想起来是哪尊大佛。
实在是当时那个情况太险了,想想张强的下场,他都打哆嗦。
现在听说人不见了,他第一反应是赶紧派人去找,说不定能借此让贵人念一下自己的好。
转念又一想,以那位贵人的能力,怎么可能把人弄不见了呢?
真要是不见了,还轮得到他来找?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贵人根本不想外人可以找到他们。
想到这,马局长冷静下来,当着齐红英的面给机械厂打了个电话,那边这才回复说是人去了外地,具体的真的不知道。
齐红英还能怎么办,她又不是真的担心齐糖的安危,再找下去太麻烦,只好带着丈夫无功而返,心里骂个不停,觉得家里养齐糖是白养了。
不管齐红英如何,这会儿齐糖是不知道的。
等她跟岳纪明回来看外婆的时候,了解到齐红英曾经撺掇过齐伯母的事,还有她打过的算盘,自然会让她本就不好过的日子,雪上加霜。
滇省昆市火车站。
齐糖拎着行李下了火车,站台上立刻有一个人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低声喊了一句,“齐姑娘。”
“嗯,”齐糖点点头,“林泽,是你来接我。”
来人正是林泽,他点点头,“是的,齐姑娘,二爷在家里等你。”
“二叔身体怎么样?”齐糖一边问着,一边跟林泽往外走。
林泽抿了一下唇,才道,“二爷没事,齐姑娘放心。”
说到放心,齐糖确实不怎么放心,因为她知道,如果顾墨怀真的哪里不舒服,他也不会让林泽告诉自己,免得惹她担心。
出火车站,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齐糖靠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街道两边房屋建筑古朴中带着宁静,仿佛能让人不自觉慢下脚步。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是从未见过的蓝天白云,清澈德如同一块块蓝宝石,又点缀着雪白的轻纱。
心中不自觉感叹,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才渐渐地靠近一个村庄,从外侧绕到后面,依着山边,有一座极具地域特色的吊脚竹楼。
林泽从副驾驶出来,打开后座门,“齐姑娘,到了。”
齐糖下车,伸了个懒腰,这一路过来,真是把她的腰都坐疼了。
她刚准备问傅闻声和顾墨怀在哪里,就见前面两个穿着粗布衣,卷着裤腿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她揉了揉眼睛,朝前走了两步,惊讶出声,“师父,二叔?”、
这两人还挺入乡随俗的哈,住进村子里,就一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模样。
傅闻声放下肩膀上扛着的锄头,笑着挥了挥手,“小糖来了啊!”
顾墨怀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一丝病态,“小糖,坐几天火车累着了吧?”
齐糖点头,累肯定是有点累的,但主要是滇省这边跟津市的温度相差太大。
她上火车前,穿的军大衣已经在车子上脱了,现在上面就是一件保暖秋衣,一件厚实的套头卡其色毛衣,觉得刚刚好。
下面却是一条带毛的厚棉裤,在火车上没脱,下火车也没有机会脱,她都能感觉腿上都是汗渍,急需好好洗个澡换身轻薄点的衣服。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顾墨怀轻笑一声道,“小糖,进去吧。”
说着朝不远处的竹楼抬了抬下巴,示意齐糖去那里。
齐糖点头,“好,二叔,师父,我先去换身衣服。”
抬脚走向竹楼的时候,齐糖眼睛没闲着的四处张望,远处蓝天白云,近处绿水青山。
心中不禁想起明朝李元阳曾经写过的一首诗,“点苍山月碧玻璃,光泠榆河万顷坡。”
诗人总会借着自己的诗句来表达对美景的赞赏,纾解自己怀才不遇的苦闷。
但要是她自己,只能伸出一只手,仰天长叹道,“美啊,太美了。”
再次看向眼前的吊脚楼,作为滇省这边的建筑特色,全体结构采用木料。
放眼望去,他们住的这座楼,是整个村子里最豪华,最精美的。
三层高,再加顶上一间可以俯瞰风景的阁楼,仿若立足于天地间的一幅风景画。
大概这个样子,描述起来好难(●''●)
刚走进去,香娘就默默的从一边走出来 ,示意齐糖跟她上楼,然后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已经布置好了,木架床上铺着蓝色的床单,同色系的枕套和被子,被子上面还铺着一条刺绣的床旗。
等齐糖把房间环顾一圈,香娘就带着她出去,对面是一间盥洗室,一架屏风后面冒着腾腾热气。
在香娘的示意下,她绕过屏风,后面是一个已经装了大半热水的浴桶。
人还没进去,齐糖就已经能预料到泡进桶里能有多舒服。
她脱下毛衣,香娘已识趣的退了出去,双手把门带上。
踏进浴桶,整个身体慢慢包裹进热水里,齐糖舒服的喟叹一声,靠坐在浴桶上,泡着泡着险些睡了过去。
还是敲门声响起,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是香娘进来给她送换洗的干净衣服。
洗完澡出来,在二楼的露台上,顾墨怀跟傅闻声正坐在那里喝茶,桌子上还摆着三盘精致的糕点。
齐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坐下,笑着对傅闻声道,“老头,想不到你年轻的时候,还挺烈性啊!”
