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面脂,有猪油的味道。
这无疑就是什么都没有加的猪油膏。
这不过一两的猪油膏,成本不到两文钱。
杂货铺另一个面脂是十文钱,用的是小瓷罐装的,瓷罐虽然也不是很精致,但却让人感觉得出来这个比较贵。
虞滢以为这会比五文钱的要好,可打开一看就沉默了。
这还是猪油膏,不过是换了瓷罐而已。
虞滢没有买面脂,在伙计的白眼下,还是买了灯油和盐。
接着虞滢又去逛了几家胭脂铺子,买了三罐面脂。
普通猪油做的她没要,选的都不是最贵的那一款,而是中上的货。
除却胭脂铺子,医馆也是虞滢的目标。
因虞滢不方便进医馆,便托大兄分别去几家医馆买了用药材做的面脂。
没有买什么东西,可虞滢却花了两百文左右,仅仅面脂就花了近一百五十文。
药材的面脂卖得较贵,二十五到三十文的一瓷罐,都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而胭脂铺子的面脂则注重的是脂粉花香,卖得也不便宜,约莫十五到二十文左右。
虞滢没仔细研究,打算回去后再仔细地对比一下。
差不多时辰便也就去了城门口等陈大爷。
可等到陈大爷的时候,却见陈大爷的牛车上有个大件的家伙什,用布包裹着,隐约像是一个座椅。
陈大爷见了余娘子,道:“这是驿差送到吴记食肆的,说是给余娘子你的,这还有这一封信。”
在虞滢诧异间,陈大爷把信取出来递给了她。
虞滢接过信,在上面看到了“余六娘收,霍不明寄”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下了然,把信件收好了。
伏震夫妇虽然诧异,但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询问是何人寄来的。
从玉县离开,回陵水村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而这走的路线也是固定的。
沿途每隔个小半个时辰就会路过小村落。
再因岭南地区混乱,所以时常有差役在沿途巡逻,以保抢掠之事减少。
但若真遇上抢掠之事,便把身上所有银钱如数交出,也能保平安。
从玉县离开后有小半个时辰左右了,路过山路的时候,却忽然被冒出来的四个蒙面男子拦了道。
他们遇上劫匪了!
牛车上除了虞滢他们几个,还有一个陈家村的男子。
陈大爷脸色一白,想要掉头,后边也出来了三个男子堵住了去路,前后不过相差了一丈。
老黄牛年迈,也跑不快了,所以根本是逃不了的。
不说陈大爷和另一个男子被吓得白了脸,就是虞滢和大嫂的脸色也白了。
虞滢到这里已经小半年了,日子虽然苦,也遇到过凶猛的野猪,可到底还是第一回 遇上劫匪,如何能不怕?
害怕之余看向了一旁缓缓握住了陈大爷牛车上的扁担的大兄。
虞滢心头稍安,她也暗暗地把手探进背篓寻小连弩。
陈大爷看前后都没退路,忙道:“各位好汉,我等把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可否买个平安?”
被几人簇拥着的一个男子,身形甚至比伏震还要高大,他抱着双臂,吊着眼在牛车上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了脸上有几块黑斑的妇人。
他冷笑了几声,开了口:“银钱要给,但我也要给你们这里头的人一个教训。”
牛车上的人皆一愣,片刻后虞滢对上那贼人的目光之时,心下了然,这麻烦是冲着她来的。
她按下心下的惊惶,故作镇定的问:“你们想给教训的人是我?”
忽然听那妇人说出这话,那男人笑了:“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你与我们弟兄走一趟,再答应以后再也不做药材生意了,我们过两日便放你回去。”
陈大爷顿时明白了过来,敢情是余娘子做买卖挡了别人的财路了!
陈大爷忙道:“各位好汉,这娘子若是得罪了什么人,好汉们帮忙说说好话,这娘子也会拿出银钱来孝敬各位好汉的,还请各位好汉饶过这娘子一回吧。”
车上另外一人惊惧的说道:“陈大叔你给这妇人求什么情,这明显是她连累了我们!”
