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by鱼头小闲
鱼头小闲  发于:202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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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什么时候就遇上了合适的人?到时候和离过一次本就是个坎,再有马兖杵在那儿,别人更不敢了。
“我心里还有个担心,死者为大,对南安太妃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馥姐在南安王府过得不好,也不是南安太妃一个人的错。破镜重圆是个好故事,可是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做夫妻的时候可没那么多不睦。”黛玉摇头叹息道,“我第一次见到馥姐的时候,她就在为了云大爷牵肠挂肚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怕不容易忘掉。要是馥姐被说动了,还想回去,你们千万拦着,也别怕得罪她,哪怕关着她呢。可是,要是……”她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口,“要是云大爷愿意舍了那边来投奔她,馥姐自己也愿意的话,你们也别觉得丢脸,这毕竟是她一辈子的事。”
林徹奇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他知道妹妹并不是那些把《女训》、《女则》奉作准则的闺中小姐,那些讲风花雪月的杂书,她恐怕也看过,但实在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多。事实上,如今他都成了亲了,和妻子也甚是和睦,打算相守到老。可是书上说的倾心情爱,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黛玉对刘遇的态度,也不像是动了情的,怎么分析起馥环的心事来,竟有这么胆大的想法?
黛玉脸涨得通红,道:“也就是跟二哥我才敢这么说的。但是二哥,我说的也是心底的话,我是盼着馥姐不要那么傻的,云大爷也不见得有那个勇气。他要是有,当年馥姐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往事也不提了。只是我说的话,二哥放在心上吧。”
林徹忙道:“你放心,我一定记在心底,回头寻个机会,说给母亲听,肯定不卖妹妹,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
黛玉如释重负,喝了一杯茶压惊,又站起来,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为了写《玉山亭》,加上林徹这儿的藏书确实有趣,她也曾在这儿一边喝茶一边研墨,度过不少悠闲的时光。回想起来,每个下午都安静又闲适,什么心思都不用想,沉浸在书里的喜怒哀乐。眼下她就要进宫了,不由自主地想多看看,把这里的景象、把那些时光记得更牢一些。
林徹自然是猜到了她心里所想,也不出声打扰她,只是给她的杯子又添了新茶,香气四溢,水汽袅袅,隔着这一层水雾去看黛玉,倒真不像凡间的人了。

第197章 第197章
黛玉待了半个晌午, 又想起二哥也是难得地歇在家里,二嫂子与他新婚燕尔的,想是有说不完的话, 自己不该多打扰他们小两口, 便也起身告辞,走前笑道:“二哥那会儿说给我听的话, 我记在心里了。虽不知我究竟能不能做到,但我会尽力的。”
林徹轻叹了一声:“你也别想太多,世上的事,本就有许多无奈, 做好自己就是了。”他也是忽然才想到, 不管是刘遇还是黛玉, 论年龄都只是他的弟弟妹妹, 还是这么小的年纪,却因为身份,不得不背起重担。别人还只会担忧,怕他们做不好。这种担忧对他们而言, 何尝不是新的负担?
黛玉讶然一笑:“二哥说这话,可就不像你了, 我还以为你一向是觉得人定胜天的呢。”
“我也不是前几年了,狂不起来了,到了认命的年纪了。”林徹开了个玩笑,送她出去。
黛玉早说了要和迎春一起吃饭,回漱楠苑的时候, 正巧见到绣橘从小厨房出来,便笑着问她:“你们姑娘在屋里吗?厨房饭烧得怎么样了?一会儿该吃饭了。”
绣橘道:“姑娘在厨房帮忙呢,林姑娘稍等一会儿,菜一会儿就好。”
黛玉大为惊奇,忙道:“她怎么忽然想起来去厨房?她会做饭吗?可别烫着哪儿了。”
绣橘笑道:“林姑娘还常常自己煲汤呢,我们姑娘虽然在家里的时候也没吃过苦,可是到了孙家,没几个服侍的人,烧饭、缝纫还不是得我们自己动手?林姑娘放心罢,我们姑娘的手艺还不错的,今儿个你们姐妹俩好好喝一盅?”
