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徹问她:“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笑我脸皮厚?”
“我帮你训人呢,别不识好人心。”黛玉笑道,“你也别在这儿猜主考官了,就是猜中了又能怎么样?三哥温书温了好多年了,到时候写自己的文章就是了,难道换个主考,还能换种写法?”
林徥心里一动,每年学堂里的人凑在一块儿到处打听主考官,可不就是要想法子知道考官的喜好?想着写文章的时候能投其所好,也算是走点捷径。提前打听,也不过是想着能多些时间准备,如今黛玉这话,却是不小心说中了他的心思,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勉强地笑了笑,也不搭话。
林徹转过头来对他道:“妹妹说得也有理,考试的时候,还是要写自己擅长的,不必刻意为了迎合谁去改变自己,除非你本来就会写那种,不然,恐怕效果还不如从前。”
林滹道:“你们也别给阿徥出主意了,一人一句话,别搞得他又乱了,考试的事,让他自己琢磨就是了,这是他的人生大事,他自己拿主意才好,你们虽是他的兄妹至亲,但如今大考是什么样,你们难道还能比他清楚?特别是你,”他指着林徹道,“人人都以为你多厉害,连国子学都想着要不要请你去给学生们指点指点,我就说,他考试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真的还会写考试的文章吗?你扪心自问,你现在还会写吗?”
林徹笑道:“父亲教训得是,我多嘴了。”
林徥却放在了心底,回去后,不自觉地琢磨了起来。
第194章 第194章
融山嫁进来的时候, 家里的太太教导她要孝顺婆婆、和妯娌小姑处好关系:“明珠族姬将来最是富贵不过,就是他家姐姐恐怕要一直住在家里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林二爷是个有前途的, 总是要出去的。”刘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 几个太太、奶奶都算是心善的,但偶也有摩擦,老祖宗留下的家底子虽厚,但这么多人分, 多了少了, 总有抱怨的。她要出门的时候, 太太一面说林家人口少, 关系也简单,一面又担心韵婉、馥环等不好相处。她也是忐忑不安地过来了,幸而林徹还是和幼时一般温和有趣,冲淡了她的紧张之情。至于韵婉、馥环等, 便是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主意大,也不至于来给她拿主意, 故而深感幸运。
只是林徹却仿佛心事重重的,明明新婚燕尔,他却像是有忙不完的事儿一样,便是在家里,也时常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看到她时还是会笑着说没事,但免不得让她怀疑丈夫对自己不满,只是也不知道跟谁说才好,只得盼着回门的时候,能跟娘家的太太讨教一二了。虽然和婶娘、嫂子们也算不得多亲近,然而除了她们之外,她也想不到能求助的人。
到了她回门那日,林徹同她一道回去,刘晋携子侄们亲自相迎,接了他们到内室去吃酒,林徹温文尔雅,出口成章,前途大好,刘晋同他说了一会儿话,也算是明白了当年二哥为什么要把融山许给他——见过了这样的好儿郎,再要把女孩儿许给别人,总是觉得不甘心。哪怕有风险,也得认了。林徹席上不免又说起了当年在山西时候的事,和刘融星等笑了一回,又似无意地问:“最近你忙什么呢?昨儿个我去西河都没遇着你。朱芸说你忙着办差,好久没出来了。”
刘融星笑着问:“你这个新郎官,还有空去看古玩?我还能忙什么?礼部的差事呗。”
“怎么忽然忙起来了?前一阵你闲得天天在西河晃悠,你家人都说,别去你家找你,不如去西河找的准。”林徹微微垂下眼角。礼部怎么突然忙起来了?莫非……
刘融星道:“我在忙些什么?你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太子大婚,可不得提前准备着?礼部上上下下,连尚书大人都忙得恨不得一天多出两个时辰来,咱们这种小喽啰当然也不敢闲着啊。钦天监都几天没睡了,看天象算日子呢。”
林徹倒是忘了这一茬,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也没人通知我们啊。我妹妹还在家里玩呢。”他心里不免嘀咕,太子大婚自然是要重视不假,可是他自己才刚成了亲,流程再清楚不过,红事的日子总共就那么几个,历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需得钦天监算日子算得这么郑重其事、昼夜不眠吗?