贼头也没有搭理他们两人,而是盯着那妇人,再次沉声道:“若是乖乖跟着我们走,我们便不动粗,要是抵抗,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伏震闻言,握住扁担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脸色黑沉沉地望着前头的贼头。
贼头眼一挑,调侃道:“哟呵,这位可是不怕死,想要充当英雄的?”
温杏看见丈夫跳下了牛车,瞬间白了脸,颤颤巍巍地唤了声“大郎……”
虞滢趁着大兄吸引了那些人注意力的时候,借着身后的物件和前边陈大爷的遮挡,在背篓中的手,有条不紊地把短箭装入了箭匣之中。
伏震与贼头眼神对峙,同时也沉声嘱咐陈大爷:“一会看情况,赶紧离开,不用理我。”
贼头闻言,似听到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轻蔑地看向前边的汉子,调侃道:“你觉得就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我们七个人?”
牛车上另外的一个男子忙撇清关系道:“我不认识他们的,与我无关的!”声音越发颤抖:“我把身上的银钱都交给你们,放我走好不好?”
贼头暼了一眼他:“你敢离开,信不信我把你的腿给打断?”
那人脸色瞬间一白,然后看向车上的妇人,忙骂道:“你、你这个害人精赶紧下马车与他们走吧,别连累我们了!”
未等虞滢搭理这人,怕得瑟瑟发抖的大嫂却是一瞪眼过去,骂道:“你给我闭嘴!”
虞滢看了眼大嫂后,也已经把五指短箭都装入了连弩中,她暗暗呼了一口气。
伏震不慌不忙,与贼头交涉道:“我先与你们打一架,能不能对付得了,等打过之后就知晓了。”
听到他的话,所有蒙着脸的贼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贼头点了头,敷衍道:“成成成,只有你一个人能打赢我们七个人,我们就立马离开。”
伏震握着扁担的架势瞬息一变,犹如握了一把长l枪在手中一般,连眼神都变了。
虞滢暗暗咽了咽唾沫,握紧大嫂的手,紧张地看向大兄。
伏危几乎每日都要考察大兄的枪法,指出不足,再加强练习。
伏震本就有一身力气,再加上刻苦了近两个月的练习,虽然伏危还是说他差得远呢,但虞滢看着却已经像模像样了。
虞滢的一只手握着背篓中的连弩,心下已经决定了——若是大兄打不过,她便立刻拿出连弩。
几个贼人看见伏震的架势,忍不住又开始嘲笑了几声。随后贼头随意指了个人去教训教训他。
一个贼人拿着长棍上前,步伐吊儿郎当,一点也没把前面的庄稼汉子放在眼中。
伏震往一旁略空的地方走了几步,然后严阵以待。
贼人眼里露出狠意,举着长棍就朝着他冲了过来。
伏震眼神肃然一凛,然后扁担瞬间一拦,稳稳当当地把贼人的长棍挡住。
贼人一愣,下一瞬那扁担一抖,径直把他的长棍打开,伏震身形一侧,扁担直接打在了贼人双臂上,长棍也倏然落地。
不过三招就落了下风,下一息,扁担好似真如长l枪那般抵在了他颈项之间。
贼人看着脖子上的扁担,一副的不可置信。
原本看戏的贼头看见这情形,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然后给对面的两个手下使了眼色。
那两个贼人会意,连忙握着长棍冲上前。
伏震立即扔下扁担,用脚勾起了贼人掉下来的圆棍棒,直接握住。
想起二弟所教的那些个招式,不慌不忙迎上前。
头一个人太过掉以轻心,所以伏震很快就把他击败。
后边来的两个人留了心眼,伏震应付了半刻后,才把他们手中的棍子打落在地。
贼头看向前边的情形,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洛馆长可没说这妇人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能打的汉子呀!
见两个手下也落败了,那贼头与剩下的三个手下一并冲了过去。
几人蜂拥上前,伏震全然不敢松懈。
可到底是只练了不到两个月,片刻后,他的后背就挨了贼头的一棍子,把车上的几人都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眼见腿上也挨了另一个贼人的一棍子,虞滢有了拿连弩出来的冲动。
可就在要拿出来的时候,只见大兄直接一个回马枪,棍棒猛然打中了贼头的脑袋。
虞滢又暗暗地把连弩放下。
伏震似乎越打越顺手,那根普普通通的棍棒就好像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一般,速度疾速,流畅自如地在手中转动换变,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刻半过后,有人躺到了地上,有人捂住了胳膊和腹部。
贼头捂着脑袋,不敢再看轻这庄稼汉子。
他说:“我信守承诺!”转头与其他手下高喊道:“我们走!”