“你别瞎出主意,你们姑娘今年都不许喝酒。”迎春毕竟伤在头上,虽然年轻,又有人悉心照顾着,眼下看来恢复得不错,可也要时时注意着,怕留后遗症。黛玉自小体弱多病,调养了这么多年才算正常,可是太了解生病的苦楚了,故而几栀当时吩咐迎春的注意事项的时候,她也留神听着,此刻便道,“我从二哥那儿带了好茶回来,一会儿咱们以茶代酒,吃得清淡些。”想想又不放心,“我去厨房看看二姐姐。”
绣橘忙道:“有烟呢,林姑娘进屋等等,我们姑娘也只炒两个菜就出来了。”黛玉的咳症据说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早年在荣国府的时候,她也不是没听紫鹃说过黛玉整日整夜地咳得睡不着觉的情况,虽然这几年回林家后,悉心调养,身子比从前好多了,可是这种天生的病,总是稍不注意就要复发的,她如今可金贵得很,要是有什么闪失,其他人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在她们还在说话间,迎春已经端了一盘菜出来,绣橘忙过去替她端过来,道:“姑娘和林姑娘快进屋坐着吧,我来上菜。”
黛玉想起之前茜雪说过的话,便把迎春拉到一边,小声问她:“我听茜雪说,有个医馆的学徒想娶绣橘,找你求亲,你已经应下了?”
迎春忙问:“我看绣橘自己也是愿意的,就应下了,怎么,不合规矩么?还是应该告诉林太太、钱姑娘知道?”
黛玉道:“这倒是不用,她是你带来的人,你全权做主就是了,只是她是外祖母家的家生子,一向也没出过门,也没经过外头的事,兴许还不知道外头成亲要注意什么,有没有问过张掌柜家的,打听打听那个学徒家什么情况,父母兄弟如何?外头不比家里,什么事儿都是看主子的意思,到时候刮风下雨的,都得自己担着的,她是个忠心的丫头,跟着二姐姐这么多年,司棋是没了,她的事儿,二姐姐也慎重些。”
提到司棋,迎春神色也有些黯然,当年她屋里几个丫头,司棋是她最亲密、最得力的,甚至到了孙家受欺负了,连绣橘都说,倘若是司棋姐姐在,定闹他个天翻地覆的,哪儿就这么忍了呢。可是那年邢夫人在大观园里捡到个绣春囊,
王夫人发落下来,凤姐便找了个丢东西的由头抄检大观园,发现司棋和她表弟潘又安有私情,撵了出去。后来因她父母反对,竟是自绝了。迎春当时胆小懦弱,司棋那事儿又着实丢人,别说说情了,她连叫人给司棋父母带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最后司棋竟那么干脆地自尽了。原先迎春也不敢去想这事儿,只是到了林家后,隐隐约约听到黛玉怎么办桑鹂的事儿的时候,又有些后悔了。因为她的性子,小时候下人们没少拿捏她,都是司棋冲在前面,喊打喊杀的,才没让她挨欺负,可是到头来,什么好也没落着。故而如今黛玉提起绣橘来,她也道:“正是张妈妈帮着做媒,我才敢应的。”
黛玉松了一口气,道:“那正好,我跟你说个事儿。”便拉着迎春进了屋,绣橘和霜信已经摆好了桌子,黛玉吩咐道:“你们也去吃饭去,我和二姐姐说会儿话。”
霜信知道她和迎春有悄悄话要说,便笑道:“那我们去外间,姑娘有事儿叫我们。”
黛玉把馥环说要迎春搬去畅意居的事儿说了,又问:“二姐姐的意思呢?”