傅闻声:???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齐糖,“咋的,刚刚洗头脑子进水了?说的话四六不通。”
齐糖哂笑,“请问一下,老傅同志,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家炸了,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真是没看出来,这么不着调的个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有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壮烈经历。
这下,傅闻声听懂了。
他再次转头,看向顾墨怀,“你告诉她的?”
顾墨怀摇头,他很无辜,“傅老,我天天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我说的,你还不知道吗?”
傅闻声的头很忙,他又过去看齐糖,“谁跟你说的?”
齐糖嘿嘿笑着,“我刚好遇到一个你的故人,他跟我说的,名字我不知道,现在是个退休的老首长。”
傅闻声:“那我也不知道。”
那些年,他救过的人,不说几万,也得有几千,是首长的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好吗?
齐糖知道老首长过几天也要过来,所以现在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两人应该是能见面的。
她又感慨道,“师父,我发自内心的讲,很佩服你。”
傅闻声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说的真话,看齐糖表情不似作假,突然笑了一声。
然后说道,“你当为师傻啊,房子里早就挖好地道了,把那些个狗玩意儿都炸碎咯,老子连点皮都没破。”
当年,在被出卖前,他就已经发现了那个孽障不对劲,但是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了些准备。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被敌人团团围住,要抓他。
等他们距离越来越近,最起码能炸残的地步,他才引爆炸药,从地道里跑了出来。
藏了几天,得知出卖自己的孽障没死,他就找机会给他下了毒药,看着他咽气,才离开沪市。
也怪他傅闻声眼光不行,前半生收了许多徒弟,当叛徒的有好几个,其他人都是亲人被挟持,还能说是有苦衷。
只有这个,完全是被敌人利诱,贪图享受,以为能说服他为敌人卖命,那他就只好把他的命拿走咯。
傅闻声的思绪有点飘远,眼神看向远处。
齐糖笑着拍手,“师父,给您鼓掌,您真是太棒了,话说,你好好活着呢,包袱里那个木牌就扔灶里烧了呗!”
想当初,她刚认识这老头的时候,去木屋里看到那个木牌,‘傅闻声之墓’,还以为是师爷或者师祖来着。
等傅闻声到机械厂来上班,看到他的签名,她整个人都愣了。
这才知道,他就是傅闻声。
后来,她也不是没问过傅闻声怎么还给自己刻个牌位,被一句多管闲事,吃饱撑的堵了回来。
旧事重提,勾起傅闻声不少回忆,此时此刻,心里倒是不排斥多说两句。
他自嘲一笑,“当年那孽障的事,让我心灰意冷,干脆就借着爆炸,假死脱身。”
“这些年,我也只当傅闻声死了,哎~你拿去烧了吧!”
三十年啊,时间过得真快,他心中期盼的新国家早就已经到来,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齐糖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待会儿晚上做饭的时候,她就去翻出来烧了,冷不丁看一次,她就觉得挺吓人。
这话题算是揭过,齐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比较急的事要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有点不好意思张口。
她喝了杯顾墨怀给她倒的茶水,抬头觑了两人一眼,又挠挠头,抬手把顾墨怀刚给她添的茶水,一饮而尽。
傅闻声:“咋的,身上长虱子啦?”