伏震应付了几人已渐显吃力,自是不可能再把这些人彻底制伏再带去衙门。
贼人正要离开,虞滢忙问:“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贼头转回头看了眼她,没有如实说,只意味深长的道:“娘子挡了别人的财路了,好之为之吧。”
说着,便立马搀扶着离开了。
互相搀扶的人离得远了才把遮脸的面巾拉了下来。
有人问:“老大,真的就这么走了?”
头泛着疼的汉子摸着被打过的脑袋呲牙道:“不走你们能打得过那个汉子?我们七个都打不过人家一个,传出去都丢人!”
“可我们还欠着医馆那么多的银钱,要是没给到洛馆长一个满意结果,只怕不好交代。”
被喊做老大的汉子脚步一停,琢磨了片刻后,转身往前边看去,说道:“洛馆长只说给那妇人一个教训,也没说非得伤人才成呀。”
在几人疑惑不解之下,汉子继续道:“不是说这妇人种了药田么……”
他看向没怎么被打的三个弟兄:“你们几个去瞧瞧哪块是那妇人的药田,趁夜把那些个药苗都给踩死。”
几个弟兄一愣,有人胆怯的道:“可陵水村这般荒凉,晚间指不定会有什么猛兽窜出来……”
汉子一拍他的脑袋:“我让你们赶夜路了么,你们就不会现在跟去陵水村,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去办事,第二天一早再走回玉县不就成了!”
贼人真的离开了,除伏震外,所有人都几乎像是劫后重生一般,瞬间松了一口气。
温杏连忙从牛车上爬下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丈夫的面前,才走到面前,腿一软正要瘫下去的时候,伏震连忙扶住了妻子。
“大郎你有没有事?”
温杏方才看到丈夫与贼人交手,害怕与担心都充斥满了心头,全身都紧绷着,现在危机过去了,身上的力气也好似被抽空了一样,连着声音都是颤抖的。
伏震背后与腿上都是疼的,但还是摇头:“我没事。”
他径直把妻子抱起,抱回到了牛车上,沉沉看了眼牛车上的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不禁往后靠了靠,在咽了咽口水后转开了视线,不敢再说一个字。
虞滢在呼吸了几口气后,才缓过了紧绷着的情绪,与陈大爷道歉:“因为我让陈大爷受惊了,真的很抱歉。”
陈大爷呼出了一口气后,然后道:“再乱的世道我都经历过,今日的事算不得什么。只是余娘子你怕是真的得罪人了,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人,与他谈和吧。”
虞滢点了头:“多谢陈大爷谅解与提醒。”
她看向另外一个人,语气抱歉:“今日这车钱,我给这位大兄付了。”
那人因这妇人的大伯是个厉害的角色,又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不用不用。”
大家伙缓和后,才继续回去。
回到陵水村,虞滢几番与陈大爷表达了歉意后,背上了背篓,扶着有些缓不过劲来的大嫂往家里走。
而伏震则是扛着像是椅子的物件在肩头。
罗氏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喂着鸡的时候,看见二儿媳扶着脸色不大好的大儿媳进院子,连着儿子扛着的东西也不在意,着急的问:“这是怎了?”