迎春知道黛玉的性子,她要是觉得这事儿不可行,根本问都不会问她,自己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觉得可行。本来绣橘要嫁人,她除了为她高兴外,便是替自己担忧了,漱楠苑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丫头们,黛玉也都在安排出路,虽有不少还会留在林家做事,可是黛玉成了王妃乃至未来的皇妃,她的院子本身也不会让闲杂人等住着——当年贾母院中大姐姐住的那间屋子后来也好好地锁起来了,老太太再疼宝玉、黛玉,宁愿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在一间房里住着,都没让他们住过那件屋子。林家似乎没这样的规矩,宅子也没有荣国府那么大,漱楠苑据说原先是文慧皇贵妃在闺中时住过的院子,也让黛玉住了,可黛玉是人家的亲侄女,当时还是带着林海的家产来的,自己又如何比得上呢?再有,这院子出了两位娘娘,她可不敢单独住着。正在犯愁呢,馥环提的这事儿,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黛玉见她同意了,也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对迎春道:“让二姐姐去医馆做事,其实也是馥姐建议的,论知人识人,我比她还差得远。”
迎春心想,连她都这样说,自己便更不用想着赶上馥环的一根指头了,都是从夫家决裂一个人过日子的,馥环有娘家、有嫁妆,连性子、本事都比她强这么多,她幼时便知自己比不上姐姐妹妹们,已经麻木了,只是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罢了,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竟也情不自禁地去和别人比较了。
“馥姐打点生意的本事,可不比商贾人家的男子差,我晓得二表姐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可是你跟着馥姐住在一块儿,平日里看看她怎么做事的,总有益处。我从前也什么都不会,也是跟着她慢慢练,慢慢学的,如今管家里的账,也不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了。”
迎春听黛玉这话,竟是要自己跟着馥环学做生意,忙摆手道:“我不行的,我要怎么比得上你、比得上你姐姐呢?连探丫头当年都嫌我笨呢。”
“馥姐又不是三表妹。”黛玉温声劝道,“三妹妹在荣国府的处境没多糟糕,但也没多好,她代理家事的时候,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就是要落人话柄,自然不敢假手旁人,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教你、让你帮忙做。馥姐清闲得多,且她都是自己的铺子,连我婶娘都不会对她的生意说一句话,她有余裕教你的。再者说了,术业有专攻,也许你不善于统筹全局,但一个生意里那么多环节呢,慢慢找,多试试,肯定有擅长的。”
她当真算得上苦口婆心了。其实到了如今,迎春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也知道该思索以后了,林家是养得起她,可人家又有什么义务养她呢?要论有用,她还比不上绣橘呢。馥环、黛玉都是好
心好意替她着想的,要是她还什么都不管,就真的狼心狗肺了,故而应了下来:“我试试就是了,只是要是做不好……”
“放心罢,慢慢来,馥姐又不会跑。”
迎春想想马大爷,替馥环可惜,又情知馥环在家里才是对她自己最好的,故而什么也没说,只与黛玉碰了碰杯。黛玉也喊了外头的几个丫头:“你们吃饭没有?”因她们还没吃,便命她们进来一道吃一些。席间又问迎春:“我听说前几天舅舅家有人来春绿园找你了,是为了什么?”迎春叹了口气:“没什么,其实也不算那边的人了。就是原来在那儿做事的人,如今不是养不起了,卖了许多出去么?如今连那些大丫头们也开始打发出去了,就是袭人,你还记得么?二太太让她哥哥领她回去嫁人,她不愿意,托人来求我说情。我哪里能说情啦。那边都不高兴我回去哪怕一次呢。生怕我被你们家赶出去了,要回去吃他们用他们,还要害他们被孙家缠上。”
这可是连黛玉都想不到的事了:“袭人?怎么也轮不到她啊,她不是外祖母给宝玉的么?二舅母也喜欢她器重她,我还住在那儿的时候,就常听说,宝玉屋里是一刻都离不得袭人的。再者说,宝玉能舍得?”