刘晋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不用侄女儿说他也感觉到了林徹的异样,倒不是像侄女儿误会的那样对她不满,而是想道:“莫非是朝中局势又要有变,他察觉出什么了?”虽然刘家如今也有做官的,也不乏官做到四品三品的,但真要说起来,他们都不算天子近臣。而林徹,就是标标准准的近臣了。做近臣也不只是关系硬、会说话,察言观色、揣摩帝心的能力才是最要紧的。林徹被太上皇钦点了进士,又一路走到现在,已经不只是运气和太子表兄这层关系能做到的,想来他的行事是对当今的胃口的。他是觉得要出事吗?
刘晋的夫人还在劝融山:“门当户对的,侄女婿又一表人才,照你说的,婆婆也大度,嫂子、大姑子小姑子也不为难你,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管侄女婿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叔叔、兄弟们都在呢,横竖他也不是那种会欺负媳妇的人,你要是受了委屈,我们也不会白看着。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就在这儿想东想西的,这才耽误正常过日子呢!要我说,你也大方一点,小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侄女婿屋里还没人吧?你的几
个陪嫁丫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心眼也都不差,你就是给了侄女婿,也不会出什么错,还能博个好名声。”
融山毕竟年轻,听了这话,百般不愿。只是太太毕竟不是自己亲娘,有些话也不能直接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反驳了,倒像是她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了。但是林家家风如此,林征成亲这么多年了,只得一个女儿,屋里都没别人,她这儿公婆丈夫还没开口,自己主动提了,是能换个贤惠的名声儿,可是实打实地亏着了自己,因而她也只道:“我回去和二爷商量商量。”
妻子劝融山的那些话,刘晋听着没意思得很,也懒得管,倒是送侄女儿走的时候吩咐了一声:“别多想,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要是有什么要娘家帮忙的,回来说一声就是了。”
他早年在外做官,名声显赫,融山和他也说不上多熟稔,点头应了声“是”,便上了马车。林徹因喝了酒,便也没骑马,两个人在马车里挨着坐着,暖烘烘的,她顺势便问:“方才我娘家太太教我,我带来的两个丫头,年纪也大了,二爷要是看得上她们,就收在房里,她们终身也有个靠。”
林徹原在闭目养神,把妻子的手捏在手心里暖着,闻言也没睁开眼睛,只是继续捏着她的手指:“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太太也说,到了年纪了,只是咱们成亲需要人手,累得她们多忙碌了这么些时日,也不好再耽搁了,最近妹妹不是在安排漱楠苑那些丫头们的出路么,你辛苦辛苦,也问问我们院子里那些丫头的想法,该婚配地婚配,想赎了自己出去的,也别拦着,要是还想留在咱们院子里,你也叫她们考虑好了。婚配的呢,你也问问她们爹妈,配给哪家的小子,要是般配的,自然再好不过,不般配的,劝上一劝,也是一辈子的事呢。你的丫头们既然年纪也到了,不若这次一起办了,不然她们跟着姑娘出门,反而耽误了,说起来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融山听他这么说,心里暗喜,当即笑道:“好,到时候我先去求教太太,哪些是她房里的人,派来伺候二爷的,得先问清楚了,不然我安排下去了,太太还要用,就是我的不孝了。”
林徹道:“你要这么说,所有的丫头都是母亲买来教好了送我这儿来的,你还要个个问她?”
“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应该问一声的。比如有些人模样一般,但其实踏实肯干,或是有些人家里有些什么遗传的大病,我什么都不知道,凭自己的印象乱点鸳鸯谱,受了委屈的人也不见得敢来我这儿说清楚,咬着牙成了亲,那就不好了。”融山笑了笑,“只盼太太不要嫌我烦才好。”她心里也发虚,黛玉入宫肯定是家里的头等大事,若是宋氏忙不过来,嫌她这儿问东问西的碍手碍脚,可怎么办?便问,“或者二爷给我指条路,家里哪个管事的年纪、辈分大,谁都认识,什么都清楚的,我问他去也是一样。”
林徹笑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融山心头一暖,道:“二爷看着挺忙的……”
“也没忙到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的地步。”林徹叹道,“再说,有些事,也不是我忙忙就能解决的。”
什么事?融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她虽刚嫁过来,但这几年也没少听说关于自己丈夫的事迹,一向觉得他厉害得很,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能有什么事,让他都觉得无能为力呢?
