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宝回家看爷爷时,倒是跟她说:“现在金子豪真的脱胎换骨了,才几天啊,他家长就高兴的跑去学校感谢老师,三姐,我觉得该感谢你才对。”
“我们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不需要感谢。”
顾平安调子起得老高,回刑侦队时看见隔壁治安大队收到了锦旗还是挺眼馋的,她处理的案子,还真没人会送锦旗。
刑侦队昨天已经搬到了新楼里,楼里挂着五一劳动节的横幅,显得很喜庆,不过现在还没有黄金周的说法,自然也没有七天长假。
虽然五一将至,大家还是该干吗干吗。
两层楼都是刑侦队的,办公室其实很富余,冯娇因为要处理文件,还有联络任务,镇守大办公室,黎旭跟田副队都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其他人两人一间,顾平安跟小郭分到一起了,她略烦,不过这些天都在忙,两人还没同时在办公室待过。
顾平安习惯性先去了大办公室,想看看黑板上有没有通知,就见冯娇面色复杂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
“医院的电话,方启死了!”
“这么快吗?”顾平安有些唏嘘,这还不到一周吧。
黎旭的办公室跟大办公室连着,他听见外边的声音,从里边走出来,“狂犬病发病后一般不会超过十天,但大部分是六或七天。”
却听冯娇说:“他是跳楼死的!人家通知咱们过去处理!”
顾平安愣住:“跳楼死的?病成那个样子,还能跳楼?”
黎旭叹口气:“这种病直到死亡意识都很清楚,所以会非常痛苦,而且丑态百出,他应该是受不了了吧。”
“意识清楚?那他抱着铅笔盒要找妈妈是装出来的吗?”
黎旭无奈道:“小顾,人有多面性,他确实如你所说是变态的懦夫,不过他跟金子豪说想攒钱去找他妈也未必就是假的。”
顾平安当然知道人有多面性,只是方启有时候太善于伪装,让她下意识觉得他在装。
她刚要解释,只听冯娇又说:“医院说是方启爸爸把他扶到楼上去的。”
“啊?”顾平安无语极了,“娇娇啊,你挤牙膏呢?”
因为刑侦队只有她们两个女队员,两人迅速熟络起来,冯娇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安安,我只是太惊讶了,他爸居然带他去自杀!要是蔡专家没走,肯定会去研究一下,这什么心理啊。”
顾平安道:“狂犬病一发病就基本判了死刑,方德看着儿子这么痛苦,可能想帮他解脱吧。”
结果她猜错了,人家方德等儿子死后居然开始讹诈医院,说医院不给他儿子治病,延误治疗,才导致狂犬病发作,之后又不给安排特殊病房,才让方启跑到楼上去。
邹卓忍不住道:“这父子两个都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不会是方德教唆儿子去跳楼吧,反正都要死了,死得有价值一点,让他这个当爸的再靠儿子讹点钱!”
小郭跑了一趟医院,回来道:“还真说不清,方德说他是追着方启上的楼,医院有人看见他扶着方启上去的,还以为他们在散步。而且方启已经失去方向感,一个人不可能跑到楼上去。”
顾平安忙着考证,还得去体检,听过就算了,可她到医院体检时,正好看到方德跟纪小静妈妈在门口说话。
顾平安去看望纪小静时在看守所见过纪小静妈妈,这位母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眼里像是永远含着泪,跟同龄人比显得十分苍老。
丈夫得了绝症,女儿被关在看守所,她状态也确实好不了。
这时看到她跟方德说话,顾平安惊到了,这两家不是仇人吗?看着也不像是在吵架的样子啊。
顾平安想过去问问,那两人看到她,各自转身匆匆走了,顾平安更确定这里边有事。
她没去追他们,直接去了纪山病房。
纪山涉及的罪名可不少,毁尸和纵狗伤人,还有谋杀未遂,可他是癌症晚期,医生说没几天了,就是在熬日子,根本没法收监。
而且就算判决下来,除了死刑和无期,其他刑罚,他都可以保外就医。
此时纪山躺在特殊病房里,脸色还是很苍白,眼神却仍旧犀利。
顾平安心里不由感叹,这位生命力真够顽强的,难道他是想等着纪小静的判决下来吗?