绣橘叹道:“如今饭都要吃不起了,哪儿还管什么老太太房里的不房里的。再者说,老太太人已经没了,那些规矩做给谁看?袭人家里还有人在,她哥哥愿意出钱赎她,既做了人情,又能得一笔钱,还省了袭人的月钱,何乐而不为呢。袭人之前的月钱可是按着赵姨娘的例给的,一个人顶好几个麝月、秋纹呢,二太太再喜欢她,也得算算这笔账。”
黛玉是理过家的人,一听这月钱就知道袭人在宝玉房里的身份已经不是丫头了,既然都已经是房里人了,还能送出去?她又是个跟了谁就一心想着谁的人,都给了宝玉了,出去了恐怕也放不下心里的结,就算哥哥不愿意放弃她,她又可怎么过活?她哥哥待她再好,到底小门小户的,不可能像林家养着馥环一样养一辈子——况她又没过明路给宝玉,守也没那名分守。她不禁问:“那宝玉呢?宝玉那性子,可一向不依不饶的,肯放她走?”
绣橘和迎春对视了一眼,也不敢说那些爷们房里的事,迎春道:“太太做主的事,谁敢违逆呢?先头宝玉和晴雯那么好,太太把晴雯赶出园子,他也什么都不敢说的,那晴雯还是个没父没母,出去了就没活路的,他也没法,何况袭人到底有哥哥在,还愿意花钱赎他,不比跟着他,前途未卜的好。而且现在宝玉也娶了宝钗,成了家的人了,自然要懂事些。我听说,他都开始念书,恐怕还要和你们家三爷一起去下场考试呢。而且,说不准是宝钗做主,要给袭人谋别的路呢。”
黛玉不由地笑道:“他读哪门子书呢?”又一想,宝玉毕竟是迎春的堂弟,指望着他读书考学、光宗耀祖的人里未必没有迎春,便赶紧住了口,只道:“我看宝姐姐不像是主动给屋里头人做主的,况袭人又不想走,要不也不会求到你这儿来了。我虽没和宝姐姐长期相处过,但我看她的样子,和凤姐可不是一路人,既然宝玉肯读书,她也不会把心思放到别的地方去,会是个顶顶‘限量’的奶奶的。”
她一向是个会识人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宝钗面热心冷,又极有抱负,可不会把眼光局限在一个屋子里头,和那些字都不怎么识的丫头们争风吃醋,即便是现在嫁给了宝玉,她约莫也只惦记着催促宝玉好好用功,考取功名给她封诰命,才不会计较他和哪个丫头亲近呢。甚至要是当初没有薛蟠那事儿,她能选秀进宫,恐怕也不会嫁给宝玉的。
迎春想了想,也点头道:“你说的是,宝丫头确实不是嫉妒的人。”
“倒也未必不嫉妒,只是不会嫉妒丫头罢了。”黛玉一针见血,又对迎春道,“你也不要回去了,那里事多,你又听不得争吵。再者说,孙家不敢来我们这儿闹,却不一定把如今的贾家放在眼里,你回去了,他们恐怕还真敢上门去闹你。”
迎春忙道:“我晓得,我不回去。”便是到了今天,她听到“孙家”,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别说如今的贾家了,就是先前还没有抄家、还有爵位的贾家,孙绍祖都没有放在眼里,否则,总也要有些顾忌,也不会欺辱她到那个地步了。如今孙绍祖入了大牢,孙家本就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行事很有些匪气的,哪里会轻易放过她。她要是离了林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况且事到如今,她也看得出来,林家很是忌讳黛玉再和贾家扯上关系的——连惜春都嫌弃她亲哥哥的行径连累她了,何况是本来就和那边没什么亲缘的林家?人家收留了自己,她总不能因为姓贾,就一个劲地回去,给林家添麻烦。