林徹见她一脸的娇憨天真,笑了笑:“你祖父贵为宰相,世人都赞他神仙转世,可也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不是?我就更不如他了。烦恼了这么多日
,还是没个头绪,倒是认清了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我也只好把安排到我手头上的差事办好,不负皇恩浩荡就是了。”
融山道:“二爷这么想,原也没差。融星兄长便是这么想的,也做得不错。只是我一向觉得,二爷也不是寻常人,要是只图个轻松、不出错,那也没有今天的名声了。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二爷这么个出身,又有这么个际遇,要是真只做手头上的事,才要挨骂的。人往高处走,这话总没说错。”
林徹摇了摇头,他愁的哪里是仕途呢?只是生老病死,再尊贵的人也没法改变,他又能做什么?倘若陛下龙体当真抱恙,宫里应当也早做了打算,此事必得瞒住了,否则别说民心,朝堂上那些人的心思都不一定能把持得住。刘遇说到底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众人服气他是一回事,相信他能在没有皇帝帮助的情况下主持大局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几个边境国连当今圣上都不怎么恐惧,更别说他了。
他咬了咬牙,把这事埋在心底,冲妻子点头笑道:“娘子说得有理,为夫受教了。”
第195章 第195章
融星职位虽不高, 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礼部员外郎,他说礼部开始筹办太子的婚事,那黛玉在家里的时间就真的不多了。这种事儿, 礼部说不定比太子本人知道得都早。宋氏原先还顾虑着黛玉紧张, 不常在她面前提这件事,如今也不得不和她直接说说嫁妆的安排了。
林家也不是没出过王妃, 该准备什么、布置什么,心里也有底,提前预备下了。过了几日,果然内务府和礼部就有人上门来宣旨, 宫里派来的嬷嬷直接在漱楠苑住下了, 要指点黛玉大礼时的一言一行。宋氏为这事准备了许久, 林海夫妇只这一个女儿, 贾敏故去前就盘点过她的嫁妆,说全部留给黛玉,林海病重时,又把家产仔细分了, 分给女儿的那份,请族长见证,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林滹亦不是那等欺负孤女的人,便是姑苏林氏宗族里有不成器的小辈,惦记着她一个独女,家资丰厚, 想着要吃绝户,也被他狠狠发落了。如今黛玉进宫,身份自然不同,只是以后也难再回来,家里照应不到,宋氏担心她有多余要用钱的地方,林海夫妇准备的嫁妆虽足够了,可总要再多些防身的钱物才好,遂与林滹商议:“三老爷给玉儿准备的嫁妆,多以田庄为主,虽然稳妥,只是我想着,若是玉儿在宫里一时着急要用现钱,田庄虽多,也不能多快就变了现。咱们还是给她多备些贴身的首饰、金银才好。”
林滹粗粗算了算家里的账,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咱们得了她父亲那么多的家产,原就受之有愧,如今她要进宫,咱们虽然也在京师,可是宫里宫外两片天,她要用钱,咱们也不一定能及时送去,是该给她准备些贴身的现银,以备不时之需。”遂命人去钱庄,取了散金与银元宝,并两张万两银票一起交给了黛玉。
黛玉连连推辞,宋氏道:“收好了,以后不比在家里,需要你打点的人、事多了去了,到要用钱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给你送进去呢。”黛玉笑道:“婶子,人家说,财不露富,你这一给我,不是明摆着同人说,我这儿有钱,想要的来我打秋风?我又年轻,到时候招架不住可怎么办?再者说,回头我屋里的东西,也不是紫鹃、雪雁两个能看得住的,总要请别人帮忙清点,那些人我现也不认识,到时候婶子又要不放心。”
这倒是真的,宋氏叹道:“那可怎么办才好。”遂舍了金银,又去兑了一沓大额小额的银票来,叫黛玉收着。
黛玉百般推辞:“当年我父亲走的时候,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的嫁妆从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在准备着了,叔叔婶婶给我添妆,我自然感激,只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票来,家里若是有什么事要周转,你们难免手忙脚乱的。再者说,二哥都已经定下了要外放,都是离家,他又是会交朋友的人,应酬交际,用钱的地方肯定比我多。”