为了不让罗氏担心,几个人也商量好了,不说遇上贼人的事。
虞滢说:“大嫂吹了风,有些不舒服。”
罗氏忙放下破木盆,说:“我现在去熬点姜汤给她驱驱寒。”
伏危听到他们的声音,打开了房门,看到几人的面色凝重,可不像只是吹了风那么简单。
而且……
伏危扫了一眼大兄肩上的大件,略有所思。
天色尚早,有这么个大件,那陈大爷必然会帮忙送到家门口。
可现在几人一脸凝色,陈大爷也没有帮忙送,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伏震把大件搬到了二弟的屋中,复而转身扶着妻子回了屋。
虞滢把信拿了出来,说:“这信和那物件都是差役送到吴记食肆的,是给你的。”
伏危接过了信,看了眼那块黑布包裹着的物件,心下也定了下来。
虞滢给了他信件后,呼了一口气,坐到了一旁的竹凳上缓和。
伏危却是一点也不着急拆开,而是看向脸上浮现疲惫之色的虞滢,低声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虞滢又叹了一口气,如实与他说道:“今日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拦路的贼人,好在你这两个月指点大兄练枪法,大兄也才能把贼人都赶跑了,我们也能免遭劫难。”
听到“贼人”二字时,伏危脸色沉了下来:“那些人,可是冲着你来的?”
伏危脸色黑沉沉的,就是眼底也隐隐酝酿着汹涌。
在伏危的目光之下,虞滢点了头:“你猜得没错, 就是冲我来的,说我挡了别人的财路。”
说完之后,虞滢闭上双眼轻呼了一口气。
一口气后睁开了双眼,对伏危露出无奈一笑:“强龙难压地头蛇,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我是小打小闹,便不会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但只要我有一丁点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无论是哪行哪业都会打压我, 只是我没想到身为医者, 手段这么的不光明。”
更没想到先前借霍衙差与衙门攀了些交情,却也依旧无用。
虞滢把贼人要她随他们离去, 继而威胁她以后不能做药材买卖的事皆与伏危说了。
伏危从知晓她被人拦截, 险些遇险后,心下就似汹涌浪潮一样翻滚着, 许是知晓现在的情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所以让自己稍作冷静。
伏危暗自呼了一息, 然后敛眸沉思。
半晌后,才揣测道:“我倒觉得他们不仅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更像是在杀鸡儆猴。”
虞滢闻言, 有几分诧异, 随即思索起了今日的细节。
几息后, 伏危眯眸的分析道:“他们大可直接动手抢人,把你掠走。可却是让你主动与他们走, 再当着别人的面威胁你不要再做药材买卖了,怎么听着都像是把你带走关个几日再放出来,似想闹这么一出来震慑谁一样。”
虞滢琢磨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抬眸与伏危对上了目光。
伏危开口道:“应是已经有人学你的法子做药材买卖了。”
显然,他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虞滢做的买卖传出去后,总会有人觉得普通农妇都能做得的药材买卖,他们肯定也能做得,必然也不会比一个农妇做得差。
在这种自信的想法之下,胆子越来越大,然后开始肆意降低药材的价格来拉客人。
久而久之,玉县的药材价格必定会跌下去,医馆的人怎可能不着急?
虞滢思及此,似乎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若真是如此,他们的目的用我来震慑这些人,今日让我觉得怪异的地方也就说得通了……”
伏危曾锦衣玉食,却也暗知世间的险恶,所以有过要改变这世道的想法。
只是抱负才显,还未开始去改变的之前,他便从天之骄子沦落为了罪臣之子。
连自身都难保了,又谈何去改变这世道?
时下六娘所遭遇的事情,与那些人而言,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农妇而已。至于这农妇名声或是性命如何,他们都不会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有自身的利益。
伏危想到这里,徒然捏紧了手中的信件,信件顿时被捏皱巴巴了起来。
“这事情不解决,药材的买卖便不能再在玉县做了。”
虞滢垂落的目光暼到他手中的动作,再抬头,看到他那黑沉沉双眼,便知晓他是为她的事情愤忿。
伏危抬起了黑沉的眸子,与她相视,神色沉着:“这事我来解决。”
虞滢闻言,略一琢磨后扫了眼他身后的物件与他手上的信件,最后目光上移,望着他:“你是否已经有了主意?”
伏危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拆开了信封,把信封里的四张信纸取了出来。
他大概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嘴角微微上扬。
他收了目光,望向她,扬起了手中的信:“他们既仗势欺人,我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虞滢不解的目光之下,他继而解释:“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停下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听我们一言。”
虞滢看了眼他手中的信,有了好奇的心思,问:“可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伏危轻“嗯”了一声:“曾与我过过命的好友,只是他不便现身,所以约我到玉县一见。”
虞滢听到伏危说那人不便现身,也没有特意问这人的身份,而是看向那物件,问:“那这又是何物?”