绣橘松了口气,对黛玉道:“还是林姑娘有办法,我这几天啊,就一直担心着,我们姑娘在春绿园帮忙,医馆嘛,迎来送往的,也不能关着门不让贾家的人进,可是一回两回的还好,要是人多了,耽误钱姑娘的生意不说,我还真怕我们姑娘稀里糊涂的,就又搅和进去了。我说这话,姑娘也别怪我,您啊,当初那边两房牵扯的时候就常推你出来做借口,大太太又不是什么心善的嫡母,二太太么,到底也没拿你当亲女儿,那时候就夹在中间为难,如今要有人找你,准没好事,可千万别回去了。哪怕是日后他们骂你,也好过回去掺和。”
迎春低头道:“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连嫁妆都没拿他们的,骂我作什么呢?”只是自己也知道,别人罢了,邢夫人提到她的时候,肯定没什么好话。
一向如此罢了。
霜信笑道:“绣橘也是的,你们姑娘都这么大的人了,也算什么事都经历过了,你也好放心她了。”又对黛玉道,“紫鹃和雪雁还在学规矩呢,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我去看看她们。”
黛玉点了点头:“你先去厨房吩咐做两个新菜,请嬷嬷一起吃,给嬷嬷准备些酒。”
霜信吐了吐舌头:“宫里的嬷嬷和咱们外头的嬷嬷可不一样,王嬷嬷已经那么懂规矩了,还是和她们没法比——别说大白天的了,她们晚上也是滴酒不沾的,怕吃酒耽误事,说错话。之前姑娘给她们配的酒菜,她们也只吃菜,酒是不动的。”
黛玉道:“我知道,只是无酒不成席,人家到了我们家来,在我这儿吃饭,我连酒都不给人家准备,看着不像规矩。”
横竖她们不吃的酒也会给别人,算不上多浪费,霜信笑了笑,便下去准备了。迎春数了数日子,对黛玉道:“没几天了。”
确实没几天了。黛玉看了看她住了这两年的屋子,走到外间去,倚着门框,指着树上的秋千道:“这个秋千还是二哥替我打的,那时候大哥还在晋阳,送大嫂子回来,教我骑马,都好像才是昨天发生的事,一眨眼,昭昭都这么大了。”
迎春笑道:“你是去享富贵呢。”
确实是滔天的富贵,只是也夹杂着不亚于洪水地震的危险罢了。黛玉轻轻一笑,问道:“探春妹妹有过信回来吗?”
迎春一愣,摇了摇头。
“是没有信回来,还是你不知道?”
迎春讷讷道:“我希望是我不知道。”她如今这身份着实尴尬,哪怕从前和探春玩得再好,贾家的人也不会跑来告诉她探春来信了。只是蛮国那么远,贾家又出了事,连南安太妃都没了,以南安太妃的干孙女的身份嫁
去蛮国的探春,又能否有那个权利写信寄回来呢?她也不敢去想。只好从不去打听,甚至在心底偷偷地骗自己,兴许探春过得还不错,日后甚至像昌平公主那样,还有机会回来,按她当年说的,拉扯娘家一把。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问:“林妹妹知道昌平公主如今怎么样了吗?”