可这种大案很麻烦,几个月后开庭是常事,但愿他能等到吧,万一他为了女儿抗癌成功,也算医学奇迹了。
“顾同志,你怎么来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的书记员也来过,详详细细问了一遍,我真没一句谎话。”
顾平安开门见山地问:“方启的死跟你有关吗?”
纪山惊讶道:“我听说他不是跳楼了吗?就算不跳楼他也会比我早死,我可听医生说了,他这病从发病到死亡最多是八天,超不过十天,我干嘛要多此一举?”
“我刚才看到你妻子和方启父亲在医院门口说话。”
纪山好像更惊讶了:“什么?你什么意思?我还没死,小静妈就开始找下家了,可方德不行啊,那可不是个好东西。”
顾平安不想跟他绕弯子,“纪山,我之前很佩服你,可凡事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
纪山也严肃起来,他想了想,叹口气道:“我也不想再折腾,也没力气再折腾了。是他自找的,医生说方启是清醒的,可他一发病就喊是小静害了他,他不该喜欢上小静!”
顾平安皱眉,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纪山道:“我不喜欢他总提小静,让医院的人议论纷纷。小静妈只是碰巧遇到方德,感叹世事无常,还说谁也没想让方启死,可能方德一个朋友都没有吧,居然跟小静妈诉起了苦。也没人撺掇他,小静妈只是跟他讲了些医院的故事,我住院很长时间了,听过不少患者的事,这不算犯法吧。”
顾平安叹口气:“为什么不跟医院反应,给方启用药或者换个私密点的病房不好吗,他没几天了。”
“医院会听吗?既然方启脑子是清醒的,知道他爸已经放弃他,甚至想用他讹诈医院的钱,他会是什么感受?”
“所以你还是在报复!纪山,我知道你恨方启差点毁了小静,可你再这样下去,只会把你妻子和小静都拉进仇恨的漩涡里,你会让她们学会算计,学会用非常规手段逃避法律制裁。可长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就不怕等你走了,她们遇到别的事也会像你一样,不去寻求正规手段,自己处理吗?那母女两个有你的脑子和能力吗?”
顾平安知道他已经钻进牛角尖了,可癌症晚期的病人,根本没法劝,她警告后就想离开.
谁想到纪山在她身后坚定道:“不会了!顾警官请放心,这次是真的不会再犯了!”
顾平安回头看他一眼:“但愿吧!”
◎凶手更像是在玩弄死者!◎
纪山让他妻子借故事去鼓动方德, 算不算教唆还很难说,主要还要看方德扶方启上楼是不是违背了方启的意愿。
如果方启不乐意上去,方德就是谋杀, 如果方启是自愿自杀,方德就是协助自杀。但不管什么情况,他借此讹诈医院是事实。
而且不管怎样,病入膏肓的纪山肯定受不到惩罚。
这些自有人处理, 顾平安虽然烦恼但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要离开时, 纪山又在她身后道:“顾警官, 谢谢你帮小静, 也请你放心!这次我肯定说到做到。”
顾平安想如果没人惹他,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如果又有人欺负了小静或者他妻子,这位绝对会忍不住出手吧。
她体检完了回去把这事跟黎旭说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让黎队去烦恼吧。
黎旭叹口气:“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很快就能熟能生巧,所以永远不能跨过红线, 别说一步,半步也不行。”
顾平安见他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又想起他好像早就这么说过, 不由道:“黎队,您这是在警告我吗?”
“你做什么了?需要我警告你?别这么敏感!”
顾平安摊摊手:“我也不想敏感, 不过前些天您三番五次让我跟蔡专家谈谈, 显然对我很不放心。”
黎旭把手里的文件放下, 无奈道:“顾平安,你这一步跨得太大,我把你调过来承担着风险,自然要对你负责,让蔡雅帮你评估一下心理状况有什么坏处吗?可你不是推脱,就是跟蔡雅斗智斗勇,这更让我担心了。”
顾平安想到自己原本在长安镇只是个小民警,还是受过处分的小民警,黎旭把她直接调来刑侦队确实担着风险。
“好吧,是我敏感了,我不喜欢被别人掌控话题,真不是故意跟蔡老师捣乱。”
黎旭见她坦然承认自己太强势,也只能妥协:“也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导致你产生了抵触心理,以后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顾平安马上道:“那我能在大办公室办公吗?要不就给我一间单独办公室,要不我就跟冯娇一起在大办公室,小郭太烦人了。”
黎旭没想到她会蹬鼻子上脸,无奈道:“小郭那人就是嘴碎,但业务能力没问题,你们两个搭档能互补。再说这又不是学校里安排座位,你是小学生吗?还挑挑拣拣?跟同事处不好就不处了?”