宋氏笑道:“你放心罢,家里还没到给你添点嫁妆就周转不开的地步了?我们给你的,你三个哥哥和你姐姐肯定也都有。你叔叔做了这么多年官,给几个孩子安排点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钱还是存得下来的。”
黛玉推辞不过,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日子一天天临近,她本来十分紧张,如今见宋氏比她还急还忙,一面宽慰,一面又忍不住想:“我父母亲若还活着,此刻也应当是这般忙碌焦虑吧。”尤其是见紫鹃她们把文曲鼎、武曲鼎搬出来,问她要不要带进宫里,她想起当年为了武曲鼎去找贾母的事儿,找出贾母还给她的箱子,忍不住又落了回泪。又想到武曲鼎还是刘遇寻来给她的,不禁咬着下唇想,兴许这就是缘分了。
这文曲鼎与武曲鼎,原是林家祖上封侯时得的赏,作为林家家传之物,到了林海手上。林滹的祖父是庶子,当年分家分的早,林滹的父亲都没能见过这两尊玉鼎,因是传家之物,故黛玉与叔父商议道:“这两尊玉鼎乃
是太宗皇帝赐给先祖的,不若放到祠堂里去,以后继续传下去。”
林滹心里清楚,这两尊玉鼎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的,道:“如海兄当年在扬州,若是早早请出这两尊鼎来,兴许情况还会有所改善呢。”
黛玉叹了口气:“当时武曲鼎也不在父亲身边——况甄家与我外祖家有些渊源,父亲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狠心至此吧。”林海亦有几分书生狂气,不愿搬出祖上的荣光来压人,可惜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他在盐官的位子上同各方势力拉锯了数十年,要不是最后托林滹向刘遇求助,险些没保住自己的清白名声。如此说来,他们家从一开始就在受刘遇的保护,若不是有他,自己如今恐怕真成了一个无可依靠的孤女,说不定还生活在外祖母家,那外祖母家抄家的时候,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林海夫妇的牌位设在家祠中,林滹夫妇等携黛玉沐浴焚香后,将文、武曲鼎供奉在他们牌位下,又给他们上了香,磕了头。宋氏道:“玉儿多留一阵,和你父母亲说说话。”
黛玉正有此意,便屏退随从,独自在蒲团前坐了下来。她本以为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对父母说,但是真只剩了她时,对着牌位上父母的名字,却忽然不知要从何说起。母亲故去得早,当时她才六岁,父母便是思考过她的终身,也不会告知与她。只是从荣国府的人口中得知,约莫当时母亲与外祖母商议过亲上加亲的事。只是在当时母亲的脑海里,不管她与宝玉能不能成,恐怕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有入东宫为妃的这一天吧。她自己虽忐忑,可谁跟父母不是报喜不报忧呢?她总不能同父母亲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宫里过得好罢,叫父母在泉下还替她操心的话,可就太不孝了。但她也不是那种会说我会出人头地,给家里争光的话的人,故而沉默地陪着父母坐了一下午,竟是真的只说了些闲话,到天色渐晚,才切入正题:“父亲、母亲大人在上,女儿不日便要入宫,往后来看二老的机会不多了,叔父、婶娘待女儿极好,兄嫂、姐姐们也甚为和气,日后他们定会代女儿好好供奉二老的。”便磕了三个头,含着泪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给了门口的婆子赏钱,婆子千恩万谢的,道:“祠堂里清净,姑娘这几天要是想事情,不妨来这儿坐坐。”黛玉笑了笑,忽然想起先前宫里的小公主夭折的时候,刘遇也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因为这里清净吗?还是因为若是在这里,即使是再坚韧,再高高在上的皇子,也可以偶尔露出些许脆弱和伤心,而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其实不用婶娘她们明说,黛玉自己心里也清楚,嫁给刘遇后,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这个身份要高过一个妻子的身份的,她不必爱慕太子殿下,只需尊敬他,辅佐他,像做一份必须得做好的工作一样。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二嫂子与二哥先前根本没有怎么接触过,不过几日相处,便为二哥心神不宁起来,视线简直是围着二哥打转的。她又极为害羞,不等别人笑话她,就自己红了脸。黛玉每每看时,一面羡慕,一面又不禁好奇起来。