黛玉苦笑道:“我哪儿能知道呢。”
也是,别说蛮国、西藏那么远了,女儿家只要离了娘家人的视线,发生了什么事,就多半没有音信了。

第198章 第198章
刘遇低着头, 安安静静地站在殿里,太医给皇帝请完脉,弓着身子倒退着出来, 见着他, 又行了一礼。他微微点了点头,让太医出去, 没多久便听到内殿里皇帝叫他的声音。
皇后也在内殿之中,见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刘遇便知情况未有好转, 低着头走上去, 行了个大礼, 轻声唤了声:“父皇。”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 半坐起来,旁边的皇后连忙亲自扶他起身,又给他垫了个靠枕。皇帝自嘲道:“都说全天下的人都要看朕的脸色行事,如今朕的脸色可难看得紧呐。林妃年纪轻轻地就没了, 倒是漂漂亮亮地去的,不知到了下面, 她还认不认得朕。”
皇后脸色一黯,她自以为已经见识多了,只要保住皇后的地位和尊重,不会再在意其他,也还是听不惯这样的话, 轻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听了这话要伤心的,他已经没了母亲了,陛下得长命百岁才好。”
谁不想长命百岁呢?皇帝苦笑了一声。可是生老病死,哪里是自己掌握得了的。先帝三四十岁的时候,对当年的义忠太子也不可谓不满意了,可是十几年后,却是父子成仇。孰湖比义忠太子有人情味的多,可是谁知道以后呢?如今被他厌弃的那些妃子,哪个十几年前不是温柔小意、貌美如花?就是林妃,也是因在最美好的年华去世,才叫他思念到了如今,若真的病恹恹地拖到现在,恐怕也逃不过“人老珠黄”四个字,怕是那份喜爱也要淡了,甚至连刘遇都要受影响,在当年就分别了,虽是十分心痛,时时回忆,可是好歹想起来,都是高高兴兴的,林妃若是见着现在这样的他,也不见得还那么崇拜了——他胡思乱想了一通,拉着刘遇道:“眼下边境防线的安排,你可有别的想法?”
皇后忙起身道:“那陛下与太子商议国事,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背影道:“皇后这么些年来也不容易,是朕对不住她。你以后要孝顺你母后才好。”
刘遇忙道:“儿臣省得。”
“你过一阵子也要成婚,明珠族姬么,是你自己选的,朕也不知这女孩儿究竟如何,能不能母仪天下。只是朕为君这么些年,成败是非,自己也说了不算,更别提教你了。你母后年幼时,家里也没有想到她能做皇后,上头又有太后,真要说起来,恐怕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后的。”皇帝咳嗽了一阵,叹道,“都得你们自己慢慢摸索了。”
刘遇低头哽咽,一时失言。
皇帝笑道:“朕这还能走能说的,怎么如今说起话来,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了。”只是看着还年幼的儿子,心里却是无限不舍。他怎么也要再撑一阵子,朝廷前两年盐改、税改,拉下马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开春就要大考,新提拔的官员也得再有个一两年才能看出斤两来,他从太上皇手里接过了一个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处处亏空的江山,兢兢业业了十年,才让它像个样子,可是就这么交到儿子手上,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只是要细细想起来的话,他和皇后自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又有什么能教的呢?倒是把刘遇的妻子非名门之后的遗憾按下去了不少。说到底,君权凌驾于一切之上,只要刘遇做个好皇帝,他的皇后在史书上的评价都差不到哪儿去。皇后的出身也十分普通,他们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行了,别哭着个脸,朕还等着抱孙子么。边境最近还太平么?西宁王消停了没有?”
提到国事,刘遇也收拾了情绪:“哪儿那么容易消停呢?毕竟西宁王这么多年来也是靠着昌平公主在京里立足的,就算不顾着父女情分,为着西宁王府的地位,也不能善罢甘休,肯定想着要放手一搏的。”
皇帝冷笑道:“为着他们家的地位,要拿朕的江山
来搏吗?可真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也是这么多年对他们太客气了,越发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这话十分地重了,刘遇问道:“要不,让忠顺王叔去敲打敲打他们?”
虽都有先帝的偏爱,但忠顺王和那四王八公府上委实不对付,几年来一直暗暗较劲。尤其是木兰之变后,忠顺王为了自己活命,把不少人推了出来,以荣、宁二府为首。既然提到了国公府,皇帝不免想起一个人来:“治国公马魁的孙子还在京里吧,让他去跟西宁王说声。”
刘遇笑问:“是让他传父皇口谕还是?”
“他儿子能言善辩的,他就不能自己说点什么吗?”皇帝也笑了起来,“昌平公主出去的时候,也不是没人劝过西宁王,那时候不顾及父女情深,如今这幅样子,真当朕不知道他的心思?”