顾平安就猜着没戏,她撇撇嘴,“我没想挑拣啊,这不是您说有不满就直说吗?您看我直说了,您又来气。”
黎旭一听她用‘您’字就开始头疼,他指指门口:“行了行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顾平安觉得黎队对她太过关注,还是因为之前的案子,她得尽快查清楚。
一出了队长办公室,就是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冯娇招呼她过去吃粽子,“蜜枣的,特别甜。”
顾平安想吃但不想脏手,所以还是忍住了,“端午还早吧?”
冯娇一边给她展示粽子里的蜜枣,一边说:“是还早呢,不过我奶爱包这玩意。”
“娇娇,想调取旧案子,是找你吗?”
“旧案子?那得咱们队长批条才能查,你要是能批下条来,我可以帮你去找档案。”
顾平安叹口气,看来怎么也绕不开黎旭啊。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找黎旭谈谈这事,小郭风风火火地进来,“小顾,黎队呢?”
顾平安指指里间,小郭却也不急着进去,他也不用人招呼,拿了冯娇的粽子,一边剥一边说:“方德可真够怂的,没问两句他就招了,他听说有病人自杀,家属讹了医院两千块钱,他也想试试。”
冯娇粽子都不吃了,瞪大眼睛问:“什么情况,他把他儿子推下楼了?”
“没有,他说方启自己跳的。他还说他没瞒着方启,方启自己点头同意了。方德还说反正方启也不想活了,之前就拿头往墙上撞,他说他看着都受不了,就想送儿子早日去投胎,他多烧点纸钱做做法事,让孩子下辈子不受罪。”
冯娇还是有些诧异:“不是说没有目击者吗?那谁也没看见,他说方启自己跳的就是自己跳的吗?不过当爸的应该也不太可能把亲生儿子推下去。”
顾平安冷冷道:“别低估了人性的恶,方启已经失去方向意识,身体也不像普通人那样协调了,如果被带到危险区域,这个带他去的人也有责任。”
大家正唏嘘着这一对父子,黎旭突然从里边出来,“小郭,方启案让邹卓负责吧,东环路发现一具女尸,你和小顾跟我一起去看看。”
“女尸?”冯娇嘴里的粽子一下子咽不下去了。
小郭两口把自己的吃完,不知道从哪儿扯了张废纸一边擦着手一边跟过来。
黎旭又去通知了鲁法医,顾平安紧跟在他身后:“凶杀案吗?怎么死的?现场有没有凶器?”
黎旭无奈极了:“你性子也太急了,我就接了个电话,这不是正要去看吗?”
小郭冲顾平安笑:“肯定是凶杀案啊,小顾,你得习惯咱们刑侦队的节奏,不是大案不找咱们。”
“你看我像不习惯的吗?”顾平安觉得自己可能跟小郭气场不合。
小郭还是笑嘻嘻的:“不习惯也得习惯,以后咱俩搭档,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黎旭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这一个月来,顾平安的表现还不够耀眼吗?小郭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郭自己说完也觉得好像有点尴尬,他只是想欢迎一下新人,虽然这个新人貌似很彪悍,但还是新人啊。
顾平安心中呵呵,小郭确实够烦人的。
东环路在城郊,之前方启说方德去大公路帮人洗车修车,指的就是东环路。
这条路是省道,客车和运煤车很多,路两边就开了各种小饭馆和临时停车住宿的驿站。去年底,还有个小团伙曾在这里打劫过往的车辆,被市局治安大队一网打尽了。
顾平安对这里有印象,但确实没来过,她看看路两边的饭馆,问小郭:“这里每晚平均会有多少大车住宿,都来自哪里?附近有没有扒手,有没有黑店?”
小郭愣住:“啊?这我哪儿知道啊,得问这一片管治安的啊,或者问问东环派出所的民警。”
顾平安假装惊讶地说:“啊?你刚才不是说让我有不懂的就问你吗?我还以为你是万事通!”