要是按照齐糖以往的性格,听到傅闻声这么说,高低得怼两句回去。
但现在吧,她有点害羞,扭扭捏捏的撩了一下头发,才说道,“那个,师父,二叔,我和岳纪明打算结婚了。”
傅闻声眼神扫过来,语气恨铁不成钢,“才去这么几天,就把自己卖了?”
齐糖:……
她也不想的,但岳纪明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过,傅闻声讲话真是太难听了。
她怒瞪回去,“迟早不是要结的,而且他过几天就要调到这边来了,到时候距离也近。”
傅闻声撇撇嘴,他倒也不是反对齐糖结婚,小丫头确实迟早都要结婚。
但是吧,这结婚前也不提前跟他这个做师父的说一声,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莫名其妙有一种,他就是出一趟门,回家看到自己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他端起茶杯把冷掉的茶水喝进嘴里,真苦,不想说话。
这么半天,顾墨怀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说话,看师徒俩耍嘴皮子。
见傅闻声沉默,看向齐糖,声音依旧温和,“考虑清楚了?”
齐糖点头,试探性的问道,“二叔,你不反对吧?”
顾墨怀失笑,心中想说,他有什么资格反对,本来也不是什么亲二叔。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如果在他死之前,能看到小糖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也算能安心闭眼。
嘴上却道,“小糖,二叔相信你的选择,只不过,那人总该让我和你师父见一面。”
虽然小糖平时看着思想很成熟,也很理智,但说到底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万一那人隐藏的深,他和傅老两双眼睛总能分辨出来。
傅闻声听到顾墨怀的话,翻了个白眼,假惺惺的当好人,合着坏人全让他当呗。
他敲敲桌子,“叫啥来着,岳纪明是吧,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想把你套回去?”
行吧,他反正年纪大了,脸皮也厚,当坏人就当到底吧!
齐糖咧了一下嘴,才回道,“是这样的,二叔,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等岳纪明调过来,就上门来拜访你们。”
“另外,师父,他给了我好大,好大一笔彩礼,所以不是两手空空。”
她转头看向傅闻声,表情非常的认真。
但是,她没想到,傅闻声的表情更认真,伸出一只手,扒拉了一下她的肩膀,朝她后面看了看,问道,“搁哪儿呢?”
问完,他看向顾墨怀,“你瞅见了吗?”
齐糖:……
顾墨怀:……
齐糖实在没忍住,朝着傅闻声脸上撒了一撮灰色粉末,然后,傅闻声张嘴,再张嘴,没有声音。
然后,他一拍桌子。
再然后,吊脚楼下,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她在前面撒丫子跑,他在后面拿着扫把追,最后实在追不上,一扫把扔了出去,啥也没打着。
顾墨怀在二楼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低低笑出声来。
幸好,傅老收了个小徒弟,愿意出山。
幸好,他去了江城找他们。
幸好,此生应当无憾。
次日一早,齐糖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房门被敲得啪啪响,她一下惊醒过来。
不耐烦地吼道,“谁啊,啥事?”
外面敲门的傅闻声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昨天被毒哑的火气还存着,声音更大的吼回去,“都几点了,太阳都晒腚了还不起来,有事找你。”
齐糖烦躁的在床板上蹦跶了一下,深深吐出一口气,老东西是自己选择的,自己选的,自己选择,不气哈。
然后跳下床,开始换衣服。
等她磨磨唧唧洗漱完下楼,突然想起来看一下时间,嗯,早晨六点半。
她,想鲨人。
再看一眼外面已经快要大亮的天空,滇省天亮的是真早!
走到一楼大厅,傅闻声和顾墨怀已经坐在餐桌边,明显等着她来开饭。
齐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傅闻声旁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有,啥,事!”
最好是真有事,不然的话,她把他的嘴再毒哑一整天。
傅闻声下意识的屁股往另一边挪了挪,又看了眼顾墨怀,才回答道,“我们,我们要下地干活。”
齐糖:“什么?”
她满脸不可置信,“你这简直是危言耸听啊!”
傅闻声眼神立马看向顾墨怀,指着他道,“是他,是你二叔,非要找村长要一块自留地,说是要种红薯啥的,我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