刘遇道:“蜀川如今的守将叶容也是个老将了,经验丰富,依儿臣拙见,蜀地当布重兵。 ”
皇帝自然听得懂他什么意思——老土司病重,他几个儿子在夺权,到底最后谁得王位眼下还不好说,新王对朝廷的态度也说不准。朝廷不帮着昌平公主的儿子,只是不干预罢了,可不能让那几个王子以为是怕了。在蜀道布下重兵,一是威慑,二是防止宵小作祟:“蜀兵一向勇猛,朕信得过叶容,你与兵部商议一二,再给叶容去个信,他要多少人,尽量满足。”
“儿臣遵旨。”
“南边现在怎么样?”皇帝想到蛮国的嚣张气焰,还是气得慌,恨不得此刻就把云家父子打入天牢。刘遇答道:“蛮国今年收成不好,常有军人冒充海盗,妄图打劫沿海的渔船,苍梧郡守备已驱逐出了两支,如今上书朝廷,询问再有这情况,该如何处置。”
“他们不是喜欢当海盗吗?那就按对待海盗的法子处理。”皇帝冷笑了一声,“南安太妃当年不是认了个干孙女送去和亲的么?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刘遇叹道:“生死都不知了,哪儿还知道有没有用呢?况且蛮国已经连着两年水患,难道娶了个他们郡王府的干孙女回去,就能有好收成了?既然穷得饭都吃不上了,肯定要想歪点子的。要是真起了祸乱,她怕是要被祭旗的,云嵩自己冒进,倒是拍拍屁股回来了,让一个弱女子替他遭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怕是他成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是叹家里赎他们父子用的银子粮食,恐怕都不记得这个所谓的干女儿了。”
皇帝当了这么多年帝王,对一两个人的生死早已没那么看重,如今见刘遇唉声叹气的,一时也有些回味:“朕似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悲天悯人的,如今竟也麻木了,死伤在百人以下,我竟不觉得是事儿了。”
刘遇低下头去。
皇帝道:“别怕,这不是什么妇人之仁,你有这份心思,对江山社稷是好事,只是要是实在到了那种关头,你也要晓得取舍。”
刘遇知道父皇的意思,只是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一个人的命和一百个人的命,怎么取舍都是要选择多的那一边,可是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么?他对荣国府是顶顶看不上的,可是探春这个荣国府的姑娘,比黛玉还小上一点,背井离乡的去和亲,多半是不得善终的,还是叫他叹了口气,心里想道:“王子腾举荐云嵩去南边平乱的时候,有想过最后会害到自己的外甥女么?”又想起王夫人也只有一个亲生的女儿,王子腾多半不会在意这个便宜外甥女,复又叹了口气。
皇帝忽然问道:“对了,那个去和亲的,是不是贤德妃的胞妹?”
是一愣,而后道:“正是呢。”
皇帝当年封赏元春,乃是为了拉拢四王八公,兼之让他们放松警惕,还真算不上多喜欢她——否则,也不至于之前放她在宫里放了十年。元春封妃后,一举一动都刻意模仿同样有才名的林妃,可惜不知是皇帝对她娘家的偏见先入为主,还是她确实学得不像,总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加上后来皇帝发现因后宫之人为求生子,对他乱用药物,致使他龙体亏损,故而周贵妃带着元春的宫女来告状的时候简直怒不可遏,甚至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赏下毒药。如今伊人已逝,再回头看她一生,也不过可悲可叹四个字罢了。他垂坐在病榻之上,看着自己还年轻的儿子,心里是万分放心不下,只是无可奈何,后宫妃嫔们为求宠求子,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来,胆大包天,固然该死,可他明知自己生来就带着病,子嗣艰难,却在后宫里一个个的皇子公主出生的时候毫无察觉,甚至得意洋洋,自以为龙马精神,难道就不是一种纵容?怕是也有人在心底指着他骂“糊涂”了。这样想来,他和先帝,倒真是一对亲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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