虽二哥与二嫂的确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这爱意,当真能短短数日便培养起来?她若是也对太子殿下……那日后患得患失、吃醋争风恐怕是躲不了的了。想想凤姐为荣国府操劳了一辈子,便是因嫉妒,被多少人诟病,贾母那么喜欢她,在这事儿上也直说她做的不对。黛玉自诩比凤姐稍大度些,没那么不容人,只是她的丈夫若与她交了心,又与其他女子谈情说爱,她扪心自问,亦没那么大方。宋氏她们也知道她的脾气,话里话外便暗示着,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的丈夫,她大可不必与他推心置腹,像寻
常夫妻那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了。
明哲保身一向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可皇宫是什么地方?刘遇那样的出身都得小心翼翼地打点各方关系,尽量做到滴水不漏,何况是她?她在宫里也只认识一个皇后而已,皇后娘娘待她宽厚,可她心里也清楚那是为了什么。若她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可能会保护她的也只有一个刘遇。所以她无论如何,都得与刘遇好好相处才是。
第196章 第196章
黛玉出了祠堂, 去宋氏屋里吃了饭,又问融山:“二哥明天在家罢?我想明天找他,求他帮我办件事儿。”融山忙道:“明天二爷不当差, 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妹妹转告吗?”黛玉笑着摇了摇头:“嫂子替我跟二哥说声, 明儿个上午腾出时间来,先别出去了。”
她这么一说, 连宋氏也好奇了:“你和阿徹能有什么事,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只是既然黛玉没有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想来也是他们兄妹的私事,宋氏自然不会刨根问底, 只笑道, “明儿个我吃药粥, 你们想吃什么, 自己跟厨房说,也不必来我这儿了,自己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吧,药味闻着怪难受的。我看着你们吃好的, 也不痛快。”
融山笑道:“既然妹妹明早要来我们那儿,索性用好了饭回去。”
黛玉道:“多谢二嫂子好意, 只是明儿个我二表姐也不用去医馆,我想着难得有机会,和她单独吃顿饭,说说话。我们平日虽都住在漱楠苑里,碰到的机会还真不多。”
漱楠苑里的迎春, 融山嫁过来也只见过两次,据说是黛玉舅舅家的女儿,被许给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丈夫,成婚不到半年便被打了个半死,黛玉把她接回来,又替她打官司,把她丈夫送进了大牢,她听说原本就不是个活络的人,后来又伤到了头,寄人篱下的,更不愿多说话了。好在如今在春绿园钱家和馥环一起合开的医馆里帮忙,有点事做,也不必胡思乱想。融山觉得她可怜,又想道:“这位贾姑娘住在林家,就纯是因为她和妹妹的亲戚关系了,日后妹妹嫁了人,就算老爷、太太继续收留她,她恐怕也不自在,到底要怎么着,她们是该好好商议下。”便道:“你们姐妹俩难得有机会凑到一起,我也不打扰了。”
馥环倒是想起了什么,对黛玉道:“漱楠苑里这么多人要走,以后人手恐怕不足,要是迎春不嫌麻烦,今后可搬到畅意居来,横竖我也是一个人,她从我那儿去春绿园还方便些呢。她来和我做个伴儿,两个人吃饭也比一个人热闹点儿。”
黛玉心里也知道,自己走后,迎春要独留在漱楠苑里,不止吃住有些不便,她自己心里恐怕也不好受,跟着馥环是最好的方法了,便是以后几栀自觉医术成了,想要云游天下,这医馆不开了,馥环也还有别的铺子,便道:“我明儿个与迎姐姐商量商量。”
融山待林徹回来,便把黛玉明早要来找他的事说了,林徹也奇怪:“她能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总不能是怕宫里无聊要他想法子弄点闲书带进去吧。融山道:“我也不知道呢,太太也没问。”又把馥环想邀迎春一起住的话说了:“只是馥姐的意思,以后便不嫁人了?”
林徹笑道:“她在家里过得好好的,还要嫁人做甚?”
融山叹道:“虽是在南安府伤透了心,又何必下这样的决心?世上又不是每个人家都像南安府似的。况馥姐看昭姐儿的眼神,明显是喜欢孩子的。”
“庶子和侄子有多大差别呢?”林徹道。
“怎么就庶子了,她在南安府没孩子,谁也不知道该怪谁。”融山嗔怪道,“况且马大爷不是二爷的朋友么?我还当二爷高兴他做姐夫呢。”
“马兖,他呀……”林徹刚说到一半,忽的一拍大腿,“哎呀!”