小郭多少有点尴尬,还好他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只见他伸手轻拍自己的嘴,“让你嘴贱,这下抓瞎了吧!”
顾平安刚要说话,黎旭把车停下来,“到了,都别耍嘴了。”
车停在国道旁边的小路上,顾平安能听到有人在大声争执什么,但没看到人。
她跟着黎旭下车后,才有人从树林后转过来,“黎队,就等你们了。”
顾平安一向有随身携带口罩和手套的习惯,这时赶紧全幅武装,小郭撇撇嘴,似乎又想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住了没犯贱。
过来接他们的人姓孙,是东环派出所的副所长,他一脸愁容,“黎队,东环区还从没发生过这种恶性案件。”
“受害人被分尸了?”
“更恶劣!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平安听了这话,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现场的情况吓了一跳,女尸穿得干干净净,躺在水渠旁,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可头的位置却摆着个硕大的猪头。
小郭也呆住了,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这是什么情况?
顾平安凑上前想给鲁法医打下手,黎旭站一边问孙所长:“附近搜过了吗?”
“搜了,而且我们已经搜了两遍,都没找到受害者的头颅,发现尸体的是附近村里的一群孩子,他们都吓坏了,附近都被踩踏过,现场痕迹取证困难。”
派出所不止简单取了证,还拍了照片。
鲁法医过去将猪头和人身分开,顾平安发现人头切面很干净,没有锯齿状,就像是用锋利的铡刀或砍刀,一刀切下来的,从切面看还有在水里浸泡过的痕迹,血水都被泡干净了。
一般人分尸都会连砍带锯,把切面弄得一塌糊涂,甚至碎肉飞溅,这个嫌疑人肯定有专业的工具,还有不小的作案场所。
鲁法医一边检查一边道:“尸体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但这里肯定不是第一现场。”
顾平安看着女尸身上的碎花衬衫,“这衣服好像有点大,不像是受害人自己的。”
为了尊重死者,鲁法医简单查看后,并没有解开衣服,而是要把尸体装进裹尸袋里,拉回市局法医处再认真查找线索。
往裹尸袋里抬时,顾平安看到那件碎花衬衫的胸腹处好像有蠕动,她愣住,不会长虫子了吧,可就算长虫,蠕动的幅度也不可能这么大啊。
“小心!”她还没说完,有东西从受害人衣服里滑落,哩哩啦啦的一串,差点把鲁法医绊倒,顾平安急忙把人扶住。
大家都吓了一跳,顾平安叹口气:“是肠子,她被开膛破肚了!”
鲁法医脸都白了,他这种工作性质,还真没怕过,可看到那一串肠子,再解开衣服一看那刀口,他也心有余悸,“有人把她肚子划开,把内脏洗干净,又放回去了!”
死者肚子上的伤口像个椭圆的门帘,只简单用宽胶带粘住,可胶带在皮肤上本就没什么粘性,再一抬一搬,切口被里边的内脏撑开,体积最大的肠子从切口处滑落出来。
鲁法医一边把肠子塞回去一边叹气。
在场众人都呆住,这也太恶劣了!
顾平安忍不住道:“杀人案最常见的是仇杀和情杀,可看这具尸体的现状,凶手更像是在玩弄死者!”
◎一提到屠宰行业就紧张?◎
尸体和猪头一起抬到车上往回运, 顾平安跟黎旭他们在现场转了圈,确实没什么发现。
水渠也就半米宽,很长, 顺着公路边一直延伸下去,中间有不少缺口,是用来灌溉农田的。下雨后或者有谁家浇过地,这种水渠才会存水, 现在只是湿漉漉的。
顾平安说:“这可不是最佳抛尸地!离公路很近, 还在庄稼地里, 虽然有这一排绿化树遮挡, 也不够隐蔽。就算孩子们没发现, 迟早也会有路人或者农户发现。”
小郭在水渠边走着:“我觉得不是抛尸,抛尸的话干嘛给摆个猪头,倒像是某种祭祀仪式。”
顾平安道:“确实很像,不过如果是祭祀仪式会选更有代表性的地方,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发现尸体的那四个孩子才上小学五年级, 他们逃课出来抓蝎子,这东西可以入药,抓一瓶子拿到药店就能卖上一两块钱。
现在四个孩子全都吓傻了,长得老成的男孩应该是他们的主心骨:“我们就顺着水渠找蝎子, 要是有蟾蜍也要抓。”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水渠旁,“我走到那里, 小华就说看见死猪了, 我们就跑过来,结果根本不是死猪, 是死人!”