伏危应:“是我托他让人做的素舆。”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剪子,缓步上前。
因久站了一会,双腿站得略显吃力。走到素舆旁时,把手放在了上方,支撑了片刻后,才把素舆上的绳索剪开。
待全剪开后,伏危把布拉去,一把轮椅便落入虞滢的视线之中。
虞滢一愣。
这素舆与后世的轮椅形似。没有雕刻花样,很是朴素,只素木板所做,加了脚踏和两大两小的轮子。
虞滢曾想过伏危腿脚不便,若是有轮椅最好不过。
但先前连张竹床都要斟酌许久才能买,更别说连图纸都没有的轮椅,莫说是银钱了,就是这玉县的木匠能不能做出来都是一回事。
素舆并不常见,伏危也是在书籍上看到过。
可他在她的神色中并未看到惊讶和好奇,好似见过此物。
虞滢看向他,说:“你往后都打算一直坐在这轮……”顿了顿,回想了他方才所言,改口:“这素舆上?”
伏危点了头:“我双腿能行走的事情,还是先瞒着,之后再见机行事。”
伏危不仅仅为了防着霍敏之。
也为了防他的养父。
过去的二十一年,养父对他格外看重,也算是父慈子孝了。
哪怕他不是亲生儿子,可多年来的父子之情,怎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断双腿而无动于衷?
着实想不明白养父为何会如此狠心对自己,所以伏危才有继续假扮残废的心思,先韬光养晦,等有所能力再调查明白。
伏危缓缓地在素舆上坐下,双手搭在了扶手上,抬头望向她:“至少不影响出行。”
是呀,比起先前只能在屋中坐着,有轮椅已然非常的不错了。
虞滢点了头,接着问他:“你那友人可与你约好什么时候见面了”
伏危:“明日在客栈见面,定下一间客房,他会来寻我。”
想了想,伏危又解释:“他在我养父底下任职,不便与我直接见面。”
虞滢见他主动说了,她还是顺口问了一下:“那霍不明可是你友人的名字?”
毕竟伏危先前也姓霍,总该不能是之前的亲戚吧?
伏危微微摇了头,解释:“这时我以前外出游历时的名字,没有几个人知晓,但他听到这名字便知是我。”
虞滢感觉到了伏危的谨慎。
没有过多好奇这个化名,只是想到今日陈大爷受了惊吓,在还没有解决今日之事的情况下,虞滢暂时也不能再麻烦陈大爷。
“明日,或许要走着去玉县了。”
伏危道:“无妨,我让大兄与我一同去。”
虞滢点了头,只能嘱咐:“你小心些。”
二人的谈话,在罗氏也给虞滢送来姜汤后结束了。
虞滢今日受了些惊吓,喝了姜汤后,也就歇息去了。
而今日受了最大惊吓的则是温杏。
夫妻俩人回了屋中后,温杏让丈夫坐下,让她瞧一瞧被棍子打中的地方。
伏震道:“我没什么事,你莫要紧张。”
温杏却是瞪了他一眼,红着眼道:“那棍子落得那般狠,怎么可能没事!”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把他的衣襟扒开。
伏震无奈,只好把背后露出来给她瞧。
衣裳从两臂垂落,露出了壮硕的后背。
常年在采石场做苦役,伏震的肩头和后背都磨出了一层粗粝的茧子,可即便有茧子,一棍子下来,被打的地方都青紫了。
温杏指尖落在上边轻抚着,然后缓缓贴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丈夫。脸颊贴着后背,声音颤颤的道:“大郎,我好害怕。”
遇见了贼人,她是害怕的,但她更害怕丈夫与贼人对峙的时候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伏震心下柔软,握住了妻子的手,低声道:“我无事。”
回想今日与贼人的交手,伏震现在心头都有些缓不过劲来。
他之前练枪术,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更没有想过能打得过多少人,可今日却让伏震体会到了会武和只有蛮力有多大的区别。
之前在采石场的时候,伏震一个人也单挑过五六个人的,只是到最后自己也会浑身是伤。
但今日对上了七个人,他不过只是挨了两棍子,受的伤比以前轻得多了。
两个月尚且如此,那若是往后练得更加的得心应手后,岂不是会较之更厉害?