融山急忙问:“怎么了。”
“嘶——”林徹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好像知道玉儿要来找我说什么事儿了。”说罢苦笑了一声,“明儿个你听着点,要是妹妹骂我,你就进来送杯茶什么的,帮我挡一阵。”
融山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知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便笑道:“我才不呢。二爷敢作敢当,有得罪了妹妹的地方好好给人家陪个不是,人都要进宫去了,有什么心结还是解开才
林徹笑道:“我给别人担不是呢。”
次日一早,黛玉用了早膳,吩咐了小厨房去问问迎春中午要吃什么,又重新挽了头发,换了身轻便衣裳,才去林徹院子里。融山正在院中看着丫头们浇花,见到她来,笑着道:“二爷在书房等妹妹呢。妹妹先进去坐,我一会儿给你们送些茶点进去。”
黛玉忙道:“不敢烦忙嫂子。”
融山笑着推她进了书房,却见林徹已经备好了小火炉,正在煮茶,她和黛玉都不是嗜茶如命的人,一时竟也不知是什么茶,只觉得满屋都是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便笑着对黛玉道:“看来,二爷是把他压箱底的好茶拿出来了。若他哪儿得罪了妹妹,妹妹且看在他还算用心的份上,多担待他。”
黛玉笑着把融山送出门,才到林徹面前坐下,嗔怪道:“二哥怎么跟嫂嫂说的?嫂嫂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不是为着马兖求娶馥姐的事儿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林徹问她。
黛玉先是讶异,不得不佩服道:“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猜中?”又道,“确实是为了这事,只是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求二哥哥的。”
林徹见她说得严肃,也坐直了身子,替她斟了一盏茶:“妹妹请讲。”
“马大爷是二哥的朋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家里向馥姐提亲的,二哥比我清楚得多。我虽不知道马大爷是为了谁耽误了这多年,硬撑着不肯成亲,但横竖不是为了馥姐就是了。他有心上人,拿馥姐当挡箭牌,这事做得就不地道。当时家里上上下下的,因为他来求亲长了面子,还觉得高兴,只是事情总有个缘由,他撑了这么多年,要来娶我和离回家的姐姐?”黛玉深呼吸了几口,语气越发地凝重,“恐怕是他那位心上人彻底没了戏,甚至有别的风险,叫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拿馥姐来挡别的风吧?到底是为了什么,二哥从没说过,我也只当二哥是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不敢同别人说。这是你的义气,我也不追问了。只是朋友是朋友,姐姐也是姐姐,无论马大爷遇到的是什么事儿,请二哥哥去找他说明白了,他自己解决,别拉着馥姐了。馥姐虽眼下没有再成家的念头,可谁知道过几年会不会改变想法?他这样不是耽误别人的姻缘和名声么?便是他真的想娶我姐姐,家里已经明言拒绝过了,他家再提这话,可就不厚道了。”
林徹一向能言善辩的,竟是被妹妹说得面红耳赤的,连声道:“你说的是,他这事办得实在是不地道。我这个做弟弟的人,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是我的不是。”
黛玉叹气道:“他是二哥的朋友,倘真有什么关乎性命的事儿,想借这种事儿挡一挡,二哥怕他真的出事,一时顾虑不到,也是有的。只是我到底不认识他,就只在意馥姐了。这事儿一次两次的,也说不了什么。现在都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拿一个弱质女流挡箭,我听人家说,马大爷也是个才华秀拔之人,真不要这样丢份了。”
林徹本来也骂过马兖一回,只是当时马兖的状态实在不对,加上昌平公主确实野心勃勃的,要拉整个治国公府下手,他怕真出什么乱子,也没敢真的拦。甚至后来,因为打了南安王府的脸,他还有些窃喜的。现在被黛玉这么一说,方觉其实对馥环的名声也是一种消耗,更是给她日后再嫁他人的路设了个不小的路障。虽然如今林家上下,包括馥环自己,都完全没有要再择一门亲事的意思,可是就像黛玉和融山说的那样,万一呢。馥环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如今她嫁妆里那些铺子都是她自己在打点,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