当时这几个孩子马上跑到公路边的小饭馆跟人家说了。
饭馆的老板娘说:“这几个孩子跟我说是猪人, 有妖怪, 我以为他们在吓唬我,想着反正也不是饭点,就跟着过来看看,吓死个人啊,我就赶紧报警了。”
他们都没看见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消息一传出去,附近的人都跑来看,嫌疑人留下的痕迹就更少了。
现在尸体抬走,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黎旭让顾平安跟小郭去找附近的农户谈谈,“找村长问问挨着抛尸地的田是谁家的,看看村里有没有人失踪,有没有谁家结过仇。”
挨着公路的村子叫东河村,村长说一共二百一十七户人家,挨着发现尸体的水渠的有三户,见顾平安跟小郭要见他们,村长就想在大喇叭里吆喝这几家人。
顾平安还是道:“离得远吗?不远的话我们想自己过去转转。”
村长只好领着他们往村东走,“远倒是不远,我就是觉得没必要,我们村绝对没有这种人,谁家养的猪都是宝贝,等着过年卖钱呢,怎么可能把猪头就那么扔了。”
顾平安有些无奈,“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们村绝对没有杀人犯,原来是舍不得猪头啊。”
“啊?”村长愣了下,赶紧道,“没,绝对没有杀人犯,我就是这意思!”
小郭跟在后边闷笑,顾平安不怼他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那三户都住在村东,村长带顾平安去了第一家,“他家儿子跟儿媳妇都去开发区饭馆里打工呢,小闺女在市里职中上学,老两口种着一家子的地,偶尔去路边卖卖家里种的菜,这一家子都是老实头,怎么倒霉催的把死人扔他家地边上了。”
这家只老两口在,说话很朴实,他们只听说靠着大公路的田里死了人,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
顾平安跟小郭问了几句,确定他们没问题,又问起他们儿子。
“在孩子他舅开的饭馆呢,守着大厂,生意还算不错。他们两口子过去帮忙,一个月三百块钱,吃住全包。”
老头说着还从屋里拿出个拆开的烟盒来,顾平安正不解,就见他翻出白色的那面,上边写着电话跟地址,“就是这里。”
这坦诚劲,顾平安觉得跟他家应该没什么关系,老太太还一直问是谁家的孩子被杀了,多大的孩子,反正别管认不认识,挺心疼的。
听村长说头被砍了换成猪头,这老太太吓坏了,直念佛。
从他家出来,顾平安预感到这趟要白跑了,果然第二家也很正常,一家子昨天还去邻村参加亲戚的喜宴。
不过这家的男人上午去过田里,“我怕有人偷青麦,经常过去转,还真没看见有死人。”
那个位置有公路上的树木遮挡,另一边是水渠挡着,不靠近的话也确实发现不了。
第三家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就是传说中的守村人。
他看着有四十来岁,但眼睛还像孩子一样单纯,笑起来憨憨的,看见有人来了,不敢正眼看,嘴里却说着:“坐,坐,进屋坐。”
村长当着他的面就说:“这是我们村的二傻子狗蛋,大傻子在村南呢。狗蛋,今天去过田里没有?”
狗蛋似乎一点不介意别人叫他二傻子,笑嘻嘻地摇头:“没去,麦还没熟呢!”
村长就跟顾平安他们说:“狗蛋还有个姐姐,因为弟弟从小就这样,他爸妈给他姐招了个女婿,后来两口子都出息了,搬去城里住了,去年狗蛋妈得了腰病,他姐姐就把老两口也接过去了,家里就剩下狗蛋一个。”
小郭皱眉:“为什么不把他也接过去?没地方住?”
“那谁知道呢?他家招的那女婿是城里人,人家又回城了,这村里的亲戚朋友连他家门朝那儿开都不知道。”
村长语气不是太好,顾平安瞬间明白,估计村里出息了搬去城里的,会成为亲戚朋友去城里时的驿站,这家却不肯招待村里来的亲戚,干脆连地址都不说。
这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吧。
“狗蛋一个人在家,能种得了好几个人的地吗?”