伏震心头对这枪术燃起了从所未有的兴趣。
不再是因为二弟让他习而习的,而是因为自己想习。
晚间用了暮食后,伏危与伏震单独说话,一说的是明天去玉县的事情,二说是旁的事。
“那些贼人今日在大兄你这吃了亏,难免不会动别的歪心思。再说他们的目标是六娘,今日失手了,想必还会有后手。”
伏震面色凝重:“那明日我与你都去了玉县,家中可怎么办?”
伏危语声不疾不徐:“城中的医馆胆子再大,也不敢和穷凶极恶的贼人勾结,我估计只是城中的一些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流氓且还不敢青天白日的闹到陵水村来,但让我担心的不是他们白日作乱,而是在晚上作乱。”
伏震却道:“玉县到陵水村,夜路凶险,便是有牛车和马车也不敢冒险走夜路,他们就算是恶人,应该也不敢在晚上来陵水村闹事。”
伏危一哂,反问:“晚间不敢来,就不能白日先来,然后蹲守在陵水村等到夜幕降临再动手脚?”
伏震反应了过来,又听二弟说:“今日吃了亏,正受着窝囊气,不可能就此轻易作罢的。”
伏危复而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医馆找来的,为了给六娘教训,也为了杀鸡儆猴。
若是不能对人出手,那便有可能是对物出手了。
六娘的那几块药田了!
反应过来的伏危,立刻与大兄道:“大兄你现在就去寻宋三郎和何家兄弟,你们几人今晚就在药田蹲守着。”
伏震闻言,问:“你觉得他们会毁弟妇的药田?”
伏危点了头:“七成的可能,还是警惕些为好。”
闻言,伏震严谨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寻他们。”
伏震简单扎了个灯笼就出去了。
虞滢刚好沐浴回来,看到大兄离开院子的背影,转头看向屋中的伏危,问:“大兄去哪了?”
伏危便把自己的猜测与虞滢说了。
虞滢闻言,她的几亩药田花费了她许多心思,可不能有什么差池。
想到这,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因这事,虞滢晚间睡不着,外边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紧张不已。
直到半夜,院子外边忽然传来轻微开门的声音,虞滢蓦然坐起。
伏危也起了身。
他掀开被衾下了床去点了油灯,屋中有了光亮后,他才与床上的虞滢对视了一眼。
伏宁因他们坐起弄出来的细微动静而睁开了一条眼缝,虞滢忙轻拍了拍她,温声安抚:“没事,小婶只是去上个茅房,你继续睡。”
伏宁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小婶这么一说,也就安心的闭上双眼继续睡了。
见伏宁渐渐熟睡了,虞滢也动作轻缓地掀开了被衾,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拿了外衫套到了身上。
这时外边隐约传来水声。
伏危等她穿好了衣衫,然后提着油灯与她一块出去了。
出了屋子后,便见庖房是亮着的。
伏危提着油灯走了过去,在外头压低声音唤道:“大兄?”
正在澡间洗手的伏震应道:“是我。”
等了片刻,伏震提着灯笼从庖房走了出来,看了眼二弟与弟妇后,才言:“真给二郎猜对了,今晚真有人趁夜到咱们的药田,想毁坏药苗。”
虞滢一听,忙低声问:“人呢?”
伏震:“我与宋骏,还有何大郎和何二郎把人都抓了。怕吵到阿娘他们,所以人现在都绑在宋骏家中,我大概比对了一下,是今日七个贼人里边的。”
伏危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我去见一见他们。”
说着,他回了屋子,坐着轮椅从屋中出来了。
伏震虽然暮食后在二弟屋中也看到了这轮椅,但这还是第一回 看到这轮椅的使用,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诧之色。
这时大兄屋子的房门也打开了,是大嫂。
见到妻子,伏震几大步走了过去,低声与她说:“无事,你先回屋吧,我们一会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