“这孩子勤快着呢,就是脑子不清楚。自己做饭自己种地都没问题,就是种不好产量低,反正他家也不指着这点粮食。农忙的时候他爸妈跟他姐会回来几天。他姐每次回村都给邻居家带点东西,让人家有事照看一下。”
让这样一个人离开熟悉的村子去城里,可能更不方便,顾平安倒是没对人家的安排指手划脚。
不过想到曾经装疯子的小玉,她还是多问了几句,最终发现狗蛋没有伪装,他智力应该有五六岁吧,大部分话都能听懂。
小郭也发现这家没什么问题,正招呼顾平安要走。
顾平安却在小本子上画出了女尸的样子,“狗蛋,见过吗?”
尸体往车上抬时,村长就在现场,这时看顾平安画得这么像,也吓了一跳,“警察同志,你别把这傻孩子吓到了。”
哪想到狗蛋居然笑了,他笑得十分灿烂,指着本子上的画说:“猪头,是猪头。”
顾平安心里一跳,还以为他知道些什么,马上问:“对啊,你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猪头?”
狗蛋却抹了把嘴,“猪头肉!想吃猪头肉!”
小郭噗嗤一声笑出来,村长也哈哈乐,“这孩子就是好吃,他能知道什么啊,估计都看不出来那是个死人。”
顾平安又问狗蛋有没有看出那是个人,狗蛋接过本子转着圈看半天,然后说:“是个人,长着猪头的人!要是人就不能吃猪头肉了吧!”
小郭道:“其实他思维还算正常!”
顾平安也看不出狗蛋有什么问题,只能作罢,两人又打听了村里的各种奇葩事,看有没有线索。
村里没人失踪,没谁家有仇杀,唯一有前科的是两个当过扒手的,一个打架斗殴把邻村人腿打断的,也都早就报警妥善解决了。
顾平安甚至还去狗蛋邻居家询问了狗蛋平时爱干什么爱去哪儿。
跟村长告别后,小郭感叹道:“小顾,你还真是又心细又有耐心,不过你不会是在怀疑狗蛋吧?你看他那眼神能装的出来吗?再说他都四十多了,能从几岁就装到四十多岁?”
“我没怀疑他,只是怕他见过,但表达不出来啊。再说就算他们没问题,也得查一下他们家人。就像你说的放猪头像是祭祀一样,可却扔在这样的地方,那这个地方肯定很特殊,到底哪里特殊总得查清楚吧。”
小郭也觉得奇怪,“是啊,尸体泡过没有血水,内脏都清洗过,如此耗时却随手丢弃在路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平安道:“我觉得嫌疑人应该有屠宰经验,屠宰场或者村里过年会宰猪宰羊的人嫌疑更大。”
她说着又叫上小郭返回东河村,村长见他们又回来了,十分惊讶,“这么快找到人了?不会真是我们村的吧?”
顾平安摆手:“没那么快,我是有点事想再问一下,村长,你们村有杀猪匠吗?或者杀牛杀羊的。”
“没有!谁家养了牛舍得杀啊,杀猪那得专业的把式,要不血窝在肉里可就没法吃了,我们过年都是请邻村的两口子,人家一个杀猪一个接血,利索着呢。”
顾平安看小郭,“要不去邻村转转?”
邻村那两个杀猪的把式都很实诚,人家只是过年的时候赚这个钱,平日里都是务农,媳妇做泡菜一绝,有时候也会转村去卖。
顾平安他们赶到时,满院子晒着洗好的萝卜干,显然是要做泡菜了。
她跟小郭一人问一个,确定这两位没什么问题,才打道回府。
回到刑侦队,顾平安正把调查结果跟黎旭说,鲁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于是大家一起坐到会议室里开案情会。
鲁法医把检验报告递给黎旭。
“其实我不说大家应该也能猜到,基本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只从猪头和衣服上提取了几枚指纹。”
这时黎旭把死者照片贴到了案情板上。
鲁法医指指照片,接着道:“尸体在水里泡过,各种内脏都洗过,胃容物都没有,怎么查啊?死亡原因应该是砍头,但没找到头部,所以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头部先造到了重击,反正身上是没有致命伤。肚子上的伤口是死后划开的,凶手可能了解一定的医学知识,不过也可能是记性好,反正所有内脏都摆回了原来